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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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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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问:“我们究竟来自何处?”
  “肯定不是一个家庭,大多数是单身母亲。”
  “她有无想念我们的时候?”
  扬答:“每一天。”
  “那为什么送走我们?”
  “那是她当时唯一可做的事。”
  英又问:“之后又为何不来找回我们?”
  扬说:“嘘——”
  英把头紧紧靠在他胸膛上,不再言语。
  随后,扬去了打球。
  在球场上他像一只敏捷猎豹,靠那活生生精力击败对手。
  英回家收拾书房。
  璜妮达告诉她:“有人找你。”
  “是蜜蜜吗?”
  “不是简小姐,是那位唐先生。”
  “不不不。”小英怕了,双手乱摇。
  “他一直坐在门口等。”
  “通知派出所赶他走。”
  “这——”
  “璜妮达,快去,否则,派你把他的心挖出来。”
  璜妮达只得说:“我去。”
  打开门,据实把话告诉唐先生。
  英亲手致电警署,不久,警车前来,与他说了几句话,他不得不走。
  警察又与英谈了一会,做了记录。
  刚巧刘惠言来访,讶异问:“什么事?”
  警察以为是同一人,跳起来,“又是你?”
  英分辨:“不不,不是他,刚才那个姓唐。”
  警察看仔细了,“是,对不起,这一位戴眼镜。”他敲敲头。
  在外国人眼中,华人几乎样子个个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也不能尽怪他们,小唐小刘的性格的确不明显。
  小刘又问:“什么事?”
  英答:“没什么事,你有何贵干?”
  “我有两张舞台剧‘制片家’票子,我们到纽约去,早去晚归。”
  “家母明早做手术,我走不开。”
  小刘呆住,“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回家,别老在我门口出现,有事,预约,比较礼貌。”
  “是,是。”
  “不必送花,真要表示尊重,请捐款到儿童医院。”
  小英关上门。
  璜妮达看她一眼。
  “怎么了?”英问她。
  “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在妈妈家过余生。”
  “也好,我服侍你。”
  “璜妮达,你我素昧平生,统共是陌生人,为什么爱我?”
  “哗,什么陌生人,我自幼把你带大,我是你保母,看着你进幼儿园,帮你打理午餐、书包、校服,你说什么?”
  这时司机赫辛回来说:“太太要毛巾浴衣。”
  璜妮达立刻去拿。
  英到蜜蜜家去。
  已全盘西化的她却在房中点檀香。
  那股异香有宁神功效。
  渐渐小英眼皮沉重。
  蜜蜜把新写的功课读给她听,英无心装载,盹着了。
  蜜蜜在一角静静与男友通电话。
  英在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对话。
  “我已不再爱你,为着双方前途,最好分手,各走各路。”
  “我已怀孕三月。”
  “有许多解决方法,你可自由断定,再见。”
  “我们可以一起克服。”
  “你知我从未打算与你结婚。”
  这时蜜蜜忽然叫她:“英,司机来接你。”
  英睁开双眼,发呆,不出声。
  清晨璜妮达起来做早餐,三人都故意表现得轻松,食不下咽也把煎蛋肉肠塞下,像石头似坐在胃里。
  出发往医院时也都若无其事。
  林茜看到他们,“哎,都来了,家里谁看门?”
  “司机赫辛。”
  米医生来做最后准备。
  家属吻别二人。
  璜妮达不住祷告:“耶稣与你们一起。”
  他们到会客室静心等候,一边玩扑克牌。
  璜妮达牌术奇精,杀得两兄妹片甲不留,她一边赢,一边担心东家频抹眼泪。
  三人都极其耐心等候,一时手牵手祷告。
  一小时后看护出来,“安德信家?向你们汇报手术情况:已成功采取彼得半叶肝脏,预备移植。”
  大家松口气。
  “正替彼得缝合。”
  “谢谢你。”
  “应该的。”
  “妥善的开始,已是成功的一半。”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手术下半场亦进行得非常顺利,米医生亲自出来说:“新鲜肝脏即时开始运作,一年后两人的肝脏都会长到原先大小,一物二用。”
  璜妮达满面眼泪。
  她说:“我回家去替你们准备晚饭,赫辛在楼下等消息呢。”
  她匆匆忙忙离去。
  米医生说:“你们可跟我来看父母,请换上袍子。”
  英一站起,才发觉已坐得腿部麻痹,希望下一次到医院来是为着生孪生儿。
  呵,生儿育女。
  只听得医生说:“这边。”
  兄妹穿上消毒罩衫。
  彼得与林茜两张床并排一起。
  彼得先醒,已睁开眼睛,看到子女,向他们微笑。
  医生看看林茜,“喂,醒醒,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林茜喃喃答:“林茜安德信,今年廿八岁。”
  英与扬笑得挤出眼泪。
  米医生也笑,“手术成功。”
  他们脱下袍子回家去。
  在车上扬说:“老妈今年五十一岁了。”
  “她是一颗钻石,哪分年岁。”
  “讲得好,钻石只讲颜色重量切割,哪计年份。”
  “掘出打磨之前都亿万年了。”
  “妈在三十二岁领养我,那时她已名成利就。”
  扬赞道:“她真正能干,我到了三十,恐怕还会住家中。”
  英微笑,“我恐怕会把丈夫子女也带回家中吃白饭。”
  “我们这一代是怎么了?”
