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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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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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听说呀!”老婆随口答道。

    “没涨价,你买那么多的米和油干什么?也不怕吃的上霉变质了!”杨胖子说。

    “哪儿呀!是职工食堂任建喜刚刚送来的。”老婆笑着解释:“我问他干嘛递米跟油来,是不是单位发福利了?这个任建喜是光笑不说话;我说不讲清楚可不能往里搬,可是他不听我的,挤着门的往里拾东西,挡也挡不住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小子,消息知道的还蛮快。”杨胖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他一听老婆的解释就明白了,只是想不到这个任建喜行动如此迅速,下午才宣布的任命,在第一时间他便有所动作了。

    任建喜是嘉信公司职工食堂的炊事班长,平日里掌管着公司两千多人的吃喝问题,这小子很能吃苦,每天又是买菜,又是打饭,忙的一刻也不知道消停。

    对于任建喜,尽管每次在职工食堂打菜时都能够碰到他,但杨胖子对他并不是太了解。有关于任建喜的唯一的印象,便是传闻中的他的那套“勺子与权力”的理论:有权力就得善于利用,如果不善于利用,那么手中的权力对于你来说就是一泡****。譬如我掌勺打菜,看着你舒服,我就给你舀堆尖一勺;看着你要是不顺眼,咱就“啪”地抖去半勺。吃的,不会有人跟你计较,在公司里有人会为一口吃的去做乞丐么?即使有那个把脸皮厚的我再添一些,那还得看我的心情,高兴了,加一些菜给他;不乐意了,撩一些汤给他。嫌难看了,下次也就闭嘴了,这就叫权力。那些多打了菜的,他们的心里会念想着我,日后用得着时也好说话;那些少打了菜的,省下来的菜金钱别人也拿不走,别人拿不走的当然就是自己的了。

    尽管只是耳闻,这套高论却让杨胖子记住了他。后来到饭堂打饭打菜时,杨胖子也曾留意过,发现这小子确实能够把理论与实践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凡是头上有乌纱帽的,到他那里打菜的速度便慢了半拍,他的勺子在菜盆里是翻过来拨过去,是鱼就挑大的拣,是肉就挑瘦的装;要是小工人级别的,打菜的速度要快了许多,且饭菜的数量与质量都要少得多。

    想当年这小子带着老婆孩子从农村上来混事,穷得就差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自打这小子混上了炊事班长之后,凭借着手中的一把大勺,没用几年时间,听说在H市的闹市区买了三四处的房产。

    “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老婆笑盈盈的审问道。

    杨胖子这才把自己又管了两个摊子的事跟老婆一讲。蓝采苹“啪”地一拍杨胖子的啤酒肚,说:“行啊,胖子!从前你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长能耐了,家里也能跟你沾上光了,混的不赖呀!”

    “冲着这么多的米和油,怎么着晚上也得犒劳我一下吧?”杨胖子见老婆开心了,于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行!杨主任您坐这等着,我这就去整两个菜,晚上请你喝酒。”蓝采苹高兴地打趣着,转过身就要去忙碌。

    杨胖子伸手一把揽住了她,满脸的委屈相:“老婆,不会那么薄情吧?”

    老婆把柳眉一竖,嗔了一句:“你还想要什么?”

    “晚上让我好好抱抱。”杨胖子坏笑着就要去亲老婆的脸蛋。

    “去你的!”蓝采苹一把推开了他:“都多大岁数了,还老不正经的。”说完便红着脸往厨房去了。

    杨胖子闲着无聊,在客厅里把米和油的数量数了数,然后心满意足的一仰躺在沙发上,他随手操起茶几上的电视机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调起了电视节目。来,去,也没找着自己喜欢看的台,正愁着眼珠子没地方摆放,就听见有人在按门铃。杨胖子想,这都到了饭点了,还会有谁来窜门呢?狐疑着站起身来便去开门。

    门开了,是马胜利,负责公司门卫的警卫班长。

    “是小马呀,快进来坐。”杨胖子连忙把来人往客厅里让,待马胜利坐定了,他又冲着厨房里喊:“老婆,家里来客人了,快上茶!”

    “来了!来了!”蓝采苹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围裙上揩着双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呦,是小马呀,稀客稀客。”

    马胜利看见了蓝采苹,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嫂子好!”

    蓝采苹上下打量着马胜利,嘴里不停地客气着:“你好,你好,坐!坐!”就用眼睛寻摸着周围,看家里有没有新添了什么东西。发现一切如常,脸上便有些不大快活。

    “还愣着干什么?快倒茶去。”杨胖子一眼就看破了老婆的心思,催着说。

    蓝采苹听了,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往厨房走。不一会儿,她就端了一杯水出来,准备放在马胜利的面前。

    “家里没有茶叶了么?”见蓝采苹端来的是一杯白开水,杨胖子就问。

    “哦,没有了!昨天就没有了,还没捞着空子去买。”蓝采苹有些不太自然地笑着回答杨胖子,又扭过头去对着马胜利:“不好意思啊,小马。”

    “没事没事!”马胜利笑着又站了起来,伸手去接蓝采苹手里的茶杯:“谢谢嫂子!我人瘦,平时不大喝茶叶的。”

