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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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座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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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和正一点一点失去自我,这一点他自己也有察觉,但他不想跳出来,有察觉说明他不愿放弃自我,不想跳出来说明他不愿放弃失去自我。当他示意大头他们各自去忙时,三人又找到共同语言:气愤和失落。大头气愤失落的原因是,当安东月还在独自清冷,别人已经放弃怜爱,保留温热,与另一温热互相拥抱取暖。把她忘记在寒冷世界中,冰裹雪封,世界中央那一团极力躲闪却无比炽热的火焰从此逃不出来,突然张开双臂,被冰雪浇灌。连亚则气愤失落于,磁铁周围被圈起一道隔离墙,即使金属靠的再近,也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小璐则不变,她并不计较苹果落到什么地方,她只是在意苹果在掉进去的一刻竟放射出超越枝头的光彩。
姚菁:出去玩吧?
袁青和:去哪里?
姚菁:你平时除了在酒吧还去哪里?
袁青和:书店。
姚菁很不以为然:再给你个机会,说点别的,比如实话什么的。
袁青和:新华书店。
姚菁:不知道你真诚不真诚,但是你很坚定。
姚菁:好吧,就依你,咱们去广场公园。
说着自己走在前面。
袁青和跟在后面,问:依谁?
北京的夜晚灯火通明,天空幽暗深远,看不到的云彩依然默默流动。庞大的黑暗下面,路灯投射出昏黄色灯光,一片片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光亮结界,结界中的人们动作懒散,表情暧昧。高大的建筑冲破结界,顶端有灯,和着黑暗中的微风,散发着清凉的光。路上行驶的车辆并未减少,也许是因为白天的热气渐渐褪去,即便车水马龙依旧,却让人心里宁静。
袁青和和姚菁一前一后走在路边,距离一会儿缩短一会儿又拉长,这样的随行显得稍微有些别扭,却一时半会儿感觉不出合适的距离。最后,姚菁紧追几步跑到袁青和左边与他并排行走,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边笑边走。袁青和先是一愣,但他知道对于这种情况即使再诧异也不可能发表什么意见,否则太无趣了。紧接着,他发现原来这就是合适的距离。合适的距离,有时候,等待不如试探。
走过安东月的楼下时,姚菁对袁青和说:你能不能在这等我五分钟,我有点小事一会儿就回来。
袁青和:好。
姚菁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改口说: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去了,咱们走吧。
袁青和:好。
临走前,袁青和回头看一眼某一扇黑暗的窗户,自言自语:安东月,没回来吧?
姚菁:咱们坐公交车吧?
袁青和:好。
所谓的“广场公园”只是姚菁信口说出的一个词语,她也不知道这个词语到底做不做为一个地方存在。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遭到袁青和的反驳。一个过分冷淡无趣的人,假如能够反驳也算是一种热闹吧?不料袁青和对存在的地方不敏感,对不存在的地方也不敏感,自己一片苦心故意露出破绽,而袁青和所关注的重点只是她信手拈来的一个过渡语。
汽车行驶在长安街,不远处将到达故宫南门。故宫庄严的红墙中央,毛主席他老人家亲眼见证对面有一个广场,而且没有一个公园。姚菁心想,既然自己的苦心最终的结果只有苦,便不再奢望盼来什么甜,唯有想办法让这苦变得清淡。眼下把这不存在的地方拆出一半来实施,便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比如广场。想到这里,姚菁突然觉得自己冰雪聪明,一高兴忘乎所以,刚抛掉苦心立马扮起甜心。
于是很天真地问袁青和:你去过对面的广场吗?
