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盛明贤王- 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什么!皇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冲梅子喝道:“滚!”

笼中鹦鹉吓得扑棱了一下翅膀。梅子万分狼狈地退了出去。

一个卫王二十三岁,一个越王三十五岁,好好的,说没就没了,死因恐怕已然成谜!

越王方薨,太皇太后便醒,二者之间若说是巧合,天底下大概只有说书人愿意相信!

红蓼念着多年前的恩情,心中有分戚然,忽听太皇太后已醒,神思顿时回到了正事上。

她知道皇太后的心病,而皇太后的心病于越王子有益!

“皇太后,太皇太后一醒,肯定会问越王子的小落,如今找回越王子才是当务之急呀!”

在皇太后眼中,红蓼似乎起了变化,两年不出惊人之语,无谋无计,虚于应付,女诸葛的头衔白戴了!

本来皇太后对红蓼有所怀疑,此刻见她说到了点子上,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皇太后心中的那丝怀疑便淡去了数分。

太皇太后一醒,郕王便安全了!

找回越王子,日后可制衡郕王自不必说,立下这份功劳,自己一切的罪过,在太皇太后眼中都可被看轻!

可是······

“哀家的五个兄弟为天下人所瞩目!朝中大臣盯着,以往太皇太后也盯着,如今连皇帝也紧紧盯着他的几个舅舅!孙家要招些人手,总逃不开世人的眼睛!明知祁铭有难,孙家想去搭救,苦于并无合适的人可派!”

“皇太后,恕奴婢直言,都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藏着掖着?大可明着去找人!”

明着找人?不错!

对红蓼,皇太后还是瞒了许多事的。孙府派人去涿鹿山那边寻找过,无果;赴镇边城时不敢暴露身份又被驻军挡回。派去的人皆因偷偷摸摸,不便光明正大行事,所以无果而终。

眼下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红蓼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皇太后霍然起身,那分迅捷赛过男子,哪还像是深宫妇人该有的仪态?

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九十一章 血路


连日来,朱祁铭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照说,歇芳园外围已成无人区,院中人进出无禁,起居如常,此地宛如世外别院,诸事皆如意,自己本该气定神闲才是,何以心中不安?对此,徐恭却将它归之于闷热的天气。

或许,徐恭言之有理。七月流火,但天气并未转凉,连续多日骄阳似火之后,云生风止,欲雨还休,整个镇边城变成了巨大的蒸笼,无尽的闷热令人狂躁不已。

朱祁铭坐在书案前,闭目平复心情。

一年多了,足足四百二十天,一方书案,数架史籍,他终日念兹在兹,无数次梦入子产、管仲等千古名相的灵魂世界,时时触摸伍子胥、范睢、晁错等风云策士的脉搏,日日领略汉唐雄风和华夏北境的万古狼烟,他为即将到来的风云际会做足了功课。在徐恭的口中,他就是一个天才少年,一番见识已非临事茫然的腐儒可比!

可是,他此刻心神不宁,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已有一身武艺,假以时日,武学必有大成。而且,从徐恭那里,他习得兵法阵仗,胸中的韬略,远胜于当初王府练兵时的粗识拙见,它日再经疆场历练,自能扬鞭策马,笑傲疆场。

只差四书五经了。如今花大把的时间去发微阐幽毫无意义,那毕竟是某种虚饰,回到京城再镀金不迟!回到京城,经过名师的包装,自会水到渠成!

可是,他终究是心神不宁,非凡的抱负无不失落在平凡的心境之中!

白日失神,子夜惊梦,无端的异象纠缠他一月有余。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却不愿去面对。

突然,惊雷在窗外炸响,狂风卷着骤雨,瞬间迷蒙了门外的院落。

阵阵凉意袭来,他打了个哆嗦,恍惚中,只觉得那丝凉意并非来自风雨,而是出自心底!

这时,云娘缓缓走了进来,此刻她面罩已除,一脸戚然,头上的雨滴顺着面颊淌下,流经眼角,浑似泪珠。

朱祁铭茫然起身,不祥的预感愈来愈烈,一不小心碰落了书案上的《汉书》。

“云娘刚刚得知京城的消息,不敢隐瞒。请殿下挺住!”

