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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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外史-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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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政事,悉委其叔多尔衮任之。迨多尔衮入关,击走李自成,乘势进燕京,踞明宫殿,又遣人迎福临至,得为中原主。于是多尔衮之功,与博尔济吉特氏相埒。虽号称摄政王,推帝位于其侄,而内外上下,咸知有多尔衮,而不知有福临也。多尔衮由是志益骄,出入宫禁,时与嫂侄居处,如家人父子然。福临本藐小无知,而博尔济吉特氏且年盛,独居寡欢,以为彼功多,且让帝位而不居,非以身报之,曷足以极其功?以是遂通焉。一时朝野为之语曰:“唐乌龟,宋鼻涕,清邋遢。”又曰:“清朝没有干净人。”盖言墙茨之不可扫也。未几,多尔衮又谋杀皇太极长子豪格,而夺其妻为妃。寻以宣淫致疾,乃猎于塞外而死,年仅三十有九耳。逾年,福临亲政,年已十四,稍知人事,闻而耻之。乃托以谋叛,追削其封。越三传至弘历,思掩其迹,仍复之。

○第五章 太后下嫁摄政王

方皇太极之甫殁也,有欲援立多尔衮,为以弟承兄之举者。多尔衮心为之动。及将临朝,服冠袍,对镜自视,以为不称,因奉福临登位,且首先下拜。其时外廷诸人见其诚意推戴,遂相与高呼,而福临之位于是定。未几,多尔衮入关,仍不以帝位自居,遣使迎福临至。举朝咸为福临歉然,思所以报之。多尔衮与范文程密计,使昌言于朝曰:“摄政王功高望重,而谦抑自持,德莫与京矣。我皇上虽欲报之,将何以报之哉?虽然,王固皇上之叔父也,今日之事,犹父传其子也,王既以子视皇上,则皇上亦当以父视王,可乎?”众议曰:“可。”文程乃复言曰:“今闻王新悼亡,而我皇太后又寡居无偶,愚论皇上既视王若父,今不可使父母寡居,宜请王与皇太后同宫。”众又议曰:“可”。于是满洲史臣,乃大书特书于策曰:“皇太后下嫁摄政王,群臣上贺表。”当时又有恩诏誊黄,宣示天下。其略曰:“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日,悄然不怡。朕贵为天子,以天下养,乃能养口体,而不能养志。使圣母以丧偶之故,日在愁烦抑郁之中,其何教天下之孝?皇叔摄政王现方鳏居,其身分容貌,皆为中国第一人。太后颇愿纾尊下嫁,朕仰体慈怀,敬谨遵行。一应典礼,著所司预办。”及乾隆朝纪昀见之,以为此何事也,乃可传示来兹,以彰其丑乎?遂请于弘历削之,是后鲜有知者。

○第六章 福临废后之争

福临之后,科尔沁部亲王吴克善之女也。于顺治八年,册立之。及十月八日,乃有幽废事。

初,多尔衮视福临如子,循满洲旧例为之定婚。迨福临稍有知识,耻多尔衮之所为,托言谋叛,削其封。又迁怒于吴克善女,谓其为多尔衮之亲也,不欲纳。寻以吴克善既送女至,不得已,姑纳之,然于心终不悦也。故合卺之夕,意志即不协,隐谪冷宫者凡三载。至是乃显指为失德而废之。

诏下之日,举朝震骇。大学士冯铨等先争之曰:“前代如汉光武、宋仁宗、明宣宗,皆称贤主,便以废后一节,终为盛德之累,望皇上深思详虑,慎重举动,万世瞻仰,将在今日。”疏上,福临览之,不谓然。以为予之所废者,系无能之人。冯铨等具奏沽名,大不合,著严饬行。于是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孔允樾等复争之曰:“臣考往古,如汉之马后,唐之长孙后,敦朴俭素,皆能养和平之福。至于吕后、武后,非不聪明颖利,然倾危社稷,终作乱阶。今皇后不以才能表著,自是天姿笃厚,亦何害为中宫,而乃议变易耶?一时继起争之者,更有御史宗敦一等十四人。奏入,皆不听。会满族亲王济尔哈朗等阿附之,而废后之议决矣。

越五年,福临旋悟废后之非,仍令将皇后位号及册宝等,悉如旧。是既废之,而又复之也。一废一复,任私意之喜怒,以定予夺。开国之初,专制已若是其甚,他可知已。

○第七章 福临遁入五台山之原因

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七日,贵妃董鄂氏卒。福临哀悼殊甚,为之辍朝者五日。未几,谕礼部云:“奉圣母皇太后懿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是时闻者颇讶之,谓仅一贵妃耳,何乃滥加谥号且晋封为后若是。”

