按理说,我这个公主比太师府世子的身份大的多,但是难免别人不这么认为。
记得有一次,五姐趾高气扬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还当真以为自个是多尊贵的公主啊,怕是整个周国的黎民都知道,你这个七公主是最不受宠的一个,说难听点儿,你还不如父皇身边的一个太监。”
我觉得五姐话糙理不糙,细想想,确实如此,父皇的贴身太监可是从小就跟在父皇左右的,现如今已服侍了父皇四十余载,是父皇最忠诚的心腹,在这方面,我还真的比不上他。
所以,日后我若真的有难,亮出周国七公主的身份,怕是不怎么管用,当朝太师世子的身份,应是可以暂时唬他们一唬。
出了宫,我才万般无奈的晓得,本公主惜命的很。
于是,惜命的我与小肉团手拖着手去找易南给折扇签章。
刚走进易南的院子,正好迎面碰上出门的三哥与易南,我们都是一愣,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小肉团适时抢白道:“公主很喜欢哥哥做的这把折扇,但公主说上面缺一个哥哥的印章。”
我扶额直吹气,小肉团很会说话,本公主佩服。
不明就里的三哥看向易南,红了脸的易南从小肉团手里拿过折扇,低声道:“是在下疏忽了,印章在屋内,请公主稍等,在下这就去。”
在他去屋内取印章的间隙,小肉团已把来龙去脉碎碎念的如数告知了三哥,我正要辩驳,易南已拿了折扇返回,恭恭敬敬递给了我。
我看着扇面右下角的褐红色印章,心里很是踏实,想了想,又对三哥说:“三哥带印章了吗?要不,签在折扇的另一面?”
一把折扇,同时具有周国襄王与太师世子的印章,真真乃一把不可多得的宝物。
三哥似看透我心,道:“印章我是带了,不过,一把折扇上有两个人的签章,别人看了,也怕是以为伪造的赝品吧。”
我很是可惜的看了看折扇,满面愁容的合了起来,三哥却笑道:“易兄喜欢把玩折扇是众所周知的,七妹何时开始喜欢收集折扇了,三哥却是不知,说起来,方才易兄慌里慌张藏起来的那把折扇,必有蹊跷,七妹,老实说,是不是又强人所难夺人所爱了?不要太贪心了,易兄做一把折扇也是挺费时费力的。”
话是说给我听的,三哥却似有所指的拍了拍易南的肩膀,易南红着耳根支支吾吾个不清,怎么看,怎么觉得易南与本公主有什么奸。情。
我没有解释,戏本上说,遇上这种事情,不能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就如同画画,在同一个地方重复画来画去,只会越描越黑。
于是我默了默,问三哥:“你们今日有事要忙?”
三哥这才收了笑,一脸正色道:“确实有要紧事,这样一打岔,差点儿忘了。”
我望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忖着,是跟上去呢?还是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收藏评论,你们都好坏好坏哒,伐开心
☆、第四章
小肉团扯了我一把,“公主看什么呢?”
跟踪两个熟人,最忌讳的就是再有个拖后腿的更为熟的人,显然,小肉团就是这个拖后腿的熟透了的人。
待我想尽一切办法甩开小肉团,追出府去时,三哥与易南已不知所踪。
我一个人在街上胡乱晃悠,忖着知道的越少或许对我越好,索性不去想这些日子三哥到底在忙些什么。
走的有些口渴,我进了一家茶肆,捡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一壶茶。
喝下去有小半壶时,一人突地坐在我对面,瓮声瓮气问:“姑娘对方才的故事有何看法?”
我这才抬眼看他,因我挑的这个位置较为偏僻,日光照不进来,衬得他脸更为阴郁,我心突的一下,下意识的往后撤了撤。
他露出一口白牙,“姑娘莫怕,只是方才见姑娘一个人坐着听书有些入神,恰巧李某也颇喜欢这个故事,就想与姑娘探讨一下,没别的意思。”
陌生男女之间竟可以这么随便借一段说书的故事进而展开话题,本公主很为周国开放的民风高兴,只是,我方才在想别的事情,压根没有注意到茶肆有说书这回事儿。
对于此,我很是抱歉,“我方才没有听,没听懂。”
本来想直截了当实事求是告诉他,我根本就没有听什么书,但,看他如此着迷这个故事,应是常来这个茶肆听书的,进而,应是很敬重这位说书先生的。倘若我如实说,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顺便拆了说书先生的台?
存了这个心思,我干脆说没听懂,一来挽留了他的颜面,二来可以就此结束与他的对话。
本公主万万没想到,他哦了一声后,竟向我详细解说这个故事来。
我很想很想说,本公主与你很熟吗?
