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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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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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见她迟迟不肯入座,樱或用下巴微微示意一下椅子。
  “……”胭脂从失神中微微清醒,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坐到了樱或的对面。
  “你这儿的茶泡的很好。”樱或的手指微微掠过茶碗上的白雾,“只是店太小了,应该再大一点,你说呢?”
  “……”她听不懂她的意思,或者该说她不懂她来她这儿干什么?杀她么?
  樱或不想绕弯子,直道:“钱——他有,我有。机会——他那儿有,我这儿同样也有。”微微扬眉,“我们还有一样共同之处——一个人。”眼神望着茶雾微微闪神,“他们都说这个人姓曹,不过他却说他该姓李,所以我给他取了‘李炎’二字,那人也取了两个字——子上,这两个字我很喜欢。”看一眼胭脂,“你觉得呢?”
  “……”胭脂明白了,因为李炎的那两个字——子上!“夫人放心,我只是为了宏儿能有个好归宿,才会跟侯爷做了交换,用我来掩盖掉那些……那些流言,宏儿绝不可能危及到小世子,不管是地位还是安全,都不可能!我也不敢想,侯爷定然也不允许我们娘俩这么想!”
  “……这么说,你答应了?”樱或眉梢的笑松垮下来——这段时间马不停蹄的四处跑,太累了,实在提不起劲演坏人。
  “啊?”答应什么?
  “留我们再家中住上几天。”曹参为了找他们,一定会下令封锁秦川大小通道,她不可能逃得出去,当然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住几天,顺便跟儿子聚一下,已经一年没见到小家伙了,胸口闷的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再也等不下去了,才会在去往西京的路上涉险绕来秦川——一旦去了西京,相信更少有机会再见到儿子。
  这个女人的家应该是秦川最安全的地方,她能为了儿子和自己的将来放弃尊严、身败名裂,甚至遭人唾骂,相信也同样会为了安全不敢出卖她们——她喜欢这种女人,她们总是能作出最实际、最理智的判断。
  “……是,是,我答应,答应……”胭脂讷讷应声,这女人既然有本事进来秦川,肯定有本事要她们母子的命,她怎会拿性命开玩笑……跟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打交道,永远也占不到好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四  一面(下)

  
  过了年,守完岁,曹宏刚好满十岁,因为入了曹家族谱,来到秦川后便进了曹家的私塾,白天在私塾,晚上回来还要挑灯苦读,十分刻苦。
  十岁的孩子虽然不谙世态,却早已分得清好与坏,对于母亲的作为,他不能原谅,不是因为她跟曹彧的风流韵事——他很清楚母亲跟那人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母亲的不自爱,她为了得到荣华富贵,居然愿意把自己的名声弄得那么不堪,连他都抬不起头来。
  因为怨怼,所以对母亲的态度慢慢变成了不屑,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跟她对着干!仿佛这样他心里就会好过一样。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自书房传来,惊的花厅里的人不自觉的转头。
  不待胭脂出口询问,一个小身影便蹿了进来——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不是说过不许进我的房间!”曹宏对母亲怒吼。
  因为厅里还有其他人在,胭脂显得有些尴尬,“……过年了,家里要清扫——”
  不待母亲说完,曹宏再次大吼,“我说过,不许你的脏手动我的东西,不许!”没吼完,脸颊便捱了一巴掌——不是被母亲,而是一旁的丁叶。
  “连亲娘都不尊敬,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丁叶是个孝女,同时也是个全家遭灭门的孤女,生平最厌恶不孝的人!
  胭脂赶紧过来,想护住儿子,谁知儿子却不领情,硬性的甩开她的手,“他还小——”做亲娘的大多都有些贱性,不管孩子如何叛逆,如何与自己作对,都能毫无芥蒂地原谅他们。
  丁叶瞥一眼胭脂,“这种吃着女人饭,还敢抬手打亲娘的东西,早早掐死才不会遗害后世。”捏过曹宏的下巴,硬与他对视,“不管你娘是什么人,做过什么,那都是为了你,为了能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大,让你继续做你的大少爷,不必像外面那些乞丐一样露宿街头。”
  “我宁愿去外面当乞丐!”曹宏不甘示弱。
  “……好。”丁叶还真跟他干上了,想当乞丐是吧?很简单——拽了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姑娘——姑娘——他身上穿得单薄,外面冷,不能出去呀。”胭脂想追上去,门却被一股怪力合上,怎么也打不开,无奈之下,只能过来求樱或,“夫人——”
  樱或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娘,姑姑要带大哥哥去哪儿?”反倒是一旁的李炎疑惑。
  “大哥哥做错了事,姑姑要带他去当乞丐。”樱或抬手擦去儿子嘴角的水渍,“你要去吗?”
  “……我又没做错事。”小家伙机灵的很,才不要当乞丐。
  “娘跟你讲过,在外面的时候,不可以自己偷偷跑掉,你为什么还会离开惠颖姑姑和律叔叔,到处乱跑?”让丁叶有机可乘的可是这个小东西。
  “那是因为我闻到了娘的味道。”小家伙振振有词。
  “你看到娘了?”