门外白茫茫一片水花,积水四溢,风雨疯狂撕扯着草木,一眼望去,满院凄凉。

“去年十月,卫王薨,卫王妃殉。”

朱祁铭脑袋嗡的一声,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失神地走出书房,跪在雨中,泪水混着雨水,在脸上肆虐。

“上个月,越王薨,越王妃殉!”

朱祁铭浑身一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

“师傅!我要回京!”倒地前,这声凄厉的尖叫声刺破了雨幕,在廊中久久飘荡。

······

梁岗回了一趟京城,带来了更为详细的消息:卫王在王府诗宴上猝死,死于一场风花雪月,身上无病无伤无毒;越王卧病二月有余,不治身亡。两名亲王的相继离世似乎怪不到别人头上,而传说中的京城大事就是军中有异情。

越府一帮人知道的军中异情并不比云娘她们多。

朱祁铭半躺在榻上,他泪已哭干,过度的悲恸没有摧垮他的意志,如今,即便前方摆着刀山火海,他也将毅然决然地闯过去,回到京中,尽人子最后的孝道。

“襄王在京中吗?”他生生敛起泣意,问起了一个令众人愕然的问题。此问似乎在心中潜藏了许久,此刻脱口而出,像是随口一问。

梁岗摇头,云娘答道:“听说年初襄王府被盗,襄王迁怒于门禁,殴人致死,遭皇上下书训斥,所以······京中虽有变故,但襄王肯定不便请旨入京。”

朱祁铭抬眼望向红着眼的徐恭、牛三、蒋乙三人,劝道:“本座此去将会不计一切后果,你们身为锦衣卫千户、百户,不必跟着趟浑水。”

徐恭断然道:“在下回京复命前,绝不会离殿下而去!”

牛三咬咬牙,“殿下不必多说,牛三早已脱队,自行回京肯定是凶多吉少。牛三的命就在殿下手上,但凭殿下吩咐!”

“但凭殿下吩咐!”蒋乙附和道。

朱祁铭转而望向云娘,不待他开口,云娘道:“已经历过生死大劫,死里逃生之后,云娘笃定了主意,此生的生死荣辱全压在殿下身上,不妨让血战再多几场!”

“回京!”朱祁铭翻身下榻,悲愤地发出了号令。

霓娘带来了马匹,还有云娘的二十余名死士。显然,对涿鹿山那边的数百人,她们已无权号令。

众人上了马,嘀嗒的蹄声一路飘向南门。

远远望去,南门在徐徐关闭,数十名剽悍的士兵堵在城门前,蓄势以待。为首一名百户挥手道:“站在!你一干人披坚执锐,形迹可疑,还不快快扔了兵器,下马接受盘查!”

朱祁铭瞪视那人良久,转对徐恭点点头。

“越府王子殿下在此,你们不可造次,速速开门放行!”

“大胆!”那百户喝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冒充皇室宗亲,给我拿下!”

朱祁铭目眦欲裂,“本座急于出城,无暇与你废话,再不识趣,信不信本座砍下你的狗头!”言毕拔剑在手。

“你想造反么!”那百户挺着一杆长枪率众扑上前来。

“嗷!”

蒋乙身形暴起,粗壮的身躯临空连连翻滚,电光火石之间,但闻那百户一声嚎叫,胸前早挨了一脚,飞出丈远,倒地吃痛难起。众士卒当即愣在了那里。

朱祁铭抬眼望向城墙之上,只见城楼门窗紧闭。“盛千户,本座知道你就在上面,你到底是想保护本座,还是想困住本座,待价而沽?若不放行,那便鱼死网破!要么本座杀开一条血路,要么本座死于镇边城,看你如何善后!”

良久之后,城楼上飘来一道声音:“放行!”

城门徐徐开启,朱祁铭一行人策马匆匆出了城门,身后一个声音追了过来,“出了镇边城,在下便无能为力了,殿下好自为之!”