啜了口茶,我打算找借口溜走,却很没出息的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不得不承认,这个李某还蛮会讲故事的,我深深怀疑他就是方才的那位说书先生。
概述起来,这个故事挺简单,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两个势不两立有深仇大恨的庞大家族,一个寻常的日子,其中一个家族的儿子与另一个家族的女儿偶遇了。避免不了世俗,他们相爱了,后来,他们瞒着家人成了亲,生了娃,但那个儿子每日活在家族谴责的愧疚中。终于有一日,他想明白男儿当自强,不应牵绊与儿女情长,于是,果断斩断情丝,毒死了妻子。
问,如果我是这个娃,该怎么办?
迎着李某闪闪发亮的眼睛,本公主设身处地认认真真的想了一番,竖起一根手指,说:“一个字,跑。”
李某怔了下,“此话怎讲?”
我手指敲着桌子,煞有介事推理道:“你想啊,父亲是杀母仇人,往前再一推,祖父外祖父又都是杀来杀去的仇家,这个娃麻烦大了,继续留在父亲这里,指不定哪天又被杀红眼的父亲给咔嚓了,跑到外祖父那里,说不定他老人家一时气急,觉得这个娃身上留着仇家的血,又间接害死了他的女儿,再红了眼把这个娃给杀了。”
说到这里,我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国大家大仇大,自己的命最大,我若是这个娃,两家谁都不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李某默了下,认同我观点般点了点头,又问:“姑娘不觉得他母亲死的冤吗?就没想着为母报仇?”
我讪讪道:“我想,这个娃的母亲就算再怨恨他父亲,也不希望这个娃为了报仇而早早死去吧,再者说了,他母亲还不一定怨恨他父亲呢,不然,当初也不会和他成亲。”
说到这里,我有点儿想去世不久的娘亲了,便有些伤感,没有心思再和这个李某探讨故事,收了茶杯准备离去。
这个李某很没有眼力劲,提高了声调,问:“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他父亲从来就没有爱过他母亲,一切都是为了掌控他母亲这个家族才和她成的亲,后来阴谋被他母亲知晓,他父亲见事情败露,遂起了杀意,毒害了他母亲,姑娘还会如此吗?”
我这时已经起身,听李某这样说,凑近他,辨了会儿他脸上的神情,大胆问:“莫非,你就是那个长大后的娃?”
他摇了摇头,我哦了声,心想:周国真的已经太平到这种程度了吗?青壮年男子不是倾心于丹青,便是沉迷于虚无的戏本里,本公主亲眼目睹这一太平盛世,也算是一幸事。
许是李某见我脸上有些许欣慰的笑意,问:“姑娘想出什么了吗?”
我愣了下,看在李某这么执着的份上,想着为他开拓下写戏本的思路也是件善事,真心实意道:“这个,我不是当事人,还真不好说,只能揣测,若是这个娃平日里受他父亲的影响比较多,有可能就会站在他父亲的角度考虑这整件事情;若是受母亲影响大,应该是会为母报仇之类的;若是受的影响一样大,有可能置身事外看破世间红尘,也有可能就此深受打击,精神恍惚,成了神经病。”
李某显然没有料到我会一下子给他提出三个思路,一时愣在了那里,做好事不留名虽然不是本公主的作风,但,在戏本的著作权上,我着实没有什么话语权,说不定这个李某每日里待在这个茶肆,逮着个面善的人就问对这个故事的看法,不知他以这样的方式写了多少部戏本。
对他的这个敬业精神,本公主还是很敬佩的,以免打扰他的沉思,我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街上日头有些毒,张目遥望,街头大槐树下有一处阴凉,有三三两两的人摇着扇子聊天,我想着过去纳会儿凉再回太师府。
将将走到槐树下,身边呼啦围过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举着手里豁沿的碗向我道:“姐姐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本以为周国现下是太平盛世,万家祥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没想到居然有叫花子,且行乞到了本公主面前。
他们看起来比小肉团还小,本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不知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流落街头行乞。
我从腰间摸出荷包,抓了一把碎银放进了他们碗里,“姐姐身上没带吃的,这些银子拿去买点儿好吃的吧。”
他们咧嘴对视了下,对我连连鞠躬道谢,一溜烟的跑远了。
身旁一个摇着蒲扇的大娘说:“姑娘的荷包可还在?”
我狐疑的摸了又摸,还真不在了,大娘一脸高深莫测的向我摇了摇头,我诧异了下,想,还好太师府有足够的银两够我挥霍,银两被全数拿去,我一点儿也不心疼,摇着折扇感慨了会儿世风日下,又与大娘闲聊了会儿天。
不过一盏茶时间,方才那两个小叫花子又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在我怔怔时,妇人连连向我道歉,大意我听懂了。
她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因丈夫重病去世,孩子年幼,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很是困难,不得已,只能让孩子行乞。行乞归行乞,做人是要有原则的,偷摸拐骗为他们这行所不齿,她方才见着孩子拿回来一个荷包,就猜出了事情原委,把孩子训斥了一顿,于是领着他们过来物归原主,希望得到我的原谅。
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我只恨自己今日出府没有多带些银两,娘亲养我一人都够艰难的了,何况我们还是在宫里,每月领奉银的,可想而知,面前这位妇人的日子是有多艰难。
于是,我坚决不收荷包,让她们拿回去家用,奈何妇人不听,硬是把荷包塞进我手里,几次三番下来,我忖着自个留着荷包,把里面的银两都掏出来给这位妇人。
手摸进荷包时,我感觉到了异样,再看这位妇人,她眼神闪躲了下,一手扯着一个孩子就要离开。
身后有一人阴阳怪调道:“若是真心实意想帮别人,把手里的折扇送人不就得了,以我看,这把折扇价值少说也抵得上十个装满银两的荷包吧。”
我转头瞪向身后说话的那人,他衣衫不整,手拿酒囊靠着树坐在地上,正挤眉弄眼看向我。
周国的男子都这么清闲吗?
