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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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李歆-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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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无不为之感动,纷纷附和,表示赞扬。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脑筋转得快的,立马想到了后果,便也学着我的做法,闭口不提。我悄悄观测刘秀的表情,发觉他虽然面上仍是一副善意的笑容,可骨子里却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与锋利,让人瞧得心惊胆战。

    “伯昭既有此心,朕当允之。”出乎意料,沉默许久后的刘秀最后竟轻松的答应了耿弇的请求。

    我诧异,但在耿弇叩首之余投来感激的目光后,连忙尴尬的扯出公式化的笑容相叮

    耿弇显然误会是我替他说了情,无意中倒教我白白拣了份人情。但我相信刘秀肯同意耿弇回河北的请求,必然早做了万全的预测和准备,我能想到的那些隐忧,没理由他会想不到。

    十一月十二,在一片大雪弥漫的冰冷冬日,建武帝的车驾从南阳返回了雒阳。

    这时,李宪在庐江自立为帝,设置文武百,手下共计掌控九座城池,兵马十余万人。年末的时候,刘秀与太中大夫来歙商议,最终决定对盘踞天水郡的隗嚣采用招抚策略,隗嚣倒也没有抗拒排斥,甚至还派了使节欣然前来雒阳觐见。

    我虽未曾有真正的机会和隗嚣当面交手,然而此人心机之深,心智之狡,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刘秀却甚少在我面前提及朝政的事情,大多数外界的情况全凭阴兴用飞奴暗中传递给我知晓。我不敢在刘秀面前胡乱建议,怕露出马脚,被他看出破绽,于是但凡与他相处,都尽量避开敏感话题,只是围绕着腹中逐渐成心胎儿打趣作乐。

    转眼间辞旧迎新,过了元旦后第二日,大汉宣布大赦。

    冬天的寒冷被风吹暖的时候,我的肚子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般见风便长。从怀孕至今我都没有什忙喜症状,一贯保持着好动,能吃,能睡的好习惯,这让刘秀颇感欣慰。

    二月初一,他去了趟怀县,十天后返回雒阳,第一件事竟然便是飞奔至西宫。看到他呼吸急促,面颊染红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正仰面躺在上抚摸肚子的我差点尖叫出来。

    “不是说要去一个月么?”

    他边脱外套,边往上爬了上来,舒缓气息,像是怕吓着我腹中的小宝贝一样,压低了声音,语气柔和却紧张的说:“不是说孩子终于会动了么?”

    “咦,你怎么知道?”

    也许是我神经线比较迟钝大条,那些负责生产的仆以经验告知,怀孕四个月后便能轻微感受到胎动,然而我直到五个月过去,也没体会到任何感觉。也许孩子的确在我肚子里慢慢生长着,活动着,然而我却像是没有找对感觉似的,始终感受不到孩子的动静。

    刘秀为此大为焦急,召了太医们一遍遍的诊脉,一遍遍的反复询问,太医们不敢指责我这个当妈的神经粗线条,只能编造种种理由来解释这等怪异现象,更有甚者,他们居然把这一切归结于孩子的孝心。

    我腹中的孩儿,是个听话的孝子,因为不忍心让母亲受苦,连带的在胎儿时期便出奇的安稳,从不胡闹。

    太医们的理由层出不穷,然而最让我,还有刘秀舒眉的,便只有这一条。

    孝顺的孩子……

    然而再孝顺的孩子也始终有调皮的一面,就在三天前的里,在我沉入梦乡之际,这个淘气的孩子突然苏醒了,贪玩的叩响了妈妈的肚子,激烈的闹醒了我。

    他似乎在我肚子里练跆拳道,且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我震惊于这般突如其来的强烈胎动,惊喜与激动随之袭来,静谧的黑,我坐拥锦被,第一次体会到了即将为人母的异常喜悦,感动得痛哭流涕。

    这一哭不打紧,竟而把守在外屋的琥珀给惊醒了,之后没多久,整座西宫上下,乃至中常侍代卬也被惊动。于是三天后,原该身在怀县的刘秀,赫然出现在了我的头。

    “别怕!”他摸着我的长发,柔耗望着我,欣喜之余难掩满脸的疲惫,“以后我陪着你,别再哭了……”

    “我不是害怕……”我习惯的依偎进那个熟悉的怀抱,汲取他身上的淡淡气。

    他伸手触摸我圆滚滚的肚子:“他在动?”