朱祁铭咬咬牙,对盛千户其人,心中顿时少了分感激,多了道怨忿。

雨后的阳光并无半分的明媚,白惨惨照在荒野上,一眼望去,入目的尽是凄凉。

朱祁铭一路无语,只顾催马疾驰。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出镇边城已有三十余里。

前方又是一段峡谷,朱祁铭下令舍了官道,操野径绕道南行。

一片泥泞的开阔地带呈现在眼前,树林里闪出百余人来,夹道排开,看情形对方似乎并无敌意。

朱祁铭等人勒住马,“你们是何人?”

一个四十岁上下,姿态儒雅的汉子从人丛中走了出来,躬身施礼,“殿下,小的是孙府门下,奉皇太后之命,特来寻找殿下。”

朱祁铭投去怀疑的目光,却不搭话。

“殿下,殿下!”

又一人闪出人丛,踩着一路的淤泥,东倒西歪地奔了过来。

朱祁铭举目望去,见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直到此时,他才确认终于有重量级人物出面了,自己此去京城将会是一片坦途!


第九十二章 最后一里路


毛贵!咸熙宫内侍在此,这些人所谓奉皇太后之命的说辞就是万分可信的了,朱祁铭心中一宽,片刻后一道疑问闪过脑海。

就算是奉皇太后之命,他们为何能在此地侯自己侯个正着?

“道路泥泞,你别过来,站在那边说话。”

毛贵闻言,当即驻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殿下还记得小的!”旋即意识到越王新丧,脸上立马浮起戚色,“望殿下节哀,保重身子呀!”

朱祁铭被人提起伤心事,鼻子又一阵泛酸。

徐恭策马来到朱祁铭身边,低声道:“殿下,皇太后派来的人侯在此处,肯定是镇边城驻军操近路报的信。盛千户多半是在等候天子派军去接殿下,他好邀功,眼见留不住殿下,只好退而求其次,给孙府的人报信。看来,盛千户对各路人马的动向了如指掌。”

朱祁铭觉得徐恭言之有理,但他心中含悲,无心细察这里面的奥妙之处,就想冲皇太后派来的人道声谢。

突然,近两百条人影自林中闪出,看都不看朱祁铭一眼,就冷冷逼近孙府的人。

云娘策马来到朱祁铭身边,附耳道:“是福安宫派来的人。”

朱祁铭定睛望去,只见新来的人中,赫然就有那日黄昏时强闯歇芳园的七人!其余的人也有些面善,似在涿鹿山躲避贼人时见过,那时他们听霓娘号令。

那名使长矛的瘦者目光犀利地扫视众人,厉声道:“大胆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掳掠皇室宗亲!”

那名四十岁左右的雅士白眼一翻,“贼喊捉贼!公然装神弄鬼,定让你们现出原形!”

一名使大刀的壮汉暴喝一声,挥刀扑向雅士;这边一名肌肉男嚎叫一声,挺枪迎上前去,一时间,刀影翻飞,枪影幻花,瞧双方的狠劲,似有数世深仇!

忽见刀影、枪影齐敛,恶斗的二人各自踉跄后退,有那么一瞬间,空中溅起两朵诡异的血花。

顿时,呼啸声震耳欲聋,两班人马捉对厮杀,人人拼命,招招狠辣,惨烈的境况胜于战场,堪比斗兽场。

唉,明知对方的身份,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犯得着如此血拼吗?朱祁铭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前路并非坦途,而是有无尽的麻烦等着自己。

他哪里知道,他此刻尚未摆脱悲恸心境的困扰,故而漠视了宫廷的险恶。被礼仪与动听言辞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宫廷内斗,一旦落地,延伸到江湖,就必然要显露出其固有的特征,那就是残酷无情,命如草芥!

咸熙宫欲拿他救急,而福安宫则要拿他发动对咸熙宫的雷霆一击,他的身价已然暴涨。当有一天他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竟是双方都想全力争抢的筹码时,他一定会有另一番感悟。

此刻,他只知道自己要远离麻烦。大象打架,蚂蚁岂敢凑热闹!

“走!”

