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的历史现象”。他再次建议通过谈判解决争端。勃列日涅夫对中
国“毫无根据的领土要求”进行了猛烈抨击,并说:“今后发生的
事情会表明,中国领导人是不是真的愿意谈判并达成一项协议。”①
大会通过的正式文件只字未提边界局势或中国,遵守了苏联人关于
不涉及该问题的承诺。②然而,勃列日涅夫会后在“共产党人”杂志
发表的报告中却提到了该问题,声称毛的政策“在大会上受到了严
厉谴责”。③
对于苏联人提出的恢复谈判的建议,中国人经最大限度的拖延
之后才作出了答复。5月24日,他们又就边界问题发表了一个长篇
声明。④声明提出了中国就一项新条约进行谈判和划定边界线的五个
前提条件。这些条件申明了中国在以后的谈判中的立场,摘要如下:
苏联人必须承认有关目前中苏边界条约的不平等性质;如果苏联人承认了这一点,中
国愿以这些不平等条约“为基础,确定两国边界的全部走向,解决边界上存在的一切问题”。
俄国人据说是通过违反不平等条约而占据的中国领土,“原则上”必须归还中国。做
到了这一点,就“可以根据平等协商、互谅互让的原则,对边界的个别地方作必要的调整”。
苏联人必须停止一切“挑衅和武力威胁”,包括炮火轰炸和核攻击。双方均不将边界
实际控制线向前推进。至于边境河流中的岛屿,双方以主航道中心线(河流中最深处线)
决定其归属权。
在明确划定界线之前,一方居民在另一方领土上“按照惯例”进行的“正常生产活动”
(如珍宝岛等岛屿上的居民和帕米尔地区的牧羊人等)不受干扰。
声明还说,如果苏联同意这些条件,中国就恢复谈判,以便达
成一项平等的协定。前两项条件正是造成1964年谈判破裂的原因。
如果莫斯科同意了第一条,就有可能得归还17至19世纪俄国占领
的大片中国领土,或使克里姆林宫一开始就白白地丢掉进行讨价还
价的一个重要砝码。第二条也许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因为俄国人
不可能归还如此大面积的领土)。由于边界的划分从未达到让双方
均满意的程度,也由于1917年以前俄国人确实占据了中国所宣称的
是属于它的大片领土,如果苏联同意这项条件,不但会把对这个问
题的所有决定权送给北京,而且还得把诸如黑瞎子岛一类的大片土
地还给中国。黑瞎子岛位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是伯力的
天然屏障。鉴于苏联一直拒不接受中国关于这段边界的划界建议,
中国在声明中提出举行谈判的五项先决条件就显得不太严肃。此外,
后三项条件的目的在于保卫中国领土,防止苏联的进攻。这将使俄
国人无法保卫本国的领土,使之免受中国人在珍宝岛上发动的那种
突然袭击,将迫使莫斯科承认,迄今由苏联控制的主航道中国一侧
的岛屿的主权属于中国,还将使中国人像过去的许多年中一样,继
续在苏联领土上四处活动,因此(在新的紧张环境中)而使发生军
事冲突或宣传战的可能性大增。
不过,中国人毕竟稍稍开启了恢复谈判的大门。苏联人看重这
一点,所以没有完全拒绝中国的要求。在1969年6月13日给中国
的照会中,①苏联在拒绝中国五项条件的同时,对两国在边界问题上
的分歧作了详细的阐述,建议双方在两三个月内举行会谈,达成一
项明确的协议。苏联的这种克制态度在照会中表现得很清楚:
苏联方面赞成下述各点:〈1〉对边界线上没有争议的地段,双方申明一致意见,并
以条约文本为基础,经共同协商,就边界线的勘定达成一项谅解;〈2〉对发生了自然变迁
的地段,双方可以根据已有的条约,本着互谅互让的原则,考虑当地居民的利益,对边界
线进行划分;〈3〉双方签署共同认可的文件,把达成的协议记录在案。
关于条约,苏联坚持的是“信守公约原则”,而对边界线的勘
定,则把注意力集中在自然变迁部分和对已有边界作更精确的划分
上。中国对条约坚持“情势不变原则”,提出了恢复谈判的先决条
件,但对边界的划分,也同样注重已发生的自然变迁——当然是有
利于中国的——变迁。①
由于存在这些分歧(它们源于中共和苏共在意识形态领域的不
同立场,更源于俄国人的军事优势),谈判并未马上恢复就不足为
奇了。由于中国人拖延策略,且不愿与苏联人面对面进行谈判,莫
斯科不得不做出抉择:或者让问题继续悬而不决,或者迫使其有所
进展。由于1969年春末夏初边界事件仍持续不断(这显示了自由放
任政策的危险性),也由于边境河流航行谈判已表明中国人可以被
推到谈判桌边,所以莫斯科决定通过集结军队、蓄意扩大边界冲突、
威胁使用更严厉的暴力手段和要求在不带先决条件的情况下举行谈
判,以迫使北京就范。这个过程贯穿于整个1969年夏,但直到9月
初,中国人仍不屈服。就在这个时候,胡志明逝世了。他在遗嘱中
特别要求俄国人和中国人了结他们的分歧,他在河内的葬礼可为中
苏双方代表提供一个中立的会面场所。莫斯科马上提出了这样的一
个建议,但是北京不愿在整个夏季都遭受军事打击和核威胁以及中
国国内局势仍不稳定的情况下与苏联会谈。所以,由周恩来率领的
中国代表团在碰到参加葬礼的苏联代表团之前,就从河内回国了。①
然而,俄国人还是给北京送去了明确的信息。苏联代表团团长
