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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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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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太后道完谢,按照往年的规矩,接下来就该任中正宣诏唱赞道:“皇太后赐宴。文武百僚、待制、三司副使以上赐宴于勤政门北两廊;诸军将领就席于勤政门南两廊;宰臣、枢密使以下至龙图阁直学士,赐宴于中书;留后、观察使、刺史,赐宴于客省厅;节度使、都指挥使,赐宴于幕次;乐班、歌班、禁军士卒,赐宴于崇政门。”可是,今日的任中正,却没有这样唱赞,而群臣听到的,亦是皇太后的口谕。只听皇太后娓娓说道:“官银用膳,源于两汉,流及隋、唐,至我大宋天朝,此不良之风尤烈。然而,此风延至今日,却有人大声疾呼:此风当休矣!这位敢于对朝廷大声疾呼者,不是别人,而是新到任不久的秘阁校理范仲淹!”话说至此,她举目向群臣中瞭望:“范仲淹来了么?”
  排在群臣最后一排的范仲淹闻太后呼唤,慌忙出班跪地:“微臣范仲淹,谨聆皇太后吩咐!”
  斯时,只听“刷”的一声,群臣同时勾首,几百双眼睛一齐投向了范仲淹。不少人心想:这个小小的秘阁校理,真是吃饱了撑的,活得不耐烦了!然而,就在范仲淹几乎为不友好目光所淹没之时,就听皇太后又说道:“范卿仲淹!汝上的那份折子,吾从头到尾,通览了三四遍,开始很反感,但渐渐,渐渐,为汝的一片至诚感动了。汝说得太好了:‘罢赐宴以盈库虚,兼正吏员之风’。今日就从本太后开始,长宁节罢赐百官宴,将节俭下来的银两,充盈国库之虚!”
  说到这里,她注目仁宗皇帝问道:“皇帝以为此议如何?”
  仁宗皇帝亦看过范仲淹的奏疏。初认为范仲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继而又为范仲淹忧心——忧心皇太后震怒,治范仲淹大罪。但他持此疏奏去见母后时,却见母后不仅全无怪罪之意,反而对范仲淹赞许有加。同时向他陈明了长宁节罢赐百官宴的想法。故此,他今闻太后问,便毅然朗声回道:“母后所言极是。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斜。今后杜绝官银用膳,应首先从皇宫开始!”
  皇太后又将目光转向文武百僚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文武百官避开皇太后的目光,面面相觑,无人言语。
  见此,皇太后乃笑道:“无言便是默允。那就这样定了:长宁节罢百官宴;但邻国来使之宴,仍沿旧例!”
  言毕,她即刻起驾去了长庆殿,在那里她召见了前来祝贺长宁节的各国使节,并于长庆殿后的贵宾楼设宴招待各国来宾……
  召见各国的来宾之后,刘太后回到了宝慈殿。一进殿门,就见迎面的桌案上,十分醒目陈摆着杨紫嫣送来的大花篮。大花篮里的邢窑白细瓷盘儿里,齐整地摆放着六颗美轮美奂的鲜桃,硕大的桃子红白相洇,玲珑剔透,仿佛用手指尖儿一点,就会鲜汁流滴似的。在大殿左右的侧壁上,不知何时又新挂上了当代名画家的两幅水彩画,一幅是《八仙女献寿图》,一幅是《寿星图》。两幅画左右相对,相互辉映,它们同杨太妃的花篮一起,为刘太后的六十华诞增光添彩,亦为宝慈殿带来了浓烈的祝寿氛围。
  宝慈殿是皇太后在后宫览奏、问政、召见朝臣的便殿,因它的东庑乃皇太后的寝宫,亦可以说它是皇太后的寝殿。除五日一上朝之外,宝慈殿便成了皇太后长居之所。因此,自打她回到宝慈殿那刻起,这里亦就成了皇太后接受内宫皇眷拜贺的场所。她是事先发话不收寿礼的。但是,清官不打送礼者。她怎能将纷至沓来的贺客逐出门去?故而,当殿内只剩下杨太妃的时候,御膳房的长寿面才姗姗来迟地送上来。
  拎膳盆儿送寿面者,是保圣宫宫女尤凤仙的弟弟——一个瘦瘦身材叫尤七儿的小厨子。尤七儿一进殿门就是一副身心交瘁的样儿——他将膳盆儿递至尝食太监常生手里,竟至疲倦得哆嗦着手指,靠着门柱儿,呼呼地喘吁起来。
  常生打开膳盆儿,将一碗雪白细丝儿的长寿面端在手间搅匀了,用筷子挑出一挑儿吃到肚里,怔眼儿愣神儿地体味一霎儿,这才放心地将长寿面放在了皇太后面前。
  刘太后接过筷子,笑望着坐在膳案侧手的杨太妃:“今儿个,姐可要先食了啊?”
