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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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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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我脸颊伤口拆线了,这女孩说我可以说话了,不过伤口还没完全好,说话千万别多说。
  我感到舌头打结,非常艰难地对女孩说:给我镜子,我要看看。
  女孩拿来一面镜子照给我看,我看到我戴着颈托,从下颌到头部都缠绕着纱布,整张脸都是浮肿青紫,右脸颊上还贴着纱布。这张脸我根本从来都没见过,而且我似乎见过的人也就是这几天来见过的这些,但是这张脸是我吗?
  我缓慢地问:我就是这个样子吗?
  这女孩温柔的手指划划我下巴,柔声说:甄,别担心,现在整容医术一定能让你恢复原样的,等你身上伤势全部复元之后我们再作手术,好吗?
  我又问她道:我是谁?你是叫宁主席?宁主席是你名字吗?我们以前认识吗?我是做什么的?我爸妈是谁?他们在哪里?你有他们的照片吗?
  女孩困惑不已地看着我,说:甄,你说什么?怎么这样问我呢?
  我想礼貌而歉意地微笑一下,可面部肌肉一动就抽痛,我缓缓说道:对不起,我脑袋里好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请你告诉我吧,谢谢你。
  女孩如遭雷击,惊愕地看着我,颤声道:你,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怎么可能记不得?
  她转身冲出病房,不一会又有白大褂来了,将我乱七八糟检查一痛,而后唧唧歪歪说了一通,又出去了,这女孩无限伤感的看着我,说:甄,过几天还有几名专家来做联合会诊,你可能头部受到重击,导致了失忆,唉,甄,你真的连英语都听不懂了吗?
  我问:英语?什么是英语?我学过吗?
  女孩别脸过去,泪水噗噗而下,秀美的肩微微颤抖起来。
  此后两天女孩都没再在病房出现,几个护士轮流看护着我,喂给我吃各种流食,帮我清洁大小便。第三天我被推到了一间大房子里,他们用各种奇怪的设备给我做检查,检查完后又将我送回病房。几个小时后女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挂着迷人的浅浅微笑,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后说道:甄,他们都是世界最顶级的专家,他们说你脑袋里有血块压迫了神经,过些日子就做开颅手术把血块清洗出来,那样的话你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恢复记忆。
  我说话不再象以前那么艰难了,也能做出面部表情了,我也朝她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只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为什么不能百分之百呢?
  她拿来一块温热的毛巾,在我脸上轻轻擦拭着,柔声说:甄甄,这大脑是最神秘的人体器官,也很脆弱,至今大脑的奥秘还没完全解开,专家们说失忆和复忆的病例都很多,这失忆和复忆都有病理上的原因,有些失忆者手术后就可以恢复记忆,可还有些就得靠外在事物刺激,缓慢地或者突发性地将记忆恢复,可也有些以前的记忆都丧失了,再也恢复不了,这个专家也解释不了。嗯,甄甄,你看过成龙演的电影《我是谁》吗?
  我说成龙是谁?她说成龙是个电影明星。我又问电影明星是什么?电影又是什么?
  她看着我奇怪地笑笑,说:你啊,好吧,我叫人来放给你看。
  电影看完,我不明白这电影里的那些东西,可却有一个画面令我心生震撼,就是那个叫做成龙的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张开双臂对着长天呐喊“我是谁”。我要她反复地重放这个画面,我喃喃自语: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她呜呜哭了起来,俯下身子,温软的唇紧紧贴着我的脸,她的眼泪流淌在我脸上,流进我的嘴里,我舔了舔,有点咸咸的味道。她哀哀切切地凄声对我说:甄甄啊,不管你是谁,我都会爱你,一辈子都爱你。
  她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她拭着眼泪告诉我说,我叫甄假,原名叫做贾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XX省冷新县人,今年已满二十五岁,父亲贾建安,母亲甄凤仪,我是南京XX大学研究生,已经毕业。
  我问我怎么和她认识的,我和她是不是恋人关系。她无限幽怨地望着我,苦涩地说我和她是恋人,我和她在一个论坛上相识,在中国一座叫做深圳的南方城市里半夜偶遇,就这样相爱了。
  我又问那我和她是不是很相爱。她泪水再次止不住地往下流,说我和她虽没有海誓山盟,却爱得刻骨铭心。
  我看她那么难过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便道:宁主席,你别哭了,对不起,可惜我想不起来了,要是我能想起来我们经历过的事情那就好了,我想那一定很美。嗯,对了,宁主席,我们有没有象《我是谁》这样的影片?你放给我看看,好吗?
  她此时的神情哀戚无比,哽声问:甄,甄,你,你怎么也叫我宁主席?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了吗?
  我恨惭愧地回答道: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慢慢站起来,泪水未干,却对我凄凉一笑,说:那我告诉你吧,我叫做胡灵,也叫作灵狐,我在论坛上叫做撒野的灵狐。她拿出纸笔,哆哆嗦嗦地写下这几个字,问:你还认识这汉字吗?
