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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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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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家,习惯就好,是不是?”
这就是标准的男子心态,妻妾妻妾,做为妻子,给你尊重就好。至于妾么,随着位置渐高,总要多纳那么几个,满嘴大学中庸,礼仪廉耻。
夜里上了床,小妾那条薄薄的亵裤,才是他真正的礼仪廉耻。
宝如笑了笑,道:“我不委屈,李爷爷多想了。”
李翰一走,再来的是季明德。唯两个人的时候,宝如难得见他不笑,面色还十分阴沉。
“不是叫你不要出门的吗?你怎的跟她一起来了?”他开口便是责问。
宝如也正恼着呢,他的大老婆害了他的二老婆,他竟一言不发,就这么罢了。
她感激他能从季白手里救自己的血性,当然不好当面折他的脸,却也不打算放过胡兰茵,是而一笑道:“她毕竟是大嫂,要叫我来,我不好拒绝的。”
季明德先一步往讲堂走着,语气不容置啄:“你那儿都不许再去,等会儿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去。”
宝如猜季明德也是怕胡兰茵要害自己,不敢得罪胡兰茵,又想护着她。
一个丈夫要调和两个如狼似虎的妻子,也是够难的。


第39章 两妻相斗
不一会儿胡兰茵也从息庐出来了指着身后那高高的崖壁山道:“宝如要不要跟姐姐上朱圉山走一走我听说这山上的文昌阁最灵的咱们烧柱香好保佑明德春闱能上金榜好不好?”
陇南书院就在朱圉山的脚底下书院有几间号舍和息庐都是凿山窑而建。山临陇南书院的一边,是一面红土积成的悬壁,约有七八丈的高山上建有文昌阁,确实是举子们最爱拜的地方。
若听季明德的话,宝如就该在这儿等着等季明德找人送自己回家。她见胡兰茵连那织儿和蒿儿也不带要跟自己单独爬山,心说机会不可多得今儿不出手再难找机会遂大大方方拉过胡兰茵的手拾那山壁上凿出的石梯而上去拜文昌阁了。
季明德疾步出了书院,左右四顾找不到黄四黄五正准备进书院,远远听见几声鸣锣肃静回避牌高举而来当中一顶轿子,往书院而来。
锣响十三声,来者至少是御史以上的官员。秦州道唯有季墨是御史,三品重臣。待轿停,中出一人,紫服银鱼带,三寸黑须遮面的中年人,瞧面相风清道骨,正是季墨。
御史亲至书院,满书院的夫子、讲师并童生、生员,举子们皆要出来迎接。
季明德不知道胡兰茵与宝如去了何处,满心焦急。
偏季墨挽着手不肯放他,拉着他陪遍巡整座书院的五间讲堂,八间号舍和七间息炉。
最后回到李翰的息庐,恰桌上胡兰茵送来的四盘八碗摆的满满,季墨拉着季明德坐了,又非得要喝两盅。
季明德借着温酒出了息庐,召过那蒿儿来,问道:“胡兰茵了,带着宝如去了何处?”
蒿儿和织儿两个正是替胡兰茵放风的,当然说的全是鬼话:“我家小姐和二少奶奶两个一同上山,拜文昌菩萨去了,想必一会儿就能下来。”
两个丫头回话的时候相视一笑,身后藏着一件葱绿色的锦面直裰和一件羊毛棉裤,那可是她家侄少爷胡安的衣服。既衣服裤子都脱了,可见胡安已经得手,只怕赵宝如的尸体,不一会儿就该砸下来了呢。
去上香,被附近的乡村贱民所侮,再自己跳崖。
便季明德能猜到是胡兰茵耍的手段又如何?他要入长安,就不能得罪胡兰茵,毕竟大太监王定疆如今在长安,可是一手遮天了。
季明德一听两人竟单独走了,撩起袍子就往山上奔去,台阶上到一半,只听山上哇的一声尖叫,连趴带滚下来个女子。
宝如穿的是素面小棉袄儿,胡兰茵穿的是香妃色锦衣,只凭衣着,这女子一身的香灰裹着泥土,全然看不清是谁。
山本是悬壁,台阶也险的不能再险,若叫那满身香灰泥土的女子滚下去,不摔死也得摔残。
季明德两鬓突突,以为自己再一回没能护住宝如,鼻子一酸泪直往外崩着,喉腔里往外似狼般嚎了一声,三阶并做一台,整个人扑在台阶上,远远伸出手将那女子捞住,连她脸上散遮着着的乱发也不敢拂,辣眼睛的热泪从喉咙往上涌着,颤声叫道:“宝……宝如!”
