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偏心又如何?这许家偌大的家业,难道不是许老夫人挣下的,她就算是把所有的都给了赵恭,那是她的自由,与你何干?你们就能为了那点子家产,杀
人?你们才是十恶不赦的该死之人!”
许老大瞳仁缩了缩,却是没说话。
聂知州听得一脸懵逼,拍了一下惊堂木:“苗氏,你这话到底是何意?” 苗氏委委屈屈的开始喊冤:“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奴家这死去的婆母,心可偏着呢,几个月前,奴家可是亲耳听到,她与公爹说什么‘那四成的金银可都收好了’,你不知道,当时奴家听
到,心都凉了,我们老爷劳心劳肺的为这个家,结果呢……转头,婆母竟然把四成啊,足足四成给了公爹,这……简直……” 赵恭气得猛地咳嗽了几下,才咬着牙,死死盯着一言不发的许老大,手指愤怒地指着他:“好!真好!好你个许殿文,原来,你竟然只是听了这妇人一面之词,竟然连亲母都害,你心有疑惑,为何不去
问你的母亲?你若是问了,她难道不会告诉你缘由吗?”
许老大没说话,显然,根本已经无动于衷了。 赵恭深吸一口气,看向也疑惑不解的三个儿子,拍了拍老二的手背:“老二,老大既然怀疑我与你三弟四弟,那么,你就亲自去一趟先前许家铺子的四个老管事,他们如今年岁已高,你且同他们讲清楚
,就说……事关老夫人临死前交代的事,他们就明白了。”
许老二红着眼圈颌首:“是。”
许老二回头深深看了后背听到这话莫名一僵的许老大,抹了抹眼,很快就离开了。
众人心里虽然疑惑,可三观还是很正的,本来也觉得这许老夫人为何要留这四成的金银,难道真的是偏心?
想给自己的夫君留点东西?
后来听到姚宗平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这整个许家都是许老夫人的,就算是都给了又能如何?
不多时,许家铺子先前的四个老管事就已经被请了过来,只是随即而来的,是他们身后抬着的足足十个箱子。
等那四个老管事进来之后,让下人把十个箱子一一摆在那里,他们拄着拐杖,年事已高,早就不管事了,如今管事的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只是他们是最早跟着徐老太太的,所以,许老太太极为信任他们。
四位长者到了近前,朝着聂知州揖了揖手,就要跪下,被聂知州阻止了:“诸位年事已高,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四位老者倒是也不客气,点点头,竟是看也未看许家老大,而是走到赵恭面前,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喊了声:“老太爷。”
不知为何,因为这一声,赵恭的眼圈更红了,闭上眼,“劳烦各位了,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公布吧。”
四人对视一眼,颌首:“是。” 说罢,为首的老者抬抬手,顿时,先前抬着那十个箱子的下人,立刻一一打开了那十口箱子,只是等箱子打开了之后,顿时众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十口箱子,竟是五箱子金子,五
箱子银子。
金光灿灿的,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许老大说的那四成金银,真的是……只是,既然是偷偷给的这赵恭,为何会在四位管事的手里?
那四位管事随后则是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许家老二:“二老爷,既然大老爷不信,那于情于理,让你来念,应该是比较稳妥的。本来,这封信,应该是交给大老爷的,不过……看来不给也罢。” 许老二慢慢接过那封信,慢慢展开,可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可却拼命忍住了,随后许久,才咬着牙看了眼许老大,哽咽着一句句念了出来:“吾儿……殿文……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
候,母亲大概已经离世了,而你如今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你的生意出了问题;还有一种,就是你的生意比母亲在世的时候,还要好,那么这些金银也就无所谓了。 不要怪母亲留了这些金银,毕竟……当初母亲把许家交给你,同时,也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可你二弟心慈手软,虽然有天赋,却不如你有手段;你三弟身子骨不好,四弟更加纯善,都不是做生意的料,
所以这许家的铺子,只能交到你手上。可是……这生意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母亲怕你一万一蹶不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只能留下了这一后手。 如果你失败了,不要气馁,当年母亲白手起家,也做得很好……你与老二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大不了就重新开始……这些金银,我交给你赵叔与四位管事了,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会在你危难之际,帮你渡过这一次……还有你赵叔,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喊他爹,他其实一直把你当成亲子……”
第325章 俯首认罪
许老二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泣血,而许老大从听到最开始一句话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越是往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这些金银怎么可能是留给他的?
怎么可能是留给他的?!