  “当然。”杨紫嫣亦报之一笑,“今日姐姐是寿星,当然应该先食。”
  刘太后端起釉花细瓷儿碗,先用筷子搅了搅,然后用筷子挑起一缕面条儿,正欲往嘴里放,就听有人惊呼:“吃不得!皇太后吃不得!”
  这近乎声嘶力竭的喊叫,骇煞了整个殿堂。不论站着的宫女,还是坐着的杨太妃、刘太后,都禁不住脑袋一嗡,身子亦猛然抖瑟了一下。由于这呼叫太突然,众人亦一时难断这喊声出自谁人之口,但待人们循声望去,见惊呼者竟是送膳的小厨子尤七儿时,便更是疑窦丛生了。皇太后不愧是久经风浪之人。此刻,她依然平静地问尤七儿:“此乃御膳房特为吾做的长寿面,汝为何大呼吃不得?”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尤七儿瘦弱的身子筛糠似的瑟抖不止,那双难脱孩子气的眼睛里正透出惊惧不安的光芒。“那里面有……有毒!”尤七儿由于过分心悸,说话亦支吾结巴起来。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不论宫女、太监,还是皇太妃杨紫嫣,无不愕讶得目瞪口呆。他们于恐惧中,将目光投向刘太后,仿佛要从刘娥的表情上判断事情的真伪。
  显然,刘太后亦在极力镇静着自己。她见众人均将目光移向她,便权作不觉地将眼睛转向了品食太监常生。只见这时的常生已经闭着眼睛软瘫了下来,便问:“汝觉得怎样?是不是很痛苦?”常生捂肚子体味了一会儿,不论腹内还是四肢,浑身上下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便抖抖肩,挺挺胸,似乎要用自己的行动,戳穿尤七儿的谎言似的说:“奴才觉得……好像并没有中毒!”
  刘太后又转问尤七儿:“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有人下毒,是我亲眼所见!”尤七儿唯唯诺诺道。
  “下毒者是谁?”皇太后不转眸子地凝视着尤七儿。
  “下毒者是……是……”尤七儿想到昨夜的一幕幕,又犹豫起来。
  从表情里,刘娥看出尤七儿还有后顾之忧,便将殿内的太监宫女全支了出去,顿时,偌大的殿堂之内,除了皇太妃,就剩下了她和尤七儿。刘太后这才又说道:“汝不用怕!有本太后为汝做主,谁敢把汝怎样?说吧,下毒者到底是谁?”
  “是御膳房庖厨伍大成!”尤七儿终于说出这个名字。
  “伍大成!”皇太后心颤了一下。此人是御膳房最好的面食庖厨。亦是她钦点此人为其做长寿面的庖厨。难道此人……于是,她又满怀狐疑地问尤七儿:“汝看清楚了?”
  “奴才看……看清楚了!”尤七儿的口吻十分肯定。
  “伍大成是本太后信得过的面食庖厨,汝道他在寿面里下毒,有何根据?”
