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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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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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糊涂?朱祁铭不禁万念俱灰!被他们抓去,要想不被虐死,就只能亮出身份,承担走漏消息招来杀身之祸的风险,或由着他们护送冒险回京!

至于与官军对战嘛,想都别想,那等同于谋逆!

这时,一个身材颀长、仪表不凡的军官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在那百户身边停下。

“千户大人。”官军齐声礼道。

千户?盛千户?疑惑间,朱祁铭见那人的目光投射过来,久久定在自己脸上。

那人大约三十出头,浓眉大眼,此刻他面色淡然,而一双眼睛似在试图穿透重重迷雾,一瞬不瞬,愈来愈亮。

“谁叫你擅闯民宅!”突然,千户转向百户,一巴掌抡过去,接着踹上一脚,那百户就飞出丈远,倒地呻吟去了。

“滚出去!”

随着一声咆哮,众士卒赶紧架上百户快速退去。那千户抢过一名士兵的火把,自己举在手上。

“这地上来来往往的人都逃不过官军的耳目,可是,天上高来高往的神仙又岂是凡人能看得见的?阁下就难以让人瞧见。”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有趣!朱祁铭淡然道:“大人何必为神仙操心?方才动静甚大,想必死了不少人,大人恐怕会有麻烦。”

盛千户含笑摇摇头,“狗哪能与人相比?盛某杀几条狗,想必别人也不会太在意。哦,是该清理城里的闲杂人了,轰不走就礼送出城。”手指宅院续道:“至少,如此隐秘的一处宅院,任人打搅有些可惜。”

盛千户身形微动,似在躬身,随即转身就走,“这里或将成为城里的世外桃源。不过,附近的居民受了惊吓,有些麻烦,嗯,还是迁走吧,这受惊受吓的,总不能再受苦吧?他们的食宿之事令人头疼,头疼!”说着说着,他就连人带火把进了过道。

院中顿时暗了下来。

朱祁铭一屁股坐到地上,傻笑不止。


第八十九章 允诺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入一条小街,街面满是积雪,下已结冰,车轮碾压着冰雪,一路咔咔作响。

花千枝、史多换了一身新装,头上捯饬得整齐光溜,此时正甩开膀子神气活现地在前面开路,只是路面太滑,他俩不时前俯后仰,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小姐,就在前面不远处。”花千枝凑近车窗,满脸堆笑道。

史多走得太快了,见花千枝在献殷勤,赶紧半滑着回到马车旁,“小姐,我二人看得真真的,他就在这里。”

马车里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放下暖炉时的声音,旋即车帘一晃,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映在阳光下,明眸一闪,就把满街冰雪的晶莹尽数掩去。

竟是荀馨!

荀馨张望一番,随即合上车帘,“这里好像无人居住。”

“绝不会有假!”这次史多抢在了前面,“那晚这边闹贼,好大的动静!我二人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热闹,发现连城里的官军都出动了!我二人伏在屋顶上看了许久,真看见了公子!当时他正与一名军官说话,嗯,是军官,过去官道上常有军队来往,我见过军官的模样。”

“他们是怎么说话的?”

史多摸着脑袋道:“什么神仙呀,狗呀,人呀,嗯,不懂,像说天书一样。”

“还说到了桃园!”花千枝生怕落了后,“小姐您说,这个时节里桃园里有桃吗?这不是胡扯吗!”

马车缓缓拐入一条小巷。静默良久的荀馨幽然道:“你们为何不进去看看?”

花千枝、史多互视一眼,随即垂下头。“怕······被官军当成贼抓起来。”

此言属实,只是未说全。当初他们在官道上听朱祁铭喊了一声什么“千户”的,就稀里糊涂地昏了过去,巧的是,那晚在屋顶上他们亲耳听见许多士兵叫那名军官“千户”,且叫“千户”的军官一脚就将一名壮汉踢出丈远,当下二人吓得浑身直抖,未等院中人说完话就溜走了。

事后花千枝曾煞有介事地说道:“世上叫千户的人肯定都是武功十分高强的人,遇见他们要绕道走。”

此刻想起“千户”这个名字来,二人依然心有余悸。

“你们就不会事后再去找他!”荀馨隔帘责怪道。

史多苦着脸,“找过,却被巡逻的官军挡了回去。”

“这便奇了!”

