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已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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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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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还真回来了?”
方晓君困惑地看着他,说:“难道她没跟你说?你俩……不是都在一块么……这些天。”
“……”
陈景皓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田遥的影子。他不跟方晓君废话,径自往走廊那边走。
走几个服务生路过,跟陈景皓打了招呼,他匆忙点头,只顾着往工具房走。还没走到,他便停住,定定望着三米之外的一个人。
那个人拿着长柄拖把在拖地,看到他,也慢慢直起身。
她有着一头及肩的长发,漆黑又整齐。
“你、你看什么。”
田遥看着他,脸上有点热,不知是发窘还是想发火。
“没什么。”陈景皓轻轻笑了,带着无可奈何的味道。
“不好看么。”
“不好看。”
“……哪不好看了。”
田遥转过脸,对着墙上的茶色玻璃左右看了几眼。里面的人长得跟五年前差不多,变了的只有那冰冰凉凉的眼神。
陈景皓说:“不是你的。”
田遥:“……”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转了个身继续拖地。
陈景皓回转身,回想刚才她的模样,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田遥轻飘飘的声音。
“陈景皓,你真混账。”
陈景皓几乎是乐着回到吧台,他还没在凳子上坐稳,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添添……你怎么来了……”
高添添拎着包,款款向他走来。她今晚的衣着和妆容,比往日更加精致和考究。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来看看你不行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景皓从凳子上下来,“你不是说不喜欢吵的地方吗。”
高添添的确不喜欢来这里,灯红酒绿,鱼龙混杂。而她今晚不但来了,还带来两个人。
“我跟我朋友过来玩玩。”
高添添指指身后的两个女人。穿条纹衫的叫梁琪,穿格子裙的叫李颖,都是以前陈景皓见过几次的。
陈景皓还没来得急寒暄,吧台后方晓君热情的声音响起。
“哦哟,添添,你来了啊。几时回来的啊?都没听我哥提起。”
酒吧里的人都管高添添叫“嫂子”,就只有方晓君对她直呼其名。高添添也不在意,反正啊,当年方晓君是她的手下败将。
高添添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笑眯眯起来。
“晓君,好久不见。我回来两天了,他这两天都陪着我呢,估计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吧。”
这回轮到方晓君愣神片刻,高添添又说:“你烫了卷发了嘛,真好看,比以前有女人味多了。上回我见你还是黑长直呢。”她不等方晓君接话,看着陈景皓说:“我跟朋友先过那边坐了啊。”
高添添露出迷人的微笑,挽着梁琪的胳膊,和李颖一起走向刚空出来的一个卡座。
方晓君抱着胳膊,饶有兴味地看着高添添的背影。
“哦哟,我说怎么两天不见你,原来是陪前女友,哦不,准媳妇去了啊。”
“……瞎说什么。”陈景皓一屁股坐回高脚凳上,闷闷地说。
方晓君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跟田遥在一起呢。”
“……”陈景皓手搁在吧台上,他垂眼看着大理石的纹路,一时无语。
方晓君安静了一会,忽然冷笑了一声。
“呵,看来有人要伤心咯。”
陈景皓抬眼,方晓君并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掠过他,直直停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陈景皓循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觉胸口像被大石压着,生疼生疼的。
他只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方晓君那声冷笑嘲讽意味更浓。
卡座还有前面客人留下的垃圾没来得及收拾,高添添叫住路过的一个穿米色制服的人。
“哎,服务员,麻烦帮收拾一下这里。”
田遥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狼藉,说:“稍等。”
田遥喊来一个服务生一起收拾,服务生收拾杯盘,她擦桌子扫地。高添添站在边上,双手拎着包,俯视着她们。
服务生先端着杯盘走了,剩下田遥在做收尾工作。
高添添开口说:“哎,你是新来的么,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田遥这才抬头正眼打量了一下高添添。她是个典型的小脸美人,小家碧玉的看着让人心生怜爱。
“是。”田遥答。
“哦,难怪。”
“收拾好了,您请坐。”田遥微微低着头,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酒吧里出入的漂亮女人如过江之鲫,田遥也没怎么琢磨刚才跟她搭话的美人,她心里兜着另外的事。
一时闲着,她倚在走廊的墙角里,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发出一条短信。
【田遥: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教我做菜么。】
她握着手机,一下一下砸着另一只手心,没到十下,手机就震动了。
【陈景皓:怎么突然要学做菜啊。】
【田遥:因为你做得好吃。】
