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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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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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大小胖兄弟二人身上。

此刻,大胖郁闷至极,无比落寞地哼起了一首民谣。

明代的民谣多为大白话,与现代白话并无大的不同,诸位看官若是不信,可先听听大胖唱些什么再做比较。

“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

“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俗!再不走,刚下肚的懒婆娘饼恐怕要出逃了!朱祁铭不假思索,转身便想开溜,可是周围突然黑压压围来了一大帮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徐恭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朱祁铭身后,一脸戒备之色。

观众越聚越多,其中不乏大妈大婶。放眼望去,四周民居的窗帘都在晃动,不用说,肯定是深闺女子竖起了耳朵。再抬眼往上看,只见周围的屋顶上都站满了人。

更为夸张的是,仍有许多人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赶来,一副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疑:莫非这里在下金雨?

“再来一个!”围观的众人兴奋地冲胖兄弟高叫不休,大有不唱不让走人的架势。

嘿,商机啊!小胖立马来了精神,一边扮着眉目传情的怪相,一边开唱:“把话休提,你是何人我是谁,你把奴抛弃,皮脸没仁义。呸!骂你声负心贼,歹东西,不上我门来,倒去寻别的,负了奴情迁万里······”

少儿不宜!朱祁铭赶紧往人堆外钻,身后传来铜钱雨点般打在盆上的脆响声。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倾情奉献的《阳春白雪》受到冷遇,而随口哼出的民谣却大受追捧,还导致人气爆棚,这就是真实的世道,可这世道却让朱祁铭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好在兄弟二人总算有活路了!想到这里,朱祁铭心中释然。




第四十一章 又遇鞑贼


朱祁铭信步漫游,他睁大了双眼,在努力感知这个陌生的世界。

半日的见闻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朱祁铭有些困惑。过去与瓦剌人在一起,他很容易判断出他们是恶人,可以千方百计地琢磨出对付恶人的办法。可如今置身于茫茫人海中,显然不能简单地以善恶将人分类,而形形色色的人也不能以个人好恶来做生计取舍。

就像胖兄弟二人那样,高雅只是衣食无忧之后的奢求;要想求财,还得俗。

大千世界,纷纭繁复,令人眼界大开,远非“井底”般的王府可比。

置身于人世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懵懂少年而已。

想到这里,朱祁铭对被掳一事反倒看得轻了。

出行方式虽非己愿,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不错!

回到客栈,进了楼上的雅间,朱祁铭这才想起了回京的正事。

徐恭的意思是,此行不找卫所军,不扰地方衙署,不住官方驿站,只是以平民身份悄悄回京。对徐恭的用意,朱祁铭自然知道其中必含深意。他心中清楚,瓦剌人只是明敌,徐恭担心的肯定是暗中的黑手!

朱祁铭回想起灯市、紫禁城外,还有王府那个雨夜的旧事来,设想着自己一旦回京,该如何去解开那一个个谜团,顿时觉得十分的烧脑。

脑子一乱,不经意地记起集市上的不快来,冲徐恭撇嘴道:“你这身行头着实难看,还是趁早换了!”

徐恭一笑,“银子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已至午膳时分,徐恭不想带朱祁铭下楼与那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用膳,便吩咐店家将膳食直接送到了雅间里。

楼下食客的喧哗声十分刺耳,朱祁铭食欲不振,匆匆扒拉几口,便投箸离席,坐到一边想心事去了。

徐恭胃口极好,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来了个大扫荡,打个饱嗝,这才眼含深意道:“殿下还是把回京一事想得过于简单了。”

人家心里正乱着呢!朱祁铭扭过头去,不想搭理徐恭。

徐恭叹道:“那八个汉装鞑子武功不低,看来,梁岗等人遇上麻烦了。”神色随即转趋凝重,“不行,不可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明早梁岗若还不回还,咱们便赶紧启程!”

