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就这样过去好几日,情况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而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困惑迷惘中,终于慢慢认清一件事,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她本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却是回到一年多前她尚未嫁人的时候,重新再活一次了!
嫁给欧阳延彻后所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肯定不是在作梦,而因为她完全可以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且与记忆中的过往分毫不差,更令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人生真的重来一次了!
在度过刚清醒时的震惊、错愕、不敢置信后,伍冬鸳终于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事实,也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老天爷可怜她之前傻得可以、笨得可以,所以再给她一次机会,要她重新好好过活,还是有其他用意?
虽然还搞不懂原因,但有件事她倒是很清楚,那就是……
她再也不要那么傻了!再也不要去强求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害人也害己!
“冬鸳,胃口好些了吗?今日有没有多吃一点?”
伍士全一从朝中归来,就到伍冬鸳的房内看看她,女儿在大病一场后,消瘦下来的模样令他心疼极了。
伍冬鸳瞧着爹爹不曾改变过的关爱,感触良多,也欣慰不已。“嗯,今日胃口恢复了不少,爹您不必担心。”
“那就好。”伍士全放心的点点头。
伍冬莺轻漾一笑,万般珍惜着爹爹的疼惜,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明白这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无论她要求什么,爹爹都会想尽办法满足她的心愿,那是他的慈爱,也是她的任性,但经历过那一场失败的婚姻后,她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不该滥用父亲对她的疼爱,予取予求,因为这样也会连带害了他。
“爹,您还记得,女儿曾说过想嫁给谨王爷吗?”
“当然记得,你别以为这段日子没半点消息就是爹给忘了,再等等,要有些耐性。”伍士全赶忙哄着。
伍冬鸳失笑的摇摇头。“爹,女儿不是想催促您,而是想告诉您……女儿已经不想嫁他了,您也不必再费心这件事,就当我不曾提过吧。”
“呃?”伍士全愣住。“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记得皇上赐婚的圣旨是春天时颁下的,若想阻止这件事,就要趁现在赶紧表明自己心意已变,再慢就来不及了。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那她也要重新振作,将这辈子活得截然不同,绝不重蹈覆辙,不让之前那可悲的婚姻再次重演。
反正她已经看开了,对欧阳延彻心死了,不会再去自讨苦吃,还赔上自己一条正值芳华的性命。
伍士全既讶异又不解,他觉得女儿自从病愈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之前的她玩心重,天真又带着孩子气,但现在的她竟散发着一种沉稳气息,像是转眼间年长了好几岁,成熟懂事许多。
不论她为何会改变,成熟一点总是好的,不过她怎会突然不想嫁欧阳延彻了?
“你不喜欢谨王爷了?为什么?”
“兴头过了,在冷静下来后,女儿才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真的喜欢他。”她故作俏皮的吐了吐舌。
她之所以改变,只有自己明白,就算她愿意告诉别人,别人肯定也会当她疯了,或认为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所以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爹明白了,不会再去琢磨这件事,你好好休养。”虽然他觉得有些可惜,但既然女儿已有决定,他就依了她。
“多谢爹。”伍冬鸳感激一笑,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样她与欧阳延彻就再无瓜葛了吧?往后,他们俩就各走各的路了,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第五章【重游七夕】
果然,在伍冬鸳表明自己不想嫁给欧阳延彻后,到春天时,皇帝赐婚这件事就没发生了,之后伍士全再问她婚事,她只说还想多留在爹娘身边一段日子,免得嫁人之后就无法常伴左右,因此她的婚事就暂且搁置一旁了。
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非常珍惜这段重来一次的美好时光,不再老爱出门玩去,终于有些大家闺秀的范儿,让伍士全夫妻啧啧称奇。
日子一天一天安稳过去,转眼间已来到七夕--
七夕夜,京中大街特别热闹,灯笼遍挂,将夜景照得万分明亮,街边有许多应景摊贩,到处都贩卖着与七夕有关的小玩意儿。
这一晚,许多未婚的男男女女都会出来游玩,除了逛逛夜里难得的庆会之外,也希望在七夕这个特别的日子替自己招来好运,盼能觅得良缘。
伍冬鸳也带着巧莲走在人群里,可身旁还伴着周劲保,本来今晚她没有出门凑热闹的打算,但周劲保特来邀约,态度非常诚恳,她不好意思拒绝,最终还是跟着出门了。
“冬鸳,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今日的你特别温柔婉约,特别有韵味。”周劲保与伍冬鸳并肩行走着,频频偏头看向她,虽然今晚的她只略施脂粉,穿着一袭素雅的玉色衣裙,还是不减她的天生丽质,让他忍不住赞叹。
“哪里温柔婉约了,怎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伍冬鸳笑着反问。
“我从小看你到大,怎会不知你那天真活泼的本性?但自从你年初大病一场后,给人的感觉就变了,性子收敛不少,像是转眼间长大了,懂事许多也沉稳许多。”
像今晚的七夕夜游,若是从前,她肯定早就开心的跑去玩了,又怎会兴趣缺缺,还得他极力邀约才肯出门?
