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淡淡道。
众人全都同意。
陆先生追求的，肯定不是俗世的酒色财气、功名利禄，他完全没有讨好景略先生的必要。
陆晨接着说道：
“我要把这幅字帖送给景略先生，是欣赏景略先生的为人，我爷爷当年跟我说，学武的，要讲究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我看来，从政也是一样。”
他看着李景略：
“景略先生，现在这幅《留侯论》已经被我撕扯成两半，变得一文不值，我便赠半幅给你，等先生真有国士无双的那一天，小子便送上另外半幅，那时候先生想必受之无愧。”
李景心中激荡，拱手道：
“景略能得陆先生高看如此，荣幸之至，陆先生盛情，景略再推辞便说不过去，这半幅《留侯论》，我李景略收下了，却之不恭，受之无愧。”
一句“却之不恭、受之无愧”，道出了李景略的心声。
他确实是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成为无双国士。
也正因为他这句话，陆晨再次确定，李景略跟吴天南，绝对不会有太深的牵连。
君子欺之以方。
这位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景略先生，怕是被吴天南这条龃龉老狗给蒙蔽。
“哈哈，陆先生有圣人气度，景略先生有国士之风，今日陆先生赠景略先生半幅《留侯论》，实在是风雅，怕是会传为佳谈、流芳百世。”
林秋哈哈大笑道。
无论陆晨还是李景略，都是他极为欣赏的人物。
“确实是风雅之事，当浮一大白啊。”
张寅恪说道。
孙亚夫浅笑道：
“老张，喝酒随时可以喝，咱还是切入正题吧——”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力又放在了那幅《男儿杀人歌》上面。
《男儿杀人歌》本是书法界公认第一帖。
《留侯论》横空出世后，只能屈居第二，其实是极为影响它的拍卖价值。
不过陆晨将《留侯论》撕扯为二，赠一半给李景略，自己留半幅，算是毁去了这幅字帖。
那《男儿杀人歌》已经是新晋书道至圣陆先生最好的一幅字，其拍卖价值和收藏价值便不再受到《留侯论》的影响。
就是不知道，这幅字在今天的酒会，究竟能卖出个什么样的价位？
…………
…………
第197章 国士无双！（九）
《男儿杀人歌》的拍卖，正式启动。
由海城书法协会会长、复旦名誉副校长，当世大儒林秋亲自担任拍卖师。
他清了清嗓子：
“诸位来宾，这幅《男儿杀人歌》，竞拍地价是——”
他比起一根手指。
不是一百万，不是一千万。
而是——
“一块钱。”
下面的人议论起来。
谁会相信一块钱就能买下来？
这其实是一种拍卖形式。
无底价竞拍，加价没有限制。
这是拍卖方认定这幅字会拍出天价，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沉默。
大概十秒钟过去，没有人出价。
都是犹豫，到底出多少，才不算唐突，不算冒昧。
就在此时，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站了起来，大叫道：
“俺……俺出一个亿！”
浓浓的…山…西…口音，带着大金链子，手上是佛珠。
典型的煤老板装扮。
这胖子身边，坐着唐萌萌和她爸爸。
这一桌，基本都是山…西…人。
一个亿，一的后面八个零，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能拍下这幅字么？
答案是否定的。
很快就有人举牌。
“两个亿。”
“三个亿。”
……
“五……五个亿！”
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样貌儒雅的中年人站了起来，顿时震慑全场。
陆晨看着，倒是有些意外。
此人是李耀东。
东方集团的老总。
五亿对他来说，已经不算小数目。
众人震撼。
然而五亿并不是这幅字帖的极限。
“我出五亿五千万。”
又一个举牌，长风少主顾惜朝。
依旧不是极限。
“我出六亿。”
苹果亚太总裁赵磐。
“八亿五千万。”
林殊和苏英俊那群富少商量了一番，然后报出了这么个天文数字。
一下子将竞拍价格提升了两亿五千万。
他们十七个海城准一线的富少，乃是联名竞拍，一人五千万。
随着这个数字的报出，会场渐渐变得安静。
一幅字，八亿五千万？
这个数字，已经大幅度刷新了国内文艺品的拍卖价格！
且看还有好几个人跃跃欲试的样子，这节奏，难道真要破十亿？
疯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这些人疯了？
天知道。
众人拾材火焰高。
这一刻。
全场目光再次集中在陆晨上。
钦佩，欣赏，畏惧，嫉妒，眼红。
世间百态众生相。
陆晨目光淡然中蕴着自信，笑容温润，无论哪个角度看，他的表情都无懈可击。
不骄不躁，不催不破。
要看一个男人的深度，就看两个时候。
落魄时，得意处。
落魄时不馁，得意处不骄。
这种男人，即便暂时缺乏机遇蛰伏于草莽，早晚也会遇水化龙、一飞冲天。
此时的他，一骑绝尘，国士无双！
……
八亿五千万的天文数字报了出来，众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十亿！”
是一个颜容姣好的少女。
举着牌子。
陆晨看着她。
她也看着陆晨。
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倾慕。
唐萌萌这个小娘皮。
