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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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恨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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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大惊,纷纷停了酒,错愕地望着这小姑娘。

    对面的秦不羡瞬间清醒,自赵孟清怀里直起身子,一双桃花眼睁得硕大,带着些怒气盯住这宫娥。

    宝座上的卫添眉头一点点皱起:“胡闹。”

    那小宫娥只顾哭:“陛下要是今日见不到娘娘,便永远也见不到娘娘了”

    酒杯重重地落下,酒汁溅出来一半洒在他袖口,一半落在东里枝的凤袍上,他怒不可遏,斥责道:“谁给你的胆子来威胁朕。”

    本王以为,哪怕是在这皇宫里伺候了十几年的奴婢见到这阵势,都要双股颤颤磕头求饶了;可本王终究低估了这小丫头,她听到这句话后形容更加坚定了几分,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函,跪走着一点点挪到上首台阶处,附身道:“这是奴婢从娘娘的桌案上偷来的,里面的内容奴婢不敢看,但信函上这几个字奴婢看后便再难忘记,”她顿了顿,把信板板整整放在台阶上,‘’‘鹿鸣呦呦,笙瑟贺之。吾王晏晏,妾心愉之’。”

    容本王把这文绉绉的一句话翻译一下:

    此话上句呼应他二人当年正月十五盛景园内月下初见之时,卫添那句“鹿鸣之声,笙瑟贺之,然后忠臣嘉宾,各得其乐。呦呦是盛世之音,你有一个好名字”,目的是勾起卫添关于那纯情的初恋的回忆;

    此话下句意指今日这盛典这大宴,表明皇上大婚心情绝佳,她鹿呦呦也因为皇上的开心而满心欢喜。

    可本王觉得这句话当真经不起推敲——

    你若是真的替卫添开心,为何还要服毒自尽?

    你若是真的替卫添开心,那你在月凉宫安安静静服毒自尽得了,为何还让贴身丫头来这儿演这么一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出,在坊间的宫斗传本里早已被写烂了。

    这一招对本王没用,但是对卫添却好使。

    我看到宝座之上的他,身形清晰一颤,紧接着不受控制一样起身,似是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位刚娶的人儿,又瞬间反应过来惶惶坐下。

    “啪”的一声,酒盏的碎响从对面传来。

    我看到一个眼风如刀冷冽狠绝的秦不羡,和她被琉璃碎片割得血水缕缕的手。

    卫添也注意到声响,看向她这一处。

    群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个个正襟危坐,不敢言语。

    就这般沉默了三秒,东里枝举起酒盏,看着卫添,眼波流转于彩色琉璃之间,随之而来的笑也变得灵动:“夫君。”

    只这一声,卫添便愣住。

    她依旧笑:“纵然当着各位大臣的面这样唤你不合适,但我也想亲口唤你一声。”垂眸看了看凤袍上溅上的酒渍,轻声道,“莫要怪我,我本想回了寝宫只剩你我二人的时候这样唤你,但是我又怕来不及。”

    把卫添的酒盏送到他手里,笑容如风一样好似瞬间要消散,可语气里依旧带着温柔愉悦和恬静安然:“喝完这一杯,你便去看看她罢。我先回宫小憩,你回来的时候若我未醒,便不要唤醒我。今日太累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042、现在,他真的来晚了() 
那时候,卫添只留下了一句:“小枝,等朕回来”就抛下她,匆匆忙忙跟着那个小宫娥走了。

    秦不羡本想起身拦住,可将将起身的时候就被赵孟清拽回来。

    等到东里枝也离了宴席,大臣们也三三两两地散了,偌大一个盛景园只剩秦不羡、赵孟清和本王三个,赵孟清才怅然安慰她道:“秦大人,皇后娘娘都放他走了,便是你有手段让他留下来又如何?他的心更紧着哪一边你还看不明白么?”

    秦不羡的眸光便一点点暗了下去,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嗤笑一声:“赵大人,我不是为了皇后娘娘才拦下他,我是为了陛下才要起身拦下。”顿了顿,抬手撑起下颌,歪着脑袋望向我这边,笑得更加放肆也更加冷厉,“我猜不出今夜陛下便一定要后悔,崇安王殿下觉得呢?”

