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7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2004年第17期-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汪静之的代表作是《伊的眼》:
  
  伊的眼是温暖的太阳;
  不然,何以伊一望着我,
  我受了冻的心就热了呢?
  
  伊的眼是解结的剪刀;
  不然,何以伊一瞧着我,
  我被镣铐的灵魂就自由了呢?
  
  伊的眼是快乐的钥匙;
  不然,何以伊一瞅着我,
  我就住在乐园了呢?
  
  伊的眼变成忧愁的引火线了;
  不然,何以伊一盯着我,
  我就沉溺在愁海了呢?
  
  前三节是正向抒情,以温暖、自由、快乐作为三个诗情指向,用肯定——问讯——肯定的方式,强化语气的肯定。第四节采用反向抒情,与前三节构成强烈的情绪反差,造成张力,深化了诗篇的内蕴。
  “五四”以后的几十年问,中国长期处在战争、动乱、革命的动荡中,爱情诗成了稀有品种,但是郭沫若、刘大白、徐志摩、闻一多、冯至、艾青也有佳作。有些怀念祖国的篇章,如郭沫若的《炉中煤》,刘半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也被当作情诗传诵。三十年代的何其芳和五十年代的闻捷是在这个园地比较有收获的爱情诗人。何其芳的诗集《预言》的第一辑全是爱情诗。“如今我悼惜我丧失的年华,/悼惜它,如死在青条上的未开的花。”爱情未成,年华已逝,何其芳的慨叹在不止一代的青年读者里引起共鸣。闻捷的诗集《天山牧歌》表现了少数民族的生活画面,其中,尤其是《吐鲁番情歌》和《果子沟山谣》两个爱情组诗受到好评,闻捷的诗因此被称为“劳动和爱情的赞歌”。当然,何其芳和闻捷的身上都有自己的时代烙印。
  中国新诗是在中外文化碰撞与互动中诞生的,留美、留日、留法的留学生诗人群是中国新诗的第一批早行人。法国留学生李金发、戴望舒都给中国新诗带来了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艺术经验。艾青是中国大诗人。从1929年秋天到1932年1月,他在巴黎度过了他自称的“精神上自由、物质上贫困的三年”,从此与法国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艾青在一生中为中法的诗歌交流做出了杰出贡献。
  中国新诗是在中外文化碰撞与互动中诞生的,留美、留日、留法的留学生诗人群是中国新诗的第一批早行人。法国留学生李金发、戴望舒都给中国新诗带来了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艺术经验,他们有一些爱情诗作。李金发的诗集《微雨》和《食客凶年》中即有不少情诗。诗集《为幸福而歌》更多半是爱情诗。戴望舒的《雨巷》、《村姑》、《林下的小语》都是名作。
  艾青是中国大诗人。在艾青之后,中国新诗进入“小诗人时代”:繁而不荣,内而不外,细而不深。期望作为民族的痛苦和良心的大诗人的出现,是时代的声音。从1929年秋天到1932年1月,艾青在巴黎度过了他自称的“精神上自由、物质上贫困的三年”,从此与法国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新中国建立以来,中法诗歌的交流频繁。在这50年中,艾青也写下了好些关于法国的诗。《巴黎》(1980)和《巴黎,我心中的城》(1984)都是名作。1985年3月,法国总统授予艾青法国艺术最高勋章。法国驻华大使夏尔·马乐在代表法国总统授勋时说:“在法国的朋友中,我为有一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而感到自豪。”艾青的受勋是中法诗歌、文化、人民之间的友情的象征。
  艾青在一生中也写了一些爱情诗。在1980年的《关于爱情》中艾青唱道:
  
  这个世界,
  什么都古老,
  只有爱情,
  却永远年轻;
  
  这个世界,
  充满了诡谲,
  只有爱情,
  却永远天真;
  
