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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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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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有点责怪地说:“Yoshi醉得很厉害,吐得一塌糊涂,下次可别劝他喝那么多的。”

“Sorry,”他抱歉地说,“我不知道他——这么不经喝,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她听他这样说,更加肯定他此一去是会石沉大海的了。她问:“你——现在能不能来——载我回去?我不想把Yoshi的车开回去,免得我明天又要来接他去我那里拿车。”

他好像不是很情愿现在来接她,商量说:“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干嘛?”

艾米见他不肯来接她,只好无奈地说:“你不方便就算了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他问了一下地址,对她说,“我从他们宿舍大门那条路过来,你在lobby那里等着,很冷,不要到外面来,看到我的车再出来。”

她把电话放在Yoshi床边,怕他有急事要用。然后她关上门,下楼到了lobby那里,站在玻璃门后等Jason。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的车过来了,她拉开玻璃门,跑到外面去,他把车停在宿舍门口,从车里出来了。她看见他的脸色好像很苍白,可能还是喝多了一点。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这么晚把你叫出来——”

“没事,你来开车吧,我现在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肯定是经不起检查的——,而且即便没醉,警察如果要我拼‘密西西比’,我也肯定拼不出来。”

艾米坐进驾驶室,Jason给指点了一下,她就把车开动了。他坐在前排,把座椅拉得很后,放得很低,几乎是躺在上面。艾米开了一会儿,就到了她的住处,但她不想现在就跟他告别,她想跟他多呆一会。她很快地溜了他一眼,发现他闭着眼,于是她没停车,一直向前开去。

他好像没发觉,由着她乱开。她瞟了一眼油箱的指示灯,几乎是满的,她放心了,反正C城不大,只要不上高速公路,怎么转也就在C城。她自己也不知道上了什么路,反正是漫无目的地乱开,一会左转,一会右转。她想,只要这样开着,Jason就不能离开他。她希望今生就这样开下去,她就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

车里放着一首中文歌曲,歌词一下攫住了她的心:

过了这一夜,你的爱也不会多一些

你又何必流泪,管我明天心里又爱谁

我的爱情有个缺,谁能让我停歇

痴心若有罪,情愿自己背

不让我挽回,是你的另一种不妥协

你的永不后悔,深深刻刻痛彻我心扉

可知心痛的感觉,总是我在体会

看我心碎,你远走高飞

一生热爱,回头太难,苦往心里藏

情若不断,谁能帮我将你忘

一生热爱,回头太难,情路更漫长

从此迷乱,注定逃不过纠缠

她听得泪眼朦胧,觉得每一句歌词都是为她写的。她让这首歌放了一遍又一遍,Jason一声不吭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听了无数遍了,她问:“这——这是什么歌?”

“张学友的《回头太难》。”看来他没睡着。

“你——可不可以——给我翻录一盘,这歌词——写得太——好了。”

“你就把这张CD拿去吧,我回加拿大那边再买一张。”他伸手一按,把那张CD弹了出来,在车里四处找寻能用来包装的东西,最后找到一个黄色的大信封,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把CD装了进去。

她问:“你要回——加拿大去?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过完圣诞就要赶回来move到D州去,一开年就上班了。”

“你在国内就有硕士学位,现在拿的还是——硕士,不觉得有点——”

“本来是想读博士的,但是——”

“因为——女朋友,就放弃了?”她有点酸溜溜地问。

“嗯,”他问,“这算不算失去理智?”

她强忍着心痛,笑着说:“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对你来说,也就算是失去理智了。你——很宠她吧?”

“嗯,一切看她的意志行事,她说向东,我不敢向西。”

她想象得出他宠女朋友的情景,他现在把以前宠她的劲头都加倍用到那个ABC身上去了。她更加心酸,但仍然像个“过来人”一样建议:“那——你到D州去了就早点把婚结了,也好——早点生几个小Jason。”

他很憧憬地说:“嗯,我奶奶早就急了,她说趁她现在还抱得动,赶快生几个,不然她就抱不动了。”

艾米觉得眼泪浮上了眼眶,已经有点影响开车了,她不敢用手去擦,只好使劲眨眼。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越让自己难受的话越想说出来,好像是在玩一个残酷的游戏,专门把自己的心拿在手里捏,不捏出血来不罢休。她说:“那以后——我跟你——还可以做亲家——”

“儿女的事,还是由儿女自己做主。”

他说话的口气,像个开明的父亲,好像他已经抚养大了一群儿女一样。她想到许多年后的情景,两个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儿女,她的儿女会叫他“伯伯”,而他的儿女会叫她“阿姨”,她觉得心里好痛,痛得不想活到那一天了,恨不得把方向盘向旁边一打,让车翻到路外面去,两个人同归于尽。

她故作轻松地交待他:“婚礼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我也好——来向你们祝贺。”

他笑了起来:“我还有誓言约束的,还是你赶快结婚吧,免得老拖着我。”

她看他这样急不可耐的,心里很不开心,抢白他:“现在这种年代,结婚不结婚也没什么,你们肯定早就——同居了。”

“谁不是早早就同居了?如果两个人相爱,其实也不必过分拘泥于形式。”他指着左前方说,“前边有个加油站,开去加点油。”

她这才发现油已经用光了。

57

第二天,艾米把CD拿出来听的时候,发现装CD的信封上有Jason家的地址,她不由得一阵狂喜,马上有了一个计划:寒假到Jason家里去!