说话间,已到那条无顶的露天走道处,花、史二人招呼马车停下。后车里的三名仆妇率先下了马车,走上前来,前车一名半大丫鬟掀开车帘,刚伸出一只脚,见那边走来一队官军,就急忙缩了回去,将车帘掩实。

“你们是何人?此地禁人进出,还不快快离去!”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士兵喝道。

后队几名士兵乘机离了队,聚在一起,跺脚哈气暖和手脚,小声嘀咕起来。

“弟兄们才停下来说了会话,就让人闯了进来,这事要是让盛大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挨耳括子。”

“也不知里面的人是何身份,大人不准问,只让认熟面孔,任里面的人自行出入,不让外人靠近,真是怪事!”

“我看还是因为闹贼······”

“住嘴!”最前面的那名士兵转身喝道:“大人放过狠话,谁要是闲言碎语半个字,小心他的脑袋!”

那几名士兵赶紧闭上嘴,列好队,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口。

史多迎上前去,“军爷,车上是我家小姐,与里面的公子是故人,不是外人,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不行!闲杂人等不得在此走动。”

“我们有路引,不是闲杂人。”

“废话!无路引进得了镇边城么?已见过你多次了,贼头贼脑的,再不走,休怪我等手狠!”

突然,车帘一晃,荀馨探出头来,“小明,卢二娘找你!”

卢二娘?方姨!听到如此熟悉的称呼,书房里朱祁铭的心怦怦直跳,当即舍了书,飞一般朝外跑去。隔壁屋子里的梁岗赶紧追到他身后。

被撞坏了的里、外二门尚未完全修好,此刻都虚掩着。两道吱呀声过后,朱祁铭已在外走道中,急忙扭头看向小巷,却见花千枝、史多二人在道口连连点头。

“公子!”

“公子!”

方才分明是个女声,为何竟是他二人?朱祁铭略感失望,想不让花、史二人知道歇芳园的秘密,是不可能的了,就敛起急不可耐的心情,缓缓朝那边走去。

“原来是你们,进来吧。”

巷中那队官军闻言后列队离去,朱祁铭望着他们逐一闪过的身影,心中一动,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盛千户还真是有心,竟派官军前来看家护院,既如此,那两道弊门就不必修了!

花、史二人受邀后并未急着进来,而是转身相邀,“小姐请。”

道口人影一晃,就见荀馨现出身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三个仆妇。

朱祁铭立马愣住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对这个荀家小姐有分惧意。说来也怪,荀馨甚是端雅,连生气时都不曾恶声恶气,怎么会忌惮她呢?

“小明,你为何到了镇边城?”荀馨盈盈一福,双眼深深望着朱祁铭。

小明?你不肯叫叔,总该叫声哥吧,没大没小的!朱祁铭想起她的赐书、遣人保护之恩,就微微躬身还礼。

“路上遇见熟人,便跟了过来。”

一行人进了有顶的过道,荀馨回望一眼破败不堪的大门,不禁撇撇嘴,“你就知道自己逍遥自在,害得卢二娘隔三差五就到我家问你的下落。”瞟一眼花、史二人,“否则,我······爹就不会命他二人四处寻你了。”

方姨!想当初不辞而别,这难免会让方姨牵肠挂肚,朱祁铭心中戚然。“她还好么?回去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过些日子便回去。”

“过些日子?”荀馨略显诧异,“他二人说你与故人在一起,我还不信,以为你被人挟持,如今看来,你是真的逍遥自在!这样的话还是你自己去说给卢二娘听!”

来到院中,荀馨举目四顾,顿感惊讶,“外面破败,原来里面却是一个别致的雅处!”