  “是奴才亲眼所见!”尤七儿的口气,斩钉截铁一般,“昨日傍午,奴才在酒肆里偷听了伍大成同一个官人的谈话,便料定他们欲加害的目标,可能就是我们尤家的大恩人刘太后,就多了一个心眼儿,夜里就一直盯着他……”
  “汝盯着谁?”刘娥故作没听明白地问。
  “当然是伍大成!……”
  “汝方才说,在一家酒肆偷听了伍大成同一位官人的谈话——吾欲知汝是怎样听的?那官人是何方人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尤七儿怔神儿想了想:“昨儿白天,奴才跟伍大成一起轮休,就想到舅舅家的酒肆帮忙。临傍午时分,就见一个王府虞候模样的官人,身后跟着布衣打扮的伍大成,鬼鬼祟祟地迈进了酒肆。当时奴才正在灶房里洗菜,隔门缝儿看到了伍大成,甚感奇怪,心想:伍大成作为堂堂御厨,什么酒未喝过?什么佳肴未尝过?好容易轮到了一天休歇,不留在双亲床前尽孝,偏跑到酒肆干什么?正是伍大成这种有悖常理常情的行动,引起奴才的关注。一听那虞候模样的官人进门就先讨要方便说话的单间,就越发觉得他们此来不是为了喝酒吃饭,而是要寻一僻静之所,悄悄儿地要密谋什么事儿。于是,舅舅前脚给他们送上酒菜,奴才后脚就潜入他们的隔壁,窃听起了他们的动静。但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即便奴才将耳朵贴在墙缝儿上,亦只能断断续续、零零星星地听些片言只语。而且,光听那虞候模样的官人嘀嘀咕咕地说个不休,半天亦很难听到一句伍大成的插话。从说话内容和口气分析,那官人似在出大价钱收买伍大成,伍大成似以为风险太大,不肯答应。所以,尽管对方一再提升价码,伍大成还是瞻前顾后,忧心忡忡,不敢说一句痛快话。忽然,就听那虞候有些不悦地提高了声音:‘有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汝这样畏首畏尾,怕这怕那,又想吃又怕烫,不像一个能干大事业的男人!人常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转眼百年即过。大丈夫若没有点狠劲,没有点冒险精神,平平庸庸,碌碌终生,那还有什么意思?况且,明日就是三月三日长宁节,这件事对汝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并无风险可言。事成之后,不仅保汝妻妾成群,荣华富贵一生,亦保汝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有一份美差。这样的好事便宜事,汝到哪儿去找啊!还有一句至理名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汝若放弃了这次机会,我敢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到那时,汝再吃后悔药,怕是亦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尤七儿停了停,又接着道,“那虞候模样的官人说到这里,好长时间没再言语。大概是在察言观色等伍大成的回答吧?然而,奴才等了半天,亦没有听见伍大成的回应。倒是听到一声门响一阵脚步声,伍大成冷不丁到茅房去了。等他从茅房回来,胆子似乎大了起来。就听他好似有些生气地说道:‘要人干这等将脑袋别在裤带上的活儿,不能光拿空话漂亮话哄人,您就是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就是让人耳朵舒服舒服?’
  “这时就听那虞候喷地一笑道:‘原来汝担心这个呀!请放宽心,一俟双方敲定了,我保证天不过午,就让汝看到白花花的上好银子。’
  “奴才偷听到这里,知道伍大成已经被那虞候模样的官人收买了,至于收买他干什么?伍大成是大内御厨,他能干的事情自然与饮食攸关,与三月三日皇太后的六十大寿攸关。于是,奴才想到了皇太后的长寿面,想到伍大成可能要在长寿面上动手脚。于是,奴才吓出一身冷汗,还欲再多听一些情况。但隔壁的谈话声更小了,小到几乎难以分辨。但奴才仍贴在那里听着,直至听到舅舅响亮的送客声,奴才才悄然提前回宫,并自此刻起,一直留神暗盯着伍大成的行动。
  “三月二日午夜,奴才正装作假寐,就听窸窸窣窣一阵儿响动,便偷眼儿一看,果见伍大成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蹑足潜声地踱出了卧室。于是,奴才便亦悄悄穿好衣裳,跟了出来。见伍大成蹽开脚步直奔御膳房,奴才亦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御膳房,奴才见伍大成进了和面间,心想:今日狗日的老狐狸再鬼,亦鬼不过我捉狐狸的尤七儿。于是,奴才摸黑儿走进了隔壁的房间,将一只眼睛紧贴在房门上的一个洞口儿上,透过洞口,仔细观察着烛光里的伍大成的一举一动。事实果然不出奴才所料,伍大成还真是偷着来和面的。只见伍大成将半瓢尚好的精白面粉倒进小瓷盆儿里,随后拿起一只舀水的舀子,可是,伍大成还没将舀子伸进缸里,就又鬼鬼祟祟地将舀子放了下来。伍大成的这一举动,将奴才吓了一跳——我疑心伍大成发现了我,便慌忙将贴在壁洞上的一只眼睛移开了。但当奴才再次将一只眼睛对准墙上那洞口时,就见伍大成正将一包白色粉末样的东西往白面粉里掺。这时,奴才脑际的第一个反应是伍大成要下毒;而投毒要加害的对象,正是奴才一辈子要感恩戴德的皇太后。这一陡然而至的心理反应,强烈得如同山崩地裂,奴才当时惊骇得就像一具僵尸,身不由己地猛蹦了一下。正是这猛烈的一蹦,致使奴才的一只胳膊撞落了一只水碗——只听“叭”的一声,水碗碎了;奴才胸间的那颗心,亦仿佛伴着这声碗碎的脆响,暂时停止了跳动。奴才怕伍大成听到发现了,便屏吸闭气于漆黑的夜色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是,片刻之后,奴才身后忽然划出一道亮光,就见伍大成秉烛而入,不温不火地将奴才拽到和面房里,尚未问话,就先将门窗堵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才转回来凶相毕现地问:‘方才,汝看到了什么?’
