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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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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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赶往北方,抵达襄阳城下的时候,也不过只用了十天时间。
吕文焕和高达自从据住城池作乱以来,一直惊惶不安,尤其是吕文焕,他平时贪图小利,和北方原本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没想到被蒙古人借助这个由头,在贾似道身边活动,让贾似道对吕文焕起了疑心,就算吕文德作为他的兄长是贾似道身边的二把手,仍然阻止不住贾相公对吕文焕起了杀心。
和已经成功的将家人送往北方的高达不同,吕文焕本身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吕文德三番两次的写来书信。用极为严厉的口吻痛骂他背弃祖宗,辜负皇恩,并且要他限时反正,重归大宋阵营。但吕文焕懂得大宋自开战以来,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强硬作风,对于背叛投敌者断无宽容之意,既然已经公然反叛,绝无后退之理。
但他对于高斯得还是显得非常客气,一方面是宗族都在南方为兵将,他没有必要现在就撕破脸面。另一方面,他也真的害怕贾似道这个时候聚集京湖其余部队对襄阳发起反攻。
自从兵变之后,将士们极为愤怒,真正效忠高达和吕文焕的亦不过一万数千人而已,其余兵马自叛变之后数日内就纷纷逃散,当然,他们也不敢擅自回到刻薄寡恩的贾制置使麾下。但襄阳的防御其实这时候是分外虚弱的,若不是蒙哥早有准备,在兵变之后第十天马上就派遣了五千蒙古骑兵冲入襄阳弹压全城,只怕全城百姓的愤怒都能将吕文焕赶出城去。

☆、第七十六回 国士当撼金甄缺(3)

这个时候的吕文焕只能战战兢兢的接待高斯得一行,并且反复强调如何被贾似道逼迫,自己被逼无奈才选择了投靠蒙古,大讲了一番楚才晋用的道理,然后及早把高斯得送到北方去。
令高斯得吃惊的是他并没有在太原遇到蒙古帝国的大汗,而是在汴梁城下遇到了蒙哥,以及蒙哥的大军。
高斯得也曾经在京湖供职数年,论见识寻常的大军是吓唬不住他的,但这一次他所见到的却的的确确是一支大军。准确的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支大军的全貌。
当高斯得一行在蒙古军的护送下抵达距离汴梁城还有数十里的朱仙镇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在更往北的地方,是一座接着一座的白色帐幕,帐幕连绵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人马夹杂在这大片的帐幕海中,高斯得的耳中充斥着各色各样的语言和方言,有中原汉话,有女真话,有契丹话,有分不清音节的党项话,自然还有蒙古话,以及一些分辨不出什么地方的方言,人流如织,中间既有秃顶辫发的胡人,也有挽起发髻的汉人,还有许多深目高鼻的人士,一看就知道是自西域而来的蕃部武士,个个盔明甲亮,手中提着,身上背着的是锃亮的兵器。
高斯得沿大路向北,这连绵的帐幕竟然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直蔓延到了汴梁城下,昔日宋朝威武壮盛的都城,这个时候几乎被白色的帐幕大海所淹没,成为人马和帐幕中的一座灰暗的孤岛。在汴梁南面一里有余的一块空地上,高搭起了一座宏伟的穹庐,高斯得并不是没有见到过蒙古亲贵们所居住的穹庐,但这座穹庐的规模比之他见过的忽必烈所拥有的穹庐,其体量更要超过数倍,华丽程度也超出甚多。这毕竟是这个世上最强帝国的君主的行帐,理应有此气派。在宫帐之外伫立着一柄九麾大蠹,这是故铁木真氏自起兵以来所用以指挥大军行动的标志物,自从这柄大蠹在鄂嫩河源头竖起以来,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论多么强大的对手,也在这柄大蠹麾下的精兵猛将的撕咬下轰然倒地,无论多么繁华的尘世,也在这柄大蠹的主人的一声令下化为青烟。