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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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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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上面深不可测的覆雪是道摆不脱的魔障!

饥饿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捂着肚子,仔细打量四周,可是,这里除了岩石与水,什么也没有。

沮丧地闭上眼睛,就想在昏睡中忘却腹中的不适。

“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而属于大明!”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被半梦中太皇太后的训斥声震醒过来。

似乎没有理由就这么窝窝囊囊等死。

求生不易,等死更难!

于是,振作精神,沿崖壁摸索着向左侧前行,走出不到半里地,碰壁而回。

折回“天窗”下,再往右侧摸索前行。

光线越来越暗,一道绝壁横亘在眼前,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打算返回“天窗”下。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察觉到此处的崖壁向后凹陷进去,似乎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他侧过身来,定睛望去,只见地上堆满了许多石块,不,是土块。举目仰视,发现这里的洞顶似乎不是岩石,而是土层,地上的土块肯定是从洞顶脱落下来的。

恍惚中,朦朦胧胧瞥见一只小动物往前窜去。

鼠!

他虽然饿得发慌,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吃鼠?想想都恶心!

他又饿又乏,便颓然坐到地上,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准备起身返回“天窗”之下时,突然右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送到眼前细看,貌似人参,但底部光秃秃的没有根须。

什么鬼东西!正想将手里的东西扔掉,心中蓦然一动,整个人随即定住了。

他想起了当年见过的草原鼢鼠,它们四处打洞,啃食植物长在地下的根茎。

莫非方才见到的是草原鼠?而自己手里的那样东西是百合、黄芩等物的块茎,随土块掉落下来的?

若是这样,草原鼠吃得,人何尝吃不得!

只是,从数十丈高的地方随土块掉落下来,那只鼠为何没死呢?

罢了,肚皮都贴住脊背了,哪有心情无端烧脑!

他起身快步走到水边,洗净那根块茎,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入口脆滑,微甜,多汁,味道还不错。

吃完一根后,腹中饥饿感更加强烈了,于是,返回到土块堆前,扒拉了好一阵子,找到了十多根块茎。

勉强填饱了肚子,望着头上的洞顶,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洞顶离地表肯定很近。有“鼠粮”续命,自己蓄足精神,再过几天,总有破洞而出的那一刻!

就这样,他睡足之后便找食,吃饱之后便练功,也不知过了几天。

要命的是,“鼠粮”难觅了!

吃这些没有油水的块茎本来就不抗饿,只需断食两个时辰,便饿得发慌。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洞顶,纵身一跃,离地足有一丈余高,可是,这样的高度离洞顶还是太远了!

即便练了壁虎功,要想沿着四周光滑、呈穹庐状的崖壁攀援至洞顶,那也是一件极难的事。

一念及此,心生悲凉,只觉得不久前燃起的希望之火已然熄灭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自己只能坐以待毙!

伸手入怀,掏出那柄惹来妖女、陷自己于死地的湛卢剑。

让这柄旷世宝剑为自己殉葬,那也太奢侈了!

他使足劲力,忿然将湛卢剑掷向洞顶,暗道:“你若能重见天日,便让有缘人得之!”

他这一掷用足了全力,湛卢剑带着破空声飞向洞顶似乎触及到了洞顶的土层。片刻后,湛卢剑坠下。

唉,剑且如此,何况人乎!他伸手接住湛卢剑,方要摇头叹息,却见眼前忽然多出了一道光柱。

那是一缕阳光!


第二百三十四章 破茧成蝶

让双眼慢慢适应光线的刺激,然后迎着光定睛望去。

真的是久违的阳光!

