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计划,陈鸢喜怎么会疑虑我动了本性呢!“陈鸢喜……”
她哈哈一笑,“本将在此。”
“我跟你说,我装病之事万不能告诉旁人,不然人多口杂,传到皇帝耳中我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为了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我又跟她做起假设,“咱俩可是一根藤上的俩苦瓜,一个倒霉另一个铁定垫背,要是别人给你送男人让你出卖我,你会卖吗?”
鸢喜想了想,嘴角一挑,“送几个?”
“……陈家一门忠烈,你有负家传啊小王八蛋!”我不想再理她了,绝对的交友不慎!
“你错了祺缪,如果得以让陈家的血脉延续,列祖列宗都会为我的决定鼓掌的。啪啪啪!”鸢喜拿着筷子敲起碗,明明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这一副要饭的模样真是能把人给气死再气活。
五福果然被她给敲进来了,她对着五福指手画脚,“唉,你们府上是闹饥荒了吗?饭里连点荤腥都见不着,烤鸭有没有?羊腿有没有?最次,鸡总该是有的吧?”
“我家大人近日吃的甚少,怕太过油腻的东西伤了她的胃。”五福老老实实地答道。
“看吧———”陈鸢喜拉长了音,“还说你没有被皇帝影响?我怕你跟他呆的时间越长,心越不由自主呦~~”
为了堵她的嘴,我吩咐五福,“就给她做个□□,速速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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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加了一道荷叶鸡,一道葱烧海参,一道煎炸鱿鱼,陈鸢喜这才消停地吃饭。
“你今夜不当职?”我问她。
“当啊,这不巡着巡着跑你这来补充一□□力么。”她啃完了一个鸡腿两个鸡翅一个鸡脖才又叹气道,“唉,想我陈鸢喜以前出得沙场,现下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守城人,丢份儿都丢到他姥姥家!可我心中郁结,不也没得办法,这日子过得向来不随我的意啊!”
我笑着捂嘴,“我以为这么些年,你应该早都习惯了。”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陛下来微服家访了!!”四贵冲进来一跟头栽在我脚下。
“慌慌张张叫什么叫!”我先是条件反射唾骂了四贵一声,然后浑身一哆嗦,猛然抬起头,“你说谁?陛陛陛陛陛陛陛陛陛……下?”
我和鸢喜愣在当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语泪千行。
我连滚带爬刚要出去叩见,陈鸢喜就已经翻出了后窗,对我摆手,“我无福消受先走一步,你好好发挥!”
能在皇帝驾到时提前临场溜走的,除了脑回路比身手还矫健的陈鸢喜再没别个了。
“微臣参见陛下。”我的嗓子眼吊着一口气,一手按着自己哆哆嗦嗦的膝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来人正是当朝皇帝傅荆怀。
他身上披着雪白的大裘,双手拢在袖中,身后跟着来钱和招财两个小太监,估计还有暗卫数名隐匿在四面八方。
“病好得怎么样了?”他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跪在地上的我。
傅荆怀竟然亲自来探我的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病得不轻,又或者,他只是打算过来看看我是不是装病,如果是的话,也好立即让吕小侯爷行分内之事将我揍到重病不治?
帝王心,海底针啊!
“呃……微臣一看见陛下,病就好得差不多了!”我回。
他听见我的回答倒是笑了,这笑模样消去了他刚进屋时带着的冰冷寒气,“你这是在拿朕下药么?嗯?”
“哪里哪里,陛下福泽恩厚,看臣一眼就堪比药汤之功效。”我马不停蹄的拍着马屁。
“病了一场,嘴倒甜了许多。”傅荆怀摸了摸我的头,示意我起身。
察觉到他这话语这动作带着一丝宠溺的温柔,我立刻心头一跳,做深呼吸,“呃呵呵呵……”
“方才跳窗的是谁?”
