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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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恨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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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卫添在接触她之前,早已把她的生平连同喜好都了解得透彻了,于是他也早已编好了一个谎话:“东风夜放花千树,朕独喜欢姑娘的名字里,那梨花一枝。”

    东里枝;东,梨,枝。

    东里枝果真信了,跟着卫添回了帝京。

    只是她进宫三个月,还未曾同卫添见过几面,还未曾得到过卫添几分爱怜,这后宫里便多了一个姑娘。

    是的,鹿呦呦回来了,安然无恙地活着回来了至于她如何被找到,其中的阴差阳错,曾令秦不羡委实恼火甚至骂娘。

    当初,卫添是在一幅画像上看到东里枝,他觉得东里枝和鹿呦呦有五分相似,随后便命人临摹这画像并分发至各州府,让各州府的官员寻找画像上的姑娘。

    南国府的官员依着这画像最先找到了类似画中人的姑娘——风月楼的乐师东里枝。

    而其他州府的官员对此却并不知情,也未接到皇帝陛下停止寻找画中人的命令。

    于是,在锦国极东极偏的小村里,与画中人有九分相似的鹿呦呦被人发现。当年卫朗死,她逃亡,走投无路跳了江,最后却被商船老板搭救。

    如今被找到,她知道自己当初对卫添做了什么样的事,也深知自己到了卫添面前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一路上她挣扎、反抗、逃跑多次,只是次次无果,最终仍旧被送进皇宫。

    送她来的官员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姑娘,就是皇帝陛下自年少之时便一直惦记着的姑娘,他怔怔地看着皇帝陛下从宫城中奔出来,看着他衣袖一挥将鹿呦呦紧紧裹入怀中,相思甚久的故人终于出现在眼前,这让他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呦呦,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回到朕的身边了”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一向冷静的秦不羡血气上涌,第一次当着秦疏桐的面摔了茶盏,骂出声来:“混账,这世上为何总是好人委曲求全,为何总是坏人命不能绝?”

    疏桐自然知道自家先生在生气什么:前脚东里枝体内的恨种生根发芽已有长成之势,后脚这鹿呦呦就回宫了。现在,皇帝陛下满满当当的恨都牵在东里枝身上,他早已把那个害得他双亲蒙难、害得他丢失太子之位的姑娘当成了东里枝,那这真正背叛他的、真正该被恨的鹿呦呦岂不是要有享不尽的恩宠和疼爱?

    后来发生的事逐渐证明,秦不羡当初这声骂骂得何其正确,这担忧担又忧得何其正确。

045、师叔?!(三更)() 
鹿呦呦回宫没多久,卫添便娶了她,并封她为皇贵妃,决定之果断、行动之迅速,令秦不羡瞠目。

    写着她被封皇贵妃的圣旨,还是秦不羡从卫添手里接过后、亲自去凤栖宫去宣的。

    凤栖宫是锦国历任皇后居住的地方,卫添叫鹿呦呦住在这里,其心其意,不用言表。事实上,他也差点要封鹿呦呦为皇后,只是大臣们不同意他立前任君主的妃子为皇后罢了。

    鹿呦呦是美的,纵然历经朝盛夕衰,挨过流离颠沛,从滚滚大江里逃生,隐匿极东的村落,经历着普通妇人历经的柴米油盐生存琐事,可三十岁左右的她依旧有着叫同龄人嫉妒的容颜,更有叫同龄人艳羡却永远赶不上的好命运。

    那一日,鹿呦呦跪在圣旨面前,身子伏在华重的裙摆上,发髻上簪的凤凰长尾华丽、口衔珠滴,十分好看。

    她尚不是皇后,可她已经敢戴凤簪了。

    皇上待她,已经不是简单的“恩宠”一词能表达的。

    秦不羡紧紧攥着那道玉轴圣旨,宣道:“奉天承运,锦皇有诏,鹿氏呦呦,温良端方,恭谨淑慎,风姿雅悦,娴静周全。特封皇贵妃,暂领后宫诸事,钦矣。”

    这圣旨念完,秦不羡心中已经酸涩得不得了了。

    她想到东里枝看着那碗恨种,模样认真又可爱:“怎么是局外人呢,他是喜欢我的,我也是喜欢他的。见他难受我心中也不会愉悦,若是能用此法解他心中万分之一的难受,我也愿意试一试。”

    场景变换,到了皇帝和贵妃大婚的那天,东里枝在寝宫里,从来不沾酒的她竟从清早喝到深夜,从窗口喝到床榻,她越喝越恍惚,握着茶衣的手,苦笑道:“他们现在应该应该行洞房之礼了吧他应该是觉得我脏的,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因为我是风月楼里的姑娘啊。”

    说着说着便沉沉睡去,眼泪倏忽而下,把枕头浸得潮湿。

    就在东里枝沉睡之际,偶然听到脚步声。

    酒气翻涌,意识也模糊,她只以为自己幻听了。可不多时就有人贴近她的后背,熟悉的檀香味道从身后探过,让她着实反应了很久,可她最后还是微微叹息,信此刻是一场大梦——

    新婚之夜,新郎官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不可能的。

    直到她耳边有微哑声音响起:“小枝,朕想你,给朕。”

