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我们要做新郎啦!”
胡堆儿白了吕方一眼说:“今日下山担炭,‘兴隆客店’店主说,要我们俩,我们……”
俗通住持哈哈一笑说:“这种好事,不用跟我说。跳出五界外,不思人间情。这事由你二人做主。”
胡堆儿一把拉住吕方跪在地上,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条,师叔该记得吧?所以,遇到此事,我们上无父母,下无亲人,只有请师叔做主!”
俗通住持一挥手,说:“不可不可!俗家之事,碍我佛家何干?别往一块扯!男婚女嫁,自己做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山西女子历来对人情深意厚。勤劳、节俭,把家持能。不论家中富有还是贫寒,出门都是一身干净利落。‘兴隆客店’那个小老儿的一双女儿可了不得,这一双女儿长得美如天仙。小老儿家教甚严,从不许二人随便出入家门。就连同周边的商贾都难得一见。好多有钱人家都想娶这一双女儿做儿媳妇呐。‘兴隆客店’的小老儿可是个好人家,和五台山来往亲密,知根知底,好人家。他那双女儿生得乖巧,而且识文断字,还会一身功夫,功夫还不浅呢!……”
俗通住持谈了半天柳士林一家,最后还背了一句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胡堆儿一听,还是没说做主之事,就问到:“那,那师叔您答应了?”
俗通住持又哈哈一乐,说:“我可没有说!听言知意,决断自行。师叔不涉红尘,何有做主之说?”
吕方插话说:“还用师叔说话?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自知说露了嘴,偷偷看了俗通师叔一眼,却发现俗通师叔并没在意。
俗通住持说:“我可没答应。”
这时进来两个小和尚,向俗通施礼说:“善仁大师派我给二位师弟送来下山的盘缠贰佰银元。请查点!”
俗通住持说:“点什么?给二人即可。”
胡堆儿和吕方一见银元,跪在地上说:“谢谢大师关怀,但此银还是留给寺里使用。”
俗通住持说:“你们每人一百银元。一是奖励你二人为本寺担炭三年的脚费,二是孙运达要寻亲安家……‘真平’要下山迁葬父母回乡。这些都要费用。”
俗通住持一摆手,让两个和尚将银元分两份装好袋子,斜捆在“孙运达”和“真平”的肩上,扎实停当,就往外走。二人本无家什一身轻。一出门,但看天色已黑,就想转身回房。
俗通师叔一拉二人说:“趁天还不太黑,快快下山去吧!”
五台山上比山下黑得晚,山上黑了天,山下更是黑一片。此时正是五月初五,钩月已升上天,山上静悄悄,山风凉飕飕,二人还是不愿下山。
俗通住持说:“今天就是天上下尖刀,也要下山,这是师命!”
二人无奈,挺了挺腰,肚子还空着呢。走出山门,二人又向俗通住持一拜,眼含热泪说:“师叔留步,后会有期!”
俗通住持一摆手,说:“什么后会有期,快快下山去吧!”
二人这才慢腾腾地向师叔及众武僧施礼拜别,沿下山路走去。二人边走边聊今后去向。
胡堆儿说:“师尊说我姓孙,我却不记得。说我家在水边,我也没印象。我怎么不姓胡呢?还说我有双生哥哥?师尊能掐会算有那么准吗?”
吕方说:“你还怀疑咱师尊的卦法?”
胡堆儿说:“我不敢!”
吕方说:“因为你离家时还小,什么都不会记得。你家在水边,这肯定的!”
胡堆儿说:“谁家在水边?”
吕方说:“孙运达家呗!”
胡堆儿说:“真平大师!”二人齐声哈哈大笑。
吕方说:“大哥,运达二字如何讲解?”
胡堆儿说:“你来拆解!”
吕方说:“这‘运’字就是走,走干什么?就是一边走一边找,最后找到家。找到双生哥哥,也就达到目的了。”
胡堆儿说:“你是净胡謅。那么家在水边呢?”
