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然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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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然别-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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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于子昭携了一副画卷来到了于子耀的书房。于子耀不明就里,将画抖了开来。
只见画中夕阳下紫色花瓣漫天飞舞,一少年抱臂斜倚紫藤树下,目光清冽,嘴角含笑的看着他那个对面身形较为瘦小的少年。瘦小少年则是明眸兀自流光,微微撅起的嘴看上去有些不服气的味道,手里攥着一紫藤树枝,对紫藤树下人摆开了阵势。
于子耀忆起当时之事,那日所有的情景就如这画一样。只是,当时的他并非拥有这样的好脸色,然于冰晨却将他画成了笑脸,可见于冰晨心中没有对他的鲁莽抱有怨怼之意,而是将其作为一段美好的记忆保存了下来。
见于子耀泪光流动,于子昭虽奇怪,却也猜出了画中两人是谁。
“这段日子我总想起以前的事……你跟冰清刚与宰相府定下大婚的日子,我在院中遇到了冰晨,就是你让我传信给冰晨的那一天吧……我想起冰晨当时手里拿着一卷画,我要看,冰晨没有同意……这次想起了,便让下人将云凝阁的画都搬了出来。冰晨平时爱作画,以静物为主,色彩黯淡,线条粗简写意。我记得问过冰晨,为什么不喜欢人物画,冰晨回答说‘静物美丑由我心定,而人物悲欢我却无法左右’。但这一副画不但色彩明朗,而且人物表情细化分明。她的画风徒然改变,可见当时的心情也不同往日了……”
“我曾要冰晨为我画一幅画……”于子耀痴痴的看着画中那个瘦小的少年,“冰晨几次想要离开,如果不是我,也许今日的种种就可以避免……当初冰晨要嫁给六皇子的时候曾逃过婚……”
于子昭不可置信的打断道:“逃婚?”
于子耀道:“但被我在意醉楼拦下了。如果不是我,冰晨不嫁给六皇子也就不会被休回府,此事在我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冰晨回来了,我就想尽各种办法去弥补她,可是但我得知她还是想离开学士府的时候,我又拦着不让她走。如果她走了,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这一切的根源都在我,都是我!”
看着眼泪簌簌的于子耀,于子昭心口疼痛难忍,“子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

大约一年前,朝中大员及后宫嫔妃经过多方努力,终于为二皇子争得太子之位。原选在十月中旬的太子册封大典,竟成了皇家的丑事温床,国中的灾难之源——四王爷司马长峰趁册封大典时兵围皇城。
一番兵刃肉搏之后,司马长峰成功地夺得皇位,从此江山易主。老皇帝及其皇后以安享晚年之名,被囚禁于皇家的一座行宫里,离京城日夜快马加鞭也需三日之久的路程。其余嫔妃在朝中有权有势的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被赐死,剩下的全部送到了浣衣院。
二皇子、三皇子被赐予虚职,终身不得离开京城半步,而六皇子司马哲因行动不便,反应迟钝,更无于心政事,所以未被监禁起来。即便如此,多疑的司马长峰也不肯掉以轻心,派人暗中监视着六皇子府的一举一动……
艳阳刚升至当空,碧水湖上一片波光粼粼,水清可见底,幽幽的水草中,鱼儿欢畅地来回游荡。周围垂柳长绦依依,轻点湖面,拨弄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排成圈结成群上下飞舞的金色蝴蝶。不远处,一画舫悠悠驶来,隐隐约约地传来清幽雅致的江南小调和杯盘相互碰撞的清脆声。
“得闻近日方老板要离京,所以本皇子想略表表地主之谊,为方老板饯行,还多谢方老板百忙之中抽身前来,给了本皇子这个薄面!”司马哲举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下,脸上笑容满满,而眼底却又几许不明的情绪。
方志宏始终是一副又柔又暖的笑脸,他亦仰头饮完一杯烈酒,道:“承蒙六皇子抬爱,方某一介布衣,怎敢劳驾六皇子为方某费心?六皇子如此厚爱,方某实在是惶恐的紧啊!”