正笑的浮夸之际,这个问题一砸过来,就把我呛得猛咳不止。可我还得为鸢喜的命运出力,只能边咳边求:“您别怪罪于她咳咳咳……此刻她该在夜巡,是因为臣生病才偷偷过来看,一听您来自然得赶紧去干正经事儿,咳咳!”
傅荆怀陷入回忆,“那人一身女将装扮?叫什么名儿来着?”眼倒是怪尖!
我以为他是要宽大处理,忙进行深层次的解释,“陛下不记得了吗?她就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陈鸢喜,以前还当大将军为陛下打过胜仗,奈何遭小人妒忌,现在降为京城禁卫军副将了。”
傅荆怀吧唧吧唧嘴,把我说过的话当狗屁,“噢,陈鸢喜?行,来钱传令下去,京城禁卫军副将陈鸢喜擅离职守,罚她刷一个月的马厩。”
我张口就喊:“陛下!……”
傅荆怀悠哉加码:“两个月。”
来钱颇有兴致地应下,“奴才谨遵圣命,陛下息怒。”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等到好消息,先慢慢更吧~T。T
☆、第十五章
“知不知道朕为什么生气?”
傅荆怀身材硬朗,眉眼如玉,站在我面前举手投足间都是放荡不羁地懒散风情。
还没等我答,他就嘴角一斜,笑得让我腿脚发麻,“想要拉拢锤城大将军顾常,有反叛之心,此为一;骗朕说你爱慕吕羡,实则想安插银凤熙在朕枕边,此为二;不珍惜朕的情谊,恃宠而骄,装病不上朝,此为三。”
我惊讶于他一切都知道,更惊讶于他知道却没有惩办我,依然留我在他身边。此时此刻,唯有装傻才能糊弄过去,“都是误会啊,陛下……”
傅荆怀走近我,用冰凉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还有一点,你的家仆皆是男性,由此可以推断出你人品不行。这也是让朕最为生气的一点。”
我的悲伤之泪涓涓成河,“……这哪儿跟哪儿啊陛下,您这个推论之间有逻辑关系吗请问?”
傅荆怀的整张脸都离我非常近,一说话呼吸仿佛都要钻进我肺里,“朕觉得有。”
我立马妥协,“是,臣有罪,臣人品不太行,望陛下责罚。”
他手上使力,脸慢慢靠近,在我以为他就要拧歪我的下巴或者是要咬上我的鼻子时,他才一把甩开我,不留痕迹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祺缪啊,你那些小心思最好收一收,可别把朕的宽容当纵容。还有,更别让朕后悔养了一个白眼狼在身边。”
“陛下,既然您认定狼是白眼狼,那又为何还要养在身边?您的行为动机,只能说明您并不觉得那匹白眼狼会白养,兴许还会有用处,对吗?”我大胆追问。
“自然不是。”傅荆怀捏起我的头发在指尖卷了卷,“朕只是觉得那匹狼有时候怪可爱,有时候也怪可怜的,任它撒泼打诨费尽心机,也终究抵不过朕的翻云覆雨手,所以随它去。”
他的话中有几许杀机,几许凉薄。
我只能大逆不道一把抱住他的腰,挤出几滴老泪抛心肠,“我真不是白眼狼我真的是悔悟了,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跟着你,只有你能允我荣华富贵,左右不过都是臣子,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费那劳什子的大劲儿做什么吃?以前是我不懂事,花花肠子太多,现在我都把它理顺了!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想用不分君臣的口不择言来为自己捡回条命。
事已至此,总得低头。
傅荆怀先是一愣,然后才伸手回抱住了我,“若钦———”
若钦是我表字,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唤我,姿态间换上了一派悠然自得,不像在生气,仿佛跟我拭尽前嫌,“你扯谎的时候,眼睛总是很亮,语速还很快,你自己察觉到没?”
一语中的!
