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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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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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暗无谋,但顾其前,不顾其后,致殿下几蹈不测!请重赏林氏、薄赏武功之臣,将臣等交部治罪。’太子降令旨慰劳。免谋臣同罪,俟皇上回銮,一概议赏。诸臣都说,若使老舅发谋,必筹及东朝,不致蹈险。东宫亦云,悔不听老舅临别之言,将宿卫将士俱差出外,几误大事也!”
素臣大喜道:“单谋已死,逆根划去,虽有余党,不足虑矣!”当夜尽欢而散。初六日,奉旨赐第。因靳直房屋甚多,将金相、赤瑛、廷珍、时雍、始升、成之、无外凡未带家眷之人,并玉麟、天生夫妇,以神、奚奇等兄弟,俱接来住在一处。金砚、奚勤及成全、伏波夫妇,自不消说。英贤豪杰,忠义奇幻之人,聚于一宅,如五都之市,罗列着珠玉绵绣,火齐木难,光华腾跃,令人手不暇扪,目不暇赏,真奇观也!
晚来,正备了酒席,欲与诸人剧谈畅饮,忽东宫着文恩来请,素臣因太子前有两妃捧觞之言,惶惧力辞。太子免了捧觞,复命文恩来请。只得托始升代主,趋赴东宫。太子亦仿皇帝赐宴之式,素臣东席,稍下三尺,太子西席,稍上三尺,向空八拜定席,素臣随后而拜。亦如涿州行宫,太子亲奉三爵,然后入席。细问救驾之事,素臣约述一遍。太子感激涕零,复拱手道:“捣巢之事,先生想已知之;寡人不幸忘先生之训,尽出宿卫之武勇,几蹈不测之祸!寡人又半忆先生之训,留林女在宫,得免死亡之辱!使非先生,圣父与寡人,久作釜中鱼,几上肉矣!而先生犹执君臣之常,必不使寡人稍尽报称之礼;惟有焚香告天,至诚祈祀,愿太夫人福寿康宁,享期颐之上寿,庆云祁于奕叶矣!”素臣激切感谢,泪随言下。饮过几杯,太子复虑靳仁尚在,逆根未除。素臣道:“臣已授计于人俊、闻人杰等;且单谋已死。靳仁特土木偶人耳,佇听捷音可也!”太子愈加感激。问:“曾否接取家眷?”素臣道:“国事倥偬,尚未暇及。”太子道:“更缓不得了!先生可即修书,迎取进京,不特先生得尽子职,太后及寡人等,亦渴欲见太夫人之德容也!”素臣涕泣领旨。
太子道:“先生在途称病,固属行权,但就寡人看来,尊体竟有违和之处。自入席之后,屡觉先生欠伸不适,如从前初入清宁宫一般,却为何故?”素臣道:“臣自覆舟,即入老蚌壳内,为彼真阴之气所中;幸厮杀时劳筋动骨,喊叫跳跃,迸出阴气,不至成病。却又劳了在车十余日偃卧之累,未免筋骨中微有不利!”太子道:“蚌至数十年,其阴气之盛极矣;非先生阳刚之体,必至伤生!愚意当仿先生治皇上之法,胸背夹两童体入睡卧,以童阳胜老阴。前替先生摩揣之女,一名熊熊,一名鸟鸟,年止十五,尚是童身;今送与先生为婢妾,令其夹体而睡,周身按摩,庶不为阴气为伤!”素臣抵死辞谢。太子道:“合欢之事,或俟禀命太夫人;夹睡按摩,断不可缓,寡人要强进此一剂妙药的了!”因唤出二宫女,吩咐一番,磕头为定。即令进内收拾,连夜出宫,并止住素臣辞谢。
二女入内。复令文恩、容儿夫妇,各自收拾,同随出宫。素臣道:“此数人已经事殿下,臣何敢复用?”太子道:“前因急难,故借助于先生;今难已平,自必归赵。先生现乏使令之人,寡人宫中亦难久留有耦之夫妇,正两便之道也!”素臣道:“文恩已属内臣,私家何敢僭用?”太子笑道:“文恩已令食逆竖之脑,将来即可复为完人。公侯外戚之家,尚有宦寺,何况先生.俟家眷进京,即当选择谨愿者送上,况本属先生之仆乎?”素臣乃不敢辞,但力辞后命而已。撤席后,又捧三爵,亲送素臣至宫,看素臣上本章。
素臣苦辞不获,只得疾趋入宫,却见宫外排列数十轿车子,络绎不绝。素臣惊问文恩,太子道:“先生初至京中,一切器用俱未制备,寡人理应代办。但皆粗率不堪,聊以敷用。惟衾枕被褥,衣衫鞋袜,皆令两妃亲手缝制,不假手于宫人,以表区区之诚耳!”素臣激切叩谢。太子忙扶掖起来道:“先生之恩,天高地厚,聊表此诚,何敢劳谢耶?”