朱祁铭并无选择余地,直觉告诉他,听徐恭的话不会有错。可是,他惦记着师傅、王魁等人的安危,还记挂着那块玉佩的下落,就此离去,心中终是不舍。好在还有时间,但愿师傅明早之前能顺利归来。想到这里,朱祁铭心内稍安。本想再出去见见民俗世态的,但身边跟着个铁公鸡,少不得又要心烦,罢了,还是闭门不出好了。

朱祁铭翻开《战国策》重读,很快就魂入书乡。

傍晚时分,阵阵暮寒袭来,朱祁铭舍了书本,抬眼望向窗外。已到融雪时节,窗外的树枝、屋檐上挂满了长得有点夸张的冰棱,呈现出一派奇异的景象。

凭窗远望,只见袅袅炊烟升起,街巷与院落里,男女老少举止从容,尽情享受着日暮前的悠闲时光。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杂乱的惊呼声,间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鞑贼来了!”不知是谁高声喊道。

窗外从容的人们闻声立马呼儿唤母,乱作一团。

“鞑贼来了!”

一连串的报警声过后,整个谷林集乱成了一锅粥,大街小巷里涌出一群群逃难的人,大人的惊叫、小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客栈里的住客也从诧异中醒过神来,匆匆収起行李,拼命往外逃窜,杂乱的脚步声似要将楼梯震塌,整个客栈都在颤抖。

徐恭麻利地背起行囊,一把拉住惊异中的朱祁铭,飞快地下了楼,跑到后院牵出马匹,飞身跨上马背,再将朱祁铭抱坐在身前。

“鞑贼肯定是从龙门卫那边入境的,此地不可再留!”言毕扬鞭策马,朝官道上奔去。

官道是人们逃难的首选路径,此刻已挤满了南逃的男女老少,故而马行不畅。望着这副万民大逃亡的场景,朱祁铭脑中浮起一道深深的疑问:这是盛世吗?

若非被掳离京,朱祁铭恐怕成年后都不会有此疑问。大明刚经历过“仁宣之治”,举国都以为是盛世了,恰恰在这个时候,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在与外敌的对抗中,大明的国力反而显得虚弱不堪,还比不上洪武、永乐时期,这样的变化很令人费解。

因马行不畅,朱祁铭与徐恭骑着高头大马竟落在了逃难队伍的最后。

“徐大人,龙门卫守军为何不截住鞑贼?”朱祁铭从容问道。

“提那些鸟人作甚!”徐恭怒极,竟口出秽言,“鞑贼入寇少则十余人,多则百十人,龙门卫守军有数千之众,就是无人敢接战,别看他们在校场练兵时有模有样的,一上战场,立马尿裤子,只知避敌自保,毫无血性!”

朱祁铭还想开口发问,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回首看向徐恭。徐恭竖起耳朵静听片刻,随即望望人挤人的官道,一脸焦急之色。

“殿下,是鞑贼,听蹄声,鞑贼不下于二十人,必须截住他们,否则,咱们都脱不了身!”徐恭回首北望,脸色异常严峻,旋即正身南指,“殿下先行一步,沿官道南行数十里,有个小村子,殿下在那里候着,明日辰时前若不见在下回还,请殿下自便,记住,不可向任何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不可轻信任何人,对京城来的亲卫军也是如此!”

随即破空声响起,徐恭纵身而去。

“殿下保重!”

身后传来的这声道别略显悲凉,但朱祁铭浑然不觉,连徐恭先前的那番吩咐,他也未多加留意。

他只知道要往南去,前方有个村庄可供歇脚。

幼时在王府常习弓马骑射,故而骑马难不住朱祁铭。见逃难的人群已走远,让出了里许的空路,他双腿一夹,策马南驰。

方赶上逃难大军,忽然眉头微皱,勒马缓缓停下,耳边回响起徐恭临别时的吩咐。

“明日辰时前若不见在下回还,请殿下自便······”

从这番吩咐中不难察觉到徐恭的苦心,他此去肯定是凶险万分,已有赴死之心。

朱祁铭不禁焦虑满怀:回去寻找徐恭肯定是添乱,留在此处又过于冒险,可是,独自一人上路······

自便!

