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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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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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伸手夹一块汤饼,刚想入口,又想到一件事,“到秦川之前,我让人在羊城设了几个粮仓,太后可知道?”
  “羊城……没太注意。”这些年她们俩在各地存了太多粮草,根本不需要动到羊城的储备。
  “要不,这次就让孙捷一并带到西京?”樱或。
  “西京的粮草足够了,带着那些东西也嫌麻烦,留着送到前线去吧。”太后。
  “不是……”樱或有些吞吐,“那些不是粮草——”
  “……”太后纳闷。
  “太后还记不记得先王驾崩之后,查的那几件贪腐案?”
  “嗯。”点头,先王那几个宠臣的贪腐案,她的确是让这丫头去办的。
  “查封他们府院所得的金银当时都上报给了国库,其他那些宅院、田产和店铺,当时不方便估价,我让人抽卖给了赵、陈两国的巨商,所得的黄金就近放到羊城的储仓,那之后就随王上去赵国赴会,也没来得及跟您说。”樱或。
  “有多少?”那些田宅再多又能卖多少?
  “……”樱或笑笑,随即用手指蘸茶,在桌上写了个“贰”——能让她用到“贰”字的,都是往十万上数的。
  “……”太后惊诧,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几乎堪比国库了!“怎么会有这么多!”
  樱或让两旁的侍女退出去后,倾身靠近太后,“奴婢与那些巨贾见面之后,方知他们跑的买卖是铁器和盐矿……就擅自做主,在西北一带画地为股,与他们行了个方便,所得钱财换成黄金存于羊城,刚刚查看了一下账目,才发现这几年的进项非常不错。”西北沿线太长,铁器和盐矿私买私卖根本控制不住,既然控制不住,她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西北的一些地方当成股,租给各国巨商,让他们进行私买私卖,齐国关卡则给予便利。
  “胆大包天!”太后厉目瞪一眼樱或,“盐矿和铁器是各国明令禁止私下买卖的,你竟敢公器私用!”
  “奴婢该死。”樱或自责。
  “你该死的事也不只这一件。”太后笑笑,“做得干净点,别给人落下什么话柄。”
  “是。”这方面她做得还算不错,至少到现在,太后还不知道羊城竟藏了那么多“粮草”。
  “如今之势,咱们贵在一个‘守’字,曹家和刘家虽然各霸一方,到底后备不足,咱们就跟他们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太后冷哼。
  “曹家在燕岭、南郡以及豫州一带连年征战,对各地军事清清楚楚,手下猛将强兵数不胜数,想守住恐怕不容易——要找到能镇得住三军的将领才行。”樱或愁的就是没有能力挽狂澜的将才。
  “……”太后也暗暗叹息,这的确是她们目前最大的麻烦。
  %%%%%%%
  巳时初,齐国都城四门全部关闭。
  酉时末,都城开始宵禁。
  子时,王城正乾殿灯火通明,文武官员彻夜忙碌——
  一连数日,王城派往各地的快马连绵不绝,不论黑夜白昼。
  ——王城以最快速度进入备战状态。
  %%%%%%%
  腊月十六的一大早,曹重抵达燕岭大营,跟他一道的还有个肉嘟嘟的小东西。
  曹重抱着小东西进到大帐时,曹彧正跟蔡长文等人谈事——见他抱了一团用白虎皮包裹的东西,众人纳闷——
  “小叔,快——再见不到亲人,你家这个小东西真要把人闹腾死了!”曹重把怀里的那团东西塞给曹彧。
  打开看,竟是个还在熟睡中的娃娃!
  曹彧当然认得自己的崽子,只是没想到曹重会把他带到这儿来,“从哪儿带来的?”
  “都城。”还能是哪儿?
  “……”曹彧沉默的看一眼侄子。
  “难道你还打算让小东西继续留在王城?”曹重知道小叔的沉默代表了什么,但这是小叔的骨肉,如今他们曹家奉立新主,孩子留在那儿不可能有好下场,所以他想办法把孩子带了回来!
  “她让你带来的?”这个“她”当然指的是孩子他娘。
  “不是。”曹重滤掉嬉皮笑脸,变得一脸严肃。
  “……”曹彧面色微凝。
  “小叔,这一关你迟早要过!那个女人不能留!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曹重沉声道。
  “先出去吧。”曹彧淡道。
  “我知道这么做,你会气我,就算你打我骂我,我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曹重不想就此出去,更不想因为这事与小叔之间出现隔阂,“你想做的事,现在才刚起头,你可以花街柳巷,可以声名狼藉,但那个女人不行,她是齐王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你们不可能堂堂正正!永远都不可能!作为你的家人、下属,我们拼尽全力,把性命交到你这儿,不可能让你背上那种骂名!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但要把孩子带回来,我还会杀她——”
  曹彧看住侄子——
  曹重苦笑,“你心里很清楚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涉险,不顾自己的安危,而且不止一次!
  蔡长文、董牧见叔侄俩如此谈话,怕出事,赶忙上前,欲拉走曹重——却被曹彧打住,“让他把话说完。”
  曹重也不客气,“除非你亲手杀了我,否则你再为她涉险,我一定饶不了她,这就是侄子我为小叔你尽的忠孝!”
