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低低的，犹若蚊吟。光是听着那声音，就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的心情。
那是种愧疚，那是种自责，那是种无奈，那是种悲伤。
听得王思妤的心也随之一抽，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王思妤所看到的吴芳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开朗，这忽然骤变的态度，怎叫人不担心？
带着那心悸的感觉由不得她不问上一声：“怎么回事？芳芳，发生了什么事吗？”声音已经不直觉的受到吴芳的影响，也变得低低的。
吴芳那令人揪心的低调再次响起：“思妤……咱们的装材店……唔，我对不起你……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能来你家的酒楼一下么？我到哪里等你……还有……还有我老爸也在等你……”
王思妤心中咯噔一下：到底还是被力扬的正字号老板知道了么？
还未想到说什么，吴芳的飞快地说道：“思妤……哎，你来了就知道了，顺便帮我叫上丁松……我……我……你赶紧过来吧。”
“怎么了？”王振看到神采飞扬的妹妹忽然变得阴郁，奇怪的问道。
王思妤放下手机，茫然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我要去酒楼一趟，你陪我去吗？”
“义不容辞……也到了跟兵哥约定的时间了。”王振道。
王思妤没跟他说自己那种忽然之间患得患失的心情，只是为吴陆奇对女儿放纵的结束，将会对装材店的各位带来如何的影响而担心。
只希望事情不会太糟糕。
第87章 所谓选择
当王思妤赶到酒楼的时候，丁松已经到了一阵子了。
不过显然他们还没有正式说事，吴陆奇还在跟兵哥嘻嘻哈哈地说着在部队里的笑话。
看到他们俩进了众人所在的二楼小包厢，兵哥非常识趣地起身走了出去：“阿振，今天训练就暂停吧。嗯，我去叫他们上菜了。”
原来吴陆奇趁着饭点过来还有这个用意。
在兵哥的刻意安排下，小包厢的菜不一会就上齐了。吴陆奇表面上还能保持着平静，举著大快朵颐，可是他不知道，他眼眶下厚重的眼袋，以及疲倦的面容都已经深深出卖了他。只有吴陆奇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焦躁，每次夹菜时，都会不经意地扫过在座的几位少年人，就是他们，奇迹般的撑起了一家小公司。
说要让他感到震惊是比较难的，世界上少年创业的事情太多了。吴陆奇发迹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来岁，更何况他们毕竟还是靠上了自己的关系才发展起来，算不得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
“你们怎么不吃？”吴陆奇稍微停了停说道。
要说王家兄妹以及丁松，甚至的吴芳哪有什么吃饭的心思？原本还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也不打算让自家家长知道，如今在他面前暴露出来，心中忐忑不已，吃什么都如通嚼蜡。
尤其是吴芳，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王思妤也发现了这一点，因为每当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提留的时候，吴芳都会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只有心怀愧疚的人，才会如此的窘迫。
“吴叔叔，您这次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啊？”到底是王振年岁大一点，也不说吃饭的事直奔整体。
这下吴陆奇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次找你们来，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了，也可以变成好事，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一句话让一众少年人面容一肃，吴陆奇长居高位带来的威严之下说出这番话来，哪能让他们能保持轻松。
看到自己得到了重视，吴陆奇才开口续道：“你们开了家公司，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芳芳这臭丫头狐假虎威这么长时间，也赚了不少钱，我也都是知道的。”
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不是我在背后悄悄推了你们一把，你们以为像你们这样东一下西一下的就能将公司经营得这么好？上面我给打了多少招呼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以为装材店被检查的时候，光是赵市长的千金，就能让你们高枕无忧？要找你们麻烦，方法太多了。”吴陆奇说着，嘴角悄然一勾转瞬即逝，然而却被王思妤看在了眼里。
那分明就是一丝嘲弄。
可她无话可说，谁叫事实如此？况且吴陆奇作为长辈，完全有着嘲弄的理由。
只是，心里还是会难受，那种自己的努力不被人认可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那吴叔叔，您的意思是……？”王思妤借着这份不好的心情开口问道。
吴陆奇不急着回答，示意坐在一边吴助理将一份文件拿出来放到力扬装材的各股东手上才道：“你们先看看这些文件，有两份不同的内容，你们可以选择一份签。”
当下几人不语，仔细研究两份不同的合同来。
两份合同，一份是股份转让合同，另一份是接受力扬总部注资，消减己方股份拥有量的同意书。