朱祁铭一声令下,就闻蹄声骤起。

“诶,诶,诶,殿下,殿下!”那边毛贵显然不愿留在这里,怕明早日出时,他会变成泥浆里的一句腐尸,但他双脚深陷于泥浆之中,动弹不得,直急得连连呼叫。

毛贵的身份太明显了,对他的求救不可置之不理,而正因为他的身份明显,所以带上他反而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于是,朱祁铭回首给牛三递了个眼色。

牛三策马来到毛贵身边,马不停蹄,只须伸出一只手,就将毛贵提到了马背上。

“呃,呃,呃,鞋,鞋!”

“老实点!要鞋还是要命!”

一行人沿着崎岖的山路缓行,远离了那个杀声四起的地方,迎来了一片草地,目光掠过草地,就能见到官道蜿蜒的远影。

突然,身后身侧响起数道熟悉的呼哨声,紧接着无数人影朝这边扑来,令人憎恶的冷眼,令人憎恶的黑衣,令人憎恶的鬼头刀,又在眼前四处晃动。朱祁铭心中的仇恨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过,体内热血上涌,右手伸向剑鞘,就想凭着初成的武功,迎上前去杀他个酣畅淋漓。

“殿下,万万不可!快上官道!”徐恭紧紧护在朱祁铭身侧,策马朝官道奔去。

梁岗、牛三、蒋乙、云娘、霓娘,还有云娘的二十余名死士迅速散开,各自接敌,以掩护朱祁铭逃离现场。但黑衣人如潮涌来,二十余人转眼就被人潮吞没。

那边不时响起毛贵的惊叫声:“呃,呃,呃,鬼头刀,鬼头刀!快回去,放下我!”

“住口!不想死就老实点!”

仍有无数黑衣人朝朱祁铭这边涌来,凭他现有的身手,再加上一个护着他而放不开手脚的徐恭,显而易见,冲出重围的希望十分渺茫。

朱祁铭一心想着回京,本不愿与贼人遭遇,这才在碰见险路时离了官道,不料贼人却像豺狼闻到了血腥味一般,如影随形地潜行过来,摆不脱,甩不掉。

经徐恭劝诫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绝不能送死!不说胸怀远大抱负,就是最低限度的生存理由也充满了无比悲怆的味道,极具说服力,令他难以割舍。卫王无后,越府只有自己一颗独苗,从今往后,他要管两府的祭祀,他一死,两府绝祀!

手握剑柄,鼻子却在泛酸,眼泪开始泛滥。

可是,一把把明晃晃的鬼头刀闪动着刺目的杀气,惨白的阳光映着一张张无比冷酷的面孔,那上面绝无半分悲天悯人的意味!

突然,蹄声四起,大地开始颤抖,威武的骑士如旋风般卷来,一把把硕大的马槊映在阳光下,流动着耀眼的光彩。

越府幼军!唐戟!

不,他们多已成年,不再是幼军!

越府护卫是如何出得王府,出得京城的?这道疑问在朱祁铭脑海中一闪而过,顷刻间,他胸中有万丈豪情在澎湃激荡。

自己所有的狼狈与不堪都将被千余名威武的骑士化作灰尘!

唐戟遥见朱祁铭,微微一怔,眼睛一红,却无暇打声招呼,气沉丹田呼喝一声,号令

同伴杀向黑衣人。

马蹄扬起万点泥浆,马槊亮起千道寒光,风驰电掣的骑队过处,但见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被撞飞,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骨裂声响成一片。

“黑潮”退去,蹄声远去,朱祁铭舒了口气。一眼瞥见那边树下赫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帘一晃,一个曼妙的身影款款而降。

红蓼!

朱祁铭与徐恭策马奔到车前。

“奴婢参见越王子殿下!”随即明眸扫向徐恭,“你总算救回殿下了。”

徐恭眉眼生情,却也不敢过分展露。而朱祁铭一见红蓼充满善意的目光,便心防尽除,这似乎是多年前就已形成的观感。

“不必多礼。”

“越府幼军曾受过殿下的操训,故而皇太后下了懿旨,命奴婢陪着越府幼军一路通关过卡。一个时辰前差点碰上皇上派往镇边城寻找殿下的京军,大家便伏在此处避让。不料京军方走远,却遇见殿下历险,这番避让来得正是时候,真是苍天有眼!”

皇上为何在此时派军寻找自己?皇太后为何在皇上派军之后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