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儿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恍惚了一阵。
“老板娘，别看了。”小黑站在她身后，笑笑地拍着她的背，“老板一会儿就回来。”
几个女人正在整理碗筷，觉得苏安儿亲切，便开始恢复了叨念的秉性：“老板娘，我说老板真是个好男人阿。”
“是啊，是啊，长得又俊，还对老板娘你好。”一个年纪轻一点的女人附和着。
刚才那个大姐模样的女人摇摇头，将空了的盘子收起来，说道：“俊不俊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对你好，你们说，女人一辈手，能找一个对你实诚的，一心一意的男人多么不容易啊！”
说完顿了顿，又朝苏安儿谆谆地说道：“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苏安儿沉默着有些出神乡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珍惜，心里却觉得有些混乱，有些东西纠缠着她，却像是一团麻！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喂，你说什么话啊。”小黑看苏安儿表情有些怪，不爽地朝那个女人瞪了一眼，“你个女人哪里看我们老板娘不珍惜啦，她只是害羞，害羞而已”，
说完转过头来朝苏安儿笑笑：“老板娘，你可别听她胡说……来来，我们先干活。”
“好。”苏安儿这才想起自己该干的工作，连忙这才拿出纸笔，挪了挪身子，开始问道——
“你们对投保的想法怎么样？”
“如果叶氏只出百分之六十的钱，剩下的钱你们愿意出吗？”之类的问题。
大家一一做了回答，都说了自己的想法。
时间嘀嗒嘀嗒地前进。
那个大姐模样的女人一边收拾好碗筷，一边给大家切了些西瓜：“其实，保险啊，我们是愿意的，我们一家就靠当家的那些工资过活，挖煤可是个危险的行当……”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人附和道，“前几个月我就听说隔壁的矿场塌方了，困死了好些人呢。”
“造孽啊。”刚才那个女人接嘴道，“死了人就赔了几千块钱，让那些老婆孩子怎么过活呢。”
苏安儿愣愣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某个地方忽然颤了颤，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死死地往外面瞧，问道：“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小黑看着她如此紧张，连忙安慰道：“老板娘别怕，我们矿场可是严格按规定建设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轰隆！”
“轰隆！”
“轰隆！”
剧烈的响声有天崩地裂的错觉，几个矿工哭丧着脸，眼睛发红地跑进来：“不好了，矿井塌方了！”
“矿井塌方了！”
“矿井炸了！”
一声声震动了整个矿场，所有的人发疯似的往矿井方向跑。
矿井塌方了……？苏安儿的脸苍白无血。
“哇，你个死鬼可不能这样扔下我啊！”一个女人的呼喊声响起。
……
“孩子他爹，你不能这样子走了啊！”另一个女人哭诉着。
女人的哭泣声，尖叫声……交织成让人心口发颤的混乱声音。
乱来，全都乱了！围观的人，哭喊的人在被无数土方淹没的矿井入口叫喊着，有的妇女爬在山石上用手去挖片刻就已血淋淋的了。
苏安儿愣愣地往矿井方向走，她的脑手一片空白，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小然，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小然会就这样被困死在里面吗……
这么优秀的人……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苏安儿感觉眼前一黑，全身无力，身体发软，差一点就要跌倒在地。
第八十一章 【生死】
倒下去的一刹那，脑手里只想着——小然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只是这个想法冲进了脑手，就觉得心口揪得厉害。
幸亏，身子猛地被后面的人扶住，苏安儿才算没有跌坐在地上。
“老板娘，别怕，别怕。”小黑也被吓得脸色发白，听着女人们嗷叫哭泣，鼻子也觉得开始发酸了。但是他看到苏安儿几乎跌倒的样子，只能努力稳住自己，一边跑上去扶住苏安儿没有让她跌倒，一边还安慰地喃喃着，“老板娘，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苏安儿愣了一下，咬着牙，推了推小黑，努力自己站直身子，点头喃喃着：“对，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喃喃着，喃喃着，却觉得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苏安儿的手开始发抖，颤颤地抖。
强迫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苏安儿走到矿井前，看着那土石方堆积如山的入口——
围观的许多女人已经趴跪在地上哭叫，跪趴在地上，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有些女人更是不顾自己已经出血的双手，不停地跪着挖土。
是啊，困在里面的是她们的男人，是她们的爱人，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哭喊声，眼泪，鼻涕，女人捶打地面样子……汇集成一幅哀伤的画面。
心痛到仿佛世界末日，
仿佛那些困在矿井里的人已经死去般！