司马哲挑了下眉,“惶恐的紧?行了,方志宏你别跟我假装正经!”
方志宏亦爽声笑了起来,“这戏是你先开唱的,我怎好不接?”
“行,当我没说!”司马哲瞬间恢复慵懒之色,一只手随意地拨弄桌上的酒菜,满脸松懈之意,“你说,我们见一次面演一次戏,累不累?”
“我看是你演上瘾了,我不奉陪怎么行?”方志宏展开折扇要了起来,眼睛随意的向窗外望了望,又道:“谁叫你每次都爱带上那么多的‘随从’?”
“挖苦我?”司马哲不屑笑起来,指着方志宏道,“你还没这本事哩!”
“他们一走你就来劲了不是?”方志宏看着那艘离得稍远的画舫,一脸灿烂,“要不——我们就等等你的‘随从’?”
“还真挖苦我?明知那是宫里派来监视我的尾巴,还故意惹那群狗,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是吗?”司马哲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方志宏,然后自顾自地大吃起来。
“不是说给我饯行么?怎么,你六皇子府闹饥荒了不成,让你饿成这副样子?”
“我说方志宏,你成心跟我抬杠是不是?”司马哲放下筷子,怒目相视。
方志宏仍是阳光般地微笑着,无论面对何种情况,他都能处之从容,淡然待之。
但有一次他例外了……那是在他得知于冰晨坠落断日崖后,就在那一刻,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已覆灭。蒙蒙夜色下,徒留黑风侵面,一望无际的空洞盘踞了他的心,是故心灰意冷之下也纵身跳下了断日崖。
“老实说,你今天找我到底何事?”方志宏看出了司马哲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又道,“想你司马哲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她没有死,你知道是不是?”司马哲抬起头目光直逼方志宏,锐利冷峻之气萦纡双眉。
“谁?”方志宏心中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他答应过她,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你知道是谁!”司马哲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紧锁那艘不远不近的画舫,“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能将坠落断日崖的人拉出鬼门关!”
方志宏无害地笑了笑,等着司马哲的下文。
“你坠崖能够生还,为何冰晨却不能?这是疑点之一。疑点二,你有多在乎冰晨我不知道,但自从你回到沁心茶楼,一心一意埋于你自己的事情当中,这似乎不合常理。只要有人知道你方志宏活着,那么这两点就很容易发现。我迟迟不说,并不是因为我真的相信了这个表面的事实,而是你能为冰晨不惜一切,我就能相信你方志宏能够护她安好。我既已知道冰晨安然,也就无需多问!你不说,自有你的打算。”
“还有呢?”方志宏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不妨都说来听听!”
“离崖顶大约三十多丈的地方有人为刀削的痕迹,虽然我猜不出用途,但我肯定那是你留下的!”
司马哲回头观察了下方志宏的表情,笑道,“当日你让我将一包裹交给于冰晨,说什么同赴黄泉,当真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不过如今想想,若不着这样,冰晨未必肯自动前去断日崖,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同你合演一出坠崖的戏码!只是,这样的戏,当真叫人心惊肉跳……”
方志宏饮了酒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那另外一半呢?”
“这样的结局固然是我想要的,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胆量了……”
方志宏的思绪仿佛又飘到了断日崖遇到于子耀的画面,因为他脸上不再是那副柔和之色。
“按照我的计划,冰晨到了断日崖时,我应该早已在那里等候,与她一同退敌,然后再假装寡不敌众借机携冰晨一同跳崖……然而我那日出门后不久,便被族中的人跟踪,最后厮杀起来。新伤连同旧伤的死里逃生赶到断日崖后,冰晨早已不见踪迹。见于子耀蹲于崖顶,手里攥着冰晨的一角衣物,我心知自己来得太晚太晚……当时我脑中什么都没了,只想随冰晨而去。是故我就在冰晨坠崖的地方栽下去了,若她活,我便活,若她死,我亦死……”
方志宏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满腹压抑的苦闷吐出一般。
司马哲没想到方志宏居然将生死一线的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中不由得暗叹连连。良久,他才回过神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得救的?”