十来分钟后，吴陆奇估摸着他们看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你们开了公司，我相信你们能够听得懂我接下来的话……你们稍微关注点新闻的话都知道现在国家最新的政策颁布，要大幅度的降低房产价格。我力扬集团以房地产作为主要产业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经过高层的反复研究，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开拓新的盈利项目。而且要来钱快，无投资压力的项目。没错，集团的企划部提出的新项目就是瞄准了房屋装潢这一块，以集团的实力，相信许多装材生产商都会乐意跟我们力扬合作。
而你们所在做的，正是证明了这一点。呵呵，你们知道当集团决策层们知道他们所计划的东西，却早就被你们做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么？尤其是他们大部分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集团底下居然还挂着这样的一家新公司，甚至怀疑其公司的制度来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你们自豪了。”
吴陆奇说着感慨地摇了摇头。王思妤再次发现了他嘴角拉出的嘲笑意味，只是，他这次是自嘲。
不过他这一解释，王思妤倒是明白过来吴陆奇的意思了。
像他们这样的利益集团，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出现一家不受自己控制的公司？尤其是这样的一家公司，经营的恰恰是集团正想拓展的业务。更为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这家公司超过三成的股份，居然不是集团所掌握。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我想我明白了。”王思妤轻声道，“吴叔叔，按照您的实力，其实完全可以不管我们。甚至是完全舍弃现在我们所经营的东西。只需要重新成立一家装材公司，关系方面拨乱反正，用集团的能力，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现在的力扬装材完全打压下去。何必要找我们来商量呢？”
吴陆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原本他还以为像这样的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顶多也就是会胡闹罢了。跟着自己的女儿开公司，绝对不是她自己所拥有地智慧。在他的认知当中，王振有这样的意识就是难能可贵。而且上次王国庆生日的时候，王振也证明过这一点。
对王振，吴陆奇的感官还不错的。当初还戏称让自己的女儿跟其凑一对来着。至于股东当中出现了王思妤这样的名字，不过是王振不想暴露自己罢了。而现在看来，王家的小女其实一点都不比儿子差。
甚至是不相伯仲。
个中真相，不足为外人道了。
“可惜我没儿子啊！”吴陆奇看这王思妤忽然感慨的说道，“要我有儿子的话，肯定让他娶你做我儿媳妇。”
其实你希望儿子做的事，你的女儿也在做前置步骤了。王思妤心中苦笑。
“其实你刚才说的方式，集团里的人也提出过了。只是臭丫头知道之后……唉……”吴陆奇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叹了一口气，摇头不已。后者低着头，全部往后梳理的头发，光是低着头不能掩饰她心中的不安，所有的人都能将她的局促看进眼里。
“臭丫头的计划书经过了无数次的修补，很多东西被添加了进去。尤其是你们经营之后所用的方式，以及想在未来所采取的方式。墙漆业务的拓展、展示墙、公司文化、广告计划等等等等，相当的完善……集团决策层甚至认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给你们发展，这家公司发展成庞然大物业是迟早的事。
只是，能够证明你们能力的同时，也证明了装材这一块确实就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新项目。原本所计划中的，确实是将你们完全抛开，重修成立一家公司来，将那些属于集团的人脉重新网络……以集团的实力，短时间内业务膨胀绝不是不可能……只是臭丫头说，如果我这做老子的，敢完全否认她的公司的话，她就会完全否认我这做老子的。还威胁老子说今后我老了她接手之后，就将那些否认她的股东……”吴陆奇露出个夸张地笑容，用大拇指在脖子一划。
没有人跟他笑。
力扬装材成立至今，就像自己的孩子，自己用尽心思去呵护，去培养，绞尽脑汁去考虑如何发展壮大。如今好不容易块要长大成！人了，别人一句话就要生杀夺予。
你叫如今力扬装材的各位如何接受？
“思妤，对不起……”吴芳忽然低低地开了口，“原本在合同上，为了今后我们扩展规模我同意律师在合同上加上了可以接受股东再次注资的条例。我想的也是为了今后做得更大，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他们那么卑鄙要利用这一点……”
“臭丫头！”吴陆奇瞪了女儿一眼，“你利用集团的关系多久了老子都没说话，现在就说老子的团队卑鄙？那你不是比老子还卑鄙？”
这对父女都是极品！
“好了！”吴陆奇训斥完自己女儿再次开口，“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选择了。是将股份完全让给集团还是接受集团的注资消减股份？说了这么多，也该有个决定了。”
“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么？”一直不说话的丁松忽然开了口。
胖子已经沉默了很久，捧着两份不同的合同反复看来看去。这是两个难以让人作出抉择地合同。他很想说有没有第三个选择，就是让他们继续做下去，他觉得像他们这样经营下去，今后的光明灿烂几乎是肯定的。但是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力扬集团绝对不会接受一家游离在控制之外的子公司存在。
他只能让步，他只能作出选择。