  蔡长文和董牧也偷瞄一眼曹彧,看他如何作答。
  “……”曹彧哼笑一声,末了——道:“都城守将张佐康和姜同按上将军之衔安葬。”这话显然是给曹重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的选择——大事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一 两边

  
  号角声散去没多久,天空竟星星洒洒的飘起了绒雪——
  曹彧将拔营的命令传下去后,回中军帐的路上特地从伙房绕了一圈。等他回到大帐时,隔老远就见帐帘后露出一颗小脑袋——小家伙醒了。
  挑开帘子,小家伙早已逃回了屏风后——帐子里只剩下摇晃不定的灯影——
  他缓缓走近东侧的屏风,伸头往屏风后看一眼——小家伙正一脸乖顺地站在床前——光着一双小脚丫。
  “怎么光着脚?”问话的同时,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并把他的小脚丫塞进自己的棉袍里。
  “鞋子湿了。”小家伙指着地上的小靴子——白天逃跑时踩进了溪水。
  “为什么要跑?”听曹重提过,这小子从都城去秦川的路上一直都没消停过,不止闹腾、不吃饭,还逃跑,一个不留神就不见踪影。
  “他们不让我回家。”小家伙有些忿忿不平。
  “那也不能跑,若是跑丢了,不但再也见不到你娘,连小命都没了。”掀开被褥,打算先把小家伙塞到被子里,却发现床单上画了好大一张“地图”——难怪他宁愿挨冻也不在床上,感情是尿床了。
  见爹爹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小家伙也不矫情,赶紧开口补救,“我帮你把它晾干,晾干就好了。”
  曹彧哼哼笑两声,“好,一会儿就交给你把它晾干。”抱着儿子,提了床前的小靴子,从屏风后出来,“饿不饿?”知道小家伙这几天一直在闹,连饭都没好好吃,他特地让伙房开了小灶。
  “嗯。”小家伙瞄一眼案上的食盒,他的确是饿坏了。
  看看儿子那副垂涎的小眼神,曹彧忍不住勾唇,随手把小棉靴放到炭炉旁烘烤,自己则抱着儿子到桌案前吃东西。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家伙的饭量——他居然吃完了整整一只跟他脸差不多大小的馒头,可见真是饿坏了。
  “你娘怎么肯让你出来?”伸手擦去小家伙嘴上的油腻。
  “大哥哥说祖父身体不好,要带我去看他,娘亲就让我出来了,可是坐上马车后,天黑了都不送我回家。”于是他就开始闹腾了,那些人一句一个“小祖宗”的哄他,他偏不搭理他们,那个大哥哥就说带他到爹爹这儿来,他不信,可惜又逃不掉,“爹爹,我想娘亲,你能带我去找她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娘亲了。
  “暂时还不行,过些日子,爹爹会送你去见你娘。”把儿子的小脚往怀里轻轻拽一下,直至贴到他的腹肌上,“这段时间,你先到老家去,跟爷爷他们住在一起,可好?”
  “不好。”几乎没半分思考,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案,“我要回家。”
  “现在回去,会给你娘添麻烦,你娘也未必有时间管你。”眼下的局势,她恐怕分身乏术,何况孩子走了,对太后那边也好交代。
  “那我能跟你在一起吗?”怕爹爹不答应,立马追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尿床。”
  曹彧生笑,“爹爹要去一些地方,那些地方不能带你去。”
  “打仗么?”小家伙仰头、瞪大双眼。
  “对。”
  “我也要去。”小家伙兴奋异常,几乎忘记吃饭。
  “那些地方太危险,你年纪太小,还不能去。”将水杯递给儿子。
  “娘说跟爹爹在一起,我不会危险。”总之他就是不要回什么老家。
  “……她这么说?”很好奇她是怎么跟儿子介绍他这个亲爹的。
  “嗯。”小家伙歪头,努力回忆娘亲评价爹爹的原话,“娘亲说爹爹很厉害。”他能听懂的好像只有这一句,“你真的很厉害吗?”