    本王举起酒盏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东南方有滚滚白烟翻腾而上,酒杯一个不稳从手中掉下去,便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我再抬头看,已见赤红火光冲出莽莽白烟,化成十丈火舌朝夜空舔舐而去,下一秒,整个东南上空已全是火红烟云,带着轰轰风鸣,滚滚不熄。

    我扶着桌案缓缓起身,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凤栖宫。”

    刹那间反应过来,我三人一路飞奔过去,中间秦不羡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恐惧,栽倒数次。

    好不容易到了凤栖宫门口,本王看着这场景,腿脚瞬间一软,也差点栽倒。

    宫门外,一身凤袍已经叠好放在地上,是东里枝白日里穿过的那一身;宫门里,烈火浓烟吞天噬地,进一步便有热浪灼面,浓烟燎过眼。

    有个白衣小丫头跪在门里面哭声凄惨,发丝被烧得劈啪作响,却还不知死活一路跪走着向前,秦不羡咬牙冲进去把那小丫头拽出来,却发现那丫头已经被灼得满脸都是泡,也发现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陪伴东里枝三年之久的茶衣。

    她跪在地上,死死抓住秦不羡的衣袍一角,仰头之时泪雨滂沱:“秦大人姑娘她为什么每一次都撇开茶衣,她为什么每一次都撇开茶衣”

    秦不羡眼里全是凤栖宫里那赤红的火。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摸出一枚银针往茶衣颈部刺了一下,待茶衣昏睡过去后,转头对赵孟清嘱咐道:“还劳烦大人亲自带茶衣出宫去治伤,还有,别让她再回来了。”

    赵孟清抱起茶衣,临走时候问道:“你们呢?”

    秦不羡道:“我和崇安王殿下,一起等东里枝的心上人过来。”

    宫殿一片片塌陷,熊熊烈火之中,我看到了宫后方几百株树,立在火影里。

    我问秦不羡:“本王不记得凤栖宫后面有树林,这些是什么?”

    她凉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东里枝喜爱梨花,他便下令把帝京的所有梨花树都砍掉了。后来也不知为何,占用了鹿呦呦的地盘,在凤栖宫里,给东里枝养了好些梨花树。他在这里养梨花树,东里枝又看不到,还给鹿呦呦添了堵。你们帝王家的人,心思果然难猜。”

    我便想起来他递给东里枝的那一枝梨花。

    次日清晨,火势已去,大火已息,梨花树都烧成了灰,只剩东南天残存着的白烟,盘踞此处,久久也不散去。

    东里枝的心上人终于来了。

    纵然已经是白日,可他比昨夜秦不羡赶过来的时候脚步更加不稳,在不远处几株梧桐下绊了一跤,越往凤栖宫宫门处走,脚步便越发踉跄。

    终于走到我们身边,他看到脚下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凤袍,背部的凤羽扶摇,振翅而上。而他那一身大婚的衮服还穿得稳稳当当,日月星辰皆聚,龙身自云上腾起。

    他脸上是宿醉或者是纵/欲后留下的病态的惨白,好似手也不怎么听使唤了,近在咫尺的嫁衣,他竟手抖得厉害,抓了几次才抓住那凤袍的一角。

    他面前不远处,是凤袍的主人,也是滔天大火燃剩下的灰烬。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样子,本王心中的那些往事也被唤醒——锦国三十年春,本王躺在宫门阙楼上喝酒,忽见东南方火光惊夜,浓烟大盛。飞奔过去发现凤栖宫已化作一片火海,卫添在门口披头散发嚎啕大哭,被几个忠心耿耿的太监死死拖住,我后知后觉明白他的生母陈皇后还在里面。

    次日,宫殿燃尽,故堆之上,只剩几具焦骨。

    昔日的苦痛又被火舌舔开,这一次他依旧无能为力。

    “小枝,等朕回来。”成了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故事里的小枝啊,没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回来。

    新人,故人都归去,只剩他颤抖着将一身嫁衣拥入怀中,直至手指骨节尽显,直至双眼赤红如血。

    那一日的秦不羡曾小声问我:“你觉得昨夜这赤红的火像不像那朱红的毯子?他在这一边,东里枝在那一边。他曾穿过这长长的红毯,走到轿前,握上东里枝的手。如今,这毯子变成了火,他再也穿不过去了。”

    本王想起那一句:朕只剩今日来好好待你了,你可嫌朕来晚了么,小枝?