一个落难的王子如何在陌生的苦寒之地自便!

就在他愁肠百结时,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又一拨逃难的人出现在了他身后。

坐骑嘶鸣着不停地挪动四蹄,显得焦躁不安,而马背上的人也在犯楞。

震耳的蹄声骤然而起,道旁的野径上突然出现了十余名骑兵,人、马俱披甲,毫无疑问,那是鞑子的重装骑兵!

顿时,惊叫声大作,逃难的人们夺路乱窜,可是人腿快不过马蹄,很快,十余名鞑贼风驰电掣般散开,堵住了难民的每一个逃跑方向,血腥的屠杀开始了。在野蛮的暴力面前,男人难逃一死,而女人和财物就是鞑贼的战利品。

这里没有官军,没有官员,只有人心散乱的百姓,悲惨的境遇可想而知。

但鞑贼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猖狂惯了的他们分散成了一个个孤零零的个体。

搁在以往,这一举动或许算不上错误,可惜,此时此地多了一个小王子,他刚刚与瓦剌武士斗过智,还在王府练过兵。小王子不相信数千人的逃难队伍竟奈何不了区区十余骑鞑贼。

这里不缺人手,只缺血性!

“跟鞑贼拼了!”朱祁铭从痛苦的迷思中醒过神来,大声叫道。


第四十二章 历险


暮色中,刀影绰绰,惨嚎声四起,逃逸的人纷纷倒地,顷刻之间,旷野里多出了百余个冤魂。

活着的人蜷缩在官道上,脸上只剩下临死前的恐惧与茫然。绝望的惊叫声湮没了朱祁铭方才的喊叫。

鼓点般的蹄声骤然而歇,预期中的劫掠尚未到来,依然逼迫着人们在无助中痛苦等待。

在惊叫声即将归于平息之时,道外忽然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蹄声,间隔许久,复响起另一声······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蓝中透红,带着几分妖艳。妖艳的玉盘映出了一匹战马的身影,战马只跨行了一步,马背上那道全身披甲的人影便定格在了玉盘上,面罩的轮廓如雕塑一般,弯刀变成了黑影,弧线处尚有细滴掉落。

朱祁铭顿感似有利刃般的目光从自己身边扫过,当即伏下身来,悄悄溜下马背。

鞑贼戴着面罩?不急于劫掠?在仔细搜寻人群中的特定目标?当这三道疑问蓦然映入脑海时,朱祁铭只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直觉告诉他,鞑贼是奔着自己来的,他不想殃及无辜,也不想坐以待毙!

缓缓的蹄声渐行渐远,受到阴毒目光与森森杀气的惊吓,人群中的妇孺再次大声尖叫或啼哭。

“是男人便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人,保护自己的孩子!”借着嘈杂人声的掩护,朱祁铭扯开嗓子叫道。

附近数十个壮实的汉子闻声略一迟疑,看看身边的女人、孩子,咬咬牙,撂下行李,抽出了扁担、木棍。

“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拼了!”胖兄弟二人忽然现出身来,大胖喊完话,冲朱祁铭点点头。

“拼了!”几个江湖艺人亮出随身兵器附和道,其中就有玩杂耍的兄妹二人。

因逃难的人太多,哭声叫声四起,这边的动静并未引起鞑贼的注意。

月色中,朦朦胧胧见到两百多名汉子陆陆续续聚了过来。其中几人嘀嘀咕咕一番,然后是摇头叹气,显然尚未拿定主意,不知该如何与鞑贼搏斗。

朱祁铭见状,赶紧道:“鞑贼人、马俱披厚甲,不可直取。好在鞑贼只有十一人,且散得极开。我等分成十一班,分别对付那十一名鞑贼,每班二十人,悄然逼近鞑贼,先用······”指着一名汉子手上的扁担突然顿住了,直到那人说了声“扁担”后,这才续道:“先用扁担、木棍猛扫马腿,鞑贼一落地,便乱棍齐施,不可给他片刻还手之机。”