如今这柄大蠹终于再次越过了大漠的边界,这一次它的目标是南方遥远的临安,高斯得不知道这一回九麾大蠹的出动又会带来多少鲜血和死亡,他只相信这一回这面旗帜面对的对手,远非那些寻常的所谓强盛大国可以比拟。这一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怯薛通禀之后,大汗宣召南朝使臣觐见。高斯得昂首阔步迈入穹庐中,帐内的装饰比之外观更加华丽了许多,帐幕的边角上堆砌着无数从各国掳掠到的金银珠宝,美丽的女?的女奴侍者和威武的怯薛甲士站立在四周,蒙哥汗征南所携带的全部高阶武将盔甲俱完,整齐在宝座下分两班站立。宫帐的正中,在三层用黄金装饰的高台上摆放的龙椅显然是新定制的,比起窝阔台大汗那张从金国万安殿上搬来的龙椅更加光彩夺目,除了镶嵌黄金与美玉之外,还嵌入了许多西域来的宝石。坐在御座上的年轻人看起来英武强干,跟沉溺在琼浆中的窝阔台汗比起来大不一样。
蒙哥汗在外征战多年,战无不胜,因此开口说话的时候,自然带有一种统治者和战胜者的威严,他望着阶下的高斯得说道:“汝既然为南国使臣,看见大国的君主,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高斯得朗声说道:“我只听说蒙古的习俗,即便是见到大汗,也只用双臂环抱,俯身便可,为何大汗作为一个骄傲的苍狼子孙,却要来学习汉人的礼法?何况就是汉人也只会跪拜天地父母,以及本国的君主,外国的君主,依例是不需要跪拜的。”
两班那颜们看见他对蒙哥出言不逊,当即愤怒的咆哮指责起来。高斯得神情淡定,只做充耳不闻。
蒙哥冷冷的一摆手,制止住了阶下的喧哗,说道:“我素知南人都巧言善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说罢,你们的汗王和也可总管那颜郑云鸣派你来做什么了?”
高斯得在一路之上都在斟酌面见蒙哥时应该说的话,虽然宋朝正式给予了国书,郑云鸣也曾经嘱咐过面见蒙哥汗之时应该怎么应对,但最后的话还须得高斯得自己来说,他递上国书,说道:“我之所来,为大汗自身之身家性命而来,也是为了南北两国千万百姓性命而来。”
蒙哥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才突然停住了笑声,喝道:“天上高飞的苍鹰,洞穴里的地鼠没法看清他的身影,山中称王的老虎,草丛里躲藏的野兔不能分辨他的吼声,区区思南思国,想要说动万里大国的君主么?”
高斯得不卑不亢的说道:“苍鹰虽高,也有看不到的地方,猛虎虽勇,也有抓不住猎物的时候,万里大国的君主可以号令亿万人民,却也有看不透利害的时候。请让我为大汗试言之。”
蒙哥不屑的一挥手,喝道:“听听有什么打紧,说罢,说的不中意的时候,小心你的脑袋。”
高斯得清清嗓子,大声说道:“大汗拥精兵百万,富有四海,荣华已极,大汗心中最想的,应该是如何长久的保住这份尊荣和富贵,昔年蒙古军百战百胜,拓地万里,这是因为没有人能挡得住大汗的精锐骑兵,可自从与大宋交战以来,屡不得志,兵马损失很多。当中的原因,想必大汗也有一定的了解,这并不是因为郑云鸣如何擅于用兵,实则是郑云鸣占据了水军、城池和火器三项优势。如今大汗虽然得到了襄阳,但并没有克服长江天险,江陵、鄂州。黄州等地,如今都用加厚的青砖城墙武装了起来,其守备实则不亚于襄阳城,大汗自认蒙古大军火器如何?可否与郑相公手中精锐的青铜将军炮一较高下?襄阳虽然丢失,大宋依然有精兵数十万,火炮上千尊,实力非可小觑,倘若大汗强要进兵,我国上下不得不推郑云鸣为主帅,合全国上下之力誓死与大汗周旋,倘若大汗此次进兵顺遂,也不必说了,一旦战事不利,形成僵持局面,试问大汗可能放心西方的拔都汗,海都汗么,或者又有什么别的潜伏的势力有觊觎大宝的心思,万一汗位被他人夺走,大汗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蒙哥却没有接着笑话这位南朝来的使臣,只是口气严厉的说道:“我听说中原的将军都听一个叫孙武的古代将军说的话,这位将军平生最喜欢的就是使用计谋,挑拨大汗和手下将军们的关系,然后便可以不战而胜,今日你说这么多废话,无非是让我和我的兄弟们反目,让成吉思汗的精兵自相残杀,好保住你思南思国的领土罢了。成吉思汗留下了尊贵的遗言:只要蒙古人的子孙紧紧的团结在一起,就能将青天覆盖的土地,都做了蒙古人的牧场,你回去告诉郑云鸣,若是现在投降,我可以封他为平南大元帅、江南行中书省,不然,叫他自己带兵和我打罢,蒙古的勇士会依照最尊贵的礼仪安葬他的尸体!”