朱祁铭在一旁黯然神伤。好在花、史二人被人一招击昏,大丢面子,回去肯定没敢说实话,他二人若道出自己路遇贼人一事,还不知方姨会揪心到何种程度!

牛三他们从屋子里探了探头,就各享各的清闲去了。梁岗也悄悄回到屋中。

荀馨的兴致似乎很高,东走几步,西走几步,看看小院,瞧瞧阁楼,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听说你应允了花、史二人一件极大极大的事,是真的么?”

朱祁铭顿觉头皮阵阵发麻,茫然看向花、史二人。

花千枝得意地砸吧砸吧嘴,“当时,我说出那件大事后,公子说‘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又道了谢,这不就是应允了吗?”

随口而出的敷衍之词也能作数?朱祁铭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听见荀馨抢先发了声。

“那件极大极大的事又是何事?说来听听。”

花、史二人齐齐一凛,旋即连连摇头,花千枝赔笑道:“嘿嘿嘿,还是过几年再说吧,嗯,三五年之后,小的定将告诉小姐!”

此事总算还未说穿!朱祁铭舒了口气。




第九十章 噩耗


正统四年六月,上旬过后,京城一连十余天都是烈日当头,酷热难耐。

这天,皇太后深坐于咸熙宫,心情极为烦躁。数年前她开始参禅礼佛,起初颇为虔诚,不出一月,心境便渐趋清静淡然。但最近一年里,眼见郕王一天天长大,不少褒扬郕王的言辞陆续传入她耳中,于是,新恨伴着旧怨,搅得她心神不宁。佛祖也不能保佑她每晚安然入梦。

偏偏她的儿子,当今皇帝朱祁镇快要成年了,在她面前总是语焉不详,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她意识到,以往母子二人互吐心声,不设心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遇上酷热的天气,想着燥人的心思,自然是热量倍增。她已汗湿衣背,却无意传人进来掌扇。

此刻,咸熙宫所有的宫女都被支走,正殿里除皇太后外,唯一的活物就是吊笼里的两只红白蓝三色鹦鹉,那是爪哇国的贡品,极有灵性,蜷缩在笼中不出一声,显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惹麻烦。

近侍宫女梅子却不如鹦鹉敏感,她的的性子依然如故,堪称紫禁城第一快嘴。只见梅子风风火火闯将进来,匆匆行罢礼,就当起了小喇叭,开始广播紫禁城里的最新传闻。只是她似乎未曾带来过什么好消息,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一见梅子,皇太后就下意识地蹙起眉。

“皇太后,皇上命吴太妃照料太皇太后,吴太妃早晚赴清宁宫近侍,甚是殷勤。”

果然是个丧门星!皇太后脸上失色,怔怔地站起身来,“这是何日的事?”

“听说昨日便下了旨,清宁宫先前的女官、内侍、宫女全被换了,原有的人不知去向。”

难怪无人前来禀报!皇太后厉目扫向梅子,“蠢货,为何此时才来禀报!”随手抓起茶盏,朝梅子扔去,茶盏在梅子身前尺许的地方落地,梅子不敢躲闪,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几片碎磁跳到她的脚背上。

皇太后忿然离去,梅子这才想到要跪地请罪,可是已经晚了,皇太后的身影已出咸熙宫。那边笼中的彩色鹦鹉扑棱着翅膀叫了几声,似在幸灾乐祸。

皇太后叫上红蓼,直奔清宁宫而去。

在清宁宫门前尚未落轿,就听见里面传来静慈仙师的声音,皇太后心中有分忌惮,当即命脚程顺道转赴乾清宫。

进了乾清宫,朱祁镇行了请安礼,双方落座后,便迎来了片刻的冷场。

这样的冷场早就习以为常了!