柯西金在从河内回国途中(他的飞机已降落在苏联的塔吉克共和
国),接到了莫斯科要他前往北京与周恩来会晤的电报。9月11日,
这两位政治家举行了历史性的会晤。②曾竭力避免与俄国人见面的中
国领导人明确表露了他们的不快:会晤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半小时,
而且是不顾苏联人的反对在北京机场而不是在市内举行的。此举与
过去几个世纪中国人对外国人的蓄意侮慢是一脉相承的。然而,二
人达成的协议实现了苏联一直寻求的目标:恢复边界谈判,停止边
界冲突。虽然双方都未正式公布机场协议的内容,但据半官方消息
透露,柯西金提出了下述建议:③
1。维持边界地区的现状。
2。避免再发生军事冲突。
3。在边界地区的某些地点建立非军事区。
4。恢复边界谈判,以已有条约和边界现状为谈判的基础,对边界线进行调整。
5。恢复边界居民的迁移活动,特别是苏联工人在中国声称拥有主权的黑龙江沿岸地区
的迁移活动。
对苏联而言,这显然是一个胜利,因为苏联对要谈的问题和谈
判的基础作了详细的阐述。不过,前三点对中国也有好处,因为它
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苏联的军事威胁。在何处建立非军事区及非
军事区面积的大小问题将使双方产生争议,中国人将利用这些问题
阻止或拖延有关边界问题的实质性会谈。不管怎么说,中国人终于
同意恢复谈判作为消除苏联的威胁的一种手段,而这也正是俄国人
所希望的。
9月11日机场会晤之后,情况马上发生了有益的变化:苏联人
停止了对中国人的抨击;①边界事件未再发生;②贸易谈判得以恢复;
③此外,两国都在采取步骤互派文化大革命初期召回本国的大使。不
过,中国人还在拖时间。恢复谈判的确切日期尚未确定,人们甚至
不清楚中国人在北京是否同意了柯西金的建议。况且,即使达成了
一项协议,双方的解释也会是大相径庭的。事实上,除9月11日发
表了一份简短的无具体内容的公报之外,④没有迹象表明双方达成了
协议,甚至没有就努力达成一项协议取得一致意见。
身为新闻记者的苏联间谍维克多路易斯于9月17日在伦敦《新
闻晚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发出了苏联要对中国采取进一步
军事行动的暗示性恫吓。文章特别提到了勃列日涅夫主义的内涵—
—断言苏联有“权”单方面干涉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事务,也提到
了对罗布泊核基地动用核武器的可能性。这是双方未达成协议的证
据之一。证据之二是中国人在东京会见了当时的全苏工会主席谢列
平。①谢列平说:“中国人对解决边界问题的态度看上去是积极的”
以及“我们希望谈判……得以恢复”。这表明中国人尚未接受苏联
的建议,甚至在9月30日尚未给予莫斯科正式的答复。据驻莫斯科
的外交官报告,北京甚至在10月1日的国庆节之后仍未作出答复。
②
这时轮到中国人在不失面子的情况下作出必要的让步以恢复谈
判了。他们分别于9月18日和10月6日向俄国人递交了正式信件
(在此期间,苏联显然作过答复,但内容一直未披露),③最后又于
10月7日和8日公开发表了重要声明。在10月7日的声明中,中国
宣布两国政府已同意恢复1964年中断的边界谈判。声明还说,中苏
两国将在北京举行副部长级谈判(高于莫斯科最初提出的谈判级
别)。声明还明确指出,双方在领土问题上的分歧是由俄国或苏联
违背“不平等”条约的规定进一步侵占中国领土所造成的。对此,
1964年中苏边界谈判时交换的中国地图上(未公开出版)有详细的
标示。10月8日的声明驳斥了苏联6月13日的照会。④不过,在声
明的最后,中国提出了解决边界问题的五项原则。这些原则确立了
北京在即将举行的谈判中所持的立场。就其实质而言,前三项原则
与上文述及的中国政府在5月24日的声明中提出的条件是一致的。
后两项原则重复了柯西金9月建议的许多内容。这首次表明,中国
人愿意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通过谈判解决边界问题。不过,这些原
则也显现出了中苏之间的两点重要分歧。
第一,中国人想以重新划定两国边界全部走向的新条约代替过
去的所有“不平等条约”。这与他们在1964年的立场没有区别,但
与苏联的建议相去甚远。苏联建议对现有边界作更精确的划分,但
不同意在新条约签订之前取消所有旧条约并承认其“不平等”的性
质。第二,中国重申了原来的主张:为全面解决边界问题,双方都
撤出一切有争议的地区,如中国人所说的俄国人违反“不平等”条
约而占据的那些地区。苏联人显然不可能同意这个条件,因为它威
胁到了伯力和其它重要地区的安全。
然而,苏联对中国的声明作出了积极的反应。1969年 10月 20
日,谈判终于开始了。这样,在珍宝岛事件发生六个月之后,两国
又同意——主要是由于苏联的压力——和平解决边界问题了。对中
国来说,谈判的恢复至少可以部分地减轻苏联的军事压力。现在看
来,1969年北京显然根本不打算达成任何妥协性的协议,即不符合