好在面前这位妇人连忙说了好几句,“不用不用,姑娘收了荷包就好。”说着领着两个孩子急忙走了。
我松了口气,想着避开旁人的耳目,看下荷包里的蹊跷,于是我合了折扇,把它夹在胳膊底下,一手紧握荷包,一手小心翼翼探了进去。
手指刚够着里面的布条,腋下的折扇就被人抽走了,我赶紧把荷包收好,去找拿我折扇的人。
坐在树下喝酒的男子正拿着折扇啧啧不已,我怕折扇被酒打湿了,连忙过去夺。
他虚晃了下,把折扇举高,扇了两下,啧啧啧道:“果然是把上乘的折扇,手感好,风劲足。”
硬夺的话,怕是折扇会损坏,我瞪着披头散发的他,心想:怎么不热死你。
待他扇够了,合起来扔给了我,嬉皮笑脸喷着酒气说:“姑娘的心上人有个好名字。”
我仔细查看了下折扇,确保没有被污损,又瞪了他一眼,顶着毒辣的日头,打道回府。
本公主今日上街,遇到的都是些奇人,奇的不能再奇的人。
最奇的要数那个还我荷包的妇人,白布条上写着:“明日午时三刻,万福酒楼,要事相告,切记一人前往,事关重大,万不可让他人知晓,切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我攥着这个布条,手心出了层层密汗。
进了太师府,马不停蹄回到荷园,取了面铜镜仔细照了照,妆容尚好,丝毫看不出那条伤疤的痕迹,我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攥着布条,陷入了沉思。
来太师府之前,我从未出过宫,宫内见过我的,没见过我的,大都知晓我脸上有条骇人的疤痕,照此看来,今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妇人,或者说托那位妇人送布条给我的人,定不会是宫里的人。
未出宫前,宫外认识我的人几乎没有,我见过的且见过我的人中,只有易南一人。在太师府借住的这段时日,见过我的人虽然很多,但不外分为两种:太师府内的人,太师府外的人。
若是太师府内的人,要想避开众人耳目,与我单独说话,虽说是有难度,但总归是有法子的,所以,明日约我见面那人十有八。九是太师府外的人。
既非宫内,又非太师府内,这样的人还真不少。
这些时日,我与易南小肉团一起出府大摇大摆逛过一次,与小肉团咋咋呼呼出去过好多次,都没有碰上过奇人怪事。今日,我孑身一人出府,就碰上了这等事情,本公主运气不要太好。
一一推算来,我已有了大概的眉目,想来有人见过我与太师府的人结伴而行,通过其他途径,得知我并非太师府的人,又或许我住进太师府走漏了风声,便知道了我是周国七公主。待确定我身份后,想告知我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难得见我一人出府,便盯上我演了一出戏,遮人耳目不动声色的把布条递到了我手里。
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要告知我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用过晚饭,我也没有丝毫头绪,在我想着明日到底要不要去赴约的时候,易南踩着昏黄的月色过来了。
他先是与我客套寒暄了几句,又说小肉团今日来荷园寻我不得,后来问了门房,才知道我撇下他一人出了府。
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着该找个怎样的借口圆过去,易南又说:“在下冒昧恳请公主,以后再出府最好告知一下管事的人,襄王把公主嘱托给太师府,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在下不好向襄王交代。”
我想了想,反问:“三哥既然把我嘱托给太师府,肯定是信得过太师府的,再说,我相信,以太师府的严谨,易公子的运筹帷幄,就算我一人出府,肯定也不会让我出什么岔子的,不是吗?”
易南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府中的影卫越来越不中用了,敢问,公主是怎样知晓的?”
我也笑了笑,“我是从太师府大门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出去的,若是门房的人不瞎,又见我一人出府,定然会告知府中管事的人,管事的人不敢拦我,又不能含糊,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我的。”
我笑得有些心虚,实话实说,我今日慌里慌张出府准备跟踪三哥与易南时,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独自一人在街上乱逛时,又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被人跟踪。
方才易南那样一说,我才回过味来,三哥既然把我安置在太师府,为了完成嘱咐也好,出于自保也罢,我的一切活动肯定逃不出太师府的眼线。
想通这一层时,我很庆幸今日没有跟踪成三哥与易南,不然,真是不好交代。这样一来,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