“你不想听真话,难道是想听假话?”我急忙挣脱开,抬头问道。
傅荆怀这人不是一般的难以猜度,看似没个正行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稍不留神一句话说不好就会当场翻脸,不过好在帝王人家的脸皮不同于常人的构造,不出片刻,他还能自己再翻回来……
果然,他捏了捏我的脸,对我单眨一只眼,极尽风骚,“我都不想听。祺若钦,我出来还没吃什么东西,你下厨做给我吃,我可能会考虑饶过你这次。”
我瞪圆了眼,“真的?”
傅荆怀点头,“这一桩桩,一件件,若私下你也能唤我表字,我就都饶你。”
做皇帝是万人之上,那一层只有他一个人,明明有表字,却无人敢叫,怪不得他的语气会流露出一丝悲凉。
“卓……屹……”
“哈哈哈哈,果然再好听的字从你口中吐出,品味就降了一阶。”
我默默扶额,真心觉得大岐国气数已尽。
…………o00o…………
既然陛下钦点我做饭,我也不能抗旨不从,好在我们文官在生活上也是比较机智多谋的型,随便切点菜放进锅里炒巴炒巴,都能用天花乱坠的言语佐味出一份佳肴。
不像鸢喜那号武将、生活中的小呆逼,你就算把她的头按在灶台里,她要是能凭眼力分辨出盐和糖来,那祖坟都得为她冒一回青烟以兹奖励。
人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傅荆怀显然不够君子,我给冬瓜削皮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我剁排骨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看着,看得我是心慌又紧张,手一抖就往锅里撒多了盐。
他眉头才刚微微皱起,我又装作淡然地多加了一瓢水进去,仿佛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平素总是御膳房为我备膳,我倒一直挺想看见有女人肯亲自为我下厨做上一回,”傅荆怀突然开始乱发感慨,“想不到这种柴米油盐的画面也挺带感的……”
我简直没法接茬,只能任其冷场,寂静的灶房仿佛有北风咻咻而过。
虽说我不应声,可傅荆怀自己个脑补得还挺欢快,他接着又跟我掏他那不知真假的心窝子,“若钦,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天过得云里雾里的,这朝堂本就不是女人的世界,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为自己寻摸一个男人,一起搭伴过个小日子才是。”
嫁不出去的女人向来是爹娘的噩梦,我没有爹娘,师傅也不觉得我是恶梦。现在看来,最觉得我是恶梦的人反倒成了傅荆怀。
我挥舞着大勺在锅里搅了一搅,才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啊对,”傅荆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假不唧唧地作恍然大悟状,“我竟然给忘了,女人当了文官武将,那就不好找对象了,啧啧我这个提议真是难为你了,哈哈。”
咱没话题可以噤声的好吗……非逮人伤口上撒胡椒粉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按捺着往锅里下砒霜的冲动,“好了,可以吃了。”
“哎呀好香啊,真是馋死人啦~~”来钱和招财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脚,隔空拍我马屁。
我洋洋得意,给傅荆怀盛了满满一大碗。
可他吃了第一口就吐了,“呸,太难吃了!”接着他就招手把来钱和招财叫了进来,“既然你们觉得香,你们吃,把锅都给朕舔干净了。”
来钱他俩的表情立马就变得精彩纷呈。
“难吃?怎么会……”我拿起筷子去夹冬瓜,冬瓜太浓,夹不起,我夹了一块排骨进嘴,排骨夹生,咬不动,理论好掌握,操作实在是难啊!今晚这道冬瓜炖排骨简直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丑闻!
我的声音带着放弃治疗般的绝望,“陛下,也许这是失误。”
“若钦啊,”傅荆怀叹了口气,不过难掩嘴角露出的笑意,他当着奴才们的面毫不留情地嘲讽我,“其实朕是想夸你一句‘下得厨房,上得朝堂’来着,但是品尝了你做的菜后,朕觉得,你今后还是把重心放在如何在朝堂上为朕分忧得了,反正也不好找对象,那就别找了,也别再为别的男人下厨冒险,快点答应朕!”