她报了个十亿的天文数字，石破天惊，震慑全场。
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唯有她身边那个满脸富态的中年人，还是一脸淡然。
陆晨倒是吓了一跳。
知道这娘们儿是土豪，可真没想到她这么的壕无人性啊。
十个亿，买自己一幅字？
这是为哪般？
至于么？
凭他俩的交情，不要钱他也会送她一幅的啊。
十个亿的价码一处来，顾惜朝、赵磐、林殊、苏英俊等人，全都坐了下来，选择放弃。
倒不是说他们出不起这个价钱。
而是没必要。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幅字会被大唐集团老总的千金拍下时，又有一个人举牌。
“十亿五千万。”
很淡然的声音。
来自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物。
东南四大公子之首，魏家魏公子。
“这小白脸……干嘛买我的字？”
陆晨疑惑。
“十一亿。”
唐萌萌毫不犹豫的加价。
壕无人性，自然得任性。
“十一亿五千万。”
魏公子继续举牌，表情依旧无比淡然。
“十三亿！”
唐萌们生气了，竟是直接加了一亿五千万。
便是她边上的富态中年人，脸颊也忍不住有些抽搐。
大唐集团乃是国内排名前十的私企。
他的身家，应该是这个酒会最高的人。
拿十个亿给自己的爱女买一幅字，虽说奢侈了些，倒还算承受得起。
最重要的是，这幅字确实值这个价。
这买卖，不算亏。
再者，谁叫自己的宝贝闺女对这幅字的作者、那个有圣人气度的陆先生无比倾慕，跟他强调对这幅字势在必得？
但超过十二个亿的话，那就算亏。
他是个生意人，不习惯做亏本买卖。
但见自己宝贝闺女儿一脸决绝的样子，虽然肉疼，还是忍下。
“萌萌，最多十五，超过了你爹我宁愿给你揍一顿。”
富态中年人苦笑道。
因为看对面魏公子那样子，似乎十三个亿还震慑不住。
“十四亿。”
果不其然，魏公子再次举牌，表情依旧淡然。
“十五亿。”
唐萌萌咬着牙，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底线。
“十八亿。”
魏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竟是直接加了三个亿。
“二……”
唐萌萌那个气得，就要再次加价。
“闺女儿，别激动……”
富态中年人哭丧着脸。
唐萌萌狠狠瞪了魏公子一眼，无奈说道：“你赢了……”
很是不甘的坐下。
她也纳闷。
没听说陆晨跟这个魏公子有什么交情啊。
怎么这个魏公子会愿意花十八个亿买他这幅字？
她年纪虽小，却也不笨。
这幅字的价值，她家老唐早就跟她分析过了，顶天不会超过十二个亿。
她出十五亿，溢价三个亿，是因为她对十三郎的倾慕之情，想要收藏他这幅字，甭管以后如何，多少也有个念想吧。
那这个魏公子，又是为了那般？
居然溢价五个亿，买这幅字？
别说她搞不懂，陆晨也搞不懂。
不过十八个亿的天价一出，这幅字帖也算是尘埃落定，由魏公子拍了下来。
“十八亿一次！”
“十八亿两次！”
“成交！”
林秋敲下了木槌，给这个拍卖会画上了句点。
一幅字帖十八个亿，前不见不古人，往后也不大可能有来者。
何等威风。
何等荣耀！
他林秋作为拍卖者，也是与有荣焉！
…………
…………
第198章 国士无双！（十）
所有人都看着魏公子。
魏公子淡淡说道：
“林老，回头把钱给您汇到账户，再派人来取这幅字。”
魏公子说完，转身就走。
“这白狐儿脸，搞什么啊。”
陆晨皱了皱眉。
这幅字能卖十八个亿，大幅度刷新了国内文艺品的拍卖记录。
倒算是功德圆满。
众人开始鼓掌。
化作山呼海啸。
经久不绝。
……
陆晨拿起话筒说道：
“诸位，前些日子，我承诺过在座不少人，要写一幅字送给他们，现在就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
下面有人说道：
“陆先生，您要是免费给我们，我们哪敢要，那是对您书法的亵渎。您就只管写，我们想要的，便自由竞拍……”
“对啊，陆先生，您就只管写，只要字好，我们出不了十八个亿，出个几千万总不是问题吧。”
那些富商豪绅们，纷纷开口。
陆晨点了点头。
此事，林秋早就跟他知会过。
这些商人要的不单纯是他的字，而是想刷一下声望、以及在李景略面前的好感度。
双方各取所需。
“那天我统计了一下，没有参与游轮竞拍的，一共是一百二十八人，那我今天就写一百二十八幅字。”
陆晨转头看着林秋：
“林老，不知道能否给我送两箱酒来？一百二十八幅字，实在是太多，要不借点酒劲儿，我还真写不出来。”
“那有何难。”
林秋摆了摆手。
立马便有服务生扛来两箱特供茅台。
他们见识过陆晨酒量，千杯不倒。
不用担心他会喝得不省人事。
“老婆，替我磨墨。”
陆晨看着夏诗清。
夏诗清点头。
陆晨要一口气写一百二十八幅字，自然会累得半死。
她要磨一百二十八幅字的墨水，铁定也会累得够呛。
不过为自己男人磨墨，她甘之如饴。
陆晨爽朗一笑，饮下半斤烈酒。
眼眸微红，壮怀激烈。
铺陈开宣纸，蘸好墨水，信笔而书。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耸峙……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第一幅，魏武曹操的《观沧海》，乃是汉隶。
“人当有碣石一样的风骨，沧海一样的胸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首《观沧海》，本人极为喜欢，不知诸君可满意？”
