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故事- 第22部分

　　　　这么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像是打在了美子的死穴上，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在海上工作，之后我会告诉他的。”美子勉强着说道，这个时候八岁的香织怯生生地出现在了被推开的门的门口。

　　　　“妈妈！”她叫道。

　　　　“出去迎接来拜祭的人吧！”佐佐木义男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杖，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次郎正跪在灵堂边上，接受着前来拜祭的人的鞠躬，一群和尚在灵堂的另外一边敲着木鱼。

　　　　“妈妈，那是哥哥吗？”紧紧跟在自己母亲身后，牵着自己母亲的衣服的香织低声地问道。

　　　　“是啊，是哥哥，两年前你们还见过面呢！”美子说的是两年前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的事情，当时不怎么说话也不和自己女儿一起玩的次郎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现在看到他发现他还是那么一副样子，仅仅是看上去就让美子心痛。

　　　　“阿姨，你好。”次郎向着美子点头叫道。

　　　　“次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美子还是抱住了次郎，同时在他耳边说道，“有什么伤心的话可以给阿姨讲的。”

　　　　雪菜站在他们身边不断地给前来拜祭的人鞠着躬。

　　　　“谢谢阿姨。”佐佐木又突然之间感到鼻子莫名地抽搐，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六章　新生活

　　　　和弟弟次郎一起生活的雪菜很快发现了自己弟弟的变化——和以前相比明显的，总是能够被感受的变化。同在自己祖母的葬礼上对自己说着“人都是会死的，但是我总感觉自己不会死”的那个小孩子不同，在父亲启作的葬礼上，雪菜能够真正感受到次郎发自内心的悲切，虽然并不是特别地深切，但是对于之前和自己父亲并不亲切的孩子来讲，已经是巨大的进展了。

　　　　渐渐地，雪菜更多地看到次郎开始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会高兴，也会悲伤，有着喜欢和心爱的东西，然后会对电视节目着迷，像普通孩子一样喜欢着动漫，虽然对于漫画和周边并不是太热衷，但是从他的身上已经逐渐显露出一种被世俗的正常所代替的过程。这短短的发现让雪菜时时想起当初在那家再去就找也找不到的占卜屋的女人手上换来的药粉，并且为自己有时候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启作先生去世的阴影一直笼罩在雪菜的心头，不过阴天太久，人的眼睛也就适应了没有灿烂阳光的世界，生活总是要过的。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当次郎的监护人，要照顾他，但是还是大学生的雪菜并不能够给次郎完备的家庭的照顾，周一到周五，次郎都是早上自己起床，随便热点东西，像是烤片面包或者煎个鸡蛋什么的吃过之后就去上学了，中午在学校的食堂解决掉午饭，晚上在外面晃晃吃点餐店的料理或者兴趣来了自己买上一堆东西试一试自己的手艺。只有到了周五的晚上，他才能够吃到自己姐姐亲手做的饭菜，在雪菜的照顾下过完周末，然后星期天的晚上，雪菜就不得不匆匆赶回校园。雪菜在这种公式化的生活中尽着自己的义务，次郎也在不变的轮回式的生活中开始着自己的国中生活，两个人都按着各自的时间表生活着，感觉似乎生活会这么一直下去，改变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

　　　　次郎明显地发生了改变，他有了更多参与的意识，而不停留在只是冷冷地旁观。他开始不仅仅对书本上的东西和观察这件事情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他开始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当然或者可以说在情绪上和感情上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种渴求的状态，亲情、友情、趣味等等需求都向他飞奔而来。

　　　　次郎进入了户城初级中学，班主任兼国文老师宫城美幸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师，虽然刚刚加入教师的行业，但是和蔼，亲切、美丽和坦诚让她成为了学生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她对于文学的热爱在很多时候也感染了自己的学生。

　　　　“因为是人类，所以人类的历史实际上是人类的乐趣本身？”次郎咬着手指思考着这个命题，同时想着怎么把这个表述更加详细化和具体化。

　　　　“佐佐木同学，在想些什么呢？”宫城美幸老师微笑着走到看上去似乎在发呆的次郎的面前问道。

　　　　“啊？”佐佐木从自己的意识海中被唤醒过来，抬起了头看着这位在学生心目中好像贝露丹蒂一样的女老师，“嗯？”

　　　　“上次的读书报告我不是说让你们读一本名著吗？”宫城老师也没有怪自己的学生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什么，自顾自地在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侧着身子对佐佐木次郎说道，“但是你却写的是《挪威的森林》的读后感。”老师的头半偏着看向自己的学生，蹙着的眉头隐隐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很好的书啊！”次郎耸了耸肩膀说道，“难道这本算不上名著吗？啊！难道要按照死掉三十年以上的标准来衡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宫城老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本来布置的阅读名著并且写读后感的作业只不过是希望学生们下去之后在课文之外找找夏目漱石的短篇小说读一读的。不过自己不太想限定死范围，于是这个学生长达一万字的《挪威的森林》的读书报告在引起自己惊叹的同时，也让自己担心起来，特别是这个写文章的学生的家庭背景已经为自己所知，父母都去世了，和姐姐一起生活这一点。