    她才从梦中清醒半分,回头望着他,茫然无措了很久,最后才晕晕沉沉地点了点头。

    他便这样得到了东里枝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得到得毫不费力,东里枝不太适应,却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终于有些心疼,轻吻着她的唇,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难受便哭出来。”

    又一路往上,从她鼻尖吻到她紧闭的眼睛,声音喑哑却动了情:“朕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十多年来,清清白白,未曾有一时一刻地放纵自己。今夜,你是朕的,朕会疼你。”

    东里枝的心似是塌了一角——在这烟花巷柳之中,守护一具身子何其困难,况且这一守便是十年。风言风语她听得久了却未曾麻木,旁敲侧击她见得多了也未曾放弃,个中心酸和不易,她都撑了过来。

    如今这国家的帝王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让她难受便哭出来。她难免不在这一场骗局里陷得更深,也难免不将真心付于这枕边人。

    可自古深情总错付,就像南国府的将士浴血抵御宁国,南国府的人依旧低人一等一样,风月楼里的姑娘就算把自己尽数交付,后来的皇上依旧把她当做一个妓。

    于是,某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东里枝在龙榻上不太乖巧顺从,半夜让卫添踢出来,被罚在门外淋雨,她来不及拿自己的衣裳,勉强抓了一件中衣裹在身上,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这一件衣裳穿不穿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终于,羽林卫中有可怜她者,递给她一件旧衣裳。

    但是当夜,卫添便把那个羽林卫送进了天牢,至于东里枝,则被他又抓回去。

    本王那时并不知道,龙榻上的卫添压住那透湿的人儿,捏住她冰冷的下颌,神情狠厉地问她:“他是谁?为何给你衣裳叫你遮雨?”

    东里枝勉强吐出一句话:“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那朕叫这陌生人,永也见不到天日可好?”

    这一句话令她惊慌到了极点,不住摇头:“求你,求别动他。”

    可她不知道,为一个陌生人求情的她叫卫添更恨了。

    卫添把她按在床榻上,用尽了手段,折腾了一遍又一遍,那费劲千辛万苦想压制住的声音,终究抵不过折磨,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寝宫传出来,穿过轰轰的雷雨声,落在耳中都叫人心里生出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

    她满脸是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嘴里溢出一阵阵的腥咸,不敢求饶也不敢顶撞,只是一遍遍重复:“没关系我们没关系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罢了”

    卫添揩掉她脸上的水,又将她拉进怀里,咬住她的耳朵,叫她回过来一些神识,“小枝,你果然是个妓,处处招惹人的那种。”

    榻上的东里枝,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瘫在榻上,无辩驳之力。

    本王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可不知为何,卫添同东里枝的往事竟惹得我难受不已,尤其是最后这一桩,他冷言冷语对东里枝在床榻上羞辱,如本王那连做四个多月的梦竟竟如出一辙

    往事变成杂音一句一句涌入耳廓——

    “本王若是真喜欢一个人,连那个人的一丝头发,一寸皮肤都珍重着”

    “昨夜这帐中景象如何、你痛或快乐,本王醉了记得模糊,而你应当体会得清楚”

    “你这身段生得当真不错,帐外将士千千万,要不要让其他人也尝一尝?”

    “听到这么多男人要过来,你是不是欣喜得很?”

    发丝缠于手上,那姑娘终于开口:“师叔,不要。”

    我却肆意地笑:“来人,这个人本王赏给你们了!”

    下一秒帐门大开,脚步声涌,日光如箭,悉数刺进我的眼睛。

    我蓦地涌出一个心悸,打翻了手中那个玉瓶,惊慌失措地望住秦不羡。

    她却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抬头望了望那刺目的光:“说起来,我常常生出些和东里枝同病相怜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顿了顿,深深吐息了一次,“大概是因为,我曾遇到一个人,对我也不太好。那个人偏偏又是我的师叔。”

    师叔。

    师叔?!

046、你为什么知道她是一位姑娘?() 
有一句诗叫“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句诗极贴近本王现在的心境:有一瞬间我心中满满当当都是胆怯,我不敢去探究她口中那个“师叔”的身份,我害怕自己真的是秦不羡的故人,害怕秦不羡就是在梦中被我欺负了个彻底的姑娘,更害怕我真的是秦不羡口中那个“不太好”的师叔。

    风吹过,她背后一束头发被带起,我听到她淡淡道:“这个师叔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那些道理放在现今的东里枝身上也依然适用。只是有时候,我不明白我和东里枝谁更幸运,或者好生活着和死去抽离哪一个更让人欢愉。”

    我终究听到了自己略带慌张的声音:“你有一位师师叔?”

    秦不羡在一棵树旁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叫我瞧不出她此刻是什么心情。

    我便又捏起扇子摇了摇跟上,昨夜被酒汁泡透的扇子被这么一摇,扇面当即从中裂开,呼啦啦掉下一大片——欧阳老先生这墨宝便被我给糟蹋了个干净。

    我收起扇子尴尬笑了笑:“你若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了,嘿嘿”

    我这厢的躲闪被她看了个透彻,于是她抬起头打量我,哂笑道:“崇安王殿下怎么也学会体贴起别人来了?您不一向是那种想知道什么,就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么?”

