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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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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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能织染出花色布匹,必然能畅销万里。”
“您说的太夸张了,能够畅销千里,已经是一桩财源滚滚的生意了。”白翊杰摇头说道:“难道还能卖到海外去不成?”
郑云鸣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不管怎样,这些事情将来只会劳你的神,劳不到我的神。我得全神贯注的去应付蒙古人在四川的肆虐。”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白翊杰忧色再上眉梢:“而今全蜀之兵不满五万,且多为老弱残兵,不堪与战,和京湖不同,您一旦入蜀,能依赖的只有本部这点人马,如何与蒙古十万大军争锋?”
“现在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郑云鸣说道:“你知道我从不在不了解当地的详细情况之下下论断。但夔州一地山峦险峻,蒙古军想要施展强力的骑兵运作作战是万难之事,依庙算之论,总能有六成胜算。”
“现在的关键是快,一定要抢在蒙古人之前赶到夔州全面展开布防。”
郑云鸣一旦定下了方略,执行起来如风雷迅疾。三日之内,一万数千官兵已经将辎重军械等装载完毕,准备好了启程前往上游展开新的作战。
大军启程的那日,赵葵和孟珙以及襄阳府的文武官员满城百姓皆来送行。郑云鸣在襄阳驻扎只有一年,但军纪严明,士卒奋勇,本人对待一般的老百姓都很谦和有礼。在官民中声望极好。如今小官人拔营入蜀,百姓们自发前来送行。郑云鸣却不乐大操大办的送行仪式,按照惯常的做法,在致敬了上司同僚和本地父老之后,偷偷的从西门而出,乘上了自己的座船。
刚刚踏上甲板,郑云鸣就听到岸上有喧哗吵闹之声,回头看时,是两个年轻人因为要抢着上郑云鸣的座船,因此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人身形瘦长,声音颇高,大声叫嚷着:“我有制置使的举荐信,谁敢拦我不要怪我的剑不锋利!”
另一人身形魁伟,虽然声音不高却是坚定果敢,喝道:“我是副都统亲笔写信招纳的,难道也该给你让道么?”
郑云鸣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两个他人举荐的年轻人,都不是什么容易相处的家伙。
他吩咐道:“去将那两个吵闹的家伙给我带上船来。”
韩锋接令,马上下船来带了两人上来。二人看见郑云鸣在船上,各自参拜。
郑云鸣对那身材魁伟的年轻人说道:“既然有我亲笔书信,必然是高斯得了?丧服未除,夺情之罪只在我身上,但鞑子在四川凶焰未除,大丈夫怎么能坐视不管?”
高斯得慨然道:“先父为了守护蜀中,被蒙古人杀死,这桩仇要由我亲手来报,所以副都统书信一到,我便我火速启程前来会合。”
郑云鸣又转向那瘦高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但见此人面目不凡,眉宇中甚有倨傲之色。看起来赵葵推荐给自己的未必是什么容易摆布的角色,于是问道:“先生又是什么人?”
那人手捧赵葵书信呈上,大声道:“蕲州余玠,现充蕲州作监主簿之职,奉了赵制置使的书信前来向副都统报到。”
郑云鸣大笑起来:“好好好,这下子大宋几个有名的臭脾气都聚拢到一处来了。也省的你们到处捣乱,今番蒙古人号称五十万,我们可只有一万多,你们随我入蜀,不怕被蒙古人砍了脑袋么?”
余玠高声应道:“四川东部都是连绵山地,只要副都统依山作城,连点成线,蒙古纵有百万精兵,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副都统?”
高斯得也说道:“夔州民风彪悍,士民骁勇,副都统善加用之,必然能有所建树。”
“哼,坐而论道容易,落到实处难,既然已经上了我的船,咱们的命运就绑到一起了。这一去是生是死,两位都不要抱怨。”郑云鸣高声喝道:“马上开船,直上川东!”