原来方才自己掷出的剑捅破了洞顶,留下了一个孔口。

就在他为这缕阳光亦悲亦喜时,洞顶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猛击地表。紧接着,大大小小的土块纷纷坠落下来,顶上的微孔赫然变成了一个井盖般大小的洞口。

头顶上烟影闪动,似有土块兜头砸来,他挫身堪堪避开,忽觉脸上一凉,金面罩被土块砸脱了,掉在了水中。

他无暇顾及面罩,只因上面的动静很大,牵住了他的注意力。

难道湛卢剑具有某种神秘力量,能搅翻外面的世界?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不对!上面有人的喝斥声,还有兵器猛烈碰撞发出的响声,很显然,一帮人正在上面恶斗。

细碎的土块纷落如雨,在洞中聚成一座小山,小山渐渐升高,向顶上的洞口缓慢逼近。

“你们可是兀良哈人?跑到大明境内劫掠,简直是贼胆包天!”发声的人操一口地道的京腔。

兀良哈人?

在朱祁铭的印象中,兀良哈人几乎是强盗的代名词!

数十年来,兀良哈人时叛时服,反复无常,频频骚扰东起山海关,西至宣府的大明边境,给边民包括辽东边民留下了无数痛苦的记忆。

何况眼下兀良哈三卫已被也先征服,成了瓦剌人的帮凶。

此时此刻,听闻外面有兀良哈人劫掠,朱祁铭直恨得牙痒痒。

喜峰口是兀良哈的贡道,这些家伙肯定是混在商队或使团中,从喜峰口入关的。

竟敢深入明境数百里行劫,真把上国威仪当作空气一般的存在?太肆无忌惮了!

“我是朝鲜陪臣,赴京城朝贡,你们快快罢手,惹怒上国,你们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先前发声的那人又开了口。

朝鲜陪臣?

兀良哈人在大明境内劫掠朝鲜使团,若果真如此,那泱泱上国的颜面何存!

朱祁铭胸中的怒气在快速累积中,而洞中的“土山”也越聚越高。

几声闷叫过后,上面消停了一阵子,片刻后,传来了一群男子的怪笑和两名女子的尖叫声。

“别过来,别过来!”

“滚开!别碰我家小姐!”

朱祁铭使足劲力,纵身一跃,一只脚踏在高高的“土山”坡上,然后反身扶住崖壁,如此几番起纵,终于一脚踩在了“土山”顶上。

“土山”如沙丘一般四泄而散,朱祁铭的身子则似离弦的箭弹射而出。

身在空中,强光刺得他难以张目,伸手稍加遮挡,便速速举目望去。只见数丈远处,斜停着一辆马车,车篷已缺了一面,三个髡首裘衣的猥琐男正围着马车张牙舞爪,怪笑连连。另有三名大汉守着两辆装贡品的马车,在一旁围观起哄。

三名车夫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辆破损的马车车篷内,有两个着朝鲜服饰的女子,其中一人大约十四岁,服饰华贵,显是贵族女子,此刻缩在一角,脸上早已梨花带雨。另一个婢女模样的中年女子拼命护在少女身前,虚张声势地嘶喊着。

一个猥琐男猛地推开中年婢女,一只咸猪手缓缓朝少女抓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朱祁铭落地后再次跃起,忽见青光如练,他已抽剑出鞘,凌空扑向马车。

“嗷!”

青光乍敛,那只咸猪手十分恐怖地落在了地上,当猥琐男回首以惊恐至极的眼神打量来人时,他的身子已变成了两截。下一刻,另二人齐齐发出惨嚎声,身子横飞起来,落在了丈远的地方。

这番突袭当真是快若闪电,动作一气呵成,旁人恐怕还来不及看清他是如何一招连毙三人的。

旁观的三名兀良哈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方迈出一步,就闻窸窣声起,那柄湛卢剑如长了眼睛一般呼啸而至,顿时,三人都是伸出一条腿齐齐定在了原地,脸上挂着夸张的惊愕表情。

朱祁铭收回湛卢剑,刀刃上不带一丝血迹,于是,归剑入鞘,冷眼扫视定住的三人。

伴着一阵风声,三人缓缓倒地。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身后传来少女的致谢声,一口纯正的汉语令朱祁铭有些恍然,细细思量一番,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朝鲜世宗大王虽然发明了谚文,并以此教化百姓,但朝鲜士大夫家族都不屑于讲谚文,而是读汉书,讲汉语,以传习儒家文化为荣。若论儒学造诣,朝鲜的顶尖士子未必逊于明廷中的饱学之士。

眼前这位少女肯定是自幼蒙受儒学教育,所以,一口汉语说得比许多明人都要地道。

朱祁铭转过身来颌首,“姑娘不必多礼,赶紧将马车遮好,你们到了顺义县城方能更换马车。”

突然,他意思到自己面目恐怖,又失了面罩,这样面对人家,还不把个惊魂甫定的小姑娘吓得半死!