  “……”摇头,他的确没看到人,只是闻到了味道。
  “没有亲眼看到,就到处乱跑,这是对的吗?”她跟曹彧的身份,注定了这个小东西生来就有无尽的麻烦,所以很多事,她必须让他记忆深刻,“娘要罚你,对还是不对?”
  “……”咬唇,为什么每次跟娘亲讲理都占不到好处!“可是——我要是做了乞丐,就看不到娘亲了,我会想你的。”为了躲避惩罚,他也是有狠招的,比如装可怜。
  “想我?”樱或微微扬眉,“那你还玩的那么欢快?”别以为她没瞧见他跟在爷爷身边玩的那一脸亢奋。
  “……”再次被打败,这顿罚看样子是逃不掉了,真想念芙蕖小姨,她要是在,一定会帮他,“那我去当乞丐时,你不能偷偷走掉。”他可以受罚,但娘亲必须答应不趁他受罚的时候偷偷跑掉——上次爹爹就是骗他去跟律叔叔打猎,结果偷偷走掉的,他的这对爹娘,偷跑的本事不相上下,不能不防。
  “……你想跟娘亲走吗?”她确实打算趁小家伙受惩罚时离开秦川,没想到被这小子看穿了——不是她不愿意带他走,是西京的路途遥远,沿途瘟疫肆虐,她不敢带他走。
  “想。”点头,“不过,要先告诉爷爷,不然他会着急的,颖姑姑说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吓他,会吓出毛病。”
  “告诉了你爷爷,娘恐怕也走不了了。”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你呆在这儿不行吗?”别人家的爹和娘都是住在一起的,为什么他家的就不行?
  “娘若呆在这儿,不但娘会没命,还会拖累你的将来。”她考虑过无数次,最终还是觉得小家伙跟着曹彧比跟着她有利,作为母亲,她必须做出最理智的决定,即使这么做会让她撕心裂肺……
  %%%%%%%
  在数九寒天之中整整冻了一个下午,而且滴水未进,曹宏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罪,倔强早在饥寒交迫中消失殆尽——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当乞丐!
  “小子,你娘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该敬佩她,而不是嫌弃,就算天下人都看不起她,唯独你不能。”丁叶拍拍曹宏冻紫的脸颊,“回家过你的大少爷日子去吧。”
  一旁的胭脂赶紧将儿子搂在怀里,心疼到眼泪止都止不住。
  丁叶没再理会这对相拥的母子,而是转身看向身后的李炎,李炎微微皱起小眉头——这个姑姑心肠很硬,说罚就罚,说打就打,比他娘都狠心,不能跟她对着干,“姑姑,要是我闭上眼睛,你能不让我睡觉吗?”这个姑姑似乎是想带她去哪儿,他不能被弄昏,否则怎么让律叔叔来找他娘!
  “你说呢?”丁叶扬眉,这小子这么点年纪,居然会开口跟她讲条件,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装可爱看来没用,这姑姑不是平常人,“姑姑,你打架厉害吗?有律叔叔厉害吗?”
  “……”臭小子,多大点就敢跟她用激将,“你只要能把这张小嘴闭上,我就不把你弄昏。”弯身抱起小家伙,觑他一眼,“别以为长得好看点,就能随便蒙人,有本事的人是不靠脸的,靠这儿。”弹一指他的小脑门,“想骗大人,你得先把自己骗过去,连你自己都不会上当的骗局,别人怎么可能上当!”
  “姑姑,你骗人很厉害吗?”
  丁叶眉头微微上扬,“连你娘都被我骗了,你说呢?”
  小家伙蹙起眉头,骗他娘可不行,“骗她什么?”
  哼哼一笑,“骗她我会把你送回秦侯府。”沉下脸来,故意吓唬小家伙。
  “……”小家伙看了她半天,再转头看看四周——四下一片漆黑,哭闹估计没多大用处,万一她真的是坏人,该怎么办呢?
  “怕了吧?怎么不哭?”丁叶笑问。
  “……”尽管有点想哭,还是不能哭,只要一出声,她估计又让他“睡觉”,他要醒着。
  “生气起来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曹彧在东都审讯她时就是这个表情,“不要学他的样子,我不喜欢。”她不喜欢曹彧这人,因为他挑起了内乱。
  一大一小就这么穿过了竹林小道,踏上了通往川外的小路,没走几步便被黑衣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火光乍亮——
  “律叔叔!”小家伙瞅见了周律,突然变得兴奋异常。
  “又见面了!这次你觉得我会不会动手?”丁叶那尖尖的指甲再次扣住了小家伙的颈子。
  周律眉梢未动,显然是没有中计——知道她不会伤到小家伙。
  “真没意思。”浅浅叹一口气,松开小家伙的颈子,示意他们过去抱走孩子。
  知道这女人心机甚深,周律做好了准备才过来抱走孩子,过程看上去很顺利,可惜往回没走几步便是一个趔趄——没错,她给他下了毒——就在他趔趄的刹那,丁叶的匕首也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对众人道:“我要一匹马!马上!”