高斯得毕竟年轻,抬起头来不服气的回了一句:“即便大汗的军队如何刚猛威武,毕竟抵敌不过我军火炮的神力,青铜大炮一阵轰鸣,难道大汗还真的以为蒙古人都是钢筋铁骨不成?”
蒙哥听他顶了这句,却并不着恼,长声笑道:“你以为只有思南思人懂火器?随我来!“说罢站起身来,大步走下了宝座,也不理高斯得,径直走出了宫帐,他一动,诸王大将们也赶紧跟随出去,怯薛卫队紧紧的跟在亲贵们身边看护,几个怯薛引着高斯得一同出了宫帐,蒙哥上了马,带着众人走了一里有余。看见一块开阔的空地上,停放着几个庞然大物。
高斯得一眼望去就知道这是大炮,其形状规制与南朝的大炮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这几门大炮的尺寸大的有点匪夷所思,以高斯得估计,每门大炮的长度约莫在十五六尺左右,直径约在三尺上下,每门炮都是用粗大的铁索悬挂在巨大的木梁上,四周有无数的工匠和炮手正在奔波准备着,一旁巨大的炮弹堆积的像小山一样。
蒙哥得意的对高斯得说道:“这种神兵利器,比起你南朝的火炮怎么样?”
高斯得原本也想强硬的反驳几句,可是竟然被这庞大的怪物震惊了,只是简短的回答道:“我国的火炮不如!”
蒙哥看着他那惊呆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对着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说道:“将作大匠,你给这南朝使者讲讲这几门神武大炮究竟威武在何处!”

☆、第七十六回 国士当撼金甄缺(4)

那老者显然是汉人,或许就是当年主持金国火器制造的工匠,后来转而为蒙古人效力,但高斯得万万没有想到蒙古人竟然秘密制造出体量比宋朝火炮大出这么多的超级大炮来,这位工匠的技术,说不定已经超过了宋朝的工匠。
老者的确是对这几门耗费数年之力的心血杰作颇为自豪,朗声说道:“每门神武大炮重达三十三万三千斤,乃是大汗降旨各地州县征集九州之铜混铸而成,光是要运送他,就必须动用四百壮丁,六十头牛,在行进之前,必须以碎石子铺垫道路,然后以圆木支撑,不然大炮就会因为陷入黄土中寸步难行。”
他走到高大的炮弹堆之前,指着花岗岩雕凿成的石弹说道:“每一枚炮弹重一千三百斤,无论是城壁角楼,高楼大宅,中之即为齑粉。射程可达数里,一旦发射,声威自可惊天动地,鬼神惊骇……”
蒙哥在马上听得气闷,举起鞭子狠狠的在空中劈了一下,喝道:“啰嗦些什么,赶快给这思南思的使者演放一次,让他实际体会一下蒙古大汗的雷霆之威!”
数千怯薛军一齐热烈的应和起来,喊声震天彻地:“请见识蒙古大汗的雷霆之威!”