明明就是母亲偏心,想要给老三老四……
肯定是假的,这封信肯定是假的……
只是他摇着头,眼底却有泪喷涌而出,让他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模糊着。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沉寂,不少人偷偷抹着眼泪,瞧着许老大几欲崩溃的眼神,又觉得快意,却又觉得对方可怜,他虽然有个畜生不如的亲爹,可他有个好娘亲,有个好后爹,竟是连百年之后他可能会
遇到的危机都想到了,可是他呢?
不过是听信了这严胤的一面之词,不过是听信了这苗氏的床头风,就晕了头脑,不顾亲情,不顾伦理,竟是做出弑母的恶事! 许老二也哭成了泪人,继续哽咽着念着,最终到了最后:“……老三老四,你们也不要怪母亲,你们着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是母亲留给你们的,足够你们富足一世。人生知足常乐,你们都会过得很好
的。”
许老二念完了,捧着信,哭着跪在地上,朝着大堂外,哭嚎了声:“娘啊……” 许老大随着对方这嘶哑的一声,猛地倒在了地上,满眼的崩溃与难以置信,他突然爬了起来就朝着许老二踉跄着冲了过去,在许老二愤怒的目光下,夺下了他手里的书信,瞠目圆瞪,迅速地看着那封
信,只是越看,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崩溃,到了最后,整个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众人瞧着他这模样,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牙,就看到那许老大突然仰起头,嘶吼了一声:“啊——”
随即,猛地歪过头吐出一口血,竟是硬生生往后倒了下去。
“大哥!”许老二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连忙爬到了对方倒下的地方。
看着对方瞪圆着眼,死死盯着上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哆嗦着唇,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他的手颤抖着在半空中乱摸。
赵老三赵老四站着没动,可看到这一幕眼圈也红了,赵恭不忍心,可又怨着恨着对方,偏过头,干脆不看。
许老二握住了他的手:“大哥……”
“扶、扶我……我……起……起来……”许老大虚无缥缈的声音让人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整个大堂静得出奇。
许老二流着泪把他扶了起来,就看到许老大撑着身体,竟是朝着一脸懵逼还没回过神的聂知州跪趴了下来,声音低而清晰:“罪……罪人……许殿……文……弑母谋……财,俯首……认罪……”
这句话一落,众人却并不如先前那般快意,瞧着这许老大竟是觉得可悲可叹。
可可怜之人却又可恨之处,偷偷抹了下眼,想说什么,想叫好,可那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竟是说不出来。
他们瞧着不远处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蔫蔫的严胤父子两,心想,若是没有再遇到这两个人,许老大对自己的母亲信任一下,他能不这么自私一点,也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聂知州听到许老大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让师爷赶紧去让他画押。
等许老大的血手印摁在了上面,他终于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整个大堂顿时乱成一团,楚轻抿着唇,眼圈泛红,即使破了案,可心里竟是半点轻松也没有。
看着悲痛欲绝的许家人,轻叹一声,手却是被人给突然握住了。
楚轻转过头,就对上了李天啸的墨瞳,握紧着她的手,没说话,却像是无声的安抚。
楚轻勉强露出一抹笑,李天啸拉着她从人群走了出去,这件案子已经与他们无关了,后续的事情应该很容易解决了。
因为青州这件案子太过让人愤怒,所以去的人很多,等他们出了府衙,反倒是街道上很清净,他们并排走着,楚轻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别的,竟是忘记把手抽出来。
两人像是寻常的夫妻一样,静静地沿着这条道就那么走着。
天一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多话,直到天黑下来,楚轻才彻底把心底的难受排解了出来:“谢谢。”
她声音有点低,李天啸忍不住笑了,让楚轻疑惑地偏过头去看,“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当了这么久的提刑,见惯了世间的悲欢离合,早就看淡了。”李天啸静静看着她,可眼底却是攒动着极浓烈的感情,让楚轻一时间无所适从,却并没有移开。
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望着对方眼底的光,里面清楚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仿佛满天星辰,耀眼的让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李天啸在她终于想开口之前,阻止了她:“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阿轻,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并非无心,为何……你不愿意?你别急着拒绝我,如果这次能够斗败刘太后……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等那时候,你师父的仇报了,身无牵挂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楚轻眼底有星光闪过,转瞬即逝,她嗓子哑的说不出一句话,胸口像是压着千斤石,可她突然就想到了许老大先前绝望崩溃的眼神,也许,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站在原地踟躇不动,而他却在一步步朝