朱祁铭在王府练兵一年,颇有感悟,自信拿这套办法对付鞑贼必能奏效。可是,众人欺他年少,不肯轻信,两百多人仍站在那里迟疑不决。

“我······曾做过英国公世子的堂下弟子。”朱祁铭显然不惯于撒谎,一张口便显得颇为难堪,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的。

英国公张辅的父亲张玉当年随永乐皇帝晋难,力战而死;而张辅曾率数万军队一举平定安南叛乱,立下赫赫战功;世子张懋也颇谙韬略,喜召有天赋的稚童自幼教习兵法,此事为世人所熟知。与这样显赫的人家只要扯上一丁点关系,身价便立马暴涨,若真是世子的堂下弟子,那还得了!且不说从世子那里习得的韬略是何等的稀罕,仅凭能入世子法眼的这层有天赋的非凡身份,就能让人高看百倍。

闻得这少年操京城口音,加上月色中依稀见他颇有一番脱俗的丰姿,众人的心念已处于将信还疑之间。

“再不动手,鞑贼一旦纵马冲杀,我等必死无疑!”朱祁铭急道。

“小兄弟说得在理,,机不可失,还不动手!”大胖适时地帮腔道。

众人这才铁下心来,匆匆分了班,壮下胆悄悄逼近鞑贼·····

正如朱祁铭所期待的那样,分班偷袭顺利得手了,十一名鞑贼糊里糊涂地做了野鬼。参与围攻的汉子无一死亡,只有数人因用力过猛而崴了脚或扭伤了手腕。

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组织,有血性,数千人踩都能把区区十余鞑贼踩死!

众人兴奋不已,不少汉子仰天长嘨,似把憋了许久的一口恶气全给吐了出来。他们再也不会被鞑贼像赶绵羊那样追杀了,凶悍的鞑贼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逃难的人分成了两班,大班显然是谷林集本地居民,原路返还;小班只有数十人,大多是江湖艺人,仍沿官道结伴南行。

“小兄弟,像个干大事的!”大胖翘起了大拇指,“这里说不定还会有鞑贼出没,你有马,可先行一步。”。

朱祁铭想到与徐恭的约定,便在大小胖的帮扶下跨上马,辞了众人,带着胜利的喜悦,策马南去。

不知过了多久,朱祁铭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一人一马,奔驰在四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惧意。

惧意不外乎源自两大祸害:野兽与贼人。

出于对野兽与贼人的恐惧,夜行人最怕黑暗,此刻明月高悬,四野白亮如昼,这本该让人心情坦然才是,可是,月色下山影濛濛,风声兽鸣,凄清如许,反倒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朱祁铭双腿一夹,催马疾驰。

突然,左边野径上现出了两骑人马,蹄声疾如骤雨,人影在月色的映照下,十分诡异地朝官道上飘来。

“站住!”

喝声中透着强横,朱祁铭本能地意识到自己遇上山匪了,他并无丝毫的慌张,反而飞快地镇定了下来,身子伏在马背上,不停地催马加速。

左边的二人未能截住朱祁铭,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要命的是,朱祁铭的坐骑疾驰过久,体力不支,鼻息明显加重,而身后的蹄声似乎愈来愈近。

朱祁铭咬咬牙,断然挥鞭策马,随即迅速从马背上滚落到地上,而坐骑奋起余力加速向前冲去。

忍住屁股、腿上的多处疼痛感,朱祁铭伏于道外的洼地中,只见两骑人马从自己面前飞驰而过,丢下了一连串的污言秽语。

蹄声已远,朱祁铭爬起身来,举目望去,月色映出了十余幢民宅的轮廓,似在半里开外。

村庄!

这里一定是徐恭所说的那个村庄了!朱祁铭激动万分,举步朝村庄那边疾走。

穿过一片小树林,朱祁铭猛然驻足。三更半夜的,怎能贸然闯入村庄?别人是否肯收留自己尚且难说,若闹出动静来,使得满村人都知道村中来了外人,岂不是让自己更加难以自处!

借着月色,见不远处有个草堆,两年来的漂泊经历告诉他,这是饲养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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