吕方说:“好解,可能在海边,也可能在河边,这不都有水么?但咱们直隶有海。一是我老家有海,二是在京东滦州南边有海。在海边?不太可能!据我所知,保定府东北边有个白洋淀,南边冀州有个衡水湖,我分析,你家可能在这两个地方。……”
胡堆儿马上心理活分起来,说:“果然是‘真平大师’见多识广,听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吕方说:“先别忙,我还没说完哩,孙运达有将帅才,说明老兄能当将军,可能指挥千军万马!说明老兄是国家栋梁之材!”
胡堆儿说:“你别瞎说,那只是师尊的设想罢了。”
吕方说:“师尊之言,岂能儿戏?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知老兄今后能成啥气候?”
二人边走边聊,在议论师尊给二人的卦象。却忽觉有人从后边追来,只一闪,就觉得肩上的搭背袋被人掠走。一模肩,果然没了。来人如同一阵风,转眼即逝。天又黑,什么也看不清,二人顾不上聊天了,撒腿一阵紧追。这两个盗抢贼不快不慢地和胡堆儿二人保持两丈远距离。贰佰银元是二人三年的血汗钱,也是这次下山办事的费用、盘缠。想到此,二人火冒三丈,胡堆儿一个“猿猴跳崖”,跳到二盗贼的面前,两贼人想返身逃,吕方却在后断了路。
胡堆儿说:“二位,请归还我们的盘缠钱!”
吕方说:“有难处可商量,不必盗抢!”
这二人头戴黑罩,身穿夜行衣,背插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这二人一叉腰说:“此树是我栽,此路由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吕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话乃剪径劫匪惯用恐吓顺口溜。在此每天走一趟,已走三年。从没听说过五台山有盗抢蟊贼,一直平安无事。到如今却发生盗抢五台山俗家弟子之案例,这还了得?不除此害,如何对得起师尊的谆谆教诲?
吕方顺口答道:“此树佛祖栽,此路师祖开,世人平安路,蟊贼拿命来!”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说罢,那两蒙面人抽刀便砍。吕方一见蟊贼举刀砍来,也不躲,用右掌直迎那刀刃。只听一声脆响,那刀被当啷啷拍飞,落到山下。另一个蒙面人抽刀便走,也不和胡堆儿恋战,胡堆儿在后紧追不舍。吕方见那蒙面人没有了刀,拳脚并用打过去,那人专打吕方下三路,吕方好笑,也不躲闪,只由那蒙面人踢、蹬、踹。吕方下身早就气功铁布衫围住,任由击打,毫无反应。即便打到一拳两脚,也如同蚊叮虫咬一般。此时吕方有点发火,使了一套“拐子腿”招法,一脚正踢在蒙面人当胸。骨碌碌滚下山去。吕方一惊,这一脚本来就重,再摔下山去,肯定要了他人性命。百块大洋就要人性命,岂不太残忍了?想到此,用了一个“插翅虎”招法,轻飘飘随风追去,一把拉住此人,那人得救不但不感谢,反而当胸打了吕方一拳,扭头跑了。回头再看胡堆儿,正和抡刀蒙面人打在一起。打了几个回合,蒙面人节节败退,一扭身掏出暗器,一甩臂,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胡堆儿手疾眼快,伸开右掌直接应对暗器。只听噗一声,将飞来的物击开两块。原来是块顽石。那人又顺势投来,又被胡堆儿击碎。蒙面人一看,不易得手,便一个虎跳,躲进山坡边的树丛中。吕方和胡堆儿一看蟊贼败走,没有夺回二百块银元,自认倒霉。二人打斗,出了一身臭汗,山风吹来透骨冰凉。再有,没用晚膳,肚子饥饿。二人垂头丧气往山下走。
没走出二十丈远,突然又窜出四个蒙面人,而且还有两人各拿装着银元的布袋子,说:“钱就在这里,想要钱,快过来,想要钱,拿命来!”
吕方说:“今天咱们可掉进盗贼窝里了,今日为何有这么多盗抢贼?”
二人激火冒烟,决心要除掉这伙盗贼,以保五台平安。这四个蒙面人个个功夫上乘,不论是出招、身法都远胜前面两个蒙面人。六个人打斗在下山的路上,一会儿弹跳在悬崖边,一会儿又飞落在岩石下。六人打斗既是斗智斗勇,又比试谁的轻功、气功上乘。
吕方说:“蟊贼,别仗以多胜少,小爷不尿你们!”