她一出口,季明德才知是胡兰茵。她两只眼睛紧闭着,手满身满头的乱揉,边揉边叫:“明德,赵宝如,赵宝如要杀我!”
见不是宝如,季明德放心不少,将胡兰茵扶坐在台阶上,两只血红的眼睛扫过蒿儿和织儿,吼道:“你们是死人么?还不来扶你家小姐?”
蒿儿和织儿两个以为滚下来的会是赵宝如,一听竟是胡兰茵,吓的皆是哇一声大叫,提着裙子哭哭啼啼上山了。
季明德三步并做两步再上山,进了文昌庙,迎门便见宝如站在香案前的薄团上,一柱三支香高举着,先上顶额,再停眉心,到胸前顿了顿,恭恭敬敬插入香炉之中,朗声说道:“菩萨保佑我哥嫂身体健康,一路平安,保佑我相公早日及第,保佑我和我婆婆能在秦州过的安安稳稳,生活顺遂。”
季明德手攀着文昌殿的窗台,大口大口往外呼着气,弯腰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颗心嘭嘭不停往外崩着,险险就要跃膛而出。
他忽而觉得旁边树上似乎有点儿不对,走过去一看,便见树上吊着个同年的举子,名叫庄思飞的,这家伙跟胡兰茵的堂弟胡安是一对狐朋狗友,穿着件骚气满满的水红色直裰,不知怎的竟被一只脚倒吊在颗高高的大槐树上,于那半空里晃悠着。
季明德走过去,与倒吊着的庄思飞视线平奇,寒声问道:“方才脱了衣服的是谁?”
庄思飞讪笑道:“明德,今天的事儿与我全然没关系,都是胡安起的头,要找,你得找他。”
说着,他遥指了指另一侧下山的路。
季明德两脚运气,势如猿跃,去追胡安了。
且说早些时候,胡兰茵和宝如两个上了朱圉山,山顶其实并不大,就一片大槐树林子,还有一处举子们日常洗涮沐浴的水池,除此之外,就是那文昌庙了。
冬日萧索,树叶枯尽,也无甚好看。
两人先进文昌庙敬香,胡兰茵笑道:“方才你也曾说,长者先,幼者后。我乃长,自然是正妻,你为幼,那就是妾了,这柱香,不如我来上,你替我拈,如何?”
她若笑起来,似乎鼻子太大的原因,再或者平日高眼看人看惯了,有点三白眼,还颇有些蠢相,全无美感。
这语气,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宝如依旧是往日的憨态,还加着些痛心疾首,吃吃艾艾道:“大嫂,当初说好的,嫁进来皆是妻子,怎的你会说出这种话来?”
胡兰茵见宝如不肯拈香,自己取了三枝香过来,在长明灯上慢慢燃着,斜觑着眼一笑:“笑话,从古至今,你可曾听说过谁能娶两房妻子的?明德当初提亲的时候就曾跟我说过,你是相府小姐,怕纳进来寻短见,才谎称作妻,不过是暖你的心而已,待他归到长房,你就是个妾,你竟还当真了。”
季明德戳破胡兰茵的手指,滴在绢帕上的那滴血,季白和朱氏看过,杨氏和宝如也看过,大家只当那是胡兰茵的元红,也只当季明德果真跟胡兰茵圆房了。
宝如测不透季明德的内心,直觉以季明德深不可测的为人,也许给胡兰茵说过这种话,毕竟他私底下向来是求两房妻室相安共处的。
她只求两房妻子相安,但显然胡兰茵想要独霸季明德。
逃又逃不得,留下来也随时有生命危险,宝如是被逼急了的兔子,面色惨白往前一扑,险险撞倒那一尺多宽的大香盘,好容易缓过息来,摇头揩着眼泪:“我不信,我不信明德会这么对我。”
胡兰茵白了宝如一眼,香插入炉中,周周正正的拜着,冷笑道:“他果真拿你当妻子,为何昨儿我都险些把你卖了,他今天也不闻不问?小丫头,须知不论你颜色再好,同罗来的还是爪哇来的,如今不过一个落难的草鸡而已。
明德是我大房的男人,不日就要回我大房,你若就此周周正正的拜,叫我一声主母,我那卧榻的地台上,还有你个通房的位置,若你还当自己是明德的妻子,就等着跟姓杨的老虔婆两个一起喝西北风去。”
宝如已经退出了文昌庙,两只手紧攥着,斗大的泪珠儿往外崩着,哭的梨花带雨:“我不信,明德不可能这么待我,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胡兰茵插完了香,将宝如一步步往那槐树林里逼着,一脸狰狞带着冷傲,仿如蔑视一只蝼蚊:“不过一个罪官之女,我干爷爷一而再再二三的给你找好归宿,你却好歹不识,害死王朝宣不说,还一步步将明德拉入深渊,要拉他陪葬。
他能容你,我却容不得你。我不能叫你这样一个红颜祸水,祸害了他大好的前程!”