素臣回第,席尚未散,知恩赐宫人之事,无外发议,要送归房。素臣已被太子殷勤恳切,饮至九分;无奈无外等俱是总角之交,如何却得?无外要每人对饮十大杯,幸金相老成,始升亲敬,廷珍、时雍体贴入情,各对饮双杯。叶奇等不敢对饮,十二人公敬三杯,赤英父事素臣,连一杯也不敢敬。十七人只饮得十七杯。玉麟、天生、以神见素臣已醉,只对饮三爵。成之因自量不高,勉陪五爵。惟无外一杯也不肯少,一滴不许剩,一分也不许浅,足足饮了十大满杯。亏着春燕、秋鸿怕误吉期,使出幻法,便把三十五杯酒隐去一半。素臣已入醉乡,站立不定,众人方才送入洞房。
玉奴、赛奴、阿锦率领女飞卒,帮着熊熊、鸟鸟,在房铺设一切,将现赐的被褥衾枕,换去床上铺盖。替素臣卸除冠服,伏侍上床,扣门而出。无外送房出去,酒兴发作,号召众人,替玉麟、天生送起老归房来。各家童仆,学着主人样子,也替容儿、成全、伏波各送归房。成全、伏波新婚未久,即分开上路;容儿在东宫与文恩等内监同宿,久旷之后,俱不消说要做那狂蜂浪蝶,蹂躏花心。连玉麟、天生见猎心喜,也便在儿女情中使出英雄之气,据鞍顾盼,矍铄自雄。合那《诗经》上两句“其新乳嘉、其旧如之何”了。独若玉奴、阿锦二人,现抱着少年丈夫,只可交颈并头,不能颠鸾倒凤,好生难过。叹口气儿,正待寻睡,忽然文恩从睡梦中叫醒转来,如中毒一般,满床翻滚,吓得两人痴魂化作惊魂,香汗变为冷汗。正是:
石女尚能开玉户,阉人怎不茁金芽?
总评:
皇帝自出险后,即倾心素臣,感激恩礼。迨其后,忽生疑忌者,固因汪永之进谗,亦由本心之猜忌。所谓本心自蛀而后虫生之也。如此回之三呼万岁,素臣据实奏对,即拂其意;至拥看人多,且至大惊矣。此岂汪永所使乎?有臣如此,社稷之福,则并瞒汪永矣。而汪永逆知帝意,姑以谗进耳。当令嫔贵奉觞侍立,即所云非常礼以示恩也。太子谓圣人度浑穆,恐未必然。
太子待素臣亦非常礼也,而读皇帝之非常,背上便有芒刺,读太子之非常,肠中便有泪痕。作者笔法,当在孟坚之上。
涿州美貌女子一笔,虽聚天下锦心才子,竭日夜之力思之,罕有能知其故者。伏笔至此,可称神化。
处置靳直、凤氏,刻酷极矣。而不如此,不足见二人之恶,不如此,不足蔽二人之辜,至末云:毕竟凤氏之存下者多,则差等亦较然矣。此为绵里藏针之法。
捣巢之计,颇合兵机,圣父方出坎险,圣子又落坑堑矣,岂特捣巢。当以素臣为首功,救驾之勋,固不在天渊之下。
单谋何人?能使素臣深幸其死,是时靳仁已据全浙,而素臣视之一如无有其人者,此时何等识见,何等局量。
东宫拱手一段,开诚布公,披肝沥胆,能使无情者生,有情者死。至焚香告帝,则素臣之肝脑可涂矣。辞之不可已也。如是而期颐祁,直说后事,绝不犯实。则又文法之。

第一百十六回 错里错安贵妃五更拼命 疑上疑文丞相一旦骄人

玉叔、阿锦惊问其故,文恩说:“从溺根至小腹,一片奇痒,万分难过!”两人忙替他摩抚,越摩越痒,满面流泪道:“再痒一会,定是死了!”玉奴向阿锦说道:“前日刚吃了靳直的活脑,问刽子买继晓的脑髓合成丸药,又是早晨吃下,替人送了许多归房,想必药力、春兴一齐发作,故此奇痒。顾不得你我害羞,爬上去替他摩擦,或是煞得些痒也未可知。”