    “嗯。”

    “在哪?”

    “不是一直在动,偶尔……”我握着他的手,轻轻搁在胎动最频繁的左侧,“宝贝,爹爹回来看你罗。来,跟爹爹打个招呼!”

    覆在我肌肤之上的那只大手竟在微微发颤,许是感应到了这种震颤的频率,隔着一层肚子,腹内倏地顶起一个小包,刘秀吓低然缩手,那个凸起的小包从左上侧滑到了左下侧,然后突然消失不见。

    “这……这是……”他又惊又喜,满脸震惊。

    “是宝宝的小手,也有可能是他的小脚,嗯,也可能是他的小屁屁。总之,是他在跟你打招呼呢。”我打着哈欠,笑眯眯的解释。

    经过三天的适应期,我早已见怪不怪,反倒是刘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两眼瞪得极大。

    “在哪?”他的两只手开始在我肚子上不停的游走,满是兴奋的问,“他现在在哪?”

    我被他挠得痒死了,几乎笑岔气:“好痒,别摸了……再过三个月你就能见到他了,到时随你摸个够。”

    他感叹一声,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想这肯定是个儿子。”

    “为什么?难道不能是儿吗?”我不能指责他重男轻,他是生活在公元一世寄古人,而且还是个皇帝,有这样的思想无可厚非。

    “会是个儿子!”他用下巴蹭着我露的肩膀,半长不短的髭须扎得我皮肤又痛又痒,很笃定的回答,“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儿子!”

    他侧过头来亲吻我的唇瓣,细细的吮吸着。我喘着气,平复暗潮涌动的,强迫自己重新恢复冷静:“你想说,有了儿子,我便有了依靠是不是?”

    他垂着眼睑缄默不语。

    我搂住他的腰,反抱住他,喑哑着声说:“可是,这辈子我最想依靠的人,只有你。”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抚慰,像是感动,竟半晌再无半句言语。

    我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温情:“我们会有儿子的,我保证!所以,让刘英去做他母亲的依靠吧,我有你,有儿子,足够了。”

    他闭上双眼,长长的眼睫使得烛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灰的阴影。

    沉默……

    直到我也闭上双眼昏昏睡,耳边才有个极低,极柔的声音惋叹:“人善人欺……”

    昏沉间,我无力睁眼,却下意识的嘟哝着接了句:“……天不欺。”

    身侧的怀抱微微一颤,然后是一声长叹。

    我却在叹息声中终于难挡一袭来的倦意,枕着颈下的胳膊,沉沉睡去。

    

4·母仪垂则辉彤管 郭主

    建武四年,延岑再度攻打顺阳,刘秀命右将军邓禹带兵迎击,大破延岑军,延岑投奔汉中,成家皇帝公孙述,任命延岑为成家朝大司马,封汝宁王。

    把刘英送回到了许人宫里后,西宫少了很多带孩子造成的烦扰,与此同时也显典清了许多。

    算算日子,离我临盆分娩还有两个月,然而我的肚子却要比邓禹的她们大出许多,站直了身子低头,居然已经无法看到自己的脚尖,肚子鼓得跟足月了似的。不过,肚子虽大,却丝毫不影响我的行动。刘秀要求在我散步的时候必须由侍搀扶,可我不喜欢那么别扭矫情,在他炕到的地方,不仅自己走路,甚至偶尔忘形之余还会忘了自己是个孕,然后奔跑跳跃……