  只要爱情,
  鱼在水中游,
  鸟在天上飞,
  黑夜也透明。
  
  始于70年代末、迄于80年代中期的上个世纪的新时期是中国现代爱情诗的高潮:新人涌现,诗艺出彩,佳作迭出,读者众多。
  新时期是思想大解放的时期,是人们冲破种种习见的罗网的时期,也是新诗从对历史的反省到在美学上寻求发展的繁荣时期。爱情诗成了新诗的一个重要突破口。林子的124首爱情组诗《给他》成了报春的燕子。1980年中国的权威刊物《诗刊》首次发表《给他》后,她抒发的真挚、纯洁的爱情立即打动了许许多多的读者,有的读者称林子为“中国的白朗宁夫人”。《给他》使经历过一场浩劫后人们苍白的心灵世界里泛起青春的红晕。《给他》和诗人的情爱经历有关,种种经历经过诗人心灵的净化,滤出了真纯的情感。林子说:“真挚的感情,是诗的生命。我想,我这一生中,如果没有经过这样的爱情,是绝对不可能写出《给他》来的。”②《绐他》是一组相思曲。诗人渴望爱,珍惜爱,也敢于爱:
  
  哦,为什么要拒绝爱的到来,
  即使要用金山银海去换;
  生命并不是永恒的,到它终了时,
  才懊悔相聚的时间太短。
  
  歌唱爱情的有男诗人,像刘湛秋的无题抒情诗里就有一部分是写柔柔的爱情的篇章。但是在新时期,爱情的歌者主要是女诗人。就像黑格尔所说:“爱情在女性身上表现得最美,因为女性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她只有在爱情里才找到生命的支持力。”③
  1988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女青年诗人诗选》就选人64位女诗人的作品,其中相当部分是情诗。陈敬容在序言中写道:“她们不只是三人五人、一群两群,而是先后成批地出现在我国文艺的春天。”舒婷、李小雨、傅天琳、张烨、李琦、伊蕾、翟永明、唐亚平、梅绍静、马莉、樱子、阎月君、筱敏、林雪、王小妮、汪芳、黄殿琴、靳晓静、林珂、林子等等,许多中青年诗人出现在读者眼前。
  新时期的爱情诗反映了当代女性的性别觉醒,表现了新时代女性的新向往与新追求。舒婷的作品特别突出,富有代表性。她的爱情诗从向何其芳借鉴,到通过何其芳走向何其芳喜爱的李商隐,继承了李商隐的无题的东方品位,加进了西方诗歌的一些技法,铸造了自己的典雅风格。
  舒婷的《赠》、《无题》、《致橡树》、《神女峰》、《惠安女子》和长诗《会唱歌的鸢尾花》等等都是有影响之作。在《神女峰》里,诗人对那被男权社会千百年来赞颂的女性偶像发出质疑: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这种“美丽的忧伤”,这种对生命价值的体认,这种对人间柔情的寻觅,是对封建思想及其现代残余的挑战,是对将人异化成石头的抗议,属于新的时代。
  《致橡树》是新时期爱情诗的重要篇章。舒婷曾经写道:“我可以损失时间,错过一些机会,在情绪与心境中遭遇到一些困难。但我不放弃作为一个女人的独立和自尊。”④《致橡树》既是舒婷的自白,也是当代中国女性的人格与自尊的宣言。诗人运用假设、让步等修辞手法将诗思表现得曲折和委婉。消除依附心理,去掉陪衬身份,做与男性一起平等站立的“木棉”,这是几千年来中国爱情诗的新的嗓音——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诗篇以象征的技法创造了“橡树”和“木棉”的意象,这是中国爱情诗中一组崭新的诗歌形象。诗人赋予它们以男性的刚强和女性的自重。比肩而立的橡树和木棉,抒写了诗人的社会理想、人格理想和爱情理想,这是《诗经》以来的爱情诗的新境界。
  舒婷的情诗体现了当今的艺术水平和人性高度,代表了当今中国爱情诗的成就和发展取向。
  