    秦不羡也想到了:“现在,他真的来晚了。”

043、往事刺心(一更)() 
仿佛过了十年那样漫长。

    卫添僵僵地直起身子,攥着那身嫁衣往凤栖宫里走去。早风吹过,卷起一层灰白的尘土漫漫飘向西。

    我随着秦不羡跟过去藏在不远处一株梧桐树下,见卫添在废墟之中徒手挖了两个时辰,最后才在一片梨花焦木之中,终于找到了东里枝。

    久经沙场见惯了手脚断裂、看多了头颅滚落的本王,看到那昨日还灵动绝美的姑娘,今日已成这般模样,都觉得心中惶惶难以接受,下意识便抬起手捂住了秦不羡的眼睛。

    她拉开我的手,浅浅道:“她在我心中怎样都是美的。”望了望远处在给一具烧焦的尸体穿嫁衣的卫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瓶,对我道,“你在此处等我,我把东里枝留下的东西交给他。”

    我不知道那个玉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却见废墟之上的卫添,打开瓷瓶没多久,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一具枯骨,额上青筋毕现。

    仿佛一瞬间疯魔,他低头冲着一具尸骨嘶吼道:“是我一直在利用你,是我一次一次伤害你,我这样对你你难道都感觉不到痛么?你为什么每一次都忍下去?你回来啊,回来报复我啊!”

    美人云去,那嫁衣上的凤凰也沾上了尘土,华美的羽翼都变得颓败。秦不羡也再无牵挂一步一步往回头,偌大的凤栖宫里,只剩他一个活人守着一具枯骨。

    他眼泪滚滚而下,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低头在那尸骨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最后唤出一声——

    “小枝。”

    那一天,并肩离去的本王曾忍不住问秦不羡给卫添的那一个玉瓶里装的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向来冷酷严肃的帝王刺激成这般模样?”

    秦不羡抬头望了望日光,道:“记忆伤人,过往刺心。”

    “秦大人什么意思?”

    “不过是他二人之间一些往事而已,崇安王殿下这种没做过噩梦的人,就算看了这往事,也体会不到别人的悲痛。”

    我挑出扇子将她拦住,涎笑几声道:“你且拿来给我一看,说不准我回头就做噩梦了呢。”

    于是,本王也得到了一个玉瓶。

    打开瓶塞,几绺淡红雾气溢出来钻进我的眼睛,于是我便看到了令卫添悲痛欲绝的那些过往事情。

    那时的南国府正值春日,雾霭浩渺绵延十里,日光出则一瞬而霁。东里枝第一次见到卫添,她十七岁,可是在风月楼当乐师已有十年。

    我大锦凯旋的将士自南境归来,路过南国府,这一仗已打了两年之久,对手是宿敌宁国,卫添这一次十分罕见地御驾亲征了。

    于是南国府街道两旁,湖中舫上,河边堤上,都站满了百姓,挤破脑袋想一睹龙颜。东里枝换上男装,亦在岸边找了块地方,兴高采烈地踮脚观望。

    可人是真多啊,岸边是真挤呀,赶上前面有人为了给将士们让路而拼命往后靠,最后排排往后靠,在最后那一排的东里枝只觉得自己被人撞了一下,几乎就要掉进湖中——

    她心下一惊,慌忙之中顾不得其他,只紧紧攥住了旁边一个人的衣袖,本以为自己抓住了这袖子就能稳住身形不至于掉进湖里,谁料这一抓,连这袖子的主人也几乎要被拽进水里了。

    袖子的主人亦惊慌失措,情急之中抓住了旁边的人的衣袖,旁边的人又再抓住他旁边的人——紧接着呼呼啦啦这一排都栽进了水里!