话刚出口顿时觉得愚蠢,就算一个人一生只来一次北京,基本就是冲着故宫来的。长期在北京的人,谁没有来过这儿啊。这个问题让姚菁的“甜心”计划刚吐出“舌”头,便遭咬舌自尽,苦尽甘未来。浪漫生命,短暂上演。错就错在该问题的内容正好与问问题的态度对立,因为越是认真的人越知道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好比一对男女各捧一盏毒酒,彼此许下诺言:从现在起,我们真诚以待,相扶到老。喝完酒我们立刻就会发现,两人在撒谎。
此时,姚菁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她只盼袁青和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没有听到这个问题。袁青和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他能察觉到一个人非常细微的心理状态。但他的善解人意分时候表达。当对方得意时,他懒得附和,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不附和,对方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独自得意;当对方失意的时,他会忍不住伸出援助之手,因为他懂得,如果给予帮助,就算不能雨过天晴,最坏的结果顶多是两人一起分担。
于是袁青和善解人意地说:没去过。
下车来到城楼前,广场还在马路对面。最近的路线是顺着城门正对的方向,横穿马路,翻越栏杆到达对面。最近最合法的路线,是走两侧的地下通道。袁青和望着对面的广场,他不清楚刚才的善解人意力度是否足,正考虑是否加上一句“哇,这就是广场啊”。
城门东西两极最远处,分别是两个公共厕所。姚菁提出想上卫生间,袁青和不置可否,也朝卫生间走去。可能是因为没有需求,袁青和在卫生间似乎像是模仿着别人的动作操作了一番。只有最后走到水龙头前洗手,才真正找到一项发自内心的活动。女孩子与男孩子的不同之处在于,男孩子上厕所未必去厕所,女孩子去厕所未必上厕所。






☆、第四章 第8卷

女厕所水龙头的镜子前站着一个女孩子,已经站了有几分钟的时间。身体各部位一动不动,仅剩下一张漂亮的面孔在镜中肆意扭曲,好像满心的复杂情感都寄托在这张脸上。五官好像亲密又健忘的邻居,在有限的范围内频繁地串门或互相拥抱。一阵热闹后,各归各家。镜中的漂亮面孔再次出现,里面的女孩子朝外妩媚一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那张脸精致得有些没心没肺。一个在她身后站了很久,犹豫是否要洗手的女孩子,目睹了一朵鲜花从所有花瓣拧巴成团样子比死还萎靡到最后重新绽放的全过程。叹为观止,果断放弃洗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抬手挠乱了她原本平整的头发。等在洗手间门口的男友走过来,一脸疑惑地为其抚弄整平。
女孩子的身体各部开始恢复行动能力,她走到洗手间门口,突然转过身,眼睛在洗手间内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圈。洗手间外的大厅里,陈列着各种弘扬名族物价的小商品。姚菁绕着柜台,拿眼睛漫无目的地扫着。此时袁青和已经在门外等侯。姚菁正要朝袁青和走过去,目光突然被柜台内某一物品拽住。那是一个配戴在头上的发卡,白色的塑料卡子很小,中央扎了一个体积相对较大甚至显得有些臃肿的粉红色绒球。这个发卡姚菁曾经有一个,喜欢至极,后来却不慎遗失。用她的话,戴上这个发卡不但可爱清纯,还能回归几分质朴,有效遮蔽她身上那种令众人羡慕嫉妒恨的时尚气息。
于是她召唤袁青和:你过来。
袁青和就朝她走过来,眼睛盯着她食指指向的地方。
姚菁说:给我买这个。
她没在后面加“好吗”、“行吗”、“吧”之类的询问词语,语气娇媚却态度坚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姚菁迫不及待把发卡别到头上,并没有将以前曾有一个这样的发卡的事情告诉袁青和。
姚菁笑脸盈盈地问袁青和:可爱吗?
袁青和点点头。却下意识抬起了手,在手将要碰到发卡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觉得这种举动不太合适。同时他发现,他的手正好将发卡完整地遮住,这时看到的是一个没戴发卡的姚菁,却和带着发卡一样可爱。抛掉价钱不说,就效果来看,这发卡是不是白买了?