  在斟酌了一番之后,马很快被牵来,丁叶检查过无误后,这才拽了半死不活的周律和他怀里的李炎上马,一直到出了秦川的关卡才松手,打算就此把一大一小放走,可惜没成功…
  “这种鸡鸣狗盗的伎俩,你真以为能用两次?”周律坐直身子,一把掐住丁叶的脖子——他并没有中毒,只是想帮她背后的人而已。
  丁叶的拳脚工夫远在周律之下,对于他的钳制,一点反抗的本事都没有,眼看着就要气闭身亡,最终还是周律松了手。因为路边的林子里传出了声响——是樱或一干人——趁着刚才的关卡大开,她们也趁乱退出了秦川。
  “该谢谢你。”樱或坐在马背上,望着地上的周律——出秦川,必然需要他的帮忙,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之所以一开始就让丁叶把她来秦川的事告诉周律,就是为了能安然退出来——尽管他早已跟了曹彧,但对她这个旧主,应该还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夫人——”见樱或伸手拉马缰,周律忙出声阻止,“将军命属下告知夫人,北郡不可容身,既然去了西京,就不要再回去了。”
  “……”他居然猜到她会来看儿子,真难为他这个大忙人了,竟还有空关心这种小事,“还是让他管好自己的事吧。”
  “娘——”小家伙见娘亲真要离他而去,在周律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樱或拉马缰的手微微一紧,身子顿住,看向儿子,“你要跟我走吗?”再理智的心,听到孩子的哭声,也理智不了。
  “娘你不给走。”小家伙性急起来,语言组织都出现了问题——他不想让娘回到那座大园子里去,那里没有孩子玩,周围都是墙,他不想回去,也不让娘回去。
  樱或微微勾唇,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跟他爹真的很像,鱼与熊想兼得,“我说过什么?”她说过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五 三王分齐

  
  玉京山,中原龙脉所在,西起极巅之地,横贯整个西部。
  西京便坐落于玉京山的中段,是齐国的发源之地,也是樱或从都城退出来后的目的地——北郡难保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后路当然要铺好。
  太后本来并不同意她的这种做法,还指望着能趁塞北酷寒,异族不犯时,将边关重兵调至北郡,一举灭掉燕岭和东郡的叛军——她当真是把曹彧和刘潭当成了那些叛乱的乱民,以为大兵压境后,他们便会顺理成章地后撤,若真有这么简单,她们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她说服不了太后撤回西京,重新规划布局,就像说服不了她调动边关的重兵一样,局势俨然已经朝着曹彧他们谋划的方向走,北郡的归属,只是时间问题。
  “大人,您别吓我。”芙蕖望一眼桌上的锦盒,大人突然把这么多东西交给她,还拜托她将来有机会把东西转给炎儿,她怎么觉得她在交代后事?
  “只是以防万一。”樱或笑笑。
  “既然有危险,您何苦再回去?留在西京不是挺好?”芙蕖怎么想怎么害怕。
  “如果我那么做了,那就不是我了。” 将锦盒合上,“有些东西,经历一次就够了。”再也不想经历丧家犬的日子。
  “您一个人又能做什么?”芙蕖攥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樱或缓缓松开芙蕖的手,起身,“从腊月初八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好奇——我想依靠的人——死了,我想相信的人——背我而去,我想安然的活着,所有人却都想我死……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却说我是祸水。”微微勾唇,“直到昨晚——”太后那封加急战报送来时,她突然醒悟了,“我突然发现,这一切的确都是我的错。”看向芙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我该去适应他们——”不论太后、曹彧,还是所有人,“他们也应该适应我才对!”执起梳妆台上的剪刀,一点点剪掉束在衣袖上的贴绣——齐国妇人爱在衣袖上贴绣,名为“束手”——据说是太祖太后给儿媳们的告诫,告诫她们要以夫为天,要束手束口,不能随便逾矩。
  “……”芙蕖有些傻眼,大人从来没这么……这么反常过,像是中邪,对,中邪!
  “芙蕖,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请求你,你能再回我身边待一段时间么?”如果是全身心投入,她身边需要一个得心应手的助手,除了瑶君,这丫头最了解她的习惯。
  “可以……可以把敏儿带上么?”女儿还太小,她不放心把她放在西京。
  望着镜子里的芙蕖,樱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不担心我把你们娘俩的命搭上?”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能答应跟她共患难,这感觉很不错。
  “……”摇头,大人不会拿她们的性命开玩笑,每一次,她都会把她身边的人安顿好,不管是她,还是瑶君,亦或其她姐妹,活着的,她会让她们如愿以偿,死去的,她们也会完成她们的遗愿,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好。”放下剪刀,看一眼铜镜里的自己,“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荧惑守心。”她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随太后的心、太后的意,这最后一次,也该随自己了。
  他曹彧从豫州到都城,这盘棋虽遍布艰险,却走得风生水起,偶尔也该有些障碍才是。既然他去了北郡,那她也该到他的南郡插上一脚——这才叫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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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底,谷雨至——
  北方的冰雪刚刚融化,加上连日来阴雨不断,“金甲关”内外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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