田遥刚发完信息,刚才那个服务生就急急忙忙跑过来,在她面前刹住车。
“哎哎,美女,帮我顶一下,19桌的客人,手下东西哈。我我我——吃坏肚子了,不好受啊——”
田遥反应过来,19桌不就是刚才那个美人么。她把手机收进裤兜,说:“行。”
“哎,美女你真是好人。改天请你吃宵夜。”他拍了几下田遥的肩膀,然后一溜烟跑进厕所。
田遥来到19桌,卡座角落的阴影里多了一个人,那人大半身子被倾身向前的高添添遮住,依稀看得出是个男人。
高添添指了指桌上一滩倒出的酒,说:“这里擦一下,不小心洒出来了。地上的也拖一下,不然等会要滑倒了。”
“是。”田遥应了一声。
梁琪和李颖站了出来,给田遥让道进去。
高添添靠回沙发,男人的整个轮廓暴露出来。他一直低着头,将手机锁了屏,慢吞吞塞进裤兜里。高添添和他坐得很近,她交叠着双腿,粉色的裙子铺陈到男人卡其色的长裤上。
高添添捏了一下男人的脸,娇嗔道:“陈景皓,你在忙什么哦,一天晚上都在看手机。”
田遥擦桌子的动作更慢了。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那声震动,细微又短暂,挣扎了一下,马上堙没在酒吧的嘈杂里。
就像她的感情一样,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田遥低着头,眼里只有那滩水。她感觉有些无力,好像被抽走了脊骨,全身都软塌塌的。
陈景皓声音沙哑低缓:“没什么。”他站起来,“你跟她们玩,我过去一下。”
他擦着高添添的膝盖,挤了出去。高添添双手攀着他的胳膊,随着他的移动滑到了他的手掌里。
“嗯。”高添添说,“一会我等你回家。”
陈景皓什么也没说,或许是周围太吵,把他的声音盖住了。
田遥把酒渍收拾妥当,拎着抹布提着拖把退下。她将东西随意往工具房里一放,掏出烟盒往后门走。
水泥地面已经散去白天的热度,屋角那个梨形灯泡消耗着仅存的寿命。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吠,田遥擦燃一根火柴,把烟点上。
她一手抱着胳膊,站在门边一口一口吸着烟。猩红的烟头急促地一明一灭,她很快抽完了一根。她平时最多每天一根,一来她没什么闲钱,二来她最近抽得也少了。这回,她没多想,抽出第二根咬在嘴里。
后门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里面走出一个人。田遥手上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
是刚才那个服务生,叫张驰。
张驰看见田遥手上的烟,脸上见怪不怪的表情。张驰朝她抬了一下下巴,说:“美女,刚才谢谢了啊。”
“不用。”田遥回过头,将烟放进嘴里。不知是否超限的原因,田遥咬着软软的过滤嘴,觉得有点苦。
“哎,用的用的。改天请你吃宵夜哈。”
张驰显然也是偷空出来抽烟的,他吐出一口烟,感概地说:“没想到是我们老板和老板娘在那,吓得我啊——”他又猛吸了一口,“嘿嘿——有压力呢!真怕不小心搞翻个杯子什么的。”
田遥淡淡地说:“所以你拉我去做垫背了。”
“哎——”张驰夹烟的手在空中虚点几下,“我那不是‘人有三急’吗——瞧你,不就是叫你顶了一下吗,什么垫背不垫背的,说得那么难听,至于吗——”
“你们都知道她是老板娘。”
“当然知道啦。都多少年了,有谁不知道啊。”
田遥冷笑一声,她声音低缓阴沉:“要是早知道他在,我就不去了。”
张驰看向她,“你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啊。”
田遥没理他,把半截烟扔地上,一脚踩灭,往门里走。
张驰呆呆看着她,那根烟僵在手上半天忘了吸,等田遥走远了,他才低低骂了一句。
“真是有病!”
酒吧里,梁琪和李颖坐回沙发上,李颖拈起一根鱿鱼丝,沾了一点青芥末放进嘴里,边嚼边看着高添添和陈景皓的背影。
“哎,望夫石,醒醒。”梁琪在高添添眼前晃了晃手,说:“你这是咋的了,失魂落魄的,不像你风格啊。”
高添添懒懒地哦了一声,“那什么才是我的风格啊。”
李颖咽下鱿鱼丝,插话道:“幸福的小女人呗,像你以前一样。”
高添添嗤笑一声,有点无奈,说:“你也知道是以前了。”
梁琪语气幽幽,“有心事不说,会憋出病的哦。”
“没——有——”
高添添心里断然没有嘴上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的猜疑和不安。
被背叛是在她骄傲允许范围外的事。
即使最后闹得曲终人散,她也会提前一步抽身,就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
分手都是她先提的。
她有直觉,那个女人一定跟他的酒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是这里的客人,又或许,是这里的员工。
前者她暂时没发现可疑之人,而符合后者条件的只有方晓君一人,至于那些服务生和名不见经传的驻唱歌手——呵呵,除非陈景皓眼瞎了。
高添添心里瞎合计着,不觉有些意兴阑珊。
“我有点困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颖被她噎住,“喂,你怎么搞的,先说来的是你,先说要走的人也是你,还有没意思啊。”
梁琪也抱臂,跟李颖统一战线。
高添添拎起自己的手包,“那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去了。你们别嗨过头了,回去注意安全。”
李颖和梁琪面面相觑,怔怔看着她走向吧台。
“真扫兴。”李颖将鱿鱼丝丢回盘子里,“每次来酒吧都是这样。她跟她男人,完全不同路数啊,这两人到底怎么处了四五年啊。”
“谁知道。”梁琪也怪笑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调兵遣将。
高添添走到陈景皓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
陈景皓摁灭了手机屏幕,转头,说:“怎么了。”
“我想回去了。”
“好。”陈景皓又摁亮了屏幕,已经十点多了。他咬咬牙,说:“我送你回去。”
“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我先送你回你家。”