它所阐述过的诸项“原则”的协议。参加谈判的苏联代表团于10月
19日抵达北京,团长是外交部副部长库兹涅佐夫,另有成员七名。
中国代表团以外交部副部长乔冠华为首,也另有成员七名。①
① 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1177—1183页。
① 弗农阿斯帕图里安:“七十年代的苏联、美国和中国”,《概览》第19卷,第2期(1973
年春季号),第103—122页;威廉E。格里菲思编:《世界与大国三角关系》;迈克尔塔
图:《大国三角关系:华盛顿、莫斯科和北京》;罗纳德J亚利姆:“三极与世界政治”,
《世界事务年鉴》第28卷,第23—42期;托马斯W。鲁宾逊:“缓和与中苏美三角关系”,
见德拉W。谢尔登编:《缓和面面观》,第50—83页;托马斯W。鲁宾逊:“战略三角关系
中的美国政策”,见理查德A。梅兰森编:《既非冷战也非缓和?》,第112—133页。
② 安泰顺(音):《中苏领土争端》。
③ 同上,第58—90页。
① 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1181—1183页。
② 新华社消息,1969年3月3日;《人民日报》,1969年3月4日;新华社关于边界冲突
的纪录片的报道,1969年4月18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声明》,1969年5月24日,1969
年5月24日新华社电讯,见外国广播信息处:《中国动态》,1969年5月26日,A1…10;《打
倒新沙皇!》,《人民日报》1969年3月3日,见《中国大陆报刊概览》,第4373期(1969
年3月11日),第17—19页。
① 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1183—1185页。
② 哈里格尔曼:《苏联在远东的军事集结和反华冒险》,第12—15页。中国人显然知道
苏联在集结军队,还因此指责了莫斯科,参阅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1185—1187页。
③ 《联合出版物研究署》第36期,第136页;《国际共产主义译丛》第852期(1966年6
月23日),第13—14页。
④ 江一山:“共产党中国的军事(1968)”,《祖国》第59期(1969年2月),第20—36页。
⑤ 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 1187—1189页。
① 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1189—1190页。
① 此处参考了鲁宾逊“中苏边界争端”第1190—1194页及所引用的有关材料。
① 关于林彪失败和死亡的文字材料虽然很多,但有许多是不可信的。这些资料还充满矛盾,
使用的时候应特别注意甄别,参阅姚明乐:《林彪的密谋与死亡》。这本书基本上是伪造的。
较为可信的是高英茂:《林彪事件:权力政治和军事政变》。另可参阅鲁宾逊:《林彪的政治
军事生涯,第二部(1950—1971)》。
① 威廉W。惠特森:《中国的高层指挥:共产党军事政治史(1927—1971)》第11章,“战
略与战术”。
① 托马斯M。戈特利布:《中国外交政策的不同派系与战略三角关系的起源》。
① 6月10—11日的事件,见新华社消息,1969年6月11日;《纽约时报》,1969年6月
12日;《真理报》,1969年6月12日;7月8日的事件,见新华社消息,7月8日;《纽约
时报》,7月8日;《真理报》,7月8日;莫斯科广播电台消息,7月10日;外国广播信息
处:《苏联动态》,7月14日,A30…32;7月20日的事件,见《真理报》,9月11日;8月
13日的事件,见《真理报》,8月13日;《纽约时报》,8月14,15,16日;《基督教科学
箴言报》,1969年8月14日;《苏联动态》,8月15日,A1…4;《消息报》及苏联其他报刊,
8月16日;《苏联动态》,1974年2月28日,C2…3。
② 《中国大陆报刊概览》,第4435期(1969年6月12日),第24页;新华社消息,1969
年8月19日;《纽约时报》,1969年9月9日。
③ 中共军队历来把先发制人的进攻当作一种实用战术(而不是总体战略)来加以运用,参
阅惠特森:《中国的高层指挥》。
① 塔斯社消息,《真理报》,《消息报》,1969年3月30日(译文见《当代苏联报刊文摘》,
1969年4月16日,第3—5页;《苏联动态》,1969年4月1日。
② 《苏联动态》, 1969年4月14日。
③ 林彪:“在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周报》,第18期(1969年
4月30日),第33页。
④ 同上。
⑤ 《真理报》,1969年5月3日;《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