  我说认得,我能认得,古月胡,灵气的灵,狐狸的狐,你叫胡灵,也叫灵狐。
  她再度俯下身子,温柔的唇吻着我的嘴,那泪珠儿落在我脸上,又顺着肌肤滑下来,痒痒的,最后她抬起头,酸楚地说甄,你就叫我灵狐吧,你现在养病要紧,其他的所有事情等你病好了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我说好,不过,灵狐,你能带我爸爸妈妈来让我看看吗?我想见见他们,我想知道他们什么模样。灵狐哇地大哭起来,惊得那些白大褂都跑了过来,唧唧歪歪说着,想要她出去,她放声大哭着,边哭边大叫我的名字——“甄甄……甄甄……”
  她被拉出了病房,过了好久后才出现,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还没等我出声问她,她就温柔地对我说:甄甄,对不起,专家们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跟你说,否则会引起你情绪激动,对你治疗不利,以后我一点一细地告诉你,也把你爸妈带过来让你看,现在我来喂你吃东西,我每天都陪着你,好吗?
  我说:好。
  此后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喂我吃东西,放很轻柔的音乐给我听,还拿着诗歌散文朗读给我听,帮我按摩脚底和肌肉,给我擦身,帮我清理大小便,丝毫不嫌弃那排泄物的恶臭,晚上她就睡在我旁边的病床上,我稍有一点响动她就立刻惊醒,紧张地问长问短。她又很忙,有一个三十多的女人守在病房外,经常把她叫出去说事,我也听到她常常大声地用好几种不同的语言说话,我问她在跟谁说话,她说她在打电话,我还常看到她拿着一个可以折叠的物体在上面忙个不停,那物体上还有画面,我问她这东西是什么,她惊异地看看我后说那是电脑。我问为什么有人叫她做宁主席,她居然叹口气说那是别人叫着好玩的。
  她真的很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根发丝都美到了极至,尤其是她轻柔的吻更是令我忘却身上的所有伤痛,我的颈托取下来后我可以慢慢转头看她,有时候她疲倦地趴在我床沿睡着了,我就深深地凝视她,我总有一种感觉,她是我身体的一个部分。我只要一醒来我就要寻找她在哪里,如果没见到她在我身边,我就会大吵大闹,我一刻都离不了她,我很想搂搂她,摸摸她的脸,我很想如她亲吻我那般我来亲吻她。
  又过几日后我手脚的石膏都拆了,我开始进行物理治疗,活动手脚。这天当她喂完我吃东西后我终于可以搂着她,我感到她全身柔软无比,我吻着她,她也吻着我。
  我轻声说:灵狐,你真美啊。
  灵狐侧身坐在我床边,滚烫的手指抚过我脸,激动地说:甄,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我就像手机中的战斗机。
  我疑惑地问:灵狐,手机我知道,就是你经常拿着说话的那个东西,可战斗机是什么东西啊?
  她微微一笑说:战斗机是在天上飞的,速度很快。
  我说:天上飞的不是鸟儿吗?难道战斗机就是鸟儿?
  她轻轻叹口气,将我手贴着她脸,我感到她脸上细腻极了,她幽幽地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莅临这个尘世,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甄啊,你还是你吗?
  我感到我手里又落了她的眼泪,我轻柔地抚摸着她脸,说:灵狐,我们真的是恩爱的恋人吗?嗯,一定是的,你对我那么好,我也那么喜欢你,唉,真是对不起,我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我真想把我们以前做的事说过的话想起来,你说我能把以前的记忆拿回来吗?假如我还是想不起来了,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对我好?
  她全身悸颤起来,她又哭了,我忙不迭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又让你哭了,你别哭了好吗?
  她哇哇地哭出声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会,我会,我一定会比现在还多十倍百倍的爱你,甄甄,甄甄……
  她紧紧抱着我,我身上的伤处再次传来刺痛,我却忍住,我温声地安慰她,我也对她说我爱她。
  那些警察也问了我口供,我听不懂英语,灵狐翻译给我听,可我完全不知道在那个我被伤害的夜晚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灵狐告诉我说那些人早已被释放出来了,那个叫做朴婉贞的韩国女人也回去了韩国,她说等我完全康复之后就会派人把他们全部抓来,让我来处置。
  我问她说什么叫做处置。她说处置有很多种,可以把他们打成我这样的伤势,也可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可以将他们丢进大海里喂鲨鱼。我这些日子看了很多电影,我问是不是像电影里杀人打人的那样去做,让他们流血惨叫掉眼泪。灵狐说是,只要我点头,她就会这么去做。
  可我却摇头了,我抱着她说算了,反正我都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我不想看到别人痛苦,看到别人流血,他们也是和我一样的人,放过他们吧。我也不想看到别人掉眼泪,你在我面前掉泪我都心里酸酸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看你笑,听你说话,只想抱着你亲你,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她再度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像水线那般流下来。
  再过些日子,我的伤势基本上复元了,能慢慢地在医院走廊上草地里散步走路了。这天我和她坐在草地上,医院风景树上有很多小鸟在一边飞一边叫,还有一些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上翩翩飞舞着,我扯下一根小草咬着,我喜欢这小草青涩的味道,她轻轻依偎着我,脸上呈现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我指着天上的白云,指着那小鸟,说:我要是一只小鸟那该多好,我会飞进那白云里,我要去看看那云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那白云后面又是什么,我要看看那天上的一切。
  她柔柔地说:你成了小鸟,那我怎么办啊?