成都府路嘉定府的东北方,有一座叫做武信城的城池,坐落在山丘上的武信城,俯瞰着嘉陵江缓缓流过,这里是商贾和旅人的必经之地,所以平日里很是热闹。不过蒙古人攻入华西平原以来,人心惶惶,每天都可以看到大批的难民顺着大江往东逃亡。据说蒙古人在成都府附近大肆洗掠,见人就杀,真正是一只鸡一条狗都逃不出鞑子的魔掌。武信城是个军事堡垒,但平日也有许多做生意的小贩和眷属,大家都提醒本城守将赵总辖,赶紧关闭城门,以备蒙古骑兵突然杀到措手不及。但老赵有自己的想法,每天通过武信城逃亡的难民不计其数,光是缴纳的过关费用就让赵总辖笑不拢嘴,怎么还舍得关闭城门?又有人提醒他夜间要管制灯火,这也是备敌之策,以防蒙古人发现城池的位置。但手下官兵极为反对,半夜黑灯瞎火的谁愿意摸黑巡逻?至于蒙古人,兴许他们抢完了锦城天府也就该满足了,哪有空管到嘉定府这么个穷地方来?
但有时候战争总是以迅雷之势,突然降临在毫无准备的人们头上。
嘉熙元年的一月十九日,已经是过完上元节,城中依旧张灯结彩热闹未消。夜间点起篝火,将全城照耀的通明。谁也没有注意在山峦的暗影中,正有一支人马正在悄悄的靠近武信城。‘当大队的骑兵冲入城门时,守门的官兵甚至来不及做有效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大队铁甲骑兵一拥而入,夜暗中虽然看不清部队的旗帜,但川中拥有精锐骑兵的蜀口军队这时几乎全军覆没。这么大股的骑兵还能是什么人?于是乎守城的兵士几乎以脱兔的速度扔下兵器四散而逃。
那大股骑兵队一直冲到武信城的府衙门口,几十名甲士下了马来冲进了府衙,将搂着小妾正在安睡的赵总辖一把从床上揪了起来。
那赵总辖一看见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也来不及分辨,当即叫道:“蒙古爷爷饶命!我,我愿意投降了!”
为首那个“蒙古”将官气的笑出声来,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赵总辖肥胖的肚腩一下。
“你看清楚些我们的装扮样貌,连敌我都分不清了,还说什么行军打仗!”
他说了这句话,赵总辖方才镇定了一丝惊魂,仔细打量来者,果然盔甲和军服都是大宋的款式。而且来人说话一口正宗的江南腔调,绝不是北方的军马。
他马上拿起了本地守城官的派头,不满的喝道:“你们是哪一部分,怎么事前没有通告就进到城中,要是本将不辨旗帜,互相厮杀起来,责任由谁来承担?”
朱胜又在他肚子上抽了一鞭:“你还有心思来狡辩!你看看这座城池,灯火通明,城门打开,是不是在等着蒙古人进城来杀人放火啊!还是你早有心思要将整个城池献给蒙古人当礼物。这个时候,万一要是真的有蒙古人来袭击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门外一名军士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喘着粗气说道:“统制……前方十余里发现大股蒙古骑兵的踪迹,他们应该是发现了这座城的灯火,正在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赵总辖听闻此言,嗷的叫了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朱胜气愤的对韩锋说道:“就这胆色还是吃行伍饭的,真是百无一用只会吃百姓粮饷的废物。你去通知姚仲统制,带领五百人在东门埋伏,我带五百人在西门埋伏,这座城堡一共就两个门出入,看那蒙古军如何落入咱们的陷阱。”
这一支蒙古军自从成都出发以来,一路未遇到宋军的有效抵抗,将沿途所有人众一概加以屠杀。狼奔琢突至此,看见这里居然有一座城池灯火通明,就像是饿狼发现了猎物一样迅速猛扑过来。
当数百名铁甲骑兵蜂拥冲入武信城西门,前进了还没有一百步,突然两侧街道上亮起连绵的火把,无数箭矢从两侧飞来,正前方冲出两队火铳手,迎面朝着他们开火。一名骁勇的军将带着数十名敢死队突入到城门附近,将城门重新关闭起来,宋军仰仗着火器支援不断分割包围圈中的敌人,很快就将这一小股敌人尽数歼灭。

☆、第七十一回 行路莫道蜀道难(4)

城外的蒙古军见中了埋伏,纷纷惊叫着飞奔而逃。朱胜这才下令在四城壁上高举火把,将本城官兵全部赶上城墙一同帮助防守,然后提了几名蒙古军来府衙审问。
为首的一个牌子头即便失手被擒,还是显得很不服气。被押上来的时候高声叫道:“自从进入蜀中就没有遇到过对手!是好男儿的留下名号,等总帅来了将尔等一一斩首,免的成为无名之鬼!”