    杨胖子心想不对呀,前两天我刚从办公室里顺回来的一罐茶叶,铁观音的,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呢?他想提醒一下老婆,可见蓝采苹已经转身往厨房去了,又不好当着马胜利的面把她叫回来问,只得一脸歉意的冲着马胜利:“小马,真不好意思,你来得不巧。”

    “没事的,杨主任!就白开水挺好!”马胜利诚挚地回答。

    “对了,小马,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杨胖子开门见山。

    “也没有什么事。”马胜利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早就想来看您,一直腾不出空子。这不,今天晚上恰巧路过附近,我就顺道过来了。”

    “哦,是这样。”杨胖子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世上总是有着许多恰巧的事情,一个住在东郊,一个住在西郊,怎么顺路也顺不到我这儿呀。

    “听说门卫以后归机关办公室了,杨主任,是有这么回事么?”马胜利问。

    “是有这个说法,公司领导下午才宣布的。”杨胖子回答。

    “这样最好!”马胜利放下手里捧着的茶杯,冲杨胖子一抱拳:“那小弟以后在公司里,可得仰仗老主任您多提携了。”

    “不能这样说,大家相互关照!相互关照!”杨胖子连忙摆手,谦虚地道:“虽说我接手了这个摊子,日后具体的工作,还得靠你小马多多!”

    “应该的,应该的。”马胜利如同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老主任,我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彼此客气了一番,又闲扯了一会儿淡,眼瞅着快七点多钟了,见马胜利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杨胖子想着是不是应该留客人吃晚饭,便借口上卫生间的空子去找老婆。他推开厨房的门,见蓝采苹正独自坐在厨房的杌凳上发呆,那神情似乎在跟谁生着闷气,就随手轻轻的将厨房的门合上。

    “老婆,来客人了,你看是不是准备准备?”杨胖子压低了声音问。

    “准备什么准备?先饿着!”蓝采苹没好气地回答:“你说这个马胜利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踩着个饭点来,还空着两只手,他什么意思呀?”

    “怎么着都是一个单位的,这么晚了,不留人吃饭不像话。”杨胖子拍了拍老婆的后背:“再说日后要是传出去,这面子上也挂不住不是?”

    听了杨胖子的话,蓝采苹的身子并没有挪窝,脸上依旧是一副愤愤然的表情。

    “是不是家里没有菜了?”杨胖子又小声地问。

    “冰箱里有的是,就是不想给弄!”蓝采苹撅着嘴嘟囔着。

    “夫人,求你快起来准备吧!”杨胖子用双手抄进了老婆的胳肢窝,把她给架了起来:“客人都上门了,这样多不好!”

    见老婆在厨房里动起了手,杨胖子才放心的出来。马胜利此刻正俯着身子研究着茶几上的电视机的遥控器,看到杨胖子走过来了,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杨主任,您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就不打扰您了。”

    “别介!”杨胖子伸手拦住了他:“都到了饭点了,你这一走,想打我的脸不是?”

    “不是不是!”马胜利连忙笑着直摆手:“我出来的时候也没跟家里的人打招呼,她们没准还在等着我回去开饭呢!”说着话的空子,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把它放在茶几上。

    “主任,您看我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买什么东西,这是一点儿心意,您得收下。”马胜利说完话,就要往客厅外走。

    杨胖子一看见信封,就明白了里面的,上前一把拽住了马胜利的膀子,有意地虎着个脸:“小马,这样可不好。快收起来拿走!”

    “您嫌少?”马胜利问。

    “不是多少的问题,这样做不合适!”杨胖子说。

    “您瞧不起我?”马胜利梗着个脖子,有意加重了语气。

    “说的什么话!大家都在一个单位,是兄弟!”杨胖子抄起茶几上的信封,塞到马胜利的臂弯里,说道:“快收起来!”

    “您要认为我是兄弟,您就给我个面子,把它收下!”马胜利又把信封拍在了茶几上。

    “正因为我把你当着兄弟,才绝不能收!”杨胖子拾起信封,依旧往马胜利的怀里面塞。

    蓝采苹在厨房里正没精打采地剁着菜,听见客厅里吵吵嚷嚷的,便扔下菜刀出来看个究竟。她一下子看见杨胖子手里拿着的信封,眼睛里便放了光,于是也冲上前去加入到拉扯的行列,她眉开眼笑的堵住了客厅的门,伸出双手用力地将马胜利往沙发的方向推,说道:“马兄弟,这就开饭了,还走什么走?瞧不起我们家胖子不是?”

    “嫂子您言重了!”马胜利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一下子还真的脱不开身,听了蓝采苹的话,便有点发急:“杨主任可一直是我马胜利心目中的偶像,我这仅是表一点点儿心意,务必请嫂子和主任收下。”说着话还要往门外挤。

    一时间三个人在屋子里是扯成一团,杨胖子忙着将信封往马胜利的口袋里塞;蓝采苹是一心想着要留下马胜利在家里吃晚饭;马胜利呢,是左推右挡,疲于应付。

    三个人推搡了一会儿,蓝采苹觉着客套的氛围造得也差不多了,担心弄假成真,最后鸡飞蛋打,便劈手一把夺过杨胖子手里的信封,对马胜利说:“我看这样吧!马兄弟,礼,我们手下了,但你人必须要留下来跟我们家胖子喝两盅。要是同意的话,就这么着了;要是不同意,你立马拿上信封走人!”