写完之后，陆晨环顾四周，笑容清朗。
“好一幅《观沧海》，好一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幅汉隶，本人愿意出两千万！”
“两千万也想买？我出两千五百万！”
“两千八百万！”
……
“三千五百万！”
最后由一名浙商一锤定音，以三千五百万的价格，买下了这幅汉隶《观沧海》。
陆晨又饮半瓶酒，接着书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第二幅，写的是《诗经》中那首脍炙人口的蒹葭。
“小子读诗三百，最喜欢便是这首《蒹葭》，所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曰：思无邪。这首蒹葭，乃是行楷，希望诸君喜欢。”
“好一幅《蒹葭》，好一句思无邪……我出八百万！”
“一千万！”
“一千二百万！”
……
“一千五百万！”
最后这幅《蒹葭》，由一位名媛拍下，出价一千五百万。
……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第三幅，曹襄王曹子建的《白马篇》，乃是一幅行草，以两千三百万的价格，由一名徽商购得。
第四幅，张翰《思吴江歌》，一千二百万，第五幅，陶渊明《咏荆轲》，九百万，第六幅，谢灵运《登江中孤屿》，一千八百万……
第二十八幅，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三千六百万……第四十三幅，李太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二千一百万……
写到第五十幅李太白《蜀道难》，夏诗清实在是磨不动墨，江依依和唐萌萌主动请缨，替下夏诗清，继续替陆晨磨墨。
第五十一幅薛道衡《人日思归》，一千二百万……第六十三幅王之涣《登鹳雀楼》，九百万……第七十八幅王翰《凉州词》，七百万……第九十八幅杜工部《八阵图》，二千一百万……
第一百零八幅，张继《枫桥夜泊》，一千四百万……第一百二十六幅刘长卿《送灵澈上人》，八百万……
总共一共二十八幅字。
写到最后，饶是陆晨体力惊人，也完全透支，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两箱茅台，合计二十四瓶，他也喝得只剩下最后一瓶。
“诸位，还有最后两幅，写……写完这最后两幅……我……我就此封笔，此生再不写任何字帖。”
陆晨醉眼迷离，有些语无伦次。
台下众人，疯狂呐喊，疯狂鼓掌。
他们已经疯魔。
陆晨已经写了一百二十六幅字。
字体涵盖了五种书体。
篆体的大篆和小篆。
燕书、隶书，古隶今隶汉隶。
楷书，魏碑，正楷。
行书，行楷，行草。
草书，章草，小草，大草，狂草……
每一幅字的字体，皆有不同，一百二十六幅字，便有一百二十六种变体。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每一种字体，他都能写的登峰造极，或是在模仿前人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理解，或是完全出自于他自己的创造……
众人听到陆晨说他要封笔，完全可以理解。
昔日有李太白斗酒诗百篇，天下再无诗。
今日有他陆晨狂饮书万言，人间更无字。
“第一百二十七幅，杜工部《江南逢李龟年》……”
陆晨深吸了口气，胸廓鼓起，如长鲸吞水，信笔而书。
字迹渐次呈现，如龙蛇飞动。
又是一种全新的字体，完全脱离前人藩篱的行草变种。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好！好字！”
“先生大才！”
“天人降世！”
众人又是叫好。
这幅字被林殊拍下，八千八百万。
“最后一幅，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陆晨飒然一笑，姿态潇洒，继续挥毫。
墨洒青山，铁钩银画，乃是他最擅长的狂草。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写完这最后一幅字，陆晨饮下最后一口酒，接着便一头醉倒在地上，鼾声如雷，就此睡去。
他累了，更是醉了。
醉在了翰墨书香中，醉在了盛唐烟云里。
…………
…………
第199章 你们居然这么不要脸……
《登幽州台歌》，作为陆晨封笔之作，卖了足足六个亿，由大唐集团的千金唐萌萌拍下。
这晚陆晨总共写了一百二十九幅字。
其中《留侯论》赠了一半给李景略，自己留一半。
《男儿杀人歌》由魏公子拍下，所得十八个亿，他分文不取，拿来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其余一百二十八幅字，最高《登幽州台歌》，作为封笔之作，卖了六个亿。
最便宜的刘长卿《送灵澈上人》，也卖了八百万。
其余字帖，价格大抵都在一千万到三千万之间，拢共拍出了三十七个亿。
陆晨自己留下了七亿八千万，其他接近三十亿，也全都汇入“基金会”里面。
这七亿八千万，自然是用来还王玄策的账。
要不然，陆晨一分都不会留。
他学字时，没想过用自己的字，创造什么财富。
现在以书法闻名天下，可以创造出几十个亿的财富，却也不能让他改变初心。
爱好就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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