赵总辖一拍桌案,厉声喝道:“都已经是阶下之囚,还敢最硬,难道不知道这位……”他顿了顿,转头问道:“各位究竟是哪一部分的?”
他那滑稽的模样不由得让堂上众将都笑了起来,朱胜对阶下的那牌子头喝道:“我等是荆鄂副都统郑云鸣的先锋,郑副都统正在率领大军星夜赶往嘉定府,尔等肆虐四川的日子长不了了!”
那牌子头愣了愣,随即大声喝道:“军中但知有蜀将军,已经被大军斩杀。郑云鸣是什么东西?”
郑云鸣的声名鹊起,是在这一年的京湖攻防战中,在此之前除了出征京湖的蒙古军之外,只有窝阔台汗和几个蒙古将领知道郑云鸣的声名。此次南下嘉定府的汪世显部队是新近归附蒙古的军马,军中只知道曹友闻的厉害,却完全不清楚郑云鸣的份量。
朱胜冷冷的说道:“这不打紧,你们很快就会越来越多的听到郑副都统的名号了。”
赵总辖擦了擦汗,问道:“郑副都统什么时候抵达嘉定府?”
姚仲说道:“副都统奉命调护全蜀,不会前进到嘉定这么前线的地方的。我军不过是副都统的前锋,他本人率领大军已经赶到重庆府,将以重庆府为基地,置措全川的战守。”
赵总辖嘴上不说,心中暗想,四川地域何其广阔,光是都统一级的人物就有好几个。这个郑云鸣充其量不过是个副都统,又是从湖北赶来增援的客将,一上来就说什么调护全蜀,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
不光是京湖制置使司,就连朝廷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若说拥兵万人者不给都统职位,还能算是郑清之觉得儿子锋芒太露,曲意压制的话。如今郑云鸣已经成长为京湖战区的中坚力量,他手下的一万二千员额士卒,也成为整个京湖大军的核心战力。单单以副都统率领这支兵马,难以尽情发挥这支军队真正的实力。
在郑云鸣率领大军逆水东上的时候,就接到兵部追补官职的公文,这时候朝廷尚未开始正式对京湖作战颁布功赏,但因为皇帝意欲让郑氏的公子以少年英杰之姿置措蜀中战守,于是委任郑云鸣为权利州都统,暂时接管已经全军覆没的利州都统司,又委任他为夔州路安抚副使,在夔州安抚使庐普之下,但是驻节在重庆府,显然是让他独挡一面,成为对蒙古作战的前线指挥官。
这个安排,只要是官场上的人任谁看不出朝廷的用意?所以知重庆府彭大雅接到朝廷的通报之后,率领重庆文武群臣远出数里,在长江边迎接郑云鸣的船队。
他们在江边等待了许久,才看见下游一艘官船在纤夫的牵引下缓缓而来。官船不过一艘寻常使节用船的模样,在众人的惊愕中靠上了码头。几名文武官员先行下船等候,然后船舱中走出一名年轻的将军。
看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上下,便是担任知县也嫌太年轻的角色,却已经有了副都统的仪仗,不是郑云鸣能是谁人?彭大雅赶忙率领文武官员上前迎接。
郑云鸣向众人见礼已毕,又笑呵呵的携着彭大雅的手说道:“彭公的《黑鞑事略》写的如何了?”
彭大雅一听郑云鸣这句话,登时耳中如响了个炸雷一般。想要把他出使蒙古的见闻详细的写下来,作为朝廷了解北方的情报资料,是他去年年末才有的想法,到今日只是提笔写了个草样,连名字都还没有想好,都,郑云鸣的这几个字倒是极为恰当的标题,只是不知道如此私密的事情郑云鸣如何得知?
