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弃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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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弃终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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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意心里发疼,却不住地摇头:“没有,陆承启没有打过我,他向来对我很好,你不要乱说话。”
  宋咸新怒意填胸:“看你这么激动,必定就是陆承启打的你。这个禽兽,你怀着孩子,他居然还打你!”
  云意无力再辩解,苍白着脸一味逃避:“我不能再和你讲话了,请你快走吧,以后都不要再烦我。”
  宋咸新见她欲走,赶忙拉住她。
  云意触电般地撤开手臂,宋咸新见她脸上闪过一阵痛楚,误以为她身上也有伤。
  宋咸新待要查看,云意则惊恐莫名地退后:“你别碰我。”
  宋咸新眼看就要拦她不住,忙开门见山道:“我今天避着众人过来,是想和你谈谈孩子的事情。”
  云意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难道蔡团长在他面前露了口风。
  她试探着问宋咸新:“什么孩子?”
  宋咸新反而问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云意也不晓得蔡团长到底告诉宋咸新多少事情,可宋咸新既然特地找来家里问她,大概是不十分清楚孩子的事情。其实那个孩子的事情,连蔡团长自己也并不全知,更何况宋咸新。
  这么长的时间,云意多少看透了,以宋咸新对自己闻君两意、故来决绝的态度,即便他知道实情也势必不肯帮她,因此她在浮山的时候就做出决定,预备从此瞒住宋咸新。
  如今宋咸新问起,她就维持先前的决定,故意混淆视听。
  “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发生车祸时不幸失去了。”
  宋咸新用力强调:“我说的不是你和陆承启的孩子,我说的是我的孩子。”
  “你的……什么孩子?”她表面却伪装的作若无其事,“你的孩子在汤公馆,你该问着你太太,怎么来问我?”
  宋咸新着急了,转到正面面对着云意。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你说,我离家之后,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云意的整颗心都沉甸甸的,她强挤出一点笑意,也不知是想表达讥讽还是凄冷:“你认为可能吗?我们成亲第二天你就登上火车,一个孩子?比天上掉馅饼还不容易吧?”
  “你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是想让我认为没有这样一个孩子。”宋咸新随即指控她,“可是我昨天收到一封家乡的来信,我妹妹告诉我你亲手将一个快要出世的孩子打掉,因为你知道我不在人世的消息,所以要另谋出路,不愿意让孩子成为你的负担。”
  云意万般冤屈,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宋家小妹,居然与宋咸新的母亲是同一国。今日她若再不辩解,只怕宋咸新此生都将认定宋家小妹的诬告属实。
  往昔从尘埃里涌来,狂风天气里的大火一般熊熊烧起。
  才出世的女儿红彤彤一团,乍一看就像个小耗子。小耗子躺在她的怀里放声啼哭,哭的无聊,睁着两只眼珠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自己。可她因为体力消耗殆尽,连拍抚女儿的力气也使不出——今生今世永远失去拍抚女儿的机会。
  回忆的火焰烧得她五内俱焚,她扶着院中的石桌,再也忍受不住锥心之痛,在他宋咸新面前失控道:“我没有打掉她,我怎么可能舍得打掉她,我疼她爱她都来不及。”
  宋咸新彻底震惊着,半晌才透过一口气:“那么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和你当真有过一个女儿!”
  云意在悲痛中缓缓望着他:“原来你骗我!你妹妹没有写信给你,对不对?我真傻,你妹妹怎么会知道你母亲的所作所为?”
  宋咸新红了眼眶,一颗心沉浸在火烧火燎的过往岁月里。
  “你就是像现在这样怀着沉甸甸的孩子,千里迢迢去战场找我吗?”
  云意无力再追究宋咸新的欺骗,时光如流水,过往如烟尘,她淡淡道:“似乎是吧。”
  宋咸新转而激动:“居然不是你打掉的,那孩子是怎么死的?我没有收到家乡的信,蔡团长的一封信我前几日却收到一封,信上写着你在渡江酒店亲口告诉他孩子已死。你告诉我,一个好端端的孩子无缘无故怎么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痛失女儿3

  云意凄苦地摇了摇头。
  “没有死。”
  宋咸新眸中的绝望顷刻被光明所取代,他喜出望外,比方才更为震动。
  “我没有听错对不对?你是说没有死?你是说你将女儿生下来了?”
  云意给出肯定的答案。
  “生下来了。”
  宋咸新激动之余,差点再去握她的手臂,或者在潜意识里,他更渴望拥抱云意。然而他才伸出手就意识到不对,她仍然是蒋云意,自己也仍然是宋咸新,可他们再也不是当年的彼此了。
  宋咸新撤回停滞在半空中的手臂,继而迫切地追问云意:“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让我见她一见。”
  内心的苍凉化成了毒,经年累月里,一点一点侵蚀着云意的生命,云意喑哑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宋咸新产生误解。
  “你不愿意她见我?”
  云意的一颗心几乎绞碎了,用力捂着胸口道:“她生下来就不见了。”
  宋咸新由悲转喜,又由喜转悲,整个人仿佛在冰火两重的天地里反复经受煎熬。
  “是你将她丢了吗?”