吴陆奇瞄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沉默许久的胖子他了解不多。但是能够让女儿看入眼的，也不当他是个小孩，沉声回道道：“不可以。集团那边比较急，最好是今天之内做出选择。过了今天，无论如何集团都要做出行动，强行注资扩展装材业务。合同上完全说得过去的，可以说，你们在其中的一个合同上，并没有选择！”
当实力超越了对方的时候，才能完全控制对方的选择。让选择，没有选择。
第88章 不为牛尾
王思妤很想说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想选择。但是看到吴陆奇变得肃然的面容，她知道这绝无可能。
如今的力扬装材，是她跟朋友们一同精心培养出来的，她如今最珍爱地宝贝。而眼下，面临着吴陆奇所提出的两份合同冲击之下，脆弱得如同玻璃一般。她这才知道，原本认为的自己已经渐渐变为的‘强大’，在真正的强大面前，是如此的羸弱。
小包厢里因为吴陆奇的肃然而变得安静无比。每个人都失语了，少年人们互相对视，希望对方能够提出第三个选择。但是无奈的是，他们只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无奈无助再无其他。
当王思妤将目光投向吴芳，作为最亲近吴陆奇的人，作为他的女儿，她希望她能够说上一句话。但是王思妤很快就失望了，吴芳发现她看着她，只是将脑袋低得更低。
那神情，王思妤相信只需要她再说一句刺激她的话，垂然欲泣的她马上就会哭出声来。
对于这个将自己引到了这条路上的女孩，王思妤还是心存赶紧的。眼下的情形，显然也超出了她所控制的范围，有何必为难她呢？
幽幽叹了口气，王思妤将目光重新回到合同上。她必须考虑是完全舍弃这获得的一切，还是将自己变成力扬集团这庞然大物的一个小股东。
没错，小得不能再小的股东。力扬装材的注册资金才多少？力扬集团的资产是多少？以王思妤丁松的投资量计算进去，恐怕拿到了股份拥有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几！而且还是看在吴芳的面子上的！
估计就跟力扬集团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拥有的分红股份差不多……那一年也有上百万的分红也算是相当可观了。
可是这对王思妤有意义吗？她原本的初衷可是为了学习，为了自己在将来变得强大而学习。而力扬装材的回收，毫无疑问的是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即使还拿着股份，恐怕也只是拿着年终分红而再也不能插手进去。
可要是完全放手，直接出售股份……王思妤看着吴陆奇开出的价格，两百万！咋一看非常多，可是王思妤相信，两到三年内，只需要现在的店铺不倒闭的话，这两百万也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两百万，买断的是她未来的一个可能性！
出售未来的感觉，相信无论是谁的心里都无法接受。尤其是眼见美好的未来，这除了让王思妤更为伤心之外再无其他。
正如吴陆奇所说的，力扬集团各方面的压力加剧，不得不对新的业务进行拓展。他完全可以按当初的合同所说的强行注资，或者是完全抛弃他们，重新来过。那么自己的损失恐怕更大！没有力扬集团的帮助，或者生意会忽然惨淡起来，那样自己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无论是哪一份合同，都是难以接受的。
包厢不知道沉静了多久。最终最先作出选择的居然是丁松。
“吴老板，我想好了。”丁胖子深吸一口气，“一百五十万买断我手中的股份，很公道，我答应签了。只是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吴陆奇舒了口气，女儿请求自己尽量去弥补一下她的这些朋友，他开始纵容女儿放手去做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女儿，在事情不得不为之的情况下，他确实不希望去伤害自己的孩子。而且，谁知道这些人在将来，会不会像是他当年的伙伴们那样，成为自己现在的左膀右臂，如今的力扬高层呢？
“好，只要你的要求不是很过分，我一定答应你。”吴陆奇满口应承。
丁松挤出一丝笑容：“店里有的员工，叫刘霞，是我请来的员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留住她继续在那里工作。虽然忙了一些，可我看到她做得很开心，好歹帮了我这么长时间，而且……当初我叫她来工作的时候……算了……总之，我希望您能够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
吴陆奇点点头答应道：“作为一个最先接触这一行业的老员工，我也不希望放手。其实你们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希望你们都能留下来，作为力扬的一员，继续发挥出你们年轻人的活力。要知道哪怕是作为一个力扬最小的股东，收入也不会比你们现在忙活的赚得少到哪去，而且你们绝对不是最小的那个。”
“做一个微软的小股东，也绝对比一个路边摊老板赚得多不是么？”王思妤忽然插嘴说道，只是她的嘴角不经意地划过一丝自嘲。
曾经她用这样的例子去说服过自己的父亲，而如今，却被吴陆奇用相似地理由来说服自己这些人。
这是何等的讥讽？
只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吴陆奇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原本一直想找个例子说，倒是你先说出来了。”
吴助理适时地将签字笔递给了丁松，丁松大笔一挥，吴助理一番电话。说是很快钱就回转到丁松的账户里面。以吴陆奇的人品，相信一分钱都不会少的。
“怎么样？年轻人，忽然得了一百五十万打算怎么花？”吴陆奇看事情解决了一半心情似乎也好转了很多，不由逗趣道，“哦，不只。交接的时候，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