姚菁将发卡摘下,双手捧着端到袁青和眼前,有一种炫耀的感觉,好像已经忘记这发卡就是袁青和给买的。徐久,她才开口说:独一无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是看着发卡,而是在看着袁青和。不知为何,袁青和似乎看到她喜悦的面孔中隐隐夹杂着几丝惆怅。姚菁又说:谢谢你,青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看着发卡。
两人沿着台阶步入地下通道。地下通道内,光线暗了下来。昏暗的环境,好像一个有形的保护壳,使行走在里面的人感觉轻松并胆量徒生。姚菁感觉脑子里突然撞进一个念头,让她想去靠近身边这个男子,想去牵他的手。不过这念头确实有够突然,使之虽贼心肥硕,却不敢冒然行动。于是在心里不断地鼓励鞭策自己,脑袋旁边放佛有一个代表勇气指数的红色状态条在不断上升。突然脑袋中央闪出一道金光……出口到了。
袁青和说:人们都说长安街宽的有些壮丽,这地下通道果然好长啊。
姚菁昏昏沉沉附和道:是啊,好短啊。
姚菁的这几个字虽然说的声音小、咬字模糊、无意识,袁青和还是注意到了。自从进入地下通道,姚菁的一系列举动袁青和都没看到,因为没看。走在通道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周围行人模糊的谈话,大脑空空的,眼睛盯着通道出口,只有一个意识,走向终点。然而,当听到姚菁说的话,一瞬间仿佛胶片快速掠过放映镜头,姚菁微妙的想法在脑袋里播放一遍。那种感觉如视觉一般清晰。袁青和微微扭过脸去看姚菁,动作尽可能隐秘,他感觉这时候哪怕目光里有一点异样,在姚菁看来都是一种拆穿。走出地下通道,往广场的方向需向西行,此时太阳也正好在往那个方向走。转身一刹那,阳光直打入眼底,瞳孔骤然收缩,吓得袁青和急忙将视线从姚菁身上挪开,以免造成误会。为了更加保险,在挪开目光的同时,尽全力控制着眼睛张开的大小及形状保持不变,但是由于撤离太过突然,完全没有考虑下一个落眼点,眼睛由于对抗阳光也被逼出了少许泪光,脖子转动约60度后停下来,视线正对着人民英雄纪念碑。这时,姚菁突然从侧面跑到他的前面,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于是她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望着人民英雄纪念碑流泪的青年男子。整个世界安静了。
姚菁:你真没来过啊?
袁青和不知该说什么。
姚菁:咱们走近看看吧。
广场东西两边的入口都设置了安检装置,毕竟是中国的心脏的心脏地带。不知这周围还有多少看不到的安全防卫。有人说,在这广场上,一个看似无事闲逛的游客很有可能就是便衣。此话虽觉得夸张,仔细想想,在这种地方就算是那样也不为过。广场内有两个标志性建筑,一个是人民英雄纪念碑,一个是毛主席纪念堂。从广场边缘看,纪念碑并不大,也不远,真正走到其脚下却是费了些时间。眼前的纪念碑高耸入云,碑身宽阔巨大,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它的形状。和课本上的的插图比起来,觉得简直不是同一件事物。课本上描述它时,把那些高大壮丽的词语全部用了上去。尽管如此,印象中,一直以为纪念碑就是一个增肥了的烟囱。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实物。以后无论课本中怎么描述吹捧,一定要加上“实物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与此同时也认识到了广场的大,什么样的距离才能使如此巨大的纪念碑以那么小的形象进入广场边缘人的眼睛。
姚菁见袁青和看的投入,不忍心打扰,于是应情入景,在旁边读起碑文:三年来……永垂不朽。一遍碑文读完,袁青和依然岿然不动地屹立在原地注视着岿然不动屹立在原地的纪念碑。姚菁不由心生崇敬,急忙闭上嘴巴保持无限安静,她觉得此时表达崇敬的最好方法就是屹立。






☆、第四章 第9卷

袁青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发生的事情,甚至没听到姚菁念碑文的声音。伴随着“课本里应该这样写”的自言自语,袁青和回到现实中。一眼就看到,如雕像一般石化在旁边的姚菁。而姚菁也被袁青和吓得不由一个踉跄,在她那充满崇敬感的眼中,袁青和的任何动作都叫做复活。
从广场一角走来两个年轻的解放军小伙儿,帅气而挺拔。
姚菁忽然冲俩小伙儿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毫不掩饰地说:哇,解放军小同志真帅啊!