有知其事者曰:“是妃,盖辟疆之姬人董小宛也。明弘光末,被掠至京师。入宫,赐姓董鄂氏。旋册立为贵妃。辟疆知之,惧罹大祸,乃撰《影梅庵忆语》,托言已死。”太仓吴梅村诗所谓“墓门深更阻侯门”者是也。不意入宫之后,竟以不寿卒。然福临之于董贵妃,所谓“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者也。胡乃黄土长埋,红颜短命。西宫南内,秋草垦凉。福临对之,忽忽不乐。未数月,遂弃天下,遁入五台山,削发披缁,皈依净土。梅村《清凉山赞佛》四诗,即咏此事也。满洲族人虽百方劝解,卒不能回。由是于十八年正月,谬谓福临病殁,而以十四罪自责之遗诏下矣。

○第八章 玄烨纳姑为妃

满清入关之初,一切习俗,皆承满洲之旧,虽有过举,尚不足责。迨至玄烨,满臣所谥为圣祖仁皇帝者也。既称曰圣,而所为者乃大反乎圣,即纳姑为妃之事可怪矣。

皇太极有一幼女,福临之妹也。福临循入五台山时,尚未及嫁。及玄烨袭位,尝留之宫中,不为遣嫁。臣下有请之者,玄烨曰:“曷言乎嫁,朕已纳为妃媵矣。”其臣曰:“宫闱之内,王化所基,故伦常不可紊。今公主于皇上为父辈行,皇上不能取同姓之姑为妃。”玄烨曰:“不然。夫同姓不婚,谓母与姊妹及己所生之子女也。若诸姑者,既非我母,又非我女,抑更非我同生之姊妹,虽纳之,庸何伤。”其臣力谏,终不听。

○第九章 强夺朝臣之妻

安徽桐城之张氏、姚氏,在清初为汉族世家第一,世为婚姻。康熙时,张英曾为首相。其次子某京卿者,廷玉之弟也。娶于姚氏,有国色之称。汉人为京朝官,妻妾之在京师者,群推姚氏为第一。会皇太后万寿,预诏汉官命归,随满人一体入宫叩祝。届期,张、姚两家妇女,凡其夫有官于朝者,悉盛饰朝服入祝,赐宴内廷,俾尽一日之欢,始散。迨人定时,乃相率乘肩舆归。及抵家,诸人俱无恙。而所谓某京卿妻者,衣饰犹是,面目全非,盖已另易一人矣。两家心知其故,然畏祸,俱不敢言。而汉官命妇入宫之例,由是停止。
 

 
 
第三篇 雍正朝
 
○第一章 胤祯窃诏改窜

康熙十四年,玄烨立第二子允礽为太子。四十七年,以不类己而废之,幽禁咸安宫。次年,复立之。五十一年,仍废黜禁锢。他子亦不立。及六十一年冬,将赴南苑行猎,适疾作,回驻畅春园。弥留时,手书遗诏曰:“朕十四皇子,即缵承大统。”十四皇子者,允衤题也,贤明英毅,尝统师西征,甚得西北人心。故玄烨欲立,而卒为其兄胤祯所攫。胤祯盖侦得遗诏所在,欲私改“十”字为“第”字,遂以一人入畅春园侍疾,而尽屏诸昆季,不许入内。时玄烨已昏迷矣。有顷,忽清醒,见胤祯一人在侧,询之。知被卖,乃大怒,投枕击之,不中,胤祯即跪而谢罪。未几,遂宣言玄烨死矣。胤祯袭位,改元雍正。以后凡宫中文牍,遇数目字,饬必大写,亦其挈矩之一端也。

或曰:窃诏改窜之策,年羹尧实主持之。盖胤祯之母,先私于羹尧,入宫八月,而生胤祯。至是,乃窃诏改窜,令为天下主。故当雍正时代,羹尧权倾朝右,而卒以罪诛,说者比之吕不韦云。