  ①汪静之:《回忆湖畔诗社》,转引自《中国新诗鉴赏大辞典》282页,江苏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
  ②转引自《20世纪中国新诗辞典》786页,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年版。
  ③黑格尔:《美学》第二卷326页,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
  ④舒婷:《女祠的阴影》,《舒婷文集·3》85页,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大地访诗人随记(三则)
■  孙文涛
  亦非楼霏雨梦谈诗
  
  载人的加力摩托爬至海拔2000米,车过金垭口后,云雾混合着濛雨开始萦绕在脚下,我闭眼屏气,抓紧摩托后座的扶手,向诗人梦亦非的家——他的“亦非”读书楼盘旋而上。在这一带没有什么正经交通工具,唯一的爬山车就是这种只有当地生猛青年才敢开上来的出租“摩的”。
  今日的人生有时真是怪诞奇幻,有人窗外昼夜车声如隆,红尘弥天,有人却仍安居于“一日长于百年”的古老一隅,得耶失耶,很难说清。黔南据说是今日西南特别是贵州最贫困的地方之一,而独山又是黔南最穷的山区。梦亦非的家就住在独山“山顶”的布依山寨,他认为只有返回这里时,才能真正安心写作。“亦非”读书楼在木楼的二层,一壁书、一张桌、一陋床、一电脑,余全是山中产的木物、木墙、木梯、木地板,薄薄的木板散发出松质的味,从破板壁缝隙里可见外边的光亮。晚饭前我们从外边散步(实是沿崎岖的水田埂、寨中凸洼的石路和泥洼路)归来,烤火取暖,烤被无休止符的霏雨淫透的衣裳、鸡皮,火塘(厨房地中央挖下去燃一堆柴,上煮饭菜)劈啪弥烟,吃木桶蒸的糙米饭,水煮青菜沾椒盐水(村里人世代习惯吃一饭一菜)。此时是梦亦非一家最温馨柔和情调的时刻,他的奶奶、弟弟、大白狗都围坐火塘,慢慢吃饭,永恒思索。吃一碗家酿的浊酒,在酒酣中谈论——此时天在外边黑下来,而山里的特有的漆黑和穹底的静静的人,想起冥间世界(电停了)。
  夜里下雨睡不着。黔南的雨寂静而绵长,仿佛是从地上长到天上或从天上长到地上的丝藕。我在这里读懂了“木耳纷纷从板壁中伸出”以及梦亦非《黔南故事》、《苍凉归途》等诗为什么写得那么绵长。时光在这里凝住了。一只飞蛾夜里闯入房间,声音竟像隆隆的坦克一般响!
  我很惊讶在这样的村寨中,竟然万分奢侈地生活着一个时时浪迹不定的青年诗者,梦亦非这笔名有点像侠客(他回答正是他写过武侠《剑气萧萧》中的一个人物)。这个布依山寨有300个居民,全操汉语,我们去镇上学校(全为彝族、水族、布依族学生),全乡自1949年以来还未出过一名大学生,原因是许多孩子小学毕业就回乡务农。去了趟他寨中小卖店,大约只有七、八种商品(蜡烛、电池、火柴、糖块等),邮递员不确定地一周来一回,骑摩托爬上来,“成堆的信差不多全是我的”,梦亦非说。“但邮递员总是神出鬼没,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
  我在欣赏着他的简陋读书楼,墙上有贵阳才子吴若海所题“亦非楼”,并两首他用小楷所写戏笔《题梦亦非村居二首》:“先生茅舍正清明,一鸟当轩自在鸣。远望花开红复紫,春山雷过雨还晴。风喧檐下草木动,月上几头文字清。自有玄机谁识得,隔岸闲对一峰青……”勾想我80年代漫游大兴安岭山中友人不漏雨的小书房,90年代我在北京所见著名大学教授狭窄的斗室书房,及我在地铁东四十条兼卧、厨于一体的7平米居室“书房”(因无处存书只好把书绝大部分都捐给民办大学图书馆了)。古人有云,有福是心闲和读书;工业社会认为,有福是权势和财富。大约都有点道理。
  整日缠绵细雨。我们几乎整天在谈论。谈民间诗,谈70年代出生诗人的优秀与弊端,谈连接古典和西方古典,谈急功近利炒作的全面污染和毒化空气水土,谈好的文学评论特别是诗评论的缺乏,谈只有诗人自己才能兼为理论家,谈泛文类插入几种文体之可能,谈“转换”和“飞来的”一些名词,如“文本”、“遮蔽”等;他谈到他的贵州诗人朋友们:黄漠沙、黑黑、哑默、吴若海、李寂荡、谭x,谈他为什么写那么长的诗(最长的竟有50000字!)“这片神巫的家乡总是启示我去写下一些向经卷靠近的文字”,他对黔南广大的“巫色的山海”有一种魂牵梦萦。(而我想到的是印象里的黑色民族装、服饰、冥想、夜、雨、漫长)。谈文学不要“断裂”,特别对60、70年代出生的诗人而言。
  幻化般我心中把他喻形为翩翩一黔南山中仍残存的“乡野秀才”,是神意般玉蕴珠藏于此山中,他年轻,才25岁,距此2l公里,曾出过一晚清著名秀才名莫有芝,乡民对他视若本地文化明珠曾有大崇拜。梦亦非叹100年里还未出第二个!我说第二个由你来努力吧,不然谁呢?沉默。窗外雨中秧苗像茶针,奇异地闪绿。
  大概是浸润于乡野的文化理想(田园遗迹),还有现代文化碰撞,他喜欢上了诗,我觉得他的文化传承较好,尽管经济拮据艰辛异常,但所幸者身边(贵阳附近)有不少上辈文化人(以及筑入基石的明、清两代文化人),如1978年新时期以来的“贵州诗群”诸人物等。我遗憾他辞去可靠收入的乡邮电支局长铁饭碗(这在乡民眼里为不能理解、谅恕的“古怪”行为,因为几百元工资足在本地养活一家)。他立志回乡“耕读”。也许他更懂得自己。梦亦非说他不去大城市闯荡原因是难以适应深圳、北京,他有些格格不入,有些怕。我理解。
  “又是眷残也,
  如何生翠帷。
  落花人独立,
  细雨燕双飞。
  寓目魂将断,
  终年梦亦非。
  ……”
  我请他在笔记上写下五代翁宏的诗。不知为何,我神驰这渺茫意境。摩托启动,挥手自兹,像告别一段梦,桃花源记里的南柯树下的侠士雄姿的奇士寒士隐士的梦境……难忘眉宇间隐然英气头脑中智慧狂热胸中豪胆回荡气,似梦似真,若古若今,莫非我想在他身上固定一个业已“消失了”的幻影?……
  