皇太后望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的模样今非昔比,分明就是人君,哪还有半分人子的样子!朝中老臣把他教导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早熟天子,从他的面色、神态上,看不出内心细微的波澜,瞧不见任何情感流露,直观地说,就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表体特征对内在情绪起伏完全无感。

他的形象已不再生动自然,或许,他真成了上天之子,与世人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皇太后厌恶这样的距离,但她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迟疑良久,终究是不便直奔主题,只能闲叙一番,以作铺垫。好在她确有许多事值得一叙。

“去年十月,卫王薨,今年二月,嘉兴大长公主薨。太皇太后若知晓此事,肯定会万分伤心!唉,京中只有两个成年亲王,如今只剩下越王了。”

卫王薨?嘉兴公主薨?门外的红蓼闻言深感震惊,也万分的疑惑,这样的消息为何被遮掩起来,不传于宫中?

卫王死时二十三岁,嘉兴大长公主死时三十一岁,二人正当青壮之年,却前脚赶后脚似地相继离世,此事诡异!

红蓼不禁想到了越王,便失神地举目北望,无心再去旁听里面的对话。

“太皇太后的嫡子、庶子颇多,至少,襄阳府不是还有襄王吗?”

朱祁镇淡淡的语气令皇太后感到难受,她微微蹙眉。“澄清传言一月足矣,何须一年!对越府的禁令该解除了吧?”

“辅佐大臣皆以为事涉国之神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虽有亲亲之意,无奈皇考留有遗诏,朕对辅佐大臣须言听计从。”

朕?都不愿自称“儿子”了,哼,还真成了天下人的人君!皇太后突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庶子,她记得皇帝与朱祁钰相处时,倒像常人一般,其乐融融,全然不似眼前这般生硬。

对,唯有在朱祁钰面前,皇帝才不摆天子的仪态!

“如今卫王离世,越王不便,京中就只剩下郕王得便了,郕王不能总闲在紫禁城里吧?”

朱祁镇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总算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虽然眼色淡然,但皇太后还是下意识地读出了那里面对后宫干政的不满。

“郕王尚小,生性怯懦,等他成年后再说。”

“怯懦?许多表象未必是真实的,许是迷惑人的把戏也未可知。”

“父皇殡天后的那一年里,朕与他朝夕相处,这些年也常在一起,故而深知其秉性。世上有许多人不会让人看透,但郕王可被看透。”

皇太后咬咬牙,一脸的落寞,忿然扭动脖子,似要口出厉言,最后生生忍住了。“既如此,郕王便离不了吴氏。太皇太后那里一直是哀家在照料,皇帝为何颁旨让吴氏近侍?吴氏撇得开郕王?”

一番叙谈,令皇太后万分的不顺心,不过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正事上。

却见朱祁镇抬起头来,久久望着皇太后,一言不发,目光里依旧无喜无忧,不显山不露水,饶是如此,皇太后仍被看得有些心虚。她微微垂下头。

“无妨!皇太后辛劳数年,殊为不易,如今也该让皇太妃分担一些,帮忙照料太皇太后。”

皇太后?这种盛典上才有的正称,私底下就叫上啦?皇帝连母后都不愿叫一声,这令皇太后心碎。

再说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皇太后起身就想离去,片刻后不甘地回过头来,“听说,越王子祁铭已从鞑贼手中逃脱,流落在涿鹿山一带,皇帝派人寻他回京,此事不难。”

朱祁镇起身相送,目光却落在门外。“大事未定,何必回京!”

是啊,眼下越府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个王子何必回来凑热闹!

皇太后万分郁闷地离了乾清宫,尽管心中惴惴,却无心再去清宁宫晃动,便匆匆回到咸熙宫思虑对策。

尚未落座,梅子急忙迎上来,又张开了她的乌鸦嘴:“紫禁城盛传越王薨,越王妃自殉。”

啊!那边红蓼脸上一震,呆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而皇太后也是吃惊不小,扶着椅背直直地望着门外发呆。

“还有······”梅子嗫嚅道:“太皇太后的神智已经好转,听说能认人了。”

什么!皇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冲梅子喝道:“滚!”

笼中鹦鹉吓得扑棱了一下翅膀。梅子万分狼狈地退了出去。

一个卫王二十三岁,一个越王三十五岁,好好的,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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