于是,侧过身来,背对马车。

可是,方才眼角余光分明察觉到她面容安详,眼波流转,并无丝毫厌恶之意呀?

傻帽!你救了人家,人家哪好意思给你白眼!

想到这里,便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多谢公子,请公子救救我父亲。”

朱祁铭闻言,这才发现数丈远处的雪地上还躺着四个人,四人身着明廷官服。

明廷给各国使臣皆赐官服,样式与明臣一模一样,故而这四人必是朝鲜使臣无疑!

朱祁铭快步上前,伸手查探一番,见四人只受了点轻伤,鼻息尚存,显是被兀良哈贼人击昏在地,一时间失去了知觉。朱祁铭扶他们背靠石壁坐起身来。少顷,四人悠悠醒来。

朱祁铭暗自叹了一声:谢天谢地,幸亏你们不经打,又有那个少女令鞑贼分心,否则,你们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父亲,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少女道。

四人连忙起身行礼致谢,其中一个年近四十的人拱手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是大明越王。”

那人一震,怔了许久,这才躬身道“朝鲜陪臣李穰参见越王殿下!”

“原来是越王殿下!”

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叹声。

朱祁铭扭头看向方才破洞而出的地方,见洞口边有块显大的石头,棱角处沾着雪,显然被人移动过。

洞顶是如何被砸开的?不待朱祁铭发问,李穰见他望着那块石头发怔,便笑道:“敝臣本想用石头砸兀良哈贼人,可惜未砸中。”

朱祁铭不禁瞠目:真特么神奇,一块石头没砸中鞑贼,倒砸出一个亲王来!

突然,一队人马自南边疾驰而来,李穰等人顿时神色一凛。

“贵使不必惊慌,那是本王的护卫,你们赶紧敷上药。”

中年婢女连忙用朝鲜细布遮严车篷。

眨眼间,护卫靠得近了,跑在最前面的梁岗飞身下马,无视朝鲜使臣的存在,直接奔到朱祁铭身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真的是越王殿下吗?”

废话!金面罩没了,这身材,这身戎装,这柄湛卢剑总该认识吧!

突然,梁岗抓住朱祁铭的双臂,异常兴奋地道:“殿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同来的十名护卫齐齐开怀大笑,这笑声似乎压抑了许久,在一瞬间酣畅淋漓地释放了出来。

朱祁铭愕然,有这么夸张吗?本王的真容如此可笑吗!

他吩咐梁岗拨十名护卫护送朝鲜使团至顺义县城,随即与李穰等人作别,然后在众护卫的簇拥下赶往黄家坳。

因朱祁铭无马,加上距离很近,所以,众人都牵着马,徒步行走,一路上欢声笑语,手舞足蹈,简直嗨翻了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朱祁铭疑惑地道。

梁岗自嗨了好一会,笑道:“正月十五。”

朱祁铭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人呀!本王失踪数日,你们问也不问一声,傻乐呵什么?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到了一行人的住地,他终于明白众人为何那般高兴了。

梁岗等人将他拥到镜台前坐下,朱祁铭顿时被镜中人吓了一跳。

精致的五官,洁净的面容,如幻象一般,漆烟眼眸透出的神采似有惑人心神的力量。

“这家伙是谁呀?”朱祁铭茫然道。

梁岗笑道:“怎么说话呢?什么‘这家伙’呀?这镜中的天人便是殿下您呀!”

朱祁铭伸手摸向脸颊。

真的是自己!

邪毒解了?

洞中的“鼠粮”、潭水便是传说中的荻果、溟泉?