伍冬鸳尴尬一笑,本以为只有府内的人才会发现她的改变,没想到周劲保也察觉到了,还真是敏锐。
她的天真活泼、无所畏惧,正是让她狠狠跌一大跤的原因,在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着一番真心改变后,过往的天真已不复见,终于认清何谓现实。
现实果真残酷,她想不认输都不行呀……
“七夕缘结,美丽的七夕缘结……”
此时一旁的摊贩正努力叫卖,引起伍冬鸳的注意。
所谓的“七夕缘结”,是由红绿两色线编制而成的花结,示意男女结缘,花结下头会再系上其他坠饰,变成一种可以挂在腰间的饰物。在七夕夜,心有所属的人会买下缘结,或自己做缘结向心仪之人示好,这已成为一项众所皆知的习俗了。
伍冬鸳瞧着其中一款下缀圆形鸳鸯绣花片的缘结,突然陷入一阵恍惚中,不知不觉就拿起缘结,有些入迷的瞧着,久久无法回神。
是了,上一回她开开心心的出门夜游,就买了这一个缘结,一模一样的缘结。
“冬鸳,你想买缘结?”周劲保靠过来,好奇地询问,眸中隐含着期待。
“打算送给谁?”
“呃?”伍冬鸳猛一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失了魂,尴尬一笑。“我只是看看而已,才没有打算……”
巧莲在人群中见到了一抹熟悉身影,赶紧拉拉伍冬鸳的衣袖。
“小姐,是谨王爷!”
“什么?”伍冬鸳随着巧莲的指示望去,在往来的人潮中,果然见到那个熟悉的他,曾经身为她丈夫的欧阳延彻。
此刻他身旁还跟着欧阳杏缇,表情有些不悦,因为他其实是被硬拉着出来的。
重生后,这是伍冬鸳第一次看到欧阳延彻,心房不由自主的猛然一跳,还是控制不了因他而起的心思浮动。
她明明已经死心,再度看到他,心房应该要如止水般不起任何波澜,怎么还是不争气的因他荡漾,无法冷静看待这一切?
她不由得自嘲的苦笑,看来她的醒悟还不够彻底,心还得死得更透一些,才能完全斩断对他曾有过的依恋。
此时,欧阳延彻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恰恰与她四目相对,她的心再度一跳,有些紧张,想起了上一回的事情。
上回她在七夕夜游遇到他,与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那时两人婚约已定,她满怀情意的冲到他面前,将七夕缘结递去,料想他应该会收下。
怎知他居高临下的冷睨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转身,还说了一句令她讶异的话--
“自作多情,我为何要接受你的缘结?”
是呀,对于他,她一直都是自作多情,想起过去的天真盲目,她觉得自己还真是蠢到极点。
“是伍冬鸳!”欧阳杏缇也发现了伍冬鸳的身影,忍不住皱眉。“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分明有鬼!”
而欧阳延彻与伍冬鸳对望着,眼神异常深沉,薄唇微抿,凝肃的面容不若厌恶,倒像是在挣扎、犹豫着什么,看起来有些古怪。
周劲保见欧阳延彻出现,马上警觉起来,之前试探与伍家的联姻遭到婉拒,伍士全虽是以伍冬鸳尚不适合出嫁为由拒绝,但他后来听到风声,其实伍士全想让伍冬鸳嫁入皇门,而对像正是欧阳延彻。
他本以为是伍士全单方面的决定,但这时伍冬鸳瞧着欧阳延彻的眼神非常不对劲,难道伍冬鸳……喜欢欧阳延彻?!
“冬鸳,咱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周劲保刻意唤回她的注意力,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前头有一处皮影戏台,开演的时间快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呃?”伍冬鸳终于收回视线,瞧着周劲保,努力平抚浮动的思绪,淡淡一笑。
“好呀。”
“那好,咱们快走吧。”周劲保开心一笑,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所以这缘结……您买是不买?”巧莲困惑的询问,一旁的摊贩正巴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赶紧付钱呀。
伍冬鸳瞧着手中的缘结,感到有些尴尬,她拿在手上好一阵子,不买似乎对小贩有些过意不去,因此便吩咐巧莲付钱,终究还是买下缘结。
但这个缘结她留着又能干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将缘结递给周劲保,笑意柔美。
“劲保哥,我也不知该把这个缘结给谁,你……愿意收下吗?”
她之前一心都放在欧阳延彻身上,只把周劲保当哥哥看待,如今重来一次,她决定试着接受周劲保的情意,给他与自己一个机会。
她会努力试着喜欢他的,或许这一回,她能有桩情投意合的美满婚姻。
周劲保喜出望外,欣喜万分的收下。“我当然愿意。”
此刻,见到这一幕的欧阳延彻神色阴沉,愤怒又不甘,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越过人群,冲到伍冬鸳面前,不让她将缘结给其他男人!