  “……爹爹也希望是这样。”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俯身从炭炉旁取来早已烤干的小靴子,仔细给他穿上。
  此时,周律挑开帐帘,悄无声息地来到父子俩面前。
  曹彧起身来到门口,望向外面的夜色,半天之后,微微侧首,低道:“明天一早,你送炎儿去秦川——没有我的同意,不要离开他半步。”
  “是。”周律微微颔首。
  “……都城那边,让萧寒过去。”
  “属下会跟他交代清楚。”周律猜得出曹彧打算给萧寒的任务。
  “……”看周律一眼,既然他知道,就不必他再啰嗦了。
  小家伙见亲爹和周律叔叔都面朝外站着,好像在看什么,他也从凳子上爬下来,来到门口,巴在亲爹的腿上,学着他们的样子看外面——不过可惜,除了黑夜和雪花,什么好玩的也没看到。
  这一晚是小家伙离开都城后最乖巧听话的一晚,没有哭闹,没有逃跑,只有新奇和贪玩——因为他娘说过,对他来说,爹爹身边比娘亲身边更安全,可惜的是,这话对娘亲不适应。
  他不懂,也不明白娘亲的话意,不过他相信她的话。
  %%%%%%%%
  同样的绒雪,飘到都城时,已近新年。
  也许是宵禁的关系,都城的夜异常寂静,静的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转过一堵爬藤墙,面前是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巷道——
  绒雪星星点点下了一个晚上,门槛、青砖上早已铺了薄薄的一层白,像女人披在肩头的短绒披肩,毛茸茸、轻软软的,在宫灯的照耀下,还闪着光亮……
  “那个女人是什么底细……”望着眼前的静谧,樱或想到了儿子,想到儿子很自然就会想到儿子的父亲……她不是故意问他的私事,只是因为儿子现在在秦川,她需要知道所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人和物——那个跟他传出轶事的女人,她需要知道她的底细。
  “据说是豫州都尉邱义的续弦。”芙蕖一边叙述,一边观察大人的脸色,见并无异常后,继续道:“出身不太好,好像曾在馆舍里当过歌姬。”
  “……”一名歌姬能成为都尉的续弦,必然具备两个特质——美貌、手段或坚韧的耐性,“女人总共就那几种——好看的、不好看的、雅的、俗的、出身好的、出身不好的……”勾唇,“最后都会归为两种——老的、年轻的。”笑看向芙蕖,“男人会选谁?”
  “年轻的?”男人都喜欢年轻女人,哪怕是花甲高龄的垂垂老者。
  微微摇头,“若是让我选,一定是那个能跟在身边的。”毕竟那才是伴侣,“不要再等了,后面不会再有孙捷这种人供你选择。”对芙蕖来说,孙捷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大人……”芙蕖咬唇,“奴婢也知道能嫁给孙将军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是……在您身边待惯了,一下子要离开,很害怕——”害怕自己不能适应那种为人妻的日子。
  “你一定能做得好。”这丫头身上拥有很多女人没有的东西——不管经历过多少事,依旧能单纯如初,这恐怕也是孙捷会跟她开口要她的原因——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是为了跟她这个太后心腹套关系,的确,这个因素孙捷肯定也考虑过,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丫头的心思。相反,在这种风言风语的当口下,他能亲口跟她提出要明媒正娶这丫头,不能不说他的胆量——
  “炎儿被曹家带走了,奴婢若再走了,您怎么办?”她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空荡荡的王城里。
  “不怕。”笑,“本来就该这样。”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来,同样也能一个人走下去。
  望着樱或的笑容,芙蕖突然抱住她的手臂,无声地哭起来,“……奴婢不要嫁人。”她想陪着她,陪着她昂头挺胸,继续高贵的走下去,“为什么您就不能蒙着眼睛走一次呢?”即使那么做会纡尊降贵,会变成可怜的、委曲求全的小女人,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孤单啊。
  樱或轻轻叹一声,“我试过。”可惜走不通,只能原路折回,“所以说人不能犯愚蠢的错误。”早知当初,她就不该去惹那个不该惹的人,怪只怪自己太自富,以为能控制得了任何人,结果把自己给害了。
  如果当年她没有力劝太后起用曹家,如果她不费尽力气帮助曹彧,如果她能果断灭掉曹家……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这些如果真得发生,也许齐国早已不存在了——这齐国天下,当真是成也曹家,败也曹家。她现在终于能明白齐国太祖的矛盾——这个秦川曹家着实可敬、可恨!
  望向无边的夜空,深深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二 迅猛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比上班还忙~~不好意思
  叛军与王军的对决,在前两季平手的状况下,满以为态势就此稳定,谁知——
  大概真的是天命,武秦境内暴发了瘟疫,随着难民四散,瘟疫呈放射状传向四面八方,齐国也不能幸免。
  “将军,前面林子里有一批从都城撤出来的官宦家眷。”传令兵跳下马,向为首的武将禀报。
  这武将不是旁人,正是刚晋升为中领军的胡子,作为曹彧手下的七将之一,他手中握着一万多人马,从燕岭东一直打到京畿外,功勋卓著,被“新齐王”授予中领军之衔,官拜三品。
  在听过传令兵的禀报后,胡子拍了拍马脖子——既然是从都城撤出来的官宦家眷,他当然要亲自过去查看。
  从官道上下来,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来到林子外。
  天刚亮,日头还埋在铅云之中,四下霜寒秋重,一片灰蓝之色。
  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旁的的卫兵赶紧递来捂口鼻的干净白布——林子里这些人都是从都城出来的,都城的瘟疫肆虐,怕将军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把林子围好了,一个都不准放出去。”胡子接过白布巾时下令——将军分兵封锁京畿以南,就是担心瘟疫继续传播,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穿过防线。
  “是。”传令兵领命。
  因胡子等人的闯入,林子里的老老少少都面露土色——他们本来是要逃往西京的,谁知途中被难民冲散,因怕遭抢劫和瘟疫,不得不改走水路,竟会在这里碰上“叛军”!
  “将军请留步!”见胡子走近马车,一名侍女模样的女子伸手拦住他。
  紧跟在这女子身后的是七八个身着便装的男子,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是练家子——这马车里坐的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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