○第二章 胤祯伺察之严

胤祯伺察之严,彰彰在人耳目者有二事。当雍正六年,上元夕,内阁供事多归家。有富阳人蓝某者,独留阁中。方对月独酌,忽见一伟丈夫至,冠服甚丽。蓝某疑为内廷直宿官,急起迎,奉觞致敬。其人欣然就坐,问蓝某何官,曰:“非官,供事耳。”问何姓名,具以对。问何职掌,曰:“收发文牍。”问同事若干人,曰:“四十余人。”问皆何往,曰:“今届令节,皆假归矣。”问:“彼皆假归,君何独留?”曰:“朝廷公事綦严,若人人自便,万一事出意外,咎将谁归?”问:“当此差有何益?”曰:“将来差满,冀注选一小官。”问:“小官乐乎?”曰:“若运佳,获选广东一河泊所官,则大乐矣。”问:“河泊所官何以独乐?”曰:“以其近海,凡舟楫往来,多有馈送耳。”其人笑颔之。又饮数杯,别去。明日,胤祯视朝,问诸大臣曰:“广东有河泊所官乎?”曰:“有。”曰:“可以内阁供事蓝某补授是缺。”诸大臣领旨出,方骇愕间,一内监密白昨夜事,乃共往内阁宣旨。蓝某闻命,咋舌久之。可见是时伺察之严者一。又殿撰王云锦,于元旦早朝后,归与数友作叶子戏。已数局矣,忽失一叶,局不成,遂罢而饮。一日入朝,胤祯问元旦作何消遣,云锦具以实对。胤祯喜其无隐,

出袖中一叶与之曰:“俾尔终局。”云锦谛视之,即前所失也。可见是时伺察之严者二。

○第三章 血滴子之猛厉

曩胤祯之未袭帝位也,尝托为贩运珠宝之客,以纵游于江浙。凡九流三教,俱喜结纳,其尤注意于侦探阴私之术。及玄烨殁,胤祯立。于十三年中,专用此辈,以为心腹。故其伺察之严,有令人防不胜防者。

虽然,不独伺察已也,是时又制一杀人之利器。形浑圆,似球,中藏快刀,刀之旁有机关,如弹簧式。俾逻者携之行。或遇有怨仇阴图谋害者,逻者即暗以其器,罩人头上,用机一发,其首已断入器内,捷飞而逸。虽大庭广众之间,亦仓猝不及觉也。一时咸忌惮之,因名其器为“血滴子”。今江苏人之遇凶悍者,犹以此相呼。亦足见是器之猛厉,实非寻常杀人之物所能比拟云。

○第四章 雍和宫之诲淫

初,努尔哈赤之欲图蒙古也,尝阴结西藏达赖喇嘛,使上己尊号曰“曼珠师利太皇帝”,冀借以慑伏蒙人,遂其并吞之计。未几,蒙古果皆归顺。由是奴儿哈赤感喇嘛不置。迨玄烨时,日夜开拓,颇有事于藏卫准回诸部。其子胤祯继之,乃先施其笼络于喇嘛,名为崇奉,实则欲食其肉而寝其皮也。当时敕建之寺,遍于辇毂下。故俗有在京和尚出京官之谚,可以想见其情状矣。而宫中筑有佛殿,尤极秽亵,不堪称道。据日本人古泽幸吉所著《燕京抄》中载一节云:“北京雍和宫,以雍正帝皈依喇嘛教赐名,奉有欢喜佛。或妇人裸体与鳏鱼交媾。或作恶鬼状,裸体屹立,拥抱美妇人。或形似牛,其上有露出阳根之菩萨骑之。或妇人裸体,自背割开,注以马尾。如是之佛像七八体。又鬼神殿中,奉有恶魔,长丈三尺余,人身,狗面,有角,与美貌女神作淫状。又有恶鬼手持凶器,闪闪有光,足下踏有裸体男女。是等不可思议之佛像,属喇嘛教。究其旨趣,淫杀二字而已。然内廷供奉,呗声不绝。噫,欲灭人家国,至不恤崇饰丑秽,以诲淫深宫,满主举动,洵足贻羞千古矣。虽然,以彼嫡配之妃,犹复屈身婢妾,以劝承畴之降,则区区淫具之设,尚足介之意哉!然逮今宫禁,淫风不息,未始非胤祯之崇拜淫邪启之耳。

○第五章 胤祯不得令终

胤祯之殂也,传闻异辞。然以天资之刻薄,而逞其暴戾恣睢之所为,自有可死之道矣。卒至不得令终,亦固其所,无足怪者。当康熙末年,明珠擅权,政事败坏。皇子三十余人,各树党援,觊觎大宝。希冀得推戴之功者,交相附和。宫庭之中,大为纷扰。玄烨以耄老昏愦,不能禁。