着自己靠近。
楚轻突然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许久,她听到自己哑着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楚轻没敢看李天啸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立刻就答应了,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沉沦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可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她到底在怕什么? 如果师父的仇抱了,在同意之前,她会告诉他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他愿意接受自己,那么她就接受;即使以后他做不到,那么……她就会离开,隐姓埋名,像师父一样,在一个小地方当一个仵
作,一别两边,再也不见。
可在此之前……她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楚轻没有抬头,可李天啸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骤然急促的呼吸以及难以言喻的激动,让楚轻也忍不住笑开了。
许老大后来醒来之后,亲自交代了所有,正如严胤先前所言,他先是说通了苗氏,随后因为偷听到了谈话,告知了许老大,随后苗氏与严胤先合伙动手,最后许老大才一咬牙狠下了心。
翌日聂知州当堂宣判,严胤、苗氏、许殿文谋财害命,罪大恶极,判秋后问斩,严匈知情不报,判了流放。
姚宗平处理完事情已经是两天后了,他们同宁老爷辞行,宁老爷也感慨不已,“这次的事,多亏了姚大人,否则……怕是老夫人真的要冤死了。只是那许家老大……哎,着实……”
宁老爷终究再也说不出指责的话。
许老大在大堂上晕倒之后,身体竟是一日日衰败下来,宁老爷昨日宣判的时候过去看了眼,竟是一夜苍老了十多岁,明明还是精壮之年,瞧着竟像是六七十岁的老者,瞧着竟是再生不出半分责备。
他做了错事,也受到了惩罚。
姚宗平摇摇头:“这次还是多亏了这位萧夫人……若非她坚持,怕是还……”
姚宗平也感慨不已,只是可惜了这次的功劳又便宜了聂老儿,可是到底这次对方没耍花样,算是给许氏报了仇,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等一行人告辞出来,姚宗平转过头看了看,发现没看到梁玉:“梁老爷呢?”
陆桓道:“梁老爷在帮着处理许家的事,赵恭打算把那十箱金银全部捐出去盖学堂以及别的善事。”
姚宗平半晌没说出话,叹息一声,随从楚轻等人开始往远河镇走。
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心情也格外的沉重,只是到了远河镇,楚轻看对方的心情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幽幽开口:“姚大人,还有最后一件案子。”
姚宗平本来正感念,突然听到这一句,表情像是被噎了一下,幽怨地看着楚轻:“萧夫人,你怎么就能这么败兴呢?”
楚轻笑眯眯道:“姚大人这是打算耍赖?”
“怎么会?”姚宗平立刻摇头:“像本官这样一言九鼎的人可不多了,既然答应了你,自然说到办到,现在这不是还有一件案子么,等三件事了了,本官肯定告诉你……那谁的下落。”
楚轻深深看了姚宗平一眼,“希望如此。姚大人不要企图欺骗我,否则……”
楚轻没继续说,只是那笑眯眯的模样,让姚宗平抖了抖,莫名想到了笑面虎。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这萧夫人一个娇滴滴的夫人,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到时候是打算随便说个地方骗她的吧? 只是姚宗平没注意到楚轻视线在落在他身上之后,随即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桓一眼之后,才缓缓移开了目光。
第326章 箱中白骨
姚宗平与陆桓回到了府衙,受到了衙役的热情在欢迎。
“大人,您这次可真是太太太厉害了。竟然这么难的案子,都让您给破了!”
“对啊,这件事可传遍了整个青州以及下面的各个县镇,大家都传的越来越邪乎……”
“就是就是,这次我们远河镇可真是长脸了。”
“……说是什么巫蛊娃娃害人,结果竟然还是人,还是大人厉害,火眼睛睛的,直接就看出来了!”
……
众人夸的姚宗平脸上发烫,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这次主要就是多亏了萧夫人,否则,别说是破案了,估计,连看都看不出来。
可惜,对方不肯给他当师爷,否则……这远河镇以后被治理的多好啊。
姚宗平去也知道分寸,低咳一声:“你们这次想多了,是人聂知州能耐,本官……其实没做什么。”
萧夫人说了,低调。
再说了,这次聂老儿肯给他脸子?肯定对方最后把功劳全部都占了。
算了,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本来破案的也不是他,人萧夫人都不在意。
如果继续传下去,等上头发下奖赏,他才是反而更丢人。
衙役懵了:“啊?”
姚宗平低咳一声,“以后比乱说了,这次……是聂知州办的。”
姚宗平咬着牙,嘱咐了一番,跟陆桓回了书房。等回去,一屁股坐在那里,撑着脑袋感慨:“你说这萧夫人,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陆桓慢慢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姚宗平嗯了声,看陆桓眼底浮掠着不安,安抚道:“你放心,等第三件案子一完,我就想个地方让他们去找。等他们一走,你就去别的地方躲些时日,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
陆桓垂着眼:“可……大人,其实我……” 姚宗平看他脸色不对,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