陛下,人生已多艰难,如此拆穿我,你的人性光辉何在?!
“哦。”但我只能如此回答。
……其实我这个理论小巨人至今也就下过两次厨,上一次,自然是为云卿。
他当时坐在我面前吃我做的饭,姿态优雅地就像在食玉盘珍羞,直到吃光了之后他才对我说:“其实……盐还是放少一些可能会比较好。”
“你的意思就是说不好吃喽?”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那到底好吃不好吃?”
他笑得如同三月春花,给我了最动听的二字假话,“好吃。”
傅云卿那日在听夫子讲课时频频喝水,达到日饮水量之最,也是多亏了我的“功劳”。
“嘭———”桌子一声巨响,是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又换了脸色,“朕在你面前,你还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
我赶忙认怂,“陛下息怒,微臣知罪。”
傅荆怀就跟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一样,又跟我拍桌子:“朕还饿着呢!”
我实在无力,凑到他耳边小声建议,“要不然就把下午剩的一点菜给你热热吧?”
他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你想给当朝天子吃剩饭??到底你是脑子不好还是胆子太肥?啊?祺缪。”
我:“……”
“走,出去吃!”傅荆怀拍板决定。
我心中一阵翻涌,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这样合适吗陛下?大婚前夕您来微臣府上,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一定会马不停蹄地上奏参臣几本,还会往臣身上叠加无数贬义形容词。这些可以预估的风险微臣都认了,可要是再怂恿陛下出去吃夜宵,到时候碰上个刺客什么的,微臣还活不活了,陛下您就别再给臣的人生增添新的刺激了好吗?”
“朕想做的事情,有不合适的吗?”傅荆怀轻飘飘地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又变得非常好,“给你的人生添刺激,这是朕为数不多的一点点小爱好,你想剥夺?”
有一些贱人就是勾引着你去践踏,我只能改口道:“……微臣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于是我们就起轿出门了,轿夫抬着轿子绕着京城兜了一大圈,傅荆怀两三次都想在最繁华的集市前下来,都被我一把抱住了胳膊。
我就跟劝自己的娃一样,狠狠地劝他,“人多的地方太危险了!我知道一个馄饨摊,神仙吃了都不想走!”
傅荆怀把我的手拨开,“少跟这放狗屁。”
我又腆着脸抱上去,“真的,我对这轿子发誓,若不好吃我回头就把这轿子就蒜吃了!”
此等忽悠皇帝的混账话我基本上藏了一筐在胸膛。
他倒真跟我去了,一下轿就摆出一副阳澄湖大闸蟹的派头,边摇着扇子边带着来钱旺财横行霸道。在寒冬天里,像他这样的神经病并不常见,但小老百姓们都能猜得到他是谁。
因为我祺缪平素就是如此横行京城的,能让我对其点头哈腰的,普天之下还真不多。
“张大娘,还没收摊啊?”我这边还“铺路”着呢,傅荆怀已经坐人家桌子前了。
张大娘嘴角抽了抽,手直哆嗦,“啊……是啊……祺大人想吃点什么啊……”
“不是我要吃,我这是带我家公子来尝尝你的手艺。就先来一碗馄饨一笼包子吧。”
张大娘应了,回头就去煮馄饨,我往傅荆怀旁边一坐,与他絮叨,“统共才花了七文钱,有没有觉得平价到流泪啊,卓屹兄?”
傅荆怀一副还没吃就已消化不良的表情,瞪我一眼,“我又不缺钱,省这点干什么?”
我以为皇帝都奉行勤俭节约来着,看来傅荆怀果然是个表里如一的大岐蛀虫。
张大娘火速做好一切端了上来,傅荆怀对她点点头,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张大娘颤颤巍巍道:“这位公子,您……您慢吃。”
“这不是废话么,这么烫,不慢点吃我喉咙是不想要了吗?”傅荆怀在人际交往方面水平低得不是一点半点,连人家的一句客套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