陈景皓站起来,神情少了他一贯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峻。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陌生,又恐慌。
高添添挤出一个笑,“……好。”
高添添家在宁川市一个价格不菲的别墅区,离这里一个小时的车程。偏偏在北环大道上两辆货车追尾,两个大块头将路堵住,几乎水泄不通。一堆私家车如蚂蚁追糖一样黏在那里,没法掉头,只能龟速爬行。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极少交流。
把高添添送到家门口已经将近十二点,陈景皓简单跟她道了晚安,那辆白色的车子像骏马一般,掉头飞快地奔进夜色里。
高添添看着那迫不及待变小的白点,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凌晨一点,夜阑人静。偶有江风吹过,树叶沙沙响。草丛传来虫子细碎的叫声。
老旧的小区,青白色的路灯下,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立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根烟,不时往路口方向瞄几眼。薄薄的烟雾被江风吹散,昏暗夜色中男人的表情更加暧昧不清。
田遥手里握着那支钢牙电筒,光柱随着她的手臂晃动。她看见路边有个人,但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陈景皓掐灭了烟,跟了上去。
她的背影瘦削却坚韧,像棵杨树一样笔直。
他像被绑了一根线,线的另一头在田遥手上。她走得越远,那根线绷得越紧,勒得他胸口发疼。
“田遥。”他低低唤了一声。
田遥没有应声,甚至没有停顿,像没听见一样,一直往前走。
陈景皓走了几步,一把捞过她的手腕。
田遥被他拽得停下脚步。
田遥的手腕跟她人一样瘦。除了骨头,陈景皓还摸到了一段凸起的疤痕。
他愣愣地低头,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
那段细长的痕迹,像一道分界线,在五年前,分开了爱与恨,分开了白与黑。
“放手。”田遥回头,眼神冰冰凉凉。
“……”陈景皓松开手。
田遥开了铁门,往楼上走。
陈景皓一言不发跟着她,到了她门口,他拿手垫了一下她摔上的门,侧身闪进屋里。
田遥定住,转身看着他。他的眼睛还是那般黝黑,那样的黑色能包容万物——包括谎言。
也不对。田遥想,实际上,他并没有撒谎。
他只是有所隐瞒。
“出去。”田遥低喝。
陈景皓不动,非但不动,腰杆还挺得笔直,底气十足的样子。
“田遥……她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田遥冷笑一声,胸腔跟着那轻轻的颤动泛疼。
“关我什么事。”
短短的五个字,像把冰冷的刀,把他的担心和焦切都削到地上。
“……是吗。”
他连续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夜车,胳膊酸了,眼睛也有些涩痛了。
他的难过,她全然不知,就像他也无从知晓,她现在心里兜着的心思。
田遥低头,看着自己廉价的衣服,以及手里攥着那只可笑的钢牙电筒,甚至连假发也是菠萝货。
她又想起酒吧里他身边那个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女人,想起他在盛辉国际的房子。
还有那只扣在桌面的白色相框。
她一个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以前,她没觉察到这种差别,是因为她的眼界里只有他,而他也极力淡化这种差距。
而现在,多出了一个人,便有了对比,鲜明的对比。
也许她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田遥想。
她站在低处,只能仰望到他,而他站在高处,拥有更广阔的视野,更丰富的选择。
她像一块普通的木板,不过是在他正巧资源紧缺的时候,临时替他挡住心头那个漏风的缺口。现在他拥有了更质优的修补材料,她的卸任之日自然跟着到来。
沉默,只有帘尾随着夜风不断卷动。
陈景皓忽地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角。
他身上的烟味很浓,混合着男人的体香,是她熟悉又遥远的味道。
这个不清不白的吻,像一根细细的火柴,在黑暗中劈开一方小小的光亮,笼罩着她,也点燃了她的怒气。
她猛地将他推开,陈景皓只是笑笑,回味无穷似的,说:“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他把她推进一个大坑,自己却站在边上,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说:
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我还能置身事外么。
田遥扬起左手,往他脸上挥去。
陈景皓却再度攥住她的手腕,还有那道岁月的分界线。那道疤痕明明那么细小,却像一道火线,灼热了他的掌心。
田遥另一只手却握紧那根钢牙手电,直直朝他胸口扎去。
陈景皓始料未及,没能避开,或者说不想避开。泛着冷光的尖锐钢牙,牙尖刺破深蓝色的衬衫,没入他的左胸膛。
他没有后退,只是身形一僵,闷哼了一声。
不知她是有所保留,还是手劲不足,陈景皓能感觉到伤口很浅。
他将她拽近了一点,平静地说:“气消了么。”
田遥甩开他的手,手腕还残留着他的热度。
“你滚。”
陈景皓蓦然想起那天的中年男人,她也用了同样的词。
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歇斯底里。
那两个字,带着些微的颤音,像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意捧出来,对方迟迟不肯收下时恼羞成怒的颤抖。
田遥转身进了卧室,花了许多力气,才将门轻轻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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