苏安儿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眼泪是没有用的，现在她必须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做！
对，冷静下来……虽然很艰难。
可是，小然，还在里面！
那么多人被困在里面！
苏安儿用力将已经涌到眼眶旁边的热气往下压，往下压……直到重新感觉不到眼角的湿润方才罢休。
咬着牙，苏安儿用力地将手握成拳形，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要救他，要救他，死也好救他！”
说了许多遍，终于觉得自己刚才冰冷的身体开始发暖。
终于觉得被抽光的力气开始回到身上。
“对，好样的，苏安儿，别紧张……，苏安儿在心里暗暗喃喃着”，如果被困在里面的是我，小然一定会冷静地想尽办法救自己的。“
你也冷静下来！
想想他会怎么做，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苏安儿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都要陷进皮肤里一般。她却一直没有放开，很用力地握着。好像，仿佛只有感受到这份疼痛，才能觉得安心。
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苏安儿的眼神慢慢由哀伤变得镇定。
苏安儿努力地稳住发颤的手，拿出手机，立刻给叶卓然打了个电话——果然没有信号！
苏安儿深呼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没是，正常的，等他们挖通了矿井就会有信号了！”
“……老板娘？”小黑一直跟在苏安儿身后，却只能看着她痛苦的眼神无能为力，现在看她终于镇静下来了，轻轻地唤了一声。
苏安儿沉默着低下头。
女人们的哭泣声越来越响。
苏安儿用力咬了咬下唇，忽然抬头，豁地地冲上前去，对着围着入口哭泣的女人吼道：“别哭了，你们这样哭有什么用！”
女人们红着眼睛回头看她——完全不同的她。
这一刻，苏安儿凌厉的眼神与刚才坐在老板旁边温柔可人的模样完全不同，带着统领着的睿智和勇气。
好像千斤重的担子压下来，她都能担起一般。
只是，她眼角的点点红意，还是泄漏了她的担忧和紧张。
和她们一样的情绪……是啊，老板也在里面，和她们的男人一样被困在了这个矿井里，她也很难过吧，却不能表现出来。
“老板娘，我们不哭了！”那个大姐大模样的女人被震大一般顿了顿，然后很用力伸手擦了擦眼睛，好像要擦出一道痕迹一样用力，“你说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只要能把男人们救出来，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她的话引起和其他女人的一阵阵附和：“对，干什么都行！”
苏安儿用力地抿抿嘴，看着一个个女人们朝她看来的眼神，充满了信赖，求救……好像她是溺水时候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她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苏安儿又努力站直了些身子，虽然脊椎处又开始隐隐发疼了，她却完全不管不顾了。
她不能让她们失望，更不能让可能在里面等着她的小然失望！
也幸亏，因为这一次保单的工作，苏安儿对矿井塌方之后的救助还算有一些了解，只是她不知道做起来会如何困难。
不能退缩！
苏安儿在心里吼了一声，就看到几今年轻汉手拿里工具，就在入口处开挖了，连忙大声喝斥道：“你们几个，现在别乱挖！”
年轻小伙子们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苏安儿唰的一下白了脸：“你们这样乱来，如果造成二次塌方，那就完蛋了！”
“啊？”年轻的小伙子们做矿工还不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里面困着的有他们的兄弟，父亲，朋友。
他们很着急，只想着要立刻挖开才好……却听老板娘这样一喝斥，连忙住了手。
苏安儿点点头，表情冷冷的，转头朝小黑看了看，问道：“你们这里，谁做矿井探测工作的？”
苏安儿的指尖一直在发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一个斗士一样，好像什么困难都不能难倒她，勇敢得让人信赖！
“探测员们都跟老板进矿井了……这可怎么是好呢。”小黑痛苦皱着眉头，表情十分无奈，努力低头思考着，忽然用力一拍掌，跳脚道，“老李，对，老李在外面！”
“老李？”苏安儿问道。
“对，老李这几天有些小感冒，请了病假。”小黑兴奋地开口道，“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宿舍里，我这就去叫他！”
说完，迈着步子就要跑开。
“小黑，你先别走。”苏安儿毫不犹豫，一把将小黑拉住。
小黑疑惑地回头。
苏安儿冷着脸，然后指向旁边一个小伙子说道，“你快去叫老李，越快越好。”
表情严肃而凌厉。
“知道了！”小伙子也不含糊，听了话，立刻往员工宿舍跑去。
苏安儿顿了顿，又冲小黑喊道：“立刻联系太原那边的紧急救援警察，让他们来，还有叶氏总公司，马上！”
“是”，小黑得了命令，顿时觉得自己从一只无头苍蝇，变成了有方向的飞蛾，知道了该做什么，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
想着，小黑立刻跑去会客厅去找电话号码，准备执行苏安儿的话。
“老板娘？”女人们佩服地看到苏安儿沉稳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无能，只知道哭哭啼啼，哪有什么用，也强迫自己止住了哭泣，问道，“我们能干什么？”
苏安儿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一个女人，说道：“不停地拨这个手机，是……”是老板的！别停下来，接通了向我报道。”
“是！”女人接过手机用力点点头。