阿锦推玉奴,玉奴推阿锦,正推不了,忽然文恩大叫一声,一股阳精直射而出,精一射完,其痒即住。玉奴喊道:“好了,长出头来了。”阿锦急看,只见管中突出一个滚圆的和尚头儿,连根竟有三寸,成了鸡巴之形了。三人俱大欢喜。文恩便如弥勒佛,捧着肚皮,张着臭口,呵呵大笑。玉奴、阿锦便如定光佛,低着脑袋,撑着眼皮,睁睁地看。
自此,便常把皮布袋儿去装那矮胖和尚,将肉身布施,醍醐浇灌,只顾养成他金刚坚固无量法身,向莲花香中,妙明心里,颠头播脑,讲那般若波罗密多经了。
是晚,素臣酒醒,才知两女夹睡在床,觉胸背俱极受用;记起东宫恩旨,便不去推拒,仍复睡去,四更同醒,两人复浑身按摩,更觉骨节之中,都极爽快。因向二女道:“我感东宫之意,不敢复辞;以后由你们拥抱摩按,却不能有实事到你。当俟及笄之年,厚备奁资,为择金婿,以酬汝劳耳!”二女暗忖:只怕不能同睡,若常睡一处.那有脱白之理?便也不来辩,即唯唯而应。素臣起床,即秉烛修书,差文恩夫妇,至丰城迎接家眷。
初八日微明,皇帝于御幄旁,连设三座,一东宫,一楚王,一素臣。其余诸臣,分班排立。降旨:封素臣为吴江王,赐教坊女乐二十人,督宣、大、太、固四镇师,援救延绥,搜灭套虏,于十二日出师,令兵部详检辅臣亲王督师典礼奏闻。素臣力辞王爵、女乐,力任搜套。太子慌奏道:“皇上銮舆反正,急需贤臣辅政,以致太平。援救延绥,只须文白简择良将,授以成算,虏即可平,何足烦劳元辅?且文白久疾之后,积劳未息,时正严冬,不宜蒙犯霜雪。乞皇上收回督师成命,但封王爵,以昭圣眷!教坊靡亵之乐,亦不足辱元辅视听,并乞改赐钟鼓鼗祝之器。”楚王亦如太子所言,竭力陈奏。素臣仍力辞王爵、女乐,力任督题。皇帝无奈,准了素臣之奏,免赐女乐,俟平虏后回朝,另议赐赉,改封护国公,世袭罔替。其余功臣,俱俟初十论功封赏。
朝罢,东宫着急,复竭力求免素臣之行。皇帝屏去内侍宫人,密谕太子道:“文白机谋不测,神勇无敌,兼之深得民心,前自岛至莱,拥挤而观者数万人,至于马不得前。次日彼即托病卧车,观者愈众。朕驾一过,即不欲观,而俱以不见文白为憾。此等人使专国政,非国家之福也!朕故非常礼之以示恩,加封王爵以满其志,复赐女乐以纵其欲,皆为社稷长久之计,岂不知其优于治术乎?且今东西大定,所虑者,惟南倭北虏;北虏现在狂獗,故藉其力以廓清之;北虏既靖,即令南征;南倭既平,即多赐美女音乐以娱乐之,不使得操政柄,亦不使再与兵事,方保无患!汝当切记,勿为所卖也!”
太子大惊失色,泣奏道:“文白精忠,皇上奈何疑之?”皇帝笑道:“王莽、曹操未篡位时,何尝不忠?文白果必可信乎?即使文白别无他肠,其党如龙生、白祥诸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使文白大权在握,一旦卒然而起,如黄袍加身之事,能保其必无邪?铁面已发悖逆之言,说文白若做皇帝,当分半个天下与他;朕彼时既在岛中,尚敢昌言如此,何况密谋私室!此辈当缓缓图之,急恐生变!吾儿更事不多,殊少远虑;此后须刻刻留心,不可过信也!”