    那些有经验的仆闲聊时溜须拍马,都奉承的断言我肚子里怀的一定是个皇子,风言风语流传得多了,不知道怎么的,竟连刘秀也听到一二。

    我开始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似乎每个人都认定我这一胎会生儿子,刘秀更是让人准备了很多男婴的用品,大到侧殿布置的类似婴儿房,小到简单的襁褓、玩具。我莫名的开始有了压力,随着产期临近,这种压力也在一点点的逐渐增加。

    原定每日早起应去长秋宫给皇后请安,因为怀孕,这个规定放宽了要求,不必天天去,改成了半月一次。没多久开始有了胎动迹象,掖庭令又把每半月一次的觐见礼改成了一月一次。

    天气逐渐转热,脱去青的衫,改换上红的夏服,这一日乃是四月初一,照例又该是去长秋宫的日子。我换了新裁的襦裙,却仍是觉得腹部那里稍嫌紧了些,想着如果不穿,这么宽大特质的衣服也没法赏赐给其他人穿,于是勉强凑合着套上身,也算穿了个新意。

    这一路琥珀亦步亦趋,丝毫不敢怠慢——这丫头已经彻底被刘秀洗脑了,在刘秀的絮叨下,她现在简直成了刘秀鸡婆理念的严格执行者,除她之外,还有那个代卬带子鱼,也非常令人抓狂。

    进入长秋宫地界后,我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收敛姿态,悄无声息的进入大堂。

    长秋宫主殿高大阔绰,满室芬,殿内安静得听不到一丝杂音,我才进去,便听里面有个颤抖的声音低声喊:“贱……拜见阴贵人!”

    胭脂缩着肩膀,秀目微红,战栗着便要给我下跪,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笑道:“许这是做什么?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琥珀,快些帮我把许人扶起来,我身子沉,撑不住……”

    没等琥珀上前,胭脂已慌了神,赶忙站直了,反伸手来扶我。

    我知道她是现在对我既是感激又是敬畏,郭氏一族显然已经丢弃了她这颗小卒子,如果没有我的保荐庇护,刘英绝无可能回到她的身边。

    堂上静悄悄的,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内室有了窸窣动静,而后身穿华服,发挽望仙髻的郭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莲步姗姗而至。

    可以看得出她的面颊是敷过粉的,白皙细腻中透着一层粉嫩的光泽,眉毛画的是时下流行的远山黛,铅华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她眼袋下的憔悴。

    “贱……”愣怔间,许人已经半屈着膝盖准备下跪,瞥眼见我仍是直愣愣的站在堂上,她又不敢抢在我之前行礼,一时间跪也不是,不跪又不是,僵硬的呆在原地。

    郭圣通抿着唇一语不发,眼睑下垂,目光并不与我直视,旁若无人般的径直坐到堂上主席之上。

    她坐下后,伸手示意边上之人入席,边上有一人微微颔首,敛衽坐于下首,脸微侧,目光似有似无的向我投来。

    我秘一凛,那人貌不出众,年过四十,但面颊肌肤光滑,仿若少,看得出平日保养甚是得当。她面上带着一种亲切的笑容,只是那份笑意转到眼眸中,却像是化作了千万枝利箭般,直射人心。

    只一个照面,我已猜出她的身份。我强作镇定,保持着脸上和煦的笑容,缓缓下跪:“贱阴姬拜见皇后娘娘!郭老夫人!”

    “贱……贱许氏,拜见皇后娘娘……老夫人!”许人匍匐在我身侧。

    双膝着地的同时,我摆出一副艰难的样子,双手举额,身子故意晃了晃,突然倾身向前扑倒,我忙用右手撑地,满脸愧疚。

    这一举动没有对堂上端坐的郭主产生任何影响,倒是把一旁的中常侍代卬和琥珀吓了个半死。琥珀当下伸手扶,我急忙推开她的手,仍是恭恭敬敬的放正了姿势,缓缓磕下头去。

    郭主面带微笑的望着我,似乎在棵戏,又似乎在品评揣摩我,倒是主席上的郭圣通仿佛心有不忍,终于开口说:“阴贵人怀有身孕,行动多有不便,这礼便免了吧。”

    免个头!跪都跪了,现在才来免,漂亮话说得也未免太迟了些!