然而欧阳杏缇却在这时勾住他的手,硬是将他往后拉,想赶紧离去。
“十五哥,咱们快走吧,我想去前面的摊贩那儿瞧瞧。”
“杏缇,你……”欧阳延彻气恼的瞪了妹妹一眼,怨她坏事。
就这么短暂的挣扎了下,当欧阳延彻再回过头时,伍冬鸳他们已经不在摊贩旁,随着川流不息的人潮不知去向,难以再寻。
重生之后,有些事情还是一样,但有些却已开始改变,与过往截然不同,不可预测……
伍冬鸳交付缘结的举动,正是一种许婚的暗示,所以周劲保在七夕过后没多久就与父亲一同上伍府作客,再次试探两家联姻的可能。
面对周家父子到来的目的,伍士全有些为难,干脆要妻子方氏去探探女儿的意愿,没想到这一回伍冬鸳竟说一切由爹娘作主,暗允的意思明显。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迟疑的,只要女儿愿意就好,便爽快的答应婚事,两家开开心心的准备了起来。
周家很快就挑了个好日子,正式带着聘礼及媒婆上伍府提亲,伍士全夫妇一早就在府内等着提亲队伍出现,而即将身为新嫁娘的伍冬鸳却极为淡定,全然没有出嫁的喜悦,好像等会儿周家的提亲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姐,您……真决定要嫁给周公子?”
巧莲看伍冬鸳一脸平静的坐在房内看书,真的非常困惑,这段日子伍冬鸳一连串奇怪的决定已经让她一头雾水,完全猜不出自家小姐到底在想什么。
她真的对欧阳延彻死心了?巧莲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直以为小姐是非欧阳延彻不嫁的,谁知一转眼,什么都变了,而且还变得非常没有道理。
“人家今日都要登门下聘了,还会假吗?”伍冬鸳依旧一派淡定。
她的确没有太多喜悦,只是平静的接受这门婚事,嫁给他的这个决定无关情爱,纯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机会罢了,至于她与周劲保之间的情感,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不必急于这一时。
“小姐小姐!”一名丫鬟突然冲入房内,一脸的焦急。“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如何不好了?”伍冬鸳困惑的轻蹙柳眉。
“周家下聘的队伍都已经来到咱们府外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来闹场生事,不让周家人入门。”
“怎么会?”伍冬鸳一脸疑惑,他们家又没与什么人结怨,究竟是谁刻意来惹事生非?
“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吗?”
“听门房说,那一群人似乎是……是谨王爷带来的。”丫鬟的表情非常凝重。
“你说什么?!”伍冬鸳不敢置信的大眼。
周家来下聘,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来闹场?她起身,急急奔出去,巧莲也连忙跟上,一同去看看情况。
她们很快就来到前庭,伍府的仆从大多都聚集在门内,频频瞧着外头景况,此刻周家的下聘队伍及一箱箱的聘礼全数被一群侍卫挡在伍府门外,不得而入,大门两旁聚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将伍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讨论声不绝于耳。
周家请来的媒婆急得频频冒汗,眼睁睁看着下聘的吉时过去,束手无策,而周劲保却不在队伍里,人群中也不见欧阳延彻的身影。
伍冬鸳瞧着门外的混乱,双眉紧蹙,向一旁的仆从探问。“周大哥呢?还有谨王爷在哪儿?”
“他们正在前厅内。”其中一名男仆回道。
伍冬鸳转身,再往前厅奔去,巧莲仍是追在她的后头跑,主仆俩迅速转移阵地。
伍冬鸳才到前厅门外就听见周劲保恼怒斥责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挡下我的下聘队伍,不让聘礼及媒人入门?”他早已气得不管欧阳延彻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劲保,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
前厅内,欧阳延彻一贯冷傲的坐在椅子上,与站在他面前的周劲保对峙着,后头的曹渊同样冷着一张脸瞪向周劲保,两方火药味浓厚。
伍士全与方氏则在一旁担心不已,为免周劲保气到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伍士全只能试着不断安抚他,尽可能缓和厅内凝重的气氛。
“本王恰巧经过,知道伍府今日有喜事就上门来看看。”欧阳延彻没有回答周劲保的问题,倒是瞧向伍士全。
“伍侍郎,嫁女儿是件好事,原该得到众人的祝福,怎么你们却低调若此,不让人知晓,如此见外?”
他暗忍着气,不将怒意显露出来。他今日恰巧经过,那么刚好碰上周家下聘的队伍,赶紧命随行侍卫挡住,要是真让周劲保顺利下聘那怎么得了?
伍冬鸳倾慕的明明是他,不是周劲保,这桩婚事不该出现,他也绝不会让此事成真!
“下官心想只是下聘罢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等到定下成亲之日,再让众人知晓也不迟。”伍士全客气的回道,并没有透露这其实是女儿的意思,她不希望这桩婚事太惹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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