  “也许,人浮于事,竞争太过激烈。”
  “不,英,几十年前,女性连职位都没有,需要她们自创,重视工作者时时被揶揄是女强人。”
  英说:“听妈讲,那时,最反对女性能力独立的人,是上一辈家禽般生活的女性,她们害怕比较,故此描黑事业女性,把她们当成洪水猛兽:不羁、荒唐、妄想同男人平起平坐,专勾引人家丈夫……”
  “妈没同我说起这些。”
  “你是儿子,这些与你不相干。”
  “这样说来,她一层层打上去的江山,直至今日。”
  “彼时,职业女性亦是少数族裔。”
  到了家,兄妹取出啤酒对喝。
  “敬爸妈。”
  “祝他们起码看到我女儿生女儿。”
  “讲得好。”
  两人一口气喝光半打啤酒。
  璜妮达捧出墨西哥海龙皇汤。
  扬说:“一起坐下,你也喝一杯。”
  璜妮达问:“你说,他俩可会复合?”
  扬摇头。
  “经过这样大事,还不能彼此谅解?”
  英说:“他们互相关怀,是最好朋友。”
  璜妮达急问:“夫妻不就是良朋知己吗?”
  扬说:“我吃饱了,我要上楼工作。”
  英微笑,“璜,别急。”
  璜妮达叹口气,默默收拾桌子。
  英回到楼上,累极倒床上入睡。
  第二早上学前,璜妮达对她说:“首府华盛顿有一位区医生找你。”
  咦,米医生没同他朋友联络?
  “我先去看爸妈,再到学校。”
  “扬半夜出去了,有女友接他。”
  英微笑,“什么肤色?”
  “白人,我并不乐观。”
  璜是最佳时事评论员。
  “许多黑人一旦成功便努力学做白人:娶白女,住白区,搽白面孔,拉直头发,希望扬不要那样笨。”
  “璜你太担忧了。”
  英笑着出门,一向以来,兄妹交友完全自由,可是也没有学坏,两人都不烟不酒,英从不在外过夜,事实上她根本不爱外孵,在校人称Alfa geek,即头号书呆子。
  这样脾性,是像生母吗?
  没有时间细想了,她到医院换上袍子走进病房。
  真是奇妙,彼得与林茜两人经过那样开膛大手术,不但生还而且谈笑自若。
  米医生妙手回春。
  林茜说:“从此欠彼得一个人情债。”
  彼得说:“我的细胞不知会否影响你性情。”
  林茜笑,“必然是坏影响,越来越疲懒。”
  “或者你会减缓脚步。”
  “电视台问我几时可出发与约旦王谈谈。”
  “年轻的约旦王鸭都拉有一半法国血统,他有一双蓝眼,讲纯正英语。”
  “约旦地位尴尬……”
  英放心了。
  他俩已完全安全。
  英回学校上课。
  璜妮达找她:“美国区医生急找,嘱你覆电。”
  “明白。”
  正在上课,怎样覆电?
  等到放学,她拨到区医生号码,看护一听到她名字,立刻说:“我立刻替你接区医生。” 
 
  
 

三、 
 
  区医生的声音马上传来:“英安德信?”
  英笑,“区医生,家母已成功做妥移植手术。”
  “英,我已经知道好消息。”
  “那你找我有何贵干?”
  “英,我昨日翻阅你的检验报告,觉得异样,把你上次血液样本再测试了一次。”
  英问:“发现什么?”
  “英,你患急性血癌,因遗传因子不能生产正常红白血球数字,成年病发,叫做法孔尼症。”
  英一时领悟不过来,“什么?”
  “英,尽速联络专科医生,这次你好心有好报,若非救母心切,你不会无故捐样本做测试,即时就医,一定来得及。”
  英对这个讯息仍然不予接收,觉得电话那一边的区医生似拨错号码。
  “区医生,我是加拿大多伦多的英安德信。”
  “英,我请米医生立刻与你联络,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学校。”
  “请即时回家。”
  这个时候,英忽然挂断电话。
  的确是找她。
  英拨电话找赫辛,“请载我返家,我身体不舒服。”
  赫辛答:“十分钟到,小英,你先到图书馆坐下。”
  片刻,扬的电话也到了,“英,什么事?”
  英脸上已无血色,“女性周期病。”
  “你自己当心。”
  那么多人关心她,死不了。
  小英深深吸口气。
  区医生,没有找错人,她身上有着严重遗传病。
  她还年轻,背着病躯,永远不能做一个正常的人了。
  赫辛将车驶到,小英上车。
  司机把英带回家中。
  米医生比她先到,已在会客室等她。
  他一步趋前,握住英的手,反客为主,“坐下慢慢说,喝杯水。”
  英坐下不出声。
  区医生要找的人真是她。
  “英,我认为暂时毋需把这件事告诉你父母,你说呢?”