四个蒙面人说:“见你们功夫如此有深度,何不和咱们入伙?咱们六人歃血为盟,上山为王,岂不乐哉?”胡堆儿说:“呸!虎不能同狼为伍,英雄不能和蟊贼同流合污!”
四个蒙面人齐说:“那就不用客气了!”
虽然这四个蒙面人武功上乘,但吕方二人对付这四个蒙面人绰绰有余。打斗了几个回合,四个蒙面人眼看败局已定,忽一人打了一个口哨,四人齐向山下跑。二人急忙追赶。又追了五十丈远半路又窜出六个蒙面人。这六个人前后夹击,也不答话,挥拳便打,出招更狠更凶,却都是点到为止。这六个蒙面人决不和吕方近身打斗,就好像知道吕方会使绝招。吕方越看越不像强抢蟊贼。正在这时,一个蒙面人脚踢胡堆儿,胡堆儿一闪身,蒙面人用力过大而摔倒在吕方身边。吕方趁机用了一着“贴身靠”,那蒙面人“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另一个蒙面人过来搭救,被吕方用了一个“错骨招手”,左臂脱钩。四个蒙面人跳出圈外,说,想讨银元,去搬磨盘!
吕方见两个蒙面人坐在地上便说:“两个‘蟊贼’听了,等俺取回银两再送你二人去官府治罪!”吕方和胡堆儿顺着四个‘蟊贼’逃跑的方向追去。
磨房在枫林深处的半山腰。这是专供山上各寺生活食用的米面加工作坊。
吕方和胡堆儿每天担炭都要路过磨房。作坊里按有十盘石碾、十盘石磨,每天都碰上各寺僧来这里担米挑面。二人来到作坊,先摸石碾,没有钱袋。又摸石磨,摸到第十盘石磨,才摸到钱袋。钱袋压在磨扇下面。一盘磨重约千斤,上磨扇重三百五十斤。要想取出这两袋钱,没有真功可不行。
胡堆儿说:“这有何难?我来搬磨扇,你来取钱袋!”说罢,两手卡住园磨扇,运足丹田气,叫声“起”轻轻搬起上面的磨扇。
吕方吹了一口气,“扑”一声,把两个装银元的面袋吹出磨扇外。胡堆儿轻舒一口气,把上面的那盘磨扇又稳稳地落在了中心轴上。
“好功夫!”忽听一声喝采,呼啦啦从四周跑出来一群和尚。
五个大红灯笼从磨坊屋闪出,立刻把磨坊照得红光一片。善仁大师如天尊下界,慈眉善目,满面红光,左手抱着禅杖,右手单掌直立,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吕方和胡堆儿跪在地上。善仁大师走近前来,用右手分别摸挲二人头顶,说:“功已练成,老衲心安。下山行事,慈悲为先。善有善待,恶要恶顽。善恶有别,斩恶除奸。二人快快下山去吧!”
吕方和胡堆儿仅记师尊的临行教诲,挥泪拜别。二人刚走出磨坊门口,吕方想起被拆骨的两个“蟊贼”,正遇见搀着那两个“蟊贼”迎面走来。
吕方走上前,深施一礼说:“小弟出手过重,请各位师兄原谅!”说罢,上前用手推了几下,拍了几下穴门,一试,胳膊、大腿都复了原位活动自如。吕方这才放了心。谢过众和尚,二人下山而去。
第九章 姊妹双嫁
第九章姊妹双嫁
善仁大师亲自带队试“孙运达”和“真平”的武功,这在五台山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胡堆儿和吕方越想越高兴。如同吃蜜那么甜。二人越高兴,脚步越快。用了半个时辰,来到山下。看“兴隆客店”门前张灯结彩,没进门口,却闻到木香熏烟袅袅,喜气盈门。
刚迈步进门就听人喊:“新郎官到!”
二人打个愣怔。从门侧跑出四个后生,两个后生架住胡堆儿,两个后生架住吕方,生拉硬扯关到一个房间更衣。换上红袍长衫,戴上礼帽,十字披红双插花。接着,门外响起了噼啦啪啦鞭炮声。鞭炮响过,锣鼓唢呐奏起来。此时什么时辰,不知道,大估摸也到了子时。哪有晚上成亲的道理?