　　　　“佐佐木，去打球吧！”抱着篮球的宫泽栩站在教室门口叫道，然后他看到宫城老师正坐在那里和次郎谈着话，不禁张大了嘴，叫道，“我先去了，你后面来吧！”

　　　　次郎歪了歪头，对着宫城美幸老师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如果我的作业引起了你的不开的话，我愿意道歉的。”

　　　　“没有，说什么呢！”宫城美幸笑着打了次郎一拳，“嗯，交到朋友就好，快去参加活动吧。”说完宫城美幸老师已经站了起来，对于刚才的对话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就像感觉对方不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般。

　　　　“啊，老师，来看看我新买的指甲油吧，我照着老师买的颜色买的。”

　　　　“也看看我的。”

　　　　宫城老师瞬间便被闲在一边的女同学围了起来，她依然微笑着附和着自己学生对于外表装饰的意见，也因为这样，她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不过在佐佐木次郎走出教室的时候，她还是向着门口看了看，这个在入学的时候由姐姐带着来的，并且被自己的姐姐形容成很孤僻，有些自闭的小男孩看上去并没有他姐姐所担心的那么严重。同时，并非错觉，宫城老师觉得这个孩子过分早熟了，当然，在另一个角度上讲，这也是一件好事。

　　　　“作文的题目是《村上春树作为川端康成个体存在主义西体化的风格转变和思想继承》，这哪里是一个国中生应该写出的东西啊！”看着这篇厚厚的东西，宫城老师有些恼怒地抓了抓头发，“呃，看不懂。”老师趴在了桌子上，“这种大量使用自己创造的哲学名词的文章怎么可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写出来的？”

　　　　想着要给这篇文章写评语，宫城老师就觉得头痛。

　第七章　朋友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在和佐佐木进行了激烈的体力运动之后，宫泽栩对和自己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运动饮料一边喘气休息的佐佐木次郎说道，“那天看到你一个人蹲在操场边上我就觉得和你谈话的话肯定有收获，结果当然是果然如此。”宫泽栩的笑容带着一点自我炫耀的感觉，“宫泽家是有哲学传统的。”他说道，不过这一点在他妹妹身上并没有得到体现，那位精力过剩的大小姐对于任何有关于普遍性的话题都不感兴趣，而且也不愿意提起宫泽家这个词语。

　　　　况且宫泽栩大人只是在吹牛而已，对于哲学他并不了解多少，让他和佐佐木次郎亲近的理由不过是这个家伙长得不错并且看上去很有趣，嗯，不错，上前和佐佐木搭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宫泽亚美的推动，宫泽栩有时候不能够拒绝自己妹妹的要求，同时他也为佐佐木次郎确实很有趣而感到高兴。

　　　　对于抱着好感和你接近的并且是你的同班同学的人，你当然要回报相应的亲密和好感。

　　　　“哈，我们就好像重复当初的历史一样，佐佐木防卫长官对宫泽栩先生说道，‘您的头脑是日本的财富’。然后宫泽先生谦虚地说，‘我只是给国民提供思考的方式，选择还在于国民和政府。’现在宫泽先生可以对佐佐木说，‘你的想法非常特别，很有意思。’我可以说，‘我只是给你提供娱乐而已。’”佐佐木次郎撇了撇嘴，大大地喝下了一口饮料，“相比较我们的先辈，我们两个的位子似乎换了一下，不过我们的言论似乎我们的先辈的言论相差甚远。”

　　　　宫泽栩有点跟不上佐佐木次郎思维的跳跃的形式，带着迷惘的眼神构思着对于这句话的吐槽，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跑去给自己买汽水的亚美已经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站到两个人的面前。

　　　　“喂喂，快点准备回去吧，天都要黑了。”亚美叫道，绚烂的晚霞正挂在天边，深蓝色的阴郁正从另一边侵蚀着天空。

　　　　“佐佐木君，文章很有意思。”亚美蹦蹦跳跳地跟在两个人的身边。

　　　　“哦？看到了吗？”次郎拍了拍球，把它丢给了宫泽栩，宫泽栩拿着球运了几个胯下，然后老老实实地抱着球开始走路了。

　　　　“我是委员长诶！怎么说作业也是先交到我这里的，顺便看一下你大概不会介意吧！”亚美嘟着嘴巴说道，“不过感觉倒是很有意思的样子，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整篇的用词似乎让人很头痛，又有一种空空洞洞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呢？”说话的亚美偏着头盯着次郎问道。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次郎有点故作高深地微笑道，“宫泽妹妹，如果相信别人写的东西的话，你就输了。”

　　　　“是这个样子的吗？”亚美疑惑地问道。

　　　　“你就当作从题目开始都是在吐槽好了。”次郎耸了耸肩膀。

　　　　“啊！我要疯了，你们在说什么？”在旁边完全插不上嘴的宫泽栩有些恼怒地叫道。

　　　　“啊，陪我去一趟市场，家里面的菜和肉要吃光了！”亚美突然叫道。

　　　　“哈，你们自己做饭吗？”佐佐木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来，宫泽栩和亚美脸上并无不自然的神情，虽然佐佐木自己也偶尔自己做饭。