“我命人架了网,就是你看到痕迹的地方。理论上可行,可下坠的力道有多重无法估量……网破了,冰晨跌到崖底,而我却侥幸的被网勾住了脚……”
听到此,司马哲惊呼道:“那冰晨——”
“她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头部……”
“如今痊愈了吗?要不要我找几个医术好的大夫过去好好给她看看?”
方志宏摇头,“如今已无大碍,唯独烟雨天会发头疾,这也是我迟迟没带她离开京城的原因。”
司马哲想了想淡笑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冰晨始终是皇室的一桩丑闻,越多的人知道她就越危险,你带她离开是正确的。我这个流亡的妹妹,有你在,我放心!”
方志宏上前拍了拍司马哲的肩膀,“没错,京城毕竟是非之地,早一天离开,心里就早一天安定下来。”
“你们准备去哪里?”他想起当日问于冰晨时,她并没有告诉他答案,是出于私心,他并不想从此永远见不到她。
“去哪里都一样,只要离开京城就好!”
这句话跟于冰晨当时说的“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这里”的味道多么相似。司马哲知道问不出结果,便又坐了下来,也不招呼方志宏,自斟自酌,浓厚的睫毛下却是源源不断的寂寥。
方志宏知道司马哲肯定去过桃林,并且遇到了于冰晨。既然于冰晨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所以也不愿多言,当下只安慰道:“我们缘分不浅,自有再遇的一刻!”
方志宏做事一贯独来独往悄无声息,也没有人能够猜出他的心思。司马哲对此也很清楚,方志宏云游江湖,无论黑道还是白道都有他的门路,明里虽是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暗里的关系却是颇为繁杂。
他轻轻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道:“愿我们能够再遇,干!”
傍晚时分,一通体黑色良驹疾驰出东城门。马上一着全黑色劲装的青年,神色慌乱,满眼透露着焦虑之色。他右手高举长鞭不停的抽打着胯下几近飞奔的黑马,一直朝着青山方向飞去。长长的幽道上,只听到马蹄的“笃笃”声。
没多久,又响起了另一阵马蹄声,是从青山方向而来……“驾——驾——”那催马声越来越近,但速度很显然不及这匹黑色良驹来得快。眨眼的功夫,两马相向而遇。
来人看清从身旁疾飞而过的黑色劲装的青年后,立刻勒住马缰,调转方向,追了上去,拱手道:“于二公子……”
于子耀闻声回过头,奇怪道:“李护卫?这是打哪里办差来?”
李安望了望不远却有些幽黑黑的山道,“奉六爷之命,来此走一遭!”
“六皇子喜欢桃花?”于子耀打量起李安的行装,只看到马鞍后拴着一个空布袋,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那倒不是。”李安笑道,“不耽搁于二公子赶路了,属下也要回去复命,就次告辞!”目送李安离去的身影,于子耀更是坚定心中的想法。
按照冬草所言,那么云凝阁内的火光就应该是别人的。而这个别人,除了于冰晨,他想不出还会是谁。当下,他驱马上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桃花终有落英时,人间总有离别愁。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未吹熄。月华如练,轻撒屋内,人不寐,枯坐良久,怎奈夜寂凉?