  英点点头。
  “待他们出院再说可好?”
  英又点头。
  米医生松口气,“小英,这并非不能医治的病,今日医学有极大突破,可以迅速控制扩散,我建议你即刻开始治疗,我推荐本省李月冬医生。”
  门口出现一个身形。
  他大声问:“米医生,你在说什么?”
  是扬回来了。
  一直垂头不语看着自己双手的英站起来走到兄弟身边,扬紧紧拥抱她。
  当年读小三,白种男孩小息围住英取笑,她无法解困,次次痛哭,一日扬来接她放学,她也这样奔近他。
  之后发生的事叫英明白亲情重要。
  扬走到那些小孩面前,张开手指,拨动,示意叫他们走近。
  那班顽童见黑人比他们高大许多,已经心怯,其中一个为着面子,勉强走近两步。
  扬冷不防伸出腿去,跘他,那男孩重重摔到沙地,膝上皮肉受创,痛得哭叫。
  扬还说:“咦,走路这样不小心。”
  他带着英从容离去。
  不知怎地,英忽然想起这件琐事。
  只见扬已在医生处了解到事实,他额角冒汗,五官扭曲痛苦,像腰间中箭。
  他跌坐在椅子上。
  “医生,安德信家为何多事?太不公平了。”
  米医生叹口气,“扬,你是大哥,振作一点,父母正在康复,不久可如常生活,英上午接受治疗,下午上课,也是一个办法,人生多挫折,设法克服。”
  “是医生。”
  “我已帮英预约了李医生,快去吧。”
  “我陪你英。”
  英点点头,这时她问米医生:“我有病,为什么不觉异样?”
  米医生又叹口气,“你很快会觉得。”
  他身边传呼机尖锐响起,他必须赶回医院。
  璜妮达替他开门,一脸泪痕,她都知道了。
  杨陪着英去见李医生。
  华裔的李月冬医生年轻貌美,若非穿着白袍,挂着名牌,会以为她是一名时装模特儿。
  她按着英的手,“治疗方式简单,为期六个月,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家人支持。”
  “明白。”
  “身体上若干痛苦,必须忍耐。”
  英忽然怔怔落下泪来。
  她轻轻问医生:“我还能怀孕生子吗?”
  李医生握住她的手:“这些事慢慢讲。”
  她唤看护过来帮英登记。
  一边,她对扬说:“父母几时出院?”
  “还有个多星期。”
  “届时我才同他们说。”
  “谢谢你医生。”
  “现在,由你做一家之主,你好好看紧妹妹,她需要你看顾。”
  “她会很辛苦——”
  “那是一定的,不必详细描述,你欲知详情,请到互联网上阅读有关报告,可幸人体有强大适应能力,她十分年轻,也是关键。”
  “治愈率的百分比是什么数字?”
  李医生看着他焦急面孔,“言之过早。”
  扬用手掩住脸。
  看护打出一连串治疗时间表,明早开始化疗。
  李医生说:“我会与大学联络,请他们给你一个特别时间表。”
  一切都妥善安排,真是不幸中大幸。
  接着一个星期,英生活发生移山倒海式转变。
  好友蜜蜜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哭,但是泪水无故自眼角沁出,完全不受控制。
  英支使她,“去,去替我写功课,若不小心拿到乙级,同你绝交。”
  蜜蜜说:“是,是,你觉得怎样?”
  “我与扬商量过,决定只字不提,免得越说越苦。”
  “英,你是好汉。”
  父母出院时,兄妹一起去迎接。
  两人精神极好,手拉手回来。
  林茜笑说:“我已约了美容院做头发面孔,你看我,一不修饰,似足老妇。”
  英轻轻说:“妈妈,我有事告诉你。”
  扬踏前一步,“回家再说。”
  李月冬医生片刻亦来到安宅。
  她只用了五分钟便将情况解释清楚。
  彼得“呵”了一声,把英叫到身边,握住她的手。
  好一个林茜,脸色镇静,加问几个问题,轻轻说:“我们在最好的医生手中,真是安慰。”
  李医生说:“可惜没有家人病历可以稽查,英的生物父母有这种癌症吗,他们的医生采用何种治疗,对她很有帮助。”
  林茜抬起头。
  她忽然叫英:“女儿,过来。”
  英走近。
  林茜紧紧搂住女儿:“以后你们无论大小事宜均需立刻告诉我,不准瞒住我。”
  子女都说是。
  李医生微笑,“我对你们一家有信心。”
  她告辞。
  扬说:“我们站一起全神贯注帮英打这场仗。”
  林茜考虑一会,低声说:“说得对。”
  璜妮达捧晚餐出来,“大家都吃得清淡点。”
  当晚林茜对彼得说:“他们华人常说命苦,我想小英便是例子。”
  彼得劝说:“林茜,记得你的箴言吗,不许怨天尤人,长嗟短叹。”
  林茜问:“你会否少爱她一点?”
  “不能更多,也不会减少。”
  林茜说:“十多年前,初进国家电视台,上头派我与森薛伯一起做晚间新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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