她边逼,宝如边往后退。宝如身后不远处,胡安的好友庄思飞穿着件水红色直裰,头戴草绿色方巾,在落叶满满的林子里斗鸡一样跳来跳去,两手不停往怀里搂着。
胡兰茵再逼两步,眼看那庄思飞就要勒到宝如的脖子了,谁知就在这时,原本小脸儿苍白六神无主满脸挂着泪花儿的宝如竟诡异一笑,忽而转身,两把香灰直扑庄思飞的眼睛。
做亏心事的人不敢大声叫,庄思飞两眼进了香灰,连扑带揉,前后乱窜着,只觉得右脚一紧,哎哟一声,整个人便被倒吊了起来。
要说这陷井,还是庄思飞自己罗织的。
当初胡兰茵提议,让胡安和庄思飞先辱宝如,再找个周边的泥腿汉子栽赃,然后推宝如下山,假装她被侮之后因为羞愤而自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胡兰茵不怕季明德生气,也不怕季明德知道事实真相。
毕竟为了赵宝如,两人积怨已多,她要的是当着季明德的面杀赵宝如,再给他一个震慑,叫他知道那怕季白死,她有王定疆和胡魁做靠山,他就只有伏首贴从的份儿。


第40章 兔子咬人
计行到胡安和庄思飞这儿却起了岔子。赵宝如好比唐僧肉妖怪人人见了都想吃一口他们当然愿意尝个鲜儿。
但尝鲜也有个先来后到胡安仗着自己是胡兰茵的堂弟当然占准了第一口。庄思飞是个来捞过水面的下套打结这种事情自然就得他来干。
但无论布局的还是做局的,谁都把宝如当成个小傻妇人,谁知宝如面憨心不憨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神采灵灵,一上山便见文昌庙后面隐着抹子水红衣袂远处林子里的大槐树上还挂着一截肠子粗的麻绳。
一进庙门胡兰茵再一挑衅宝如顺水推舟,也暗猜庄思飞和胡安两个弱书生怕绑不住自己所以想弄个平常举子们在这山上套猴子的套索先把她捆起来。
她左晃右晃实则是看好了地上的绳套子诱着身后的庄思飞脚往那绳套子里面钻呢。
待那庄思飞被吊到半空宝如还在示弱,她哭哭啼啼道:“大嫂你等着看我叫明德来替我做主,你等着。”
胡兰茵一看宝如要跑毕竟向来害人她都是动脑的没有动过手,一把未抓住宝如,慌得叫道:“胡安,胡安你在那里,快来帮忙!”
胡安是个酒囊饭袋,两只眼睛里唯写着个色字,这一回没想着自己出面,要比那庄思飞占个先机,早脱了衣服在文昌庙后面等着,听见胡兰茵叫自己,光着身子在墙后扫了一眼,才慌慌张张准备套衣服。
偏这时候宝如竟直冲冲跑了过来,扯过胡安挂在树上的棉裤棉直裰就跑,连那亵裤都没给他饶了。
胡安光着身子不敢追,胡兰茵屁股太大,走起来倒是摇曳生姿,跑两步便是气喘嘘嘘,眼睁睁看着宝如把两件衣服抱着扔下了山崖。
胡兰茵气的吼道:“胡安,你再不出来,明年就别想跟我一起去长安。”
树靠一层皮,人靠一身衣,光着身子的胡安终归是不敢出来,跳脚叫道:“姐,她不过个小丫头,没什么力气的。快扯她的头发,拖过来,给我拖过来。”
胡兰茵的手眼看就要够到宝如了,岂知她忽而一个拐弯,却是又钻进了那文昌殿。胡安喜的一蹦三尺高:“姐,瓮中捉鳖了,快,快去捉。”
胡兰茵指着胡安骂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
她拧着裙子进殿,正准备捉宝如了,迎面便是两把香灰,接着当头一棒,却是案头敲磬所用那金钢杵。纯铜治成,一杵敲在头上,打的胡兰茵眼冒金星。
“瓮中捉鳖?”此时的宝如脸上那里还有憨态?