那将作大匠看大汗着了恼,慌忙吩咐炮手工匠准备装填,高斯得在一旁冷眼旁观,觉得这门火炮不说威力如何,缺点先暴露了出来,只见装填之前先要在炮口前竖起高大的梁架,在上面挂好神仙葫芦,这种在南朝尚未铺开的新玩意儿北方却已经见到了,然后用数十人一起朱拖曳绳索,吊起炮弹,慢慢的装入炮口中,但在这之前,需要蚂蚁搬家似的往里装填数千斤火药,然后用巨大的木杆将其夯实。整个过程之冗长缓慢,几乎让人等得都要睡着了。
等到炮弹好不容易装填完毕,将作大匠推到一旁,等炮手水军都元帅前来问大汗请示之后,蒙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做了个手势。
天地间登时卷起一阵风雷。
在大炮未曾发射之前,高斯得上眼皮直碰下眼皮,这突然而来的一声从未听闻的巨大轰鸣震得他脑中一片空白,高斯得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在郑云鸣军中怎么会没见过火炮的发射?但平胸而论,即便是郑云鸣军中口径最大的火炮也远远及不上蒙古人神武大炮的风雷之威,那晴天霹雳就像是突然之间用万千重锤砸击着耳膜,不但让耳朵暂时失去了听觉,连心中都一片茫然。
滚滚浓烟中远处的汴梁城墙上腾起一团烟雾,原来为了让南朝使者更直观的体会到神武大炮的恐怖,蒙哥竟然不惜使用汴梁的城墙作为目标来进行演示。
河南大都督范用吉曾经上书强烈反对将汴梁的城墙作为?作为演示对象,这十年来南朝在连结河朔上的努力渐渐收到成效,活跃在河南,甚至汴梁附近的义军其实不在少数,汴梁守军有时候出城不过两三日功夫就会遭到袭击,所以汴梁城墙对于保护城中的蒙古军来说实在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蒙哥并非不了解这些汉人军兵有多么依赖城墙,但他却下了如下旨意:“这番南征,必然可以抵定江南,吞并思南思汗的土地,天下平定,汴梁还需要什么城墙!”
范用吉虽然心中嘀咕,往年征南也都信心十足,最终都落得铩羽而归的结局,这一次谁知道这位新登基的大汗能不能打得过郑云鸣呢?
但神武大炮一响,就连范用吉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大汗的这番大言了,他分明看到,往年号称坚不可摧的汴梁城墙,曾经将蒙古军阻止在城下整整一年的汴梁城墙,在炮弹的直接命中中被轰出了一个小缺口,即便站在如此之远的地方,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土石在悉悉索索的掉落。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惊人威力!不光是范用吉这么想,只怕在场数千人没有人不会这么想,在这样的神兵利器面前,只怕是郑云鸣也终于要吃到败仗了。
就像是给这样的想法做注脚似地,其余几门神武大炮次第开火,在城墙附近炸起一团团的烟柱,神武大炮的威力果是惊人,一枚没有击中城墙的炮弹落到护城河前的民房上,登时将三间茅舍炸的粉碎,残梁断柱甚至飞上了半空。一枚落入墙根前的土地的石弹,后来经过军卒挖掘,居然深入土地达六尺。其余又有两发命中了城墙,城墙崩裂瓦解,露出了一个缺口。
人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南朝的城防自夸坚固无比,但在这样的重型火炮的轰击下很难坚持到一个月,而这样造成的效果将是连锁反应式的,在神武大炮的威力面前,很难有守军真正坚持到最后,蒙古人真正需要对付的,可能只是郑云鸣训练出来的少数战斗意志特别坚定的精锐而已。
蒙哥看见高斯得担忧的神情,心中十分得意。他的战略被证明是正确的,即便忽必烈掌握汉地已经有三年时间,即便他创下了夺取大理国的功绩,但事实怎样?忽必烈在财政上的起色被一连串的事件所淹没,云南平定之后居然被宋朝抄了后路,导致云南得而复失,现在兀良合台胜负难料。战争的胜负,岂有用人心或者计谋来决定,这些固然重要,但更加重要的是实力。蒙古人从来不需要奴隶们衷心爱戴,他们只需要惧怕,然后敬畏就足够了。至于用计谋,蒙古人这十年以来已经运用过各种各样的战争策略,但他们所谓行之有效的计谋,能够打败西方那些彪悍的阿拉伯骑兵和日耳曼骑士的计谋,在东方的凶猛火器之前全都无效。
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计谋并非万能,而是需要背后的实力作为依托。蒙哥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重点放在如何使用计谋让郑云鸣的军队虚弱,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军队的革新上。当然,他也继续支持忽必烈在京湖推进反间计,不然也不可能成功的让襄阳倒戈到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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