按风俗,男婚女嫁,要对双方的生辰八字。如命合,则可准成婚,选定黄道吉日为完婚时间。这次却选在子时,这可是违忌之举。这也是柳士林无奈之举。
山西总督阎锡山,祖籍五台县河边村。他一生娶过四房姨太,在山西娶两房。结发太太徐氏,结婚多年不能生育,自愧于阎氏,极力怂恿阎锡山再纳二房。自古大同出美女。阎锡山手下副官奉老太爷之命去大同选回一美女吴氏。吴氏当年一十六岁,长得果然美如天仙,博得老太爷的喜欢。老太爷花重金为阎锡山买下吴氏。在山西有个风俗,凡是买来的婆娘,只要进了婆家门,永远不许和生身父母见面。吴氏自幼父母双亡,长兄嫂抚养她长大成人。吴氏很有心计,和副官当时就提出条件,要为其兄嫂一家在太原府置办一处房产。吴氏被纳为二房后,副官却不敢在太原府购买房产,改在定襄县置一套房产。此事就怕被阎长官知道。吴氏看木已成舟,也只好点头赞许。吴氏哥嫂从大同府迁到定襄,副官又沟通地方,给吴氏大哥安排到县府当一帐房先生之职。这些事,始终瞒着阎锡山。
吴氏大哥有点文底,人还忠厚。膝下有一子,却是个歪瓜劣枣。这小子和其姑姑同庚,名叫吴胜胜,自出娘胎就是个孬种。自小不读诗书,爱打拳摔跤。小小年纪,沾花拈草,惹事生非。打架亡命,无人敢惹。山西后生有三种出路,一是自幼进私塾,识文断字,参加科考,得个一官半职。或当晋商。二是练功习武,带兵打仗。第三是什么都不干,只好土里刨食。
吴胜胜随父母举家迁居定襄,他却如鱼得水。他既喜练武,又善摔跤。而定襄又是有名的摔跤之乡。吴胜胜身高不过四尺五寸,刚过二十岁,身子就发福了。胳膊粗的赛牛腿,大腿粗的赛牛腰,脸蛋子胖的赛猪膘。他身矮重心低,又有武功基础,又有一把子牛劲,学了定襄的摔跤特技,如虎添翼。连定襄三代摔跤王都不是他的敌手。定襄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坐地炮”。“坐地炮”一来是有名的摔跤王,二来是阎总督的“妻侄”,大家都惧怕他三分。很快,他就成了定襄一霸。“坐地炮”闲来三件事;一是喝大酒,喝了酒人事不省。二是打麻将、推牌九,赌输了就动武。三是逛窑子、玩女人。玩了女人不给钱。吴氏得知此事,大惊失色。急忙指使副官快给侄子安排个事由。如让阎总督知道了可会惹出塌天大祸。副官不敢怠慢,马上让定襄知县给“坐地炮”落实当马弁事由。马弁就是跟在县长屁股后的跟班,协助地方治安。平时无事就在县衙当值。
自从“坐地炮”当了这个小小的地方官,狐朋狗友便多起来。狗胆也大起来。他不但赌、嫖,而且还欺男霸女。有一天,他喝得醉熏熏闯进一家新婚人家,打跑新郎,进入了洞房,气疯了新郎。一时把定襄小城闹得乌烟瘴气。
这天早晨,“坐地炮”当值。几个狐朋狗友邀他去五台山游玩。“坐地炮”没游过五台山。时值初夏,天高气爽,正是远足游玩的好时节。定襄到五台山寺庙群,骑快马要走一天的路程。这一天“坐地炮”几人没赶到五台山寺庙群,就住在半路客店。这几人在客店喝了一夜酒,第二天上午赶到五台山下,酒还没醒。上山之前,先把马匹寄喂在客店。“坐地炮”几人路过“兴隆客店”门前时,一个随从说:“吴长官,你年轻有为,想不想娶个好婆娘?”
“坐地炮”酒气熏天,昏昏沉沉,强打精神,说:“哪,哪个毬不想?”
这随从说:“要说定襄县,凡有点美色的女人你都见过,有的还玩剩下了。我说的这双小姐妹,百里难找,千里难寻,只怕你无福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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