    “多谢皇后娘娘!”我从容不迫的伸手递与代卬,代卬赶紧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我的手准备将我拉起来。

    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做作,我虽是孕,却还没娇气到连起个身也要人扶,这一切不过都是场戏,看戏的,演戏的,彼此间已经不能分得清楚。

    我在戏中,她们亦是如此。

    “代卬!”郭主笑了,声线温柔,嘴里喊着代卬,眼睛一直看着的,却是我。

    “诺。”

    “你这竖子,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如今在陛下跟前做事,难道也会这般失了礼数不成?”

    代卬面大变,额上沁出一层薄汗,扑通一声跪下:“小人知错了。”

    他没能扶我起来,我仍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也是,皇后只是让我一个人免礼,可没说让其他人也一块平身了。

    郭主仍是笑眯眯的,一脸和蔼,她若是个声俱厉的老妖婆,那倒也就罢了。我最怕的正是这类面慈心狠的人,实在太难捉摸,也太难对付了。

    对郭主,向来心存惧意,不敢轻视。一个郭圣通也许并不可怕,郭圣通之外加一个已经修炼成精,经年在宫廷中浸泡打滚的郭主,对我而言,却是如临大敌——连阴识也不敢小觑的人,我岂敢掉以轻心,在她面前胡来?

    只是……

    “皇后娘娘,请勿怪罪中常侍大人,是贱出身乡野,不知礼数之过。”我着急的解释着,眼中已有盈盈泪光。

    代卬愧疚的瞥了我一眼,冷汗正顺着他的面颊滑入衣襟。

    “陛下驾到——”长秋宫外,远远的响起一声传报。

    汗水淋漓的代卬,嘴角在不经意间勾起一丝笑容。

    我心知肚明,带子鱼这家伙能混在刘秀身边当差,自然有他小人物的狗腿本事,通风报信这类的小小伎俩,乃是这种内侍宦臣的保命绝招。你别看他此刻人在长秋宫,他却能用不为人知的手段,巧妙的打暗号通知守候在殿外的黄门们出去送信。

    刘秀突然驾临长秋宫,郭圣通显然有些慌神,她不由自主的挺起上身,从席上站了起来。郭主的动作却比她还快,一把拽住儿的同时,笑着对我说:“天子莅临,可真是巧了,阴贵人和许人起身一块去接驾吧。”

    胭脂诺诺的站了起来,伸手扶我起身时,我搭着她的胳膊,皱着眉头,很小声的说:“我……起不来了……”

    她顿时慌张起来:“那……那怎么办?”

    我咬着唇,一脸痛苦:“怕是腿上旧疾发了,你赶紧拉我起来,陛下快要到了……”

    胭脂拉我,问意使力往下沉,一面连连摇头,一面双腿不住的颤抖。

    “皇后娘娘!”胭脂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扭头求助,“贵人腿伤发了,起不来了……”

    话音刚落,刘秀恰巧一脚跨进殿来,郭氏母正下跪接驾,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齐转过头来。

    我扭着头,眼里含着泪,刘秀错愕的愣了片刻,秘向我冲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的很小声,却确保堂上的人都能听得见,“是贱自己不争气,失态了……”

    刘秀弯腰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素来温耗语气中带了一丝责备:“代卬,你怎么伺候的?”

    “是小人的错……”

    “不,是贱的错……”

    我和代卬抢着认罪。

    “去叫人抬副肩舆过来,送阴贵人回宫。”

    “陛下。”我眼瞅着郭圣通满脸通红,面子似乎挂不下了,忙说,“贱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礼数不可废……”

    正说得起劲,突然胳膊上一疼,竟是刘秀趁人不注意在我手上狠狠掐了一把。我疼得直咧嘴,又不敢被人看出破绽来,只得强颜欢笑的忍着。

    这家伙,就算看出我在演戏,也没必要下手这幂吧?

    长秋宫里一通忙乱,最终结果是我被一副肩舆抬回了西宫。

    回到寝宫,琥珀急得直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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