已而胤祯以迅疾之手段,篡夺帝位,一时兄弟,咸怀怨愤,思以计害之,研究暗杀之器械及手术者,十有八九。惟胤祯能先发制人,故诸兄弟之计皆不遂,胤祯乃以次摧折之。其间尤著者,为允禩、允禟。

允禩系玄烨第八子,允禟系玄烨第九子,皆为胤祯弟。胤祯既黜其封,削其籍,又改其名,一曰阿其那,一曰塞思黑。此二名,满洲语谓之猪、狗。而加诸其弟,不少顾忌,胤祯伤残骨肉之情形,闻者发指。至雍正十三年,乃遇吕女之刺。

吕女之祖,为吕留良。自曾静劝岳钟琪举义不成,狱兴,辞连吕留良。胤祯严治之,戮留良并其徒严鸿逵尸。留良子葆中,时为编修,亦论斩。于是汉人之义愤大起。甘凤池辈,日从事于暗杀。清廷虽极为搜捕,不能止。当时留良孙女某,剑术之精,尤冠侪辈。为祖父复仇,遂入宫刺杀胤祯。人皆钦吕女有侠气。

或有疑之者曰:“胤祯乃病死,非刺死也。”然考《鄂尔泰传》,谓是日上尚视朝如恒,并无所苦。午后,忽召鄂入宫,外间已喧传暴崩之耗矣。鄂入朝马不及被鞍,亟跨驏马行,髀骨被磨损,血流不止。既入宫,留宿三日夜,始出,尚未及一餐也。当时天下承平,长君继统,何所危疑而仓皇若此,可证被刺之说为不诬矣。
 
 

 
 
第四篇 乾隆朝
 
○第一章 弘历非满洲种浙江海宁陈氏,

自明季衣冠雀起,渐闻于时。至之遴,始以降清,位至极品。厥后陈说、陈世倌、陈元龙,父子叔侄并位极人臣,遭际最盛。康熙间,胤祯与陈氏尤相善。会两家各生子,其岁日月时皆同。胤祯闻悉,乃大喜,命抱以来。久之,始送归。则竟非己子,且易男为女矣。陈氏殊震怖,顾不敢剖辨,遂力秘之。未几,胤祯袭帝位,即特擢陈氏数人至显位。迨乾隆时,其优礼于陈者尤厚。尝南巡至海宁,即日幸陈氏家,升堂垂询家世。将出,至中门,命即封之,谓陈氏曰:“厥后非天子临幸,此门毋轻开也。”由是陈氏遂永键其门。或曰:“弘历实自疑,故欲亲加访问耳。”或曰:“胤祯之子,实非男,入宫比视,妃窃易之,胤祯亦不知也。”或又曰:“弘历既自知非满人,在宫中尝屡屡穿汉服,欲竟易之。一日,冕旒袍服,召所亲近曰:‘朕似汉人否?’一老臣跪对曰:‘皇上于汉诚似矣,而于满则非也。’弘历乃止。

○第二章 弘历厚待福康安

弘历渔色甚至。傅恒之妻,孝贤皇后嫂也。以淑房戚,得出入宫掖。弘历乘间逼幸之,傅恒妻不敢拒,遂有娠。未几,生一男,即福康安也。傅恒凡四子,其三子皆尚主为额驸,宠眷反不及福康安。而福康安独不尚主,其故可想见矣。

弘历爱福康安甚,屡欲封之为王,使与诸皇子均,而绌于家法,不得如愿。乃俾福康安总师干,建军功,以为分封之基础。是以福康安所至之地,必妙简名将劲旅以辅之。他将亦默为迎合其意,故作不胜状,以让功于福康安。已晋封贝子矣,然终不及封王而死。其死也,以郡王赠之。

○第三章 弘历之微行

弘历御宇六十年,行内禅礼,一时称盛。世所称为“十全老人”者,是也。然好微行,故有至西清古鉴馆识杨瑞莲事。

先是,有常州杨瑞莲者,工篆隶书,居乡郁郁不得志。乃往京师,依其戚梁诗正。会开西清古鉴馆,诗正送瑞莲入馆中,充缮写官。至是,为八月十三日,馆中人多入闱乡试,瑞莲独在馆。午后,一伟人科头白袷,徐步而至。瑞莲不知谁何,漫揖之就坐。其人问馆中人皆何往,以应乡闱对。问:“君胡独不往?”曰:“恐内廷时有传写事件,故留此耳。”遂问姓名籍贯,瑞莲一一详告。索观所为书,颇称赏。忽数内侍闻声寻至,始知为弘历,亟匍伏叩头。弘历笑颔之而去。明日,语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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