  我指着蝴蝶说:那你就是蝴蝶,你天天和花儿做伴,我呢,我就每天飞到天上去,把那白云拿下来送给你,还把我在天上看到的东西也说给你听,好不好?
  她紧紧地抱着我手臂,使劲地点着头,也指着天上云朵,颤声说:好,好,好,我要你把这朵云拿下来送给我,我拿它来装饰我们的房间,我要把那朵云做成我们的床我们的被子,以后我们就天天睡在云做的床上,好吗?
  我点着头说:好,我想那云松松软软的,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她突地又泪光滢滢地看着我,艰难无比地说:甄,你答应我,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你将来有多难受,你都要答应我,永远永远,这辈子,这一生一世,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很认真地点头,说:怎么会呢?你这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不会的,永远也不会。
  她的泪唰地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喊了起来:甄,我要你摸着自己的心向我保证,绝不绝不离开我!
  我马上抬起手掌,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的手指能感觉到那子弹留在胸口的疤痕,我非常坚决而肯定地道:我发誓,我这辈子,我这一生一世,我下辈子,我下一生一世,我下下辈子,我下下一生一世,我都绝不绝不离开胡灵!如果我离开,那就让我像电影里的人一样,被人打死被车撞死,被怪物吃掉……
  她号啕大哭,跪在我面前,抱着我头,没命地亲吻着,嘴里不停地说:甄,我爱你,我爱你……
  我回应着她,待她情绪平稳之后,我说:宝贝,我也爱你,真的。
  那些专家再次聚在一起给我会诊,一致认为淤血必须取出来,现在是时候对我进行开颅手术了。我在意识清醒之时进入麻醉手术台,当麻醉专家就要对我进行全身麻醉时灵狐突然紧紧搂着我,泪流满面地对我说:甄,你要是回忆起了往事,无论如何,你千万要原谅我,也千万别忘了你的保证,永远都别离开我,我们恩爱一辈子。
  我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微笑着道:宝贝,不管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不管我们的往事是些什么,更不管我手术后能不能恢复记忆,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我们要恩爱好多辈子的。
  她拼命地点头,麻醉专家将麻醉呼吸器套住我的口鼻,我听到她凄楚地说“甄啊,你失忆后就是纯真的天使,成了我生命里至爱的天堂”。
  我拉开呼吸器,微笑着对她说:宝贝,你也是我的天堂,我就是复忆了,我们也会是我们彼此的梦幻天堂,待会见。”
  在我意识渐渐远去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她幽怨的声音在说:主啊,宽恕我们的罪衍,救赎我们,我们期冀沐浴你无上的圣光,引领我们走上天堂之路……
  一切的悲喜哀乐都是因为对往事的记忆,假如我们每一刻就将上一刻的所有记忆遗忘,那么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将是什么?
  我确信,沉沦于地狱中的人,必定是纠缠于往事、纠缠于处境、纠缠于曾经之事所衍生出的影像之中的人。地狱和天堂,记忆与遗忘,难以做准确诠释的关系,有些记忆可以充当天堂的色彩,可也有些记忆却拓展着地狱的深度。
  天堂和地狱,当真是无处不在,可天堂的记忆和地狱的记忆,究竟谁该被遗忘,谁该被记忆?
  别问我,我连我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我一无所知,我躺在手术台上早已对天堂和地狱都一无所知。 
 
 
 
  
 第六卷 望天堂 第四章 门
 
  当我苏醒过来时我又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空无一人,我的头颅被固定住了,头颅里似乎有毒虫噬咬,穿刺般的疼痛,我承受着这些痛苦,闭上眼睛,极力幻想着自己正在一处鸟语花香的迷人仙境里看那千万云彩和日升日落……
  当我再次苏醒后,灵狐出现在我眼前,把我的右手放在她脸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泫然欲泣。我对她露出微笑,说小狐狸。她泪水唰地流了下来,惊喜地说甄,甄,你还记得我,你还得我。我说当然,傻丫头,我当然记得你,你叫胡灵,又叫灵狐,别人还叫你宁主席。
  她和以前一样地服伺着我,时常对我撒着娇,露出幸福而满足的微笑。她说医生交代我不能多说话,我也就不说,我听她温温细语,我也常常微笑。
  再过数天后,专家们再次对我检查,然后对我竖起大拇指,灵狐告诉我说手术很成功,淤血全部清除了,我说谢谢她的照顾。她轻轻虚点我额头,说你干吗要说客套话,我应该的,嗯,甄,你记起来了以前的事情吗?
  我皱着眉头,思索状,慢慢地说道:以前?以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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