苏安儿深呼吸一口气，转头朝向大家，拉了刚才在女人中很有威信的大姐大模样的女人说：“其他的人，听秦姐的安排，所有愿意救人的人集中起来，每二十个人一个小组，男女混搭。”
秦姐点了点头，开始给大家分组，力气大的，力气小的，细心的，粗心地混搭起来，将百号人二十个人一组，分了八组。
苏安儿接过名单点点头，用力把腰挺得很直，人虽然不高，却有了能让人仰望的错觉，“等会儿，八组人分为两班，轮流换班去挖，三个小时一轮，干活的人要卖力，休息时候也要就好好休息。”
“好！”女人们用力地点点头，虽然眼角还带着眼泪，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开始坚毅起来了。
终于——
刚才小伙手拉着一个五六十岁样子的老伯跑来，一把拉到苏安儿面前说道 “老板娘，他就是老李，我拉他来了。”
老人微微咳嗽了几下，看来病还没有完全好。
看到矿井入口的情况，用力地皱么皱已经有些发白的眉毛：“塌方了？”
“嗯。”苏安儿不敢多说话，她怕泄了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
其实，能这样直直地站着，有条不紊地给他们作安排，下命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开始抱怨她的虐待了。
如果不是咬着牙，她随时可能晕倒。
“我知道了。”老李严肃地点头，朝着已经拿了工组站好的人，一挥手，喊道，“干活的人跟我走！”
“好，前面跟上。”苏安儿听了老李的话，转头命令道。
大家将自己哀伤的情绪压下，互相吼了几声“加油！”就像战士一般往前面走。
苏安儿在后面看着，忽然艰难地扬起笑容，大声叫道：“大家卖力一点！等救了人，我让老板给你们发奖金。”
众人们听了这话回头，“吼吼”地叫了几声，和苏安儿嚷了声“老板娘放心！”，脸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希望。
好像胜利就在前方。
苏安儿的指尖却一直在发颤。
她朝那个拿着她的手机不停的给叶卓然拨电话的女人看了看，心里的担忧没有减少一分。
老李已经有近四十年的工龄了，很是熟悉这种矿难事件，虽然还带着病，却是指挥若定。
经过他的分析，挖掘工作没有从塌方严重的入口处开挖，而是从另一侧另外找入口。
第一组人干活很卖力，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迟个几分，里面的人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死亡。
即使他们恰好带着水和食物。
“老板娘”，小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苏安儿直直地站着，连忙跑过来说道，“救援队的人，最早晚上才能到，叶氏那边的人不相信我说的，好像老板来这里他们都不知道。”
“这样啊？”苏安儿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果然是为了带自己离开那个城市吧，居然没有让别人知道。
他怎么这么任性呢？
“我知道了，小黑。”苏安儿朝小黑艰难一笑，“你让挖掘机和别的什么机械也参加挖掘工作。”
小黑点点头。
“只是要特别小心，听李师傅的指示，千万别让他们乱来！”苏安儿用力地用指尖戳着手心，用这种疼痛让自己沉静下来，不放心地嘱咐道。
“嗳！”小黑马上应了一声，又跑去忙开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流失。手机的电池越来越少，可是叶卓然的电话依然没有信号。
一恍三个小时过去了，第一批人被换下，第二批人顶了上去。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但是时间的流失代表着死亡率的加大！
大家都不怎么开口，只是低头挖！挖！挖！
苏安儿一直站在将要挖的入口处，想上去帮忙，却很快被人拉下了。
“老板娘，你休息一下吧。”刚刚从一线上退下来的秦姐有些不忍，犹豫着开口，“你手心都流血了……”
苏安儿“啊？”了一声，微微抬起自己的右手——手心居然被自己的指甲戳破了一层皮，明明已经血淋淋了，自己却感觉不到痛。
“你这样子，也没什么力气，别上去捣乱了。”秦姐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伸手搭上苏安儿的肩膀：“别怕，他们不会有事的。”
苏安儿“嗯”了一声，没有躲开她善意的动作，顿了顿，连忙摇着头，然后对秦姐忽然说道：“我不怕，他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是的，小然舍不得离开自己的。
否则，他有的是机会离开。
苏安儿又觉得眼睛发热，连忙低头稳了稳情绪。
秦姐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说话。
天渐渐黑下来了，太原那边的救援队还没有到达，第二批人已经下来休息了，与第一批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互相用力地拍了拍手掌，好像在互相鼓励。
是的，困在里面的是他们的家人，朋友，情人……所有的人都在咬牙努力着。
第一批下来的女人们趁着休息时间给大家煮了小米粥，一大碗一大碗地摆在桌子上等着凉。
从矿井上面下来的人，不管男女拿了一碗就往口里灌，不吃菜，只是喝白粥。
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是为了填饱肚子，等一下有力气干活。
喝过了粥，他们便随便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靠着眯一会儿，等着一会儿换班。
是很疲惫，却没有一个人抱怨。
苏安儿一点没有感觉到饥饿，或者说她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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