    听了蓝采苹的话,马胜利歇住了手,觉得再硬着头走了反而不近人情,便笑着对蓝采苹说:“嫂子,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自家兄弟,添什么麻烦!你跟我们家胖子先坐着聊,嫂子到门口剁几样熟菜来给你们下酒。”蓝采苹说着话,拉开门就要往外走。杨胖子看着老婆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想着老婆方才的行为还是不妥,刚要伸手去阻拦,而蓝采苹已经风风火火的拉开门出去了。

    酒菜不是很丰盛,本来也没有什么准备,几个冷菜,几个热菜,外加一瓶地产老酒,但宾主之间喝得比较尽兴,聊得也比较投机。席间,蓝采苹一个劲地往马胜利的酒杯里添酒,给他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喝着喝着,杨胖子还要劝马胜利把信封给收回去,说大家都在一个锅里搅勺子,这样多不好,结果被蓝采苹在桌子下面踹了几下腿肚子,也就闭了口,不再坚持了。最后,把马胜利喝得是歪歪扭扭的回了家。

    马胜利的前脚刚走,蓝采苹就把信封里的钱倒在茶几上数上了,乖乖,整整五千块,把蓝采苹的眼睛都数直了!

    杨胖子也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次有人给他杨胖子送这么重的礼,不仅一无所求,而且数额还如此巨大,他一个门卫上的小小班长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这个马胜利想要当办公室主任?不能够呀!我就是有这个心,可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呀!

    “不行!明天一定得把钱给退回去!”

    “你敢!有人自愿送,你就收着,又不是你到他家里去抢来的,想那么多干嘛?”蓝采苹说道。

    “你就不怕我会因此犯错误么?”杨胖子问蓝采苹。

    “瞧你这点儿出息!五千块钱就把你吓成这样,要是把你放到陈总经理和肖书记的位置,你还不得吓死?”蓝采苹戳了一下杨胖子的脑门,奚落道。

    “横竖我觉得这样做不妥。”杨胖子嘴里嘟囔道。

    “妥不妥都这样了,这事我说了算!”蓝采苹说道:“这下好了,正愁女儿的嫁妆没有着落呢!就差一台液晶大彩电了,这下全齐了!”

    俗话说得好,老婆若是贤惠,丈夫肯定没祸;女人若是贪婪,男人一准出事。

    第二天,杨胖子真的没有能够把钱给退回去。要是杨胖子后来知道就是因为这五千块钱让自己栽了跟头,导致自己晚节不保,打死他八棍当时也不会留下这笔钱的。

    可是就算杨胖子把肠子给悔青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第十一章 嘉信名人() 
马胜利绝对算得上是嘉信公司的一位名人。

    在嘉信公司,提到马胜利这个名字,也许有人会对不上,但是说要提到找马书记,基本上都能反应过来指的是谁。马书记并不是什么书记,只是负责公司门卫的一个小头头,班长而已,大家之所以都称呼他叫马书记,而忘却他原有的名字,是因为马胜利同志好赌,且是十赌九输,赢小的,输大的,久而久之,众赌友便送了他这么一个绰,此“输”非彼“书”。

    记得好像有人讲过这样一句话,说性格决定命运,假如这种说法能够成立的话,是否可以换一种思维对它进行诠释,即环境决定性格,因为提到马胜利这个人,就不能不提到他的成长环境。

    马胜利来自于一个单亲家庭。在马胜利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死了,是母亲一手把他带大的,提到马胜利的母亲,不能不承认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马胜利的父亲叫马大奎,在七、八岁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一条腿被截肢了。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与多少个姑娘见了面,可是因为残疾,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嫁个他,这可急坏了马胜利的爷爷奶奶,眼瞅着儿子到了不惑的年纪,老夫妇俩也快接近坎年,将来百年之后,谁来照应这个残疾的儿子呢?

    凡事怕急,急中便可生智,经过老夫妇俩的日夜盘算,终于想出了一条天衣无缝的妙计。老夫妻俩膝下共有五个儿子,分别叫大奎、二奎、三奎、四奎、五奎。兄弟五个,只有大奎还没有成家,俗话说一娘生九等,兄弟几个中,数四奎最为能言善辩,长相也最出众。老夫妻俩想,何不让四奎来为大奎成就一番美满的姻缘呢?主意拿定,老夫妻俩便四处托亲靠友,物色人选,城里的姑娘当然是不能找的,太精明,太势利,也太现实,弄回来了怕也养不住,要找就找农村的姑娘,她们憨厚、朴实、还有点死心眼,大奎是定量户口,只要能将生米煮成了熟饭,也是能够让姑娘留下来的砝码。

    在那个年代,城市户口与农村户口有着天壤之别。城里人与农村人相比,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一个农村姑娘若是能够嫁到城里来,就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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