袁青和心里有几分惊讶,但顾虑到如果对此表现出大惊小怪,别人反而会因他的大惊小怪而大惊小怪,于是脸上增添几分淡定。
两个解放军走远了,没有理睬姚菁,不过她并无一点挫败感,想来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转身朝纪念碑走去,那下面站着一个解放军。姚菁故伎重演:帅哥,累不累呀?
此帅哥更加沉着,身体一动不动,表情也未有丝毫变化,尤其是那双眼睛,表现出了盲人才有的坚定。姚菁丝毫不气馁,继续冲帅哥挤眉弄眼,吹口哨,甚至伸出手里的水去挑逗人家。
袁青和在一旁着实替姚菁捏了一把汗。他担心帅哥最终不理她而使她尴尬,不过看她的性格,完全不是需要这种担心的人。更担心在她捣乱的过程中突然从后方围上来一圈人,直接将她架走,广场边缘精神病院的汽车警报灯急促闪烁。最担心的是帅哥忍不住被她逗笑了,但是这种行为又绝对为纪律所不允许,为使这种事情当做从未发生过而对当事人乃至目击者采取某些措施。
同时,袁青和心里又一丝不快,带着些许纠结。他对姚菁了解不多,但姚菁性格的外向程度着实有些超出了他的接受范畴。他意识中的女孩子,不该随意挑逗异性,更不该当着他的面挑逗异性,更不该当着他的面挑逗解放军。虽然这样想,可为了尽可能保持客观,也为使自己好受一些,一边质疑一边自己帮她找出认为合理的解释。他告诉自己,她这样做只是因为调皮,因为胆大。她挑逗人人都认为不可挑逗的解放军,正是在告诉别人,她不挑逗异性,她只是顽皮。他甚至告诉自己,她故意挑逗解放军,目的就是要看到他一个小小的生气以证明他在吃醋。
距离毛主席纪念堂很远的外围,圈起一道金属栅栏,栅栏外有军人站岗。经常听人说起在毛主席纪念堂参观主席的遗容,可看此时的情景,这种事情似乎从没发生过。姚菁告别了纪念碑下的帅哥,转身朝纪念堂的方向走。袁青和很快就已经具备了居安思危的精神,和姚菁一起走的同时,脑袋里思忖着即将出现的挑战。
栅栏前面有几个小姑娘在拍照,拍完高兴地跑开了,好像在告诉站岗的军人,她们没有一点要进去看看的意图。距离栅栏还有十米的距离时,姚菁晃起了螃蟹步,盯着站岗的军人往前挪。军人的眼睛正对着她,眼神里却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意思。俗话说叫没把她放在眼里。
姚菁说:我要看毛主席!
袁青和正欲劝说她怎么可以跟解放军同志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姚菁突然抱住他胳膊说:老公,我要看毛主席!
这一下,解放军同志犀利的目光突然有了着落,眼神里不再不把谁放在眼里。袁青和从解放军的眼神里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存在感,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里有且只有自己。气氛僵硬了几秒,最后,解放军同志善解人意地给出一个微笑。
姚菁大喊:哇,这个帅哥会笑!
袁青和看一眼解放军,他的表情活像把刚才的镜头倒放了一遍。
嘿!妖妖!
姚菁突然放开袁青和的胳膊扭头,不远处站着两个同龄的男子。
姚菁:嘿!星仔!
然后朝那两个男子走过去,迈步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轻轻碰了碰袁青和的手指。袁青和停在原地,他知道那个男子在看他,也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他。他告诉自己留在原地不动,甚至陡生固执,在这样一个不需要固执的场合。他不是不敢向前去证实他们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他不愿意主动去证实他们的想法。
星仔:喂…
姚菁抢过来说:喂!她好像知道星仔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了他。
姚菁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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