  云意在他的再一次的冤枉下悲愤控诉:“不是我,是你的母亲!她趁我昏迷的时候偷偷将孩子送走,因为她嫌弃我生的是个女孩儿,因为她认定是我克死了你。”她再也承受不住满腔的悲痛之情,眼中的滚滚而落的热泪,是从心里流出来的血。
  她撑着冰凉刺骨的石桌,内心是深切的无能为力:“我找了她很久很久,可我真的找不到。”
  宋咸新雕塑似的立在原地,几乎傻了。
  过了一会儿,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隐约听人说我母在亲生前送走过一个孩子,如今想来,原来她送走的竟是我的女儿。”
  云意犹如在漆黑的深夜里发现一盏明灯,急切地抓住宋咸新问:“听谁说起?送去哪里了?啊?”
  宋咸新歉疚:“那时一年以前的事情,眼下我忘记了。”
  云意心境黯然的仿佛世界即将毁灭,她松开手,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连站也站不稳。
  “你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任何人都不知道……”
  宋咸新不得不扶住她,目光坚定地告诉她:“我立刻去找。”
  云意顿住泪,难以置信地回望着他。
  “你说真的?你千万不能因为恨我就拿这件事情来骗我?”
  宋咸新再次告诉她:“那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找到她。”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可能帮我。”她激动不已地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你肯帮我去找,那实在太好了。我和三姐姐找了许多年都没有找到,我都觉得希望渺茫了。我经常做噩梦,梦到她吃不饱穿不暖。不是亲生的父母,别人怎么可能好好待她,也许她每天都过着挨人打骂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妈妈救她出苦海。”
  云意不住地道谢,令宋咸新一阵一阵心酸,他过了好久才强压下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劝道:“你别多想,也许我母亲将她送去了好人家,但凡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家,就不至于同一个孩子过不去。如今我既知道,我一定想尽办法找到她,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女儿长什么样子?”
  云意又哭又笑:“眼睛像你,嘴巴像我,仅看一眼就感觉长大后会是个特别淘气的女孩子。”
  云意一语才完,宋咸新还未来得及再问其它问题,他们便听院子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云意变了脸色,直觉地怀疑来人是青姐。
  她慌乱拭了脸上的泪,一面道:“如果你有消息,记得想办法通知我。”
  交代完这一句,她便匆匆走出院子。
  来人果然是青姐,青姐见她脸色不好,关问道:“太太身体还不舒服吗?”
  云意“嗯”了一声,竭力平复下激荡的情绪,不使她瞧出异样。
  “里面的房门上了锁,我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始终无人来开。你既听完了戏,我也不进去了,咱们现在就回去吧,我很累了。”
  青姐依命随她回家,并不再多问。
  陆承启晚间回家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早,因此先去到母亲房中探望。
  母亲戴着一副镜片,灯光下在手里持两根木针,正专心致志的织一团绒线。藤箩里的蓝色绒线打滚跳跃,那跟淘气的孩子是有一拼的。
  现在的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可以联想到孩子,陆承启无奈的在心里叹息一声,最最可惜可恨的就是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
  沈妈妈见他进来,便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问道:“你可是吃过饭回的?”
  陆承启道:“还没来得及。”
  沈妈妈嗔道:“你自己都要做爸爸的人了,还得我来照顾你。”尽管这样说着,还是吩咐在一旁替理绒线的金妈去摆饭。
  金妈一边收拾起绒线,一边笑道:“下午菜农送来才摘的小绿玉瓜,新鲜水灵极了,太太那样吃什么吐什么的人,今天居然还吃了好些。”
  陆承启见她提及云意,就顺势问金妈:“她今天还吃了什么?”
  沈妈妈拦住金妈:“别告诉他。”转而向陆承启道,“你每天问我们做什么,想知道你自己问云意去。”
  金妈见气氛僵着,想着话是自己惹出来的,因而讪讪一笑:“那我先让人摆饭去?”