她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了,他肯定叫她不要去,说不定就躲起来了。她要出其不意地上他家去,就说是去渥太华姑姑家,顺道来看看他。到了他家,再看他的态度行事。如果他很热情,就在他家多呆几天;如果他很冷淡,就少呆几天。

她决定开车去,因为坐飞机的话,就谈不上什么顺道不顺道了。她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查了一下行车线路图 ,觉得很简单。在美加旅行就是这点好,路线很简单,都是走高速公路,顶多转个四、五条高速就到了。

她还查了从多伦多到渥太华的开车线路图,以防到时候发现Jason的女朋友也在他家,那她就可以马上开车到渥太华她姑姑家去。她跟姑姑打了电话,说了个很活的话,说:“寒假‘可能’会来看你们,不过你们不用等我,我开车,来了就来了,不来就算了。”

她虽然刚拿驾照不久,连B城都没去过,但她相信自己能开到加拿大去,因为她很会认路。别人都说女人方向感不强,但她觉得自己方向感很强。她走在路上的时候,脑筋里就有一种飞在半空,看见自己像只小蚂蚁一样在地图上爬的感觉。蚂蚁在哪个方位,在往哪个方向爬,前后左右是什么路,都很清楚。

她曾经跟朋友们一起去旅行,男男女女的一大帮,通常都是男的开车,女的叽叽喳喳。但艾米每次都有个重任,就是看地图,指示开车的往哪开。跟她出去过的朋友都知道这一点,说只要艾米拿着地图坐旁边,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照她说的开就行了。如果有mapquest给的driving directions,那就更简单了,连地图都不用看。

她走的那天,路上有些地方在下雪。越往北开,雪就越大,路上不时有撒盐车、铲雪车开过,她的车上已经溅满了地上的融雪,脏乎乎的。最糟糕的是她车里装的洗玻璃水不是防冻的,快到美加边境的时候,她的车已经洒不出水来了。玻璃被别的车溅起的泥水雪水弄得像毛玻璃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敢再开了,因为看不见路,寸步难行。她只好开到路边,摇下车窗,从车窗往外望着,慢慢开下高速公路,去找旅馆。下高速的时候,要拐一个弯,她拐得太急,车轮突然打滑,差点翻掉,她吓得心砰砰乱跳。好不容易开到一家motel门口,她pa了车,踩着很深的积雪,提着自己的小旅行箱,狼狈地逃进那家motel。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上,想到自己就为了见Jason 一面,吃这么大的苦,受这么大的罪,而且还不知道到了那里受不受欢迎,忍不住哭了起来。哭辛苦了,才慢慢睡去。

半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Jason和一个女孩在骑自行车,Jason把那个女孩放在自行车前边的横杆上,很亲昵地搂着那个女孩。她很生气,冲上前去抓住自行车的车把,要那个女孩下来。Jason用两脚叉在地上,很不客气地对她说:“以前要你坐你不坐,现在别人坐了你又不高兴——”

她辩解说:“什么时候你要我坐我没坐了?你又在撒谎。”

她醒来后,把这个梦分析了半天,不知道是个什么预兆。但她记得别人都说梦是反的,所以应该算个好兆头,说明Jason不会骑车带别的女孩,也说明她不会跟Jason吵架。

第二天,她在一个加油站把窗玻璃洗干净了,又叫加油站的人帮忙换了洗玻璃的水,才重新开上高速公路。下午三点多钟,她终于开到了Jason家门前,她腰酸背疼,一路的紧张使她神经几乎处于崩溃状态。她觉得待会Jason一开门,她肯定是什么都顾不上,要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了,但为她开门的是个老奶奶,说Jason不在家,出去看朋友去了。

艾米一听就晕了,胆战心惊地问:“奶奶,Jason是不是到他女朋友那里去了?”

“我不知道呀,”Jason的奶奶眼不花,耳不聋,很精神的样子,“他只说去一个朋友家,我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他今天回来不回来?”

“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奶奶邀请说,“要不要进来坐坐?”