    好巧不巧,最后被人抓住带进水中的,是卫添。

    好在南国府的百姓也多会水,湖上还有画舫,形势虽乱但也有惊无险。最后,东里枝和卫添被捞进了同一个画舫。

    东里枝心怀愧疚,事情因她而起,连累着这年轻的公子落入水中实在是她的不对,于是当即委身道歉。

    卫添一派淡定,淡定之中不忘显露身份:“朕无妨,平身。”

    一个“朕”字,激得东里枝猛地抬头——方才只是觉得这个公子年轻,并没有认真打量,听他自称“朕”后,再一瞧,只觉得面前的人挺拔英俊,纵然此时的春光明媚似火叫人不敢直视,可面前的公子眉宇间轩昂之色比之春光更叫人睁不开眼。

    那时的东里枝啊,只知道自己恰好遇到了当今的圣上,还连累了这九五之尊落了水,她不知这“恰好”本就是卫添所希望的——他甚至不惜趁混乱主动跳入湖中,因为他命人拿着鹿呦呦的画像找了很久,最后才在南国府找到这么一个有六七分相似的,自然要努力套近乎。

    卫添见东里枝不敢说话,于是仗着自己的皇帝身份又装模作样询问了一番,东里枝便小心翼翼把自己风月楼乐师的身份交代了。

    “你像朕欢喜过的一个人。”等下人尽数撤退,画舫上的卫添对她说。

    彼时东里枝不知道那个人是鹿呦呦,更不了解卫添与鹿呦呦之间的往事。她单纯地以为“你像朕欢喜过的一个人”这句话是公子搭讪小姐的客套话——毕竟街市上卖的写帝王与平凡百姓谈情说爱的话本子里,十本有八本里是这么写的。

    她不答话,便又听卫添主动道:“你方才说在风月楼里当了十年乐师,那收拾一下,晚上为朕抚一首曲子罢。”

    她乖巧点头,“好。”

044、梨花一枝(二更)() 
但是当时的东里枝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卫添不会走到一起的。他是锦国的君王坐拥天下,而她是青楼的乐师靠卖艺为生,她自知身份卑微,所以也不想去贪求什么恩宠,更不想跟他回宫。

    于是,当晚她就仅仅把他当做一个来听琴的客人,温顺地跪坐在他面前,给他倒梨花酒酿,为他抚桐木古琴。

    是卫添先招惹她的。

    琴抚到一半,卫添忽然探身过来握上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睛道:“姑娘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份不合适?”

    卫添心急如斯。

    东里枝微怔,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卫添却将其攥得更紧,语气坚定,眼神也坚定:“听说姑娘卖艺不卖身。”

    东里枝颤颤抬眸。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觉得自己配不上朕。”他又道。

    她不敢回话。

    卫添温润一笑:“无妨,抚琴罢。”

    东里枝如释重负,将自己新谱的曲子认认真真弹给他听。可卫添好像并没有认真听,他捏着一只竹管笔在一把空折扇上勾画着什么。

    曲终,笔停。

    年轻的帝王拿起新画的扇面给她看,欣喜地如孩童一般:“小枝,像不像你?”

    扇面上有两个人——那姑娘弯下身段行礼,那公子低头看着行礼的人。南国府的江水朦胧了这面庞,打湿了那衣裳,可姑娘的怯意、公子的欢喜都跃然纸上,旁边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远处山上一片清雅的梨花树,画得都刚刚好。

    东里枝或许便是在这个时候动心的。

    “陛下陛下怎么知道奴婢喜欢梨花?”她怯怯地问。

    殊不知卫添在接触她之前,早已把她的生平连同喜好都了解得透彻了,于是他也早已编好了一个谎话:“东风夜放花千树,朕独喜欢姑娘的名字里,那梨花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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