郑云鸣看着他惊疑不定的模样,微笑道:“上游诸公素来以为天府自成一体,却不知道一个人只要有心,什么机密都是能探查出来的,何况是以京湖一地之财力,来探查人口繁盛的四川呢?”说着,他突然以锐利的眼光,冷冷的环视了重庆府的官员一圈。
蜀中难制,几乎成了大宋朝的通病,自曹彬攻灭孟氏之后,蜀中屡有变乱,自从南渡之后更加是难以控制。除了屡次兵变和抗命之外,更有吴曦卷全川之众力图披发左衽,投降金国,并要以十万大军顺江而下直取江南的劣迹。四川上到朝廷派出的宣抚大员,下到普通官吏百姓,似乎都不把朝廷的命令太当真。以至于朝廷对四川的印象相当恶劣,再加上四川虽然号称天府,却是**横行,冗兵冗员之害胜于江南。四川繁花似锦,但财政收支却是赤字,每年要朝廷补贴一千多万缗才能勉强维持财政平衡。难怪朝中屡屡有放弃西蜀江南自己亦能立国的呼声了。
郑云鸣却懂得,经营好四川对于整个大宋的关键意义所在。川东地区山势崎岖,正是克制蒙古骑兵的最佳场所,蒙古人的习惯,又是高屋建瓴,迂回包抄,四川正是符合他们传统战法的理想战场。未来十年里,蒙古人会不断的将重兵投入四川战场,试图从这里突破顺江而取江南。经营好了四川,就是保住了大宋,就是保住了炎黄法统。
但经营好四川,首先得慑服这群当惯了土霸王的地方官员们。郑云鸣凌厉无比的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马上又转为温和的口气说道:“我素知各位是忠义之臣,今日朝廷派我来,并不是要将我置于诸位之上,而是从旁协力,朝廷一贯相信凭着四川文武群臣的能力,是能够治理好四川保卫好四川的,各位只管勤勉做事,尽心报国,舍此之外,有郑云鸣在,不会让诸位的功绩埋没在川中。”
他一个年资如此浅的官员,才踏上四川的土地就发出这等狂言。重庆的官员们却战战兢兢,不敢不认真。和京湖的官场一样,四川官场一样在京湖布有眼线。京湖最近发生了什么官员异动,什么重大政治军事举措,又崛起了什么新人。不出十日,必然能进入四川官员们的耳中,虽然朝廷的正规信使消息不通,各地官员的私人消息倒是传播的飞快。
这位郑副都统的事迹他们早就明白了七八成,何况数日前接到公文的时候早已经接获了小道消息,声称这位郑都统是受了皇帝手书,要到四川来部署战守事宜的。他刚下船来就给了迎接的众官一个下马威,更是坐实了这则风闻。当下各人无不加了小心,生怕得罪了这位不是钦差的“钦差”。
众人迎着郑云鸣来到重庆府小牌楼知府衙署坐定之后,郑云鸣问道:“四川当年情势究竟如何,先前江路不通,我等又面对曲出率领的大军猛攻,实在没有机会兼顾到四川方向。自曹将军阵亡,成都沦陷之后,敌军动向如何,现在何处还有蒙古人的大军屯驻,二太子阔端驻扎在何处。各地州郡哪些被蒙古人攻破,哪些被游骑蹂躏,哪些还在我们手中?我军的兵力布防怎样?蜀中究竟还残留多少战力?钱粮还留下多少?”
众人听他连珠炮似的发问,都把眼睛盯住了彭大雅,论官阶,彭大雅是重庆知府,虽然也是刚上任不久,还没有加上四川制置副使的头衔,但论官阶,完全可以压住安抚副使的郑云鸣一头,也只有他担当的起和郑云鸣商议的资格。
彭大雅不紧不慢的一桩桩跟郑云鸣讲说起来。
“成都沦陷之后,胡人骑兵四出,几乎抄掠了川西平原的每个州县。汉州、眉州、彭州、永康军全都陷落,军民被胡人屠杀者数十万人,成都府西南的邛州也陷落,知州阵亡。此外,蒙古军又扫荡嘉定北方的资州和普州,正在准备进攻嘉定府。而且川东各个州县都出现了在野外扫荡的蒙古游骑,他们焚烧庄园,摧毁庄稼,杀掠人民。各地无不传出警号。”
“但敌人最近突然班师而还,而且走的很急,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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