艾米也不讲客气了,跟着奶奶进了门。奶奶问她从哪里来,听说是从美国来的,奶奶就给Jason的妈妈打电话,说从美国来了客人,你今天早点回来做饭。

艾米吃了点东西,就说:“奶奶,我可不可以在这个沙发上睡一会?我没开过长途,这是第一次,开得很累——”

奶奶就把她带到一间屋子里,里面有张单人床,奶奶说这是客房,你在这睡一会儿吧。艾米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她觉得楼下已经忙碌起来了,听得出有好几个人,还有炒菜的声音。她想,可能Jason回来了,看见她在睡觉,就没叫醒她。她下到一楼去,没看见Jason,只看见Jason的父母都回来了。看到她,Jason的父母都很高兴,问了她父母的情况,又问她读书的情况。

寒暄了一会儿,他们就招呼她吃饭,说不等弟弟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吃吧。艾米很感谢他们都没问她来干什么,没问她为什么没跟Jason一起来,也没问她跟Jason这几年的情况,好像她到这里来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她自己也觉得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

吃完饭,大家在客厅聊了一会,艾米借口开车太累,就上楼到客房里去了。她躺在那里,张着耳朵等Jason回来。快十点了,她才听到有车开到门前的声音,她跑到楼梯边等着,看见Jason用钥匙开了门,走了进来,站在门边,好像准备脱鞋,但又停住了,仰头望了一下二楼,看见了她。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对她说:“把你车钥匙给我一下。”

她不知道他要车钥匙干什么,但她很快就把钥匙拿来,送到了楼下。她看见他走到屋子外面,把她的车往旁边开了一些,然后把两辆车开进车库里去了,再把他自己的车停在了她的车后面。他进了门,对她说:“一看车的停法,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

他笑着说:“因为谁能把车pa这么漂亮?一点不差地pa在对角线上。”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C城大多数地方都是斜pa的停车场,所以她斜pa惯了。刚才来的时候,他家门外一辆车都没有,她就老实不客气地斜pa了。

他招呼她:“我买了荔枝,还有糖炒板栗,到饭厅来吃东西。”

她跟着他,兴高采烈地到饭厅去吃东西,他父母和奶奶都在那里,几个人吃荔枝,吃栗子,看电视,很有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味道。

他把那些开了口的、好剥皮的栗子找出来,说:“吃这个吧,这个好剥。”有时就剥好了递给她,说,“不嫌脏就吃这颗。”她就接过来,一口吃掉,觉得他还是像从前那样,看见她吃得开心,他就很心满意足的样子。

坐了一会儿,几个家长都道了晚安,上楼到自己房间去了。Jason的妈妈对艾米说:“我给你把房间收拾好了,你看看被子够不够暖和,如果不够的话,就告诉我。”又对Jason说,“弟弟,你待会带艾米去她的房间。”

Jason应声:“好,我会的,你去睡吧。”

艾米好奇地问:“你妈妈为什么叫你‘弟弟’?”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小名,小时候,他们都是按我哥哥的口气叫的,现在只在家里叫叫。这下被你知道了,你又要乱叫了。”

艾米真的就叫起来:“弟弟,带我去我的房间吧。”

他把她带到她刚才睡过的那个房间,Jason的妈妈已经为她换了床单和被子,上面有些小鸭子图案,她很喜欢。但她想到她现在只是一个客人,只能住在客房里,又觉得很伤心。她很想Jason能上来拥住她,哪怕只是——“露水姻缘”那种都可以。她住在他家,却不能亲近他,她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她想扑到他怀里去,但又怕他一掌推开她,呵斥她“你明明知道我有女朋友,为什么还做这种事?”

他告诉她灯开关在哪里,洗手间在哪里,要喝水到哪里去拿,要吃东西到哪里去拿,说了很多很多,就是没上来拥住她,甚至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她厚着脸皮问:“你——住哪里?”

他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房:“我住那间。你开车累了,早点休息吧。”

她舍不得让他走,央求说:“坐一会儿,我今天下午睡了很多,现在没瞌睡。”

他不坐,站在那里,艾米觉得他好像在催促她有话快说一样。她有点不快,也有点尴尬,生怕他责问她到这里来干什么,连忙主动说:“我是到我渥太华姑姑家去,顺道来看看——江阿姨、成伯伯他们的,我爸爸妈妈一直都叫我有空来看看他们——”

他问:“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十月份。”

他惊讶地问:“今年十月?”见她点头,他有点生气地说,“你真是疯了,拿驾照才两个月,就开车跑——渥太华,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至少我可以跟你的车,路上看着点。”

“我早告诉你?你不躲得八丈远?”

他摇摇头:“你真是——”他缓和了一下口气,问,“路上很难走吧?哭了没有?”

艾米把一路上的情况讲给他听,说车窗玻璃像毛玻璃,说差点翻了车,说自己在旅馆住的时候哭了,但没讲那个梦。她看看他,觉得他的眼神很柔和,充满了怜爱,好像要把她搂到怀里一样。但跟她目光一对,那种眼神就不见了,艾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她试探地问:“你——那个ABC——现在在加拿大?”

“嗯。”他好像不愿跟她谈ABC的事,告辞说,“今天有点累,我要睡觉去了。你去过CN Tower没有?听说是全世界最高的,正好我明天要带我奶奶去,要是没去过,明天一起去吧。”

艾米见他不但没赶她走,还邀请她明天出去玩,高兴死了,赶快说:“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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