太子泫然泣下,知圣意已定,不敢再言,拭泪而出。暗忖圣度浑穆,不事别白有之,何忽猜忌若此?必有进谗之人,当留心察之!因密嘱真妃,共为觉察。真妃因差宫女去候问何、陆二妃,即探听皇上动静。何妃、陆妃俱由素臣而进,平日又敬信畏服,知东宫贤明,与素臣鱼水,故一入宫去,便与张、真二妃倾心吐胆。真妃兼通武事,更是讲得投机,两妃初入宫,无心腹宫人,真妃即选四人送进,两妃即为信任,凡事倚托,故真妃与何、陆两妃,更为亲密。
是日,皇帝驾幸陆妃宫中,候问陆妃宫女名婷婷,系陆妃心腹宫人袅袅之妹,送过密书,即杂在宫人中伏侍,夜宴毕,皇帝携陆妃入幄,诸宫人便都散去,独袅袅,娉娉二女,在幄中承应。娉娉亦系真妃所送,与婷婷相好,婷婷故得仍留在房。袅袅等承应帝妃上床,便退出幄外,与婷婷俱坐于地窃听春声。皇帝幸过,抱着陆妃笑语道:“宫中美貌者颇多。朕所爱惟贵妃一人;今得卿与何妃,可称三绝。贵妃得飞燕内视之术、故年长于朕,犹如处子,交合之趣,妙不可言,两卿虽少逊贵妃,而力量过之,任朕之颠倒起落,不以为苦,且能颠倒起落以息朕之劳,增朕之兴,甚惬朕怀。文白早晚出京。朕即召贵妃入侍,与卿等长枕大被,作一联床胜会也。”陆妃不敢答应。皇帝亦沈沈睡去。
婷婷见皇帝已睡,无可探听,便悄悄出来。却见窗上似有人影,忙掀帘出视,只见一人在墙头爬过,大叫一声。袅袅,娉娉一齐赶出,问知缘故,开了院门。见墙外花影之下,跌死一人,满头血裹,合宫宫女齐出细看,认得是贵妃宫中宫女小娥。近墙一棵梅树,踏断一枝,假山石上鲜血淋漓,知是头撞石上而死,因同进房回奏。
皇帝已被惊醒,陆妃亦披衣起坐。袅袅奏到:“奴婢在房,忽见窗上人影,从墙头爬出,大叫一声,开门出去。那人已跌死在地。满头流血,奴婢们细看,是贵妃娘娘宫中小娥。验明墙外踏折梅树一枝,假山石上鲜血淋漓,请旨定夺。”皇帝暗忖:这贵妃连日见朕不曾召幸,疑朕弃他,故遣小娥来探。出墙误踏枯枝,头撞石上,以致跌死无疑。待召幸时,问他为何如此性急,把一个伶俐丫头,枉死掉了?倘被太后知道,又是一桩过犯!因降旨:小娥已死,仍送贵妃宫中去,不许张扬。
众宫人便把尸首,舁至贵妃宫外叫门。贵妃因皇子天花犯了险症。正自着急。保圣夫人与贵妃狼狈,替他私取民间血孩,假作皇子,谋夺东宫,两人交好,犹如一人;今被凌迟,更加吓怀。复因皇帝回銮,绝不召幸。册克何、陆二妃,都是文白所进,必在皇帝跟前,指斥他的罪恶,慌惧非常。故打发心腹宫人小娥潜来探听,一则窥皇上意旨;二则探陆妃言语。小娥本属跷捷,因在窗外听得长枕大被之说,心里欢喜,一俟皇帝睡去,不见声息,即从墙内假山,飞身上墙,急欲回宫报喜,却因帘内有人出看,心里一惊,慌忙踏上梅树,可可踏上枯枝,一交跌落,脑袋碰在崚嶒石上,登时头破而死。
贵妃正在盼望回音,忽听一片叫门之声,已是吃惊,及宫人开门出来,飞报进来:“小娥脑浆迸裂,说是跌死在假山石上,万岁爷把尸首发来,来人都一哄的散去了。”贵妃登时冷汗直淋,暗忖:小娥跷捷非常,那里是跌死,明是打死的了!皇上之情已绝,不日就有祸至,如何是好?呆哭一会,吩咐:“把小娥尸身暂搁宫外,派人看守,不知可许棺敛,须明日请旨定夺哩!”宫人答应出去。到天明时,说皇子已经气绝。贵妃这一吓,更是雪上加霜,忙去后院,抱着皇子,大哭了一场。细想:皇子虽假,皇上只认是真,即有祸事,亦可轻减,久后尚有回心之日;今此根已断,必无望矣!苦苦切切的,哭了一会,千思万想,忽萌短见。乘着众宫人去奏报皇帝、各宫,收拾皇子之空,解下汗巾自缢而死。皇帝早朝才罢,正想皇子天花险症,夜来不该把小娥尸首发去钝着他。忽内侍奏闻皇子凶信,又惊又苦,深悔失着,怕贵妃苦坏,忙着内侍去召,那知正接着报死宫人回来奏闻。
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一声,哭晕了去。吓得内侍宫人,魂飞魄散,喊叫的喊叫,报信的向各宫奏报,登时把皇后各妃嫔及太后、东宫陆续赶至。皇帝已醒,却昏沉不语,东宫立传太医,诊过了脉,奏道:“皇上受惊太重,当进抱龙丸,豁痰去惊,心一清,即能说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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