　　　　“我想体验一下独自生活的感觉，妈妈就同意了。”亚美瞪了一眼想要说什么的宫泽栩说道。

　　　　“你父母还真是……开明啊！”觉得自己被震撼了的佐佐木次郎失声说道，“虽然我自己没觉得独立生活有什么不好，也可以玩游戏玩到很晚，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很辛苦的。”他看了一眼宫泽栩转过头去对亚美说道，“特别是你要照顾一个人给他做饭还要洗碗，洗衣服，打扫房间等等，年纪这么轻，就要习惯家庭主妇的生活方式，宫泽妹妹，我真的很同情你。”

　　　　“喂喂，”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宫泽栩叫道，“你不要以为我的生活像是少爷一样，她过得好像女仆，我有时候也是很辛苦的，虽然有欧巴桑每周来打扫卫生什么的，但是好多粗活重活我也有份做的。”

　　　　“啊！这不是做哥哥应该的吗？”亚美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说道。

　　　　“哈，哈，是，是，是应该的。”抱着篮球的宫泽栩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好了，被你们打败了，既然要去商场买菜，那么算我一份好了，我就顺便也买一点回家自己做做，在外面吃饭差不多也要腻了。”佐佐木次郎摇了摇头，领先两个人向着商场的方向走去，两兄妹这才紧紧跟上来。

　　　　“佐佐木君，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我们家用一个便餐吧！”亚美拿着小份包装的牛肉偏着头对着在自己身边同样挑着牛肉的次郎说道。

　　　　宫泽栩推着一辆车子跟在两个人的后面，听到了这番话急急叫道，“好啊，次郎，这样子下次就有借口到你家去吃一顿了！”

　　　　看了亚美期待的眼神，次郎放下手中的牛肉说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宫泽栩和亚美住在一个简洁但是很完备的公寓里，连带着保安系统等等都很健全，看门的大叔见了两兄妹还愉快地点头示意，然后亚美上前几步说了几句话，佐佐木次郎就被放行进去了，进了房间之后，简洁和完备就是佐佐木的感想。

　　　　宫泽亚美和宫泽栩住在601号和602号两个房间里，601号是一个大房间，有厨房、浴室、客厅和一个小小的卧室，亚美住在这间。602号房间是一个简单的单间，配着一个带淋浴浴室的洗手间，宫泽栩住这间，两个房间之间有门相同。宫泽栩的房间里床和书柜、衣柜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再加上一个硕大的电脑和乱丢的书，让他的房间显得有点拥挤和混乱。

　　　　“以前我还帮他收拾的，现在算了。”亚美对参观的次郎抱怨道，“算了，到我那边的客厅坐坐吧，我马上就弄饭。”

　　　　但是宫泽栩拉着次郎要和他分享一点男人之间的小秘密，亚美自顾自地去做饭了，没有给两个人好眼色看。

　　　　“贝露丹蒂的限量版的手办，怎么样！”宫泽栩自豪地介绍道。

　　　　“没有乌璐德和诗库璐德的吗？”次郎随口问道。

　　　　“同志啊！”宫泽栩突然之间热泪盈眶，握住了次郎的手，接着又马上转进了自己的床底，“我把我珍藏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你看。”他大声叫道。

　　　　次郎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地接的那句话了。

　第八章　款待

　　　　“佐佐木君，请不用客气。”亚美用筷子指了指正在呼呼冒着热气的火锅说道，牛肉白菜豆腐等等材料都在锅里面沸腾着发出浓烈的香味，这让次郎食指大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宫泽妹妹，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次郎就好了。”佐佐木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这个时候旁边的宫泽栩已经挑起了一块牛肉。

　　　　“嗨，好的，那么，次郎——请用吧。”亚美脸上忍不住的笑意让次郎感觉有点窘迫，他放下其他的想法将筷子伸向了牛肉。

　　　　“就那么一点点，拜托你们给我留一点，哎，我是女生诶，这个是我做的！”在一阵阵的叫喊声中，三个年轻的男女们愉快地进行着自己的大餐。

　　　　……

　　　　“多谢款待了！”吃得饱饱的次郎站在门口和宫泽兄妹打着招呼准备告别，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城市里的霓虹灯光将城市的另外一面呈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请路上小心，佐佐木君，欢迎下次再来。”亚美站在门口躬身说道。

　　　　“太客气了，小亚美，你要让我叫你宫泽妹妹吗？”次郎撇了撇嘴皮说道，让亚美脸红了一下。

　　　　“好吧，小次郎。”亚美偏着头答道。

　　　　“次郎，下次去你家记得给我看看你的珍藏品哦！”宫泽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的，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的书房都是欢迎你的。”次郎回敬地拍了拍对方，然后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我走了，你们回去好了。”

　　　　“我送送你好了。”宫泽栩搂着次郎的脖子要和他一起下楼。

　　　　“那么早点回来哦，我还有东西要收拾的。”亚美说道。

　　　　“嗯，知道了。”宫泽栩回应了一声，和次郎一起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不觉得奇怪吗？”宫泽栩看了看在电梯里面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