  “奴才摇首:‘什么亦没看见。’
  “叭!叭!两记凶狠的耳光扇在奴才的脸上:‘小杂种!居然敢暗中窥视老子的行动?’
  “‘汝不能这么黑心肠!’奴才突然壮起胆子道,‘皇太后没错待我等,汝不该……’
  “猝然之间,一把匕首顶住了奴才的喉咙:‘好一个小杂种!汝不是看到老子下毒了么?今日这毒,老子还是不下了。’伍大成边说边将那包毒药塞进奴才手里,接着道,‘来吧,小杂种!老子叫汝亲自下毒,明日亲自送面给那个老妖婆,叫汝眼睁睁看着那老妖婆死掉!’
  “奴才挣扎着不肯。但奴才身单力薄,哪里是伍大成的对手——伍大成就像鹰捉小鸡似的,不仅强迫奴才将一包毒药倒进了面盆儿,还反拧着奴才的一只手,在面盆儿里掺和了掺和。之后,伍大成将奴才反绑起来,边和面边说:‘怎么着,不想承认投毒是不是?常言说得好:不怕不认罪,就怕证据对。汝三更半夜,偷偷钻到我和面房里投毒,又被我当场抓了个正着。这叫人证物证俱全,汝就是浑身是嘴,哪个还信汝的鬼话?’
  “在伍大成长时间的折磨与威逼利诱下,奴才亦渐渐感到即使跳进黄河,亦难洗净印在身上的投毒嫌疑,便答应了对方将事情摆平的条件:三缄其口,以保自身……”
  尤七儿话道至此,已是泪流满面,渐至泣不成声了。刘太后安慰他几句之后问:“既然汝已经屈服了伍大成的压力,可后来,在吾端起那碗寿面,将要入腹的时候,汝怎么又大喊吃不得呢?”
  尤七儿擦把泪水回道:“奴才手拎膳盒儿一踏进宝慈殿,潜于奴才灵魂深处的那点良知,便由深及浅地渐现了。当常生端起长寿面尝用时,奴才的心仿若刀绞一般,就差点没有喊出来。当皇太后去端那碗长寿面时,奴才耳边便马上回响起了姐姐的声音:‘小弟当记牢了:今生今世什么都可以忘,就是莫忘了皇太后的大恩大德;没有皇太后搭救,姐姐早做了荒坟野鬼;没有皇太后的恻隐与怜悯,小弟恐怕还在沿街乞讨呢。姐姐的话又使奴才联想起皇太后诸多好处,使奴才意识到国家、百姓和朝廷都不能没有皇太后。我尤七儿宁愿点天灯、下油锅,死上十次百次,亦要保证皇太后不遭暗算。于是,奴才就……”
  尤七儿痛哭流涕,又说不下去了。皇太后望着尤七儿可怜巴巴的瘦小身躯,不禁想起三年前的一桩往事——
  一日,刘娥的銮驾正在大街上经过,忽然从大街旁的一个巷子里,飞跑出一个披头散发、满面血迹的少女。少女的身后,几个拎鞭子的打手尾追不舍。少女疯了似的冲出巷口,径直朝她的舆辇奔去。口里还声嘶力竭地高呼:“皇太后救我!皇太后救我!”
  护驾的捧日营将士,岂容不明身份者靠近皇太后,便横身举槊挡住了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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