于冰晨又梦见浅秋了,惊醒后虚汗涔涔。这大半年来,她除了身体上的伤痛,还有心里久治不愈的郁结。浅秋没了,于冰晨原本黯淡的生活更是寂寞枯燥了。隐隐的有风吹进来,慌得烛火颤颤发抖。
她下了床,索性推开窗户,让夜色一览无余。偌大的林逸小筑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连虫鸣鸟叫也听不见。伫立在这寂静透黑的夜下,禁不住连连低叹。
于子耀踏着月色上了山,蹬上上次那个土丘后,不远处露出的一角屋檐和一团烛火,在夜幕中分外显眼。当下,他连忙飞身前往,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又消失不见了。近了,于子耀轻轻落地,躬身来到房屋的门外,聆听半晌不见有任何动静,便悄悄在移到了窗下,借着一丝缝隙朝里张望。
屋内布置看上去简约雅致,桌上的烛火燃烧了大半,恍惚的光晕下再要看看其他却不能够了。于子耀踌躇了片刻,便大着胆子缓缓的推动了窗户。几声轻微的“吱吱声”后,于子耀再次环视屋内,转至东首,见眼前赫然一人倚在窗前,惊得慌忙躲开。片刻后,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他又偷偷看了过去。
明月当空,窗前的女子长发如瀑垂至腰际,一袭淡青色长纱曳地。微风过处,发与纱徐徐荡漾,飘逸洁净,又孤清凉薄,宛若月下夕颜美而清冽。
那一刻,于子耀明显感到自己的心漏了一拍。眼前女子的背影他如此陌生却又莫名熟悉,无形中他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叫喧着,挣扎了半天,他最终敲响了门。
很快,屋里有了脚步声,一声,两声,三声……直到门吱呀的那一刻,于子耀觉得整个世界如跌进了深渊一般,寂静无声。
女子未及抬眼便道:“志宏哥哥,你回来了!”
可眼前陌生的玄黑色和冷峻凌厉的气息,让她意识清醒了过来。她抬头看清来人,情不自禁地一阵惊慌,往后跌了去。
于子耀听到脚步声本想逃跑,可脚上竟一步也挪不动,直至门开了看清她的面容后,整个人都呆住了。那瞬间打破黯然轻淡的眸子,苍白的脸上倔强微抿着的小嘴,她不是于冰晨还能是谁?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亦喜亦伤,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他失声道:“冰……晨……”
于冰晨匆忙转过身,冰冷道:“我不认识你,请你出去!”
于子耀淌下泪道:“冰晨!”
于冰晨喝道:“出去!”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于子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活着!”
“走,你给我走!”于冰晨躲到桌后,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于子耀愕然。他虽一直祈祷于冰晨不会有事,但真见到了他却变得不知所措了。面对于冰晨的歇斯底里,他慌了。
“冰晨,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你白白受了这许的多委屈和伤害,要打要骂都随你!”
于冰晨侧目,眼中的痛恨之色愈演愈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给我住口啊!”
“上天如此眷顾,我此生已别无遗憾……”于子耀心口一阵阵抽痛,可他却莫名的享受。于冰晨活着,就够了。
他恳求道:“冰晨,跟二哥回家吧,二哥求你!”
于冰晨突然笑了起来,冷切而凄然。“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还假惺惺的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永远都不想,你给我出去!”
“这一年来,我自责、愧疚、不安,我知道这些都弥补不了什么,你恨我是应该的。如今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宽恕,让我慢慢弥补好不好?”
于冰晨漠然冷笑,“于子耀,难道于振阳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吗?”
见于子耀一脸茫然,于冰晨继续道,“我不是你学士府的人,我父亲也不是于振阳,我跟你学士府没有丝毫干系,听清楚了吗?”
“冰晨……”
“浅秋死了,你杀了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待我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于冰晨咬着牙,硬是忍住了悬悬欲滴的泪。
这时,方志宏回来了。见此景,对于子耀使了个眼色。
待于子耀出去后,方志宏上前替于冰晨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安慰道:“别难过了!”
于冰晨憋着气道:“是不是你带他来的?你明知道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们在林逸小筑住了就这么久,我要想带他们过来又何必等到现在?晨儿,别胡思乱想了,你的病刚刚痊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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