她两眼中皆是怨毒的光,也不心慈心软,一杵敲上胡兰茵的太阳穴,道:“来呀,你倒是来捉我呀?”
胡兰茵道:“我爹是州知府……”
“州知府?”宝如又是一杵,砸在她天灵盖上:“靠着戴老太监的绿帽子得来的州知府,让你觉得脸上倍儿有光是不是?”
亏得宝如骨细肉软自来手中无力,否则这一杵非得敲烂胡兰茵的头不可。
若果真骂起人来,她是长安贵女中最会刻薄人。可惜多少年人们都叫她一张憨憨甜甜的脸给骗了,没见识过的人,谁也不相信她若怒起来,仿如一只狸猫一般,会撕会咬还会抓,下手又狠,打起架来无人是她的对手。
胡兰茵两只眼睛又烧又辣,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一杵更比一杵砸的疼。
哪知平日里瞧着胆小柔弱的赵宝如,下手竟如此狠,两手捂着眼睛转身欲逃,一腔恨意窜脑:“等我干爷爷取你狗命的那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舔我的脚,才能解此恨!”
宝如两眼怨毒,笑的温柔无比,扔了杵一脚将胡兰茵从文昌殿踏出去,笑道:“不会有那一天了,因为今儿你就得死!”
别人不过蝼蚁,等真正自己死的这一刻,胡兰茵才知道生命有多重要。她尖叫道:“胡安,快来救我啊胡安!”
胡安几片枯叶遮着黑毛,十月的寒天,往殿门上走了几步,便见宝如一把抓起香案上的金刚杵,那原本伏着卧蚕,笑起来甜兮兮的两只圆眼睛里满是怒火,扬杵的片刻,母老虎一般,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吓的丢了两片叶子,转身便自另一侧下朱圉山,跑了个没影。
宝如连踏带踢,本是胡兰茵欲逼死她的路,一杵杵砸在背上,将胡兰茵步步逼到山崖边。
到了崖边,左一脚是悬崖,右一脚是台阶,宝如终究没忍心直接把胡兰茵逼上悬崖,一脚踢在她那肥臀上,将她逼下台阶,眼看着胡兰茵连滚带扑下去了,拍了拍手,转身进殿,这才清清净净去上香了。
且不说秀才童生们,于一些在书院读了十几年书,家中儿子都会打酱油的举子们来说,今儿也是陇南书院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季明德两位夫人打扮的姣花一般进了书院,叫举子们着实垂涎艳羡了一番,还没羡慕完呢,监察御史季墨又来了。
自赵放之后,季墨便是秦州在京城为官最显赫的人物了,与王定疆关系好,得太后倚重,小皇帝都要叫他一声墨老。
胡兰茵满脸香灰,双眼通红,头发上斑斑结结全是泥草树叶,此时正坐在李翰的息炉中,给季墨哭诉。
以她的叙述,自己带着赵宝如上山敬香,本是好意。可谁知赵宝如忽而翻脸,拿香灰扑她也就算了,打的她两鬓发青,一头三五个大包,肩上腰上全是踢伤。
身上的伤不好验,织儿扑散胡兰茵的头发,一处处给季墨看着肿成红彤油亮的大包。
知府家的大小姐被人揍成这样,许多人生来还是头一回见识,窗子上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举子,对于季明德,也从早上的艳羡,变成了同情。
刘进义扒在最前面,头被后面的人整个儿挤贴在墙上,挤眉弄眼对李小虎说道:“得,我再也不做白日梦了,夫人娶一房就好,你瞧那样两个美人儿,打起架来下手比我都狠,河东狮河东狮,今日我才知什么叫河东狮。”
李小虎也被挤成只壁虎趴在墙上,气喘嘘嘘道:“你信赵相府的小姐会打人吗?”
刘进义道:“我宁可相信是胡知府的姑娘自己想不开拿金钢杵敲自己,也不相信赵相爷的孙女会打人。”
俩人话音未落,身后满满同情之声,几十个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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