  沈妈妈是应了声,可陆承启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致。
  “别让人忙了,我不吃。”
  金妈看向沈妈妈,沈妈妈察言观色,使个眼色先让金妈先退下。
  陆承启见母亲精心织一件小孩子的绒线衣,想着母亲终究百忙一场,就大不忍心。
  “小孩子出世是在最热的月份,穿不成绒线衣的。”
  沈妈妈骂他糊涂。
  “难道夏天过完,秋天冬天就不过了么?夏天的衣服上个月就预备好了,我手里织这个是大一码的,秋天的时候正可以穿。”
  她又指着柜子上的一只笼箱道:“箱子里还另有一件粉色,我先打完女孩子的,才打男孩子的,我听云意往常的口气,似乎很在意人重男轻女。她平常是极乖巧的性子,可一碰到这一处,那不仅仅是在意,简直是不可以提的,我想或许是她在他父亲面前不得志的缘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大白1

  陆承启见母亲兴兴头头的准备衣物,满心喜悦期盼孩子出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就预备默默走开。
  沈妈妈眼快拉住他。
  “我见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愁眉不展,你们是否又吵闹了?你如今倒是每日按时回家,可惜一回家就待在别处,家里你的人来来往往,照旧还忙你自己的事情。你做丈夫的,妻子怀有身孕,你总该多抽出点时间陪她一陪。”
  陆承启却道:“她未必愿意我陪着。”
  木针涩在手里,沈妈妈暂停手中的针织。
  “胡说,她身子越重,心里就越无助,怎么可能不愿你陪?若是她不愿意,问题也一定出在你身上。我在云意面前尽管替你说好话,可如今仅你一人在,我就不必客气了。她这是头一胎,心里必定恐惧,一恐惧就爱在生生死死的问题上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那可就要对你做丈夫的寒心。你不知道么,生产时候落下的病痛,那是最难治愈的,心寒也一般。”
  陆承启一时不语,沈妈妈微微叹息一声。
  “她今日晚饭虽比平时多吃一些,可脸上显着病色。你也少在我这里蘑菇,上去看一看她吧。”
  陆承启的态度并非轻易能够挽转。
  “她既病了,就该请医生,我看并没有用处。”
  顿了片刻,在沈妈妈不悦的注视下,他仍忍不住问:“有请医生看过吗?”
  沈妈妈也懒得再同他动气。
  “她说是白天看戏的时候受了点热,医生过来也无用,既不能打针,也无法吃药,最多嘱咐喝水卧床,没得折腾自己折腾别人,所以并没有叫。”
  “妈以后别随她的性子。”
  陆承启听罢,随即起身,在走廊里喊金妈,吩咐金妈立刻打电话给柳医生。
  金妈领命正要去,他偏又嘱咐:“等会儿柳医生过来,她若问起来,只说是老太太让请的人,不必提起我。”
  金妈虽不明白,但素来晓得陆承启的性子,是以并不多嘴过问。
  陆承启吩咐完找医生后,仍不肯听他母亲的劝,回房陪云意。未免母亲又拿话劝自己,母亲房中也不再回,多走了一程路,进小花厅里坐着。
  花厅内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一方果冻似的月影,能够勉强看清家具的轮廓。
  陆承启记起腕表白日里停了旋转,就随手从手腕上摘下来,黑暗中一圈一圈一圈,机械重复的上着弦。
  上再久的弦,将来也迟早要走完。精工打造、远渡重洋而来的腕表,寿命格外漫长,也许他不在人世的那一日,腕表上的时针仍然按部就班的在旋转。
  时间究竟是个再奇怪不过的东西,他和云意夫妻几年,居然抵不上云意与宋咸新相识短短几个月的光阴。
  宋咸新没有出现在他们中间之前,他觉得老天在婚姻这件事情上十足厚待了自己,他对婚姻唯一的不满出于自身——担心自己混迹于波云诡谲之间,无法给予云意一生一世的岁月安稳。
  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内心总是格外柔软,他从前甚至想过摆脱杀戮角逐,寻一个静幽的小镇隐居。待有朝一日迟暮白发,他们夫妻二人相携,静坐庭前,月下赏花落,笑谈浮生流年。
  如若他从未发现过云意的旧情,或许再过几年,他就当真着手做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了。
  窗外花影在月下摇曳,他有时真是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发现她的一切,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去窥探她内心的隐秘。
  世人都认为自己聪明绝顶,等到有朝一日无法挽回,才明白世上最可贵的是糊涂二字。
  如今他再想糊涂,残酷的现实则无情的告诉他,世上从来就没有能够回到最初的那条路。
  他这些年在人堆里摸爬滚打,练就一身对付人的本领,可惜他运用自如的无数计谋,落在云意身上,通通都以失败告终。事到如今,他除却以蛮横的手段使她产生畏惧,居然想不出第二个办法。
  他自小从杀戮中走出,被动或是主动,双手都不由得不沾满鲜血。
  他做过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曾经为使云意认为自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丈夫,他将一切隐藏的天衣无缝。唯一一次暴露,是他终于发现自己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因此喝多了酒,重伤于她。好在从前打稳了基础,她得以将他的平常认为反常。
  如今为了挽留,他主动将真实的自己在她面前展露。然而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绝非长久之计。
  腕表从他手中跌落在地毯上,他在心里苦思长久之计,居然不曾发现。
  到底怎样才是长久之计?到底怎样他才能将她的心从宋咸新那里夺过来?到底怎样他们才能回到从前?是不是他们也有一个孩子,境况就可以好转呢?
  他不禁再次想起死于车祸的孩子,若是自己的孩子生了下来,她腹中的这一个就不可能存在,到那时宋咸新再出现,她与孩子骨肉相连,即便一开始因为孩子绊住脚,但时日一长,总可以慢慢回心转意,而非现似现在这般,彼此伤彼此的心,彼此遍体鳞伤。
  一阵脚步声由远迈近,陆承启从深思中转过神,这才发觉腕表脱了手。
  借着月光,他拉下台灯的金属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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