    我便收起笑容,故作严肃道:“既然秦大人这样说了,那本王便跟你了解一件事罢。”

    她神色平静:“殿下请讲。”

    我低头凑她的眼睛几分,尽管掩藏在袖口里的手掌心都冒出了汗,但语气却控制得丝毫听不出方才的慌乱:“你口中的那个师叔,叫什么名字?”

    目光之下,她的眼神倒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神色坦荡一如往常,只是过了很久她才说出那个名字——

    “尹酒。”

    我一瞬失笑:“饮酒?”

    这个名字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听着竟像是怕遭仇家报复、取了一个假名?

    她却依旧认真:“以尹天下的‘尹’,对酒当歌的‘酒’。”

    哦哦,原来如此。

    太好了,不认识,不认识。

    我当即从惶恐中解脱出来,心下一个放松,心中所想竟脱口而出:“哈哈哈哈不是我不是我。”

    面前的秦不羡脸色便不大好看了,皱眉审视我道:“不是你你便这么开心么?”

    我打了个干哈哈挡过去:“没有没有,不是本王,本王真是遗憾,这是遗憾之笑哈哈哈,遗憾之笑哇。我若是有个你这样美若谪仙的师侄,怕是做梦都要笑醒。思及此处,真是羡慕这位尹兄啊哈哈哈。”

    那一天的秦不羡有点奇怪,听到本王这番话,便凉凉一笑道:“我也很羡慕他,能将前尘往事都抛却,自此潇洒自在对酒当歌,护一护他心爱的姑娘,把天下都放下。”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你管我什么意思作甚?”

    本王被她这一刺激,坏脾气也上来了,捞过她的腰便往怀里带:“我虽然不是你口中这位师叔,但我日后可是要成为你的夫君的,这样一算,本王对你而言岂不是比你那个师叔还要亲。”

    她身形一凛,抡起胳膊要打我。

    我一把攥住那小细胳膊,拉住她将她按到旁边的树上,笑也变得不甚正经:“秦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就前些时日,在你府上茶室,你为了东里枝跟我求了两碗血,现今东里枝这一桩事上本王也算是尽了心使了力,你当初答应过本王的,做我的软肋,你可还记得?”

    怀中的人儿怒红了一张脸。

    本王又贴近那凶起来的小兽状的人儿几分,笑得花枝招展:“不记得不要紧,你体内还未解掉的毒,以及你府上还未出嫁的女管家,都可以帮你回忆起来。”

    她气到了极点,踮起脚,往我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这动作一如当初,对本王毫无攻击力不说,还容易惹得我心神荡漾。

    我腾出一个手从怀里摸出解药,捏着她的下颌往她嘴里灌了一颗。

    但是秦大人有些不识趣,到口的解药被她嚼了几口就吐了出来,还吐到了本王的身上。

    “混账,你就让我死了罢。”她背靠着大树,气得脸颊鼓鼓的模样在本王看来十分可爱,于是本王更荡漾了。

    荡漾中的本王往自己口中灌了一颗药,笑眯眯地望着她,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就贴上她的唇,把那颗解药强行渡了过去。

    秦不羡的唇很凉,凉得就像清晨鲤鱼路过甩到荷叶上的池水,就像深夜星月流转落在扇骨上的夜光,甫一触及,这凉便沁入心骨里,刹那间飒飒风雨化作簌簌雪霜,时光斗转星移,心海上冰封万里。

    粗浅些形容:本王占便宜占到不能自已了,希望时间冰封在此刻。

    若不是她甩了我一巴掌,我怕是还不愿意挪开。

    本王不以为意,眯眼笑道:“等皇兄度过这些时日情绪稳定下来了,我便去”

    便去求他赐婚这一句还没说出口,面前的秦不羡一双桃花眼里,已经是滚滚水泽。

    “你怎么哭了”我慌了慌,抬起袖子想要给她擦一擦,却听“啪”的一声,她又抽了我一个耳光。

    “本王”

    “啪——”她双目赤红,打了我第三巴掌。

    我听到自己轻蔑的笑声响起,嘲讽的话也随之而出:“你以为本王很喜欢你不成?不是的,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好在是你好像也很清楚这一点,一直张牙舞爪拒本王于千里之外。这样也好,你本就是一个棋子,本王对一颗棋子犯不着疼着宠着,只要用到你的时候便拿过来用就是了。”

    她眼睛睁得很大,眼泪簌簌而落。我从这双眼里看到一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自己。

    我本以为她又要打我,我甚至都推演好了她出左手我该如何闪躲,出右手我该如何迎上。

    可她没有再出手,只是抬起右边的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看到有血聚成束从她垂着的左手手背上流出来,瞬间明白,方才她用力打我的时候,取过血的左臂伤疤又裂开了。

    我想碰一碰却被她躲了过去。

    柳絮飞过来又飞走,她面色激动又隐于平静。

    “卫期,”她又开始直呼我的大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但是这不能是你屡次三番欺侮我的理由。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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