  野鸭塘写作“作坊”
  
  野鸭塘位贵阳西郊10公里许,从前是偏僻村落,附近有几座不高的山,山后有小湖(湖里以前也确有野鸭),山生一种檬子树,树质坚且硬,长速迟缓,几十年的树看来并不特高,树的姿形由于风之摧,产生种苦苦向上挣扎状。这一带景色如果画下来,大约像半归于宁静的老人心境。这样的环境适于传统意义的写作与思索、阅读。
  自1963年开始,40年来,哑默先生就住在这里,教书、自读,写诗、办文学沙龙,孜孜不倦(他刚来时只有20岁吧)。多年大约没人注意他,他在这里写了优美的散文诗集《乡野的礼物》,近年把其与“飘散的土地”非模式文学“文化性回忆录”等合为一本厚厚的800多页的合集《墙里化石》。他写作的文体初为诗,其后有散文、随笔、回忆录等。一枝笔练得老道,文中有很强的民间地域历史记述性。(他耿耿于怀要记住历史与事件的态度叫我想起犹太人的执拗,也令我吃惊)。
  四楼教师宿舍,门首有灰黑小木牌“哑默室”(令我想起上海昔日,或旧俄,及19世纪欧洲文化人物的宅第)。他现巳退休,在城里、郊区各有一处“家”,倘佯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