这是怎样的梦幻奇遇呀!

他鼻子一酸,有想哭的感觉。当初他在紫禁城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备受别人的嫌弃,后来好不容易落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又屡遭赛罕那个妖女戏弄,原以为对个中滋味不会介意,如今想来,那番境遇还是在心中留下了淡淡的伤痕,只是他一直不愿去直面它而已。

“金面罩!”

朱祁铭突然惊叫一声,猛一想到把皇太后命人特制的金面罩丢在了洞中,内心的百般感概便倏然散去。他担心回京后不好向皇太后交代,就想回去寻找金面罩的下落。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罢了。”

明日启程在即,而那里洞深水深,要想找到金面罩恐怕不易,只能留待日后打捞了。

一旁的冯铎望着朱祁铭的面容怔了许久,最终畅然一笑。欧阳仝则是连连点头,眼神中半是兴奋,半是忧虑。

这样一个人物重现京城,将会颠覆多少人的固有观念?是否会再度搅动京城风云?


第三百零七章 各方登场

不出三个时辰,百名护卫就在离营寨五里远的南坡搭建起了四座木房。有朱祁铭在场,这些护卫习惯了只管奉命行事,不问个中原由,建房毕,将周遭收拾整洁,便列队辞去。

另有人送来被褥、熟食、粮食、炊具等生活必需品。

待护卫全都离去后,凌虚道长率人出了密林,入住木房,匆匆用罢晚膳。

朱祁铭只身留在木房前,就想赶在入夜前,独自幽会吕夕瑶,但凌虚道长守着木房大门,显然并无半分放他入内的意思。

他紧紧盯着凌虚道长的脸,虽然心中万般不爽,却也恨不起来,等脑中杂念稍有所敛,这才看得仔细了,觉得凌虚道长的素颜极有特色,年近四十的她看上去似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肤色白皙,一对细眉形如远黛。

唉,可惜!她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坯子。

凌虚道长一眼扫来,“看什么看!”

“哦,小王以为道长生得······”

凌虚道长脸色一沉,“嗯!”

“仙风道骨。”

凌虚道长双眉一展,“废话!殿下是领兵之人,天色已晚,该回军营了。”

林中光线渐趋暗淡,山风劲吹,暮寒阵阵袭来。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味,一道悉索声随风飘来,细微至极。

朱祁铭拔出宝剑,竖起耳朵,目光却紧盯着脚下的雪地。

“请道长守在这里!”

丢下此语,在下一道悉索声响起时,他骤然跃起,飞扑向东侧的一片密林。

但见人影绰绰,刀光疾闪。甫一交手,一声尖啸,宝剑荡开了数柄长刀,在一阵轻咦声中,数道人影仰身便倒。朱祁铭快如闪电地抓住一人的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宝剑须臾间便抵至其人脖颈处。

“越王殿下,小的是锦衣卫百户蒯吉!”那人慌忙叫道。

那边五人从地上爬起身来,跪在那里连连磕头,“小的们不知殿下在此,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借着昏暗的光线,朱祁铭看清了众人身上的飞鱼服和掉在地上的绣春刀。他松开手,起身收剑。

“都起来吧。说,你们为何来此?”

“小的不敢欺瞒殿下。”蒯吉抱拳施礼,“奉马指挥使之命,小的们四处搜寻吕小姐的下落,只待找到人后护送她回家。日前接到线报,说有不明身份的人挟持吕小姐来到了宣府,所以,小的们一路追踪而来。”

但闻蹄声大作,一队巡逻的护卫朝这边疾驰而来。“何人在此?”

朱祁铭瞟一眼远处模糊的人影,转视蒯吉,“你们快走,不可再来此地。潜行至营寨重地,一旦发生误会,刀剑无眼,不可不慎!”

“是!”

蒯吉行罢礼,带着手下向南坡奔去,其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蹄声近前,一名总旗勒住马,急急跳将下来,“原来是殿下!”举目张望一番,“方才小的听见这边有动静,殿下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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