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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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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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说的是两则下毒药和舔的事情,二者虽非鼻祖,在历史上却是很有名气,只是很可惜,吕不韦和邓通最后都没落着好死,一个喝了鸩酒自杀了,另一个被活活饿死了。

    历史上的关于拉裙带的例子,简直是不胜枚举。自从人类有了文字,就有了裙带关系的记载,翻开全部的二十四史,从头至尾可以说就是一部延续着的中国裙带史,同姓诸侯,异姓兄弟,三亲四朋,门生故吏,比比矣。大凡打得上缘的,都能够青云直上,而且这一招来得比较直接,付出的代价也比上两招要少得多。

    这个陶仁贤具体靠的什么背景窜到人力部部长的位置,外人不是很清楚。反正猫有猫的孔窍,狗有狗的门道,单从这形象上来看,大概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来路,估计也逃不出上面说的这些个窠臼。

    “小胖子,今天撞枪口上了吧?”陶部长看着杨胖子垂头丧气的样子,显得特别的开心,因为今天又找到可以耍弄的对象了。

    这小子向来就是这副德性,见到别人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一准会避其锋芒,躲得远远的;若是见到别人栽了跟头,他无论如何也要绕到你的面前调侃几句。譬如你炒股,他不炒股,如果哪一天他在网上或者在报纸上看到股市大跌了,并且跌得最惨的还是你买的那只股,当你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会远远的迎上前去跟你打招呼,热情地问你最近的股市行情如何,你若是说跌了跌了,哥们最近跌惨了,他一准会用故作怀疑的神情盯着你,笑着说我不相信,你是怕请兄弟吃饭吧?等你哭丧着脸叹着气说是真的!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到网上去查嘛!我买进的时候是多少钱一股,现在还剩多少钱一股,骗您有什么意思?于是待你大倒了一番苦水之后,他便会带着一种满足感,虚情假意的安慰你一番之后,再去找另外一个倒霉鬼打招呼。

    “小胖子?胖爷我出来混事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儿尿尿拌烂泥呢!”听着陶仁贤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再看看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杨胖子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陶仁贤并不恼,相反,他显得很兴奋,就像一只捉到了老鼠的猫一样,无比地兴奋。一般情况下,猫逮着了老鼠之后并不会急着去吃它,而是会把它放置在一块空地上,慢慢地戏弄它。猫会有意的与这只老鼠保持一定的距离,装出一副心焉的样子,从而让老鼠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有了逃跑的机会。当这只老鼠瑟瑟颤抖地试图逃离猫的魔爪时,猫会敏捷地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就用爪子它,再把它叼回到自己的控制范围,丢回到原先的空地上。然后呢,这只猫会躲得远远的,舔舔爪子,洗洗脸,重复那不介意的神情,但是眼睛的余光却时刻都在着老鼠的动静。如此循环往复多次,折腾到那只老鼠再也不想跑了,瘫性了,绝望了,这时猫才会带着成就感美美的大快朵颐一番。猫的意图非常明显,鼠肉的味道固然鲜美,但是最让自己感到享受的还是吃老鼠的过程。

    杨胖子虽然不是一只老鼠,不能够吃,但他目前的样子,和丢在空地上的那只老鼠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用他来戏弄一番,满足一下自己无寄的快感,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看到杨胖子板着个脸,并不打算搭理自己,陶仁贤笑着把他往沙发边上推了推,然后贴着他的身体坐了下来。陶仁贤谨慎地往门口望了望,见门是确实关紧了,扭过头来就要去咬杨胖子的耳朵,杨胖子厌烦的推开他,说:“有屁就放!别跟个娘儿们似的。”

    陶仁贤没有办法,只得凑近身子,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小声对杨胖子说:“你还不知道吧?陈总经理最近烦着呢!”

    “他有什么可烦的?”杨胖子问。

    “还能有什么烦,为他那位公子呗!”陶仁贤答道。

    “陈公子这么啦?”杨胖子又问。

    “嗨!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读不好书,这位陈公子也是一样。”陶仁贤说道:“当年陈公子参加高考时,听说三门主科加起来才一百来分,跑到外省的一个不入流的什么烂学校混了三年大专,这不现在毕业回来了么!在家呆了几年,工作一直没有弄好,陈总经理就这一个独子儿子,手里又有钱,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的工作太不像样,他一心想替儿子在省城里谋个公务员的差事,于是就托他那位在省人事厅做办公室主任的战友想办法。战友就是战友,听说此人当年跟陈总经理一起在老山前线的猫耳洞里呆过,陈公子的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可是这个陈公子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人家为他在省城的两个局里都搞到了名额,结果一到专业考试,这位陈公子就拉了稀。嘚!两份介绍信白开了,全都便宜给别人了,你说这陈总经理的心理能不窝火么?”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听陶仁贤说得有板有眼,杨胖子怀疑他都能做私家侦探了。

    “我是谁呀?人力部部长,吃的是什么饭!”陶仁贤拍着胸脯说道。

    “可是他窝火,他的心情不好,他就可以随随便便的骂人么?”杨胖子是余气未消,越说嗓门还有点越大:“说我的脑子进水了,我看他的脑子才是进水了!”

    陶仁贤一听急了,冲着杨胖子又是挤眼睛,又是撅嘴巴,眼睛和嘴巴都直往墙的一边拱,意思是要杨胖子声音小一些,隔壁房间里可坐着陈总经理呢!见杨胖子歇了口,恢复了蔫里吧唧的神态,他觉得又到了可以戏弄一番的好机会,于是拿腔捏调的用他那富有太监风格的嗓音调侃道:“小东西,反了你了!骂你两句你还不服气,再敢发牢骚,小心把你给贬了。”

    杨胖子没有理会陶仁贤的作弄,自顾自的低着头想心事。过了一会儿,他又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叹着气说:“我说的有错么?我说的有错么?唉!有钱买百多万元的宝马轿车享受,没钱上十几万元的环保项目。这就是国企呀!这就是国企呀!良心都让狗吃了呀!”

    “嘘!千万不要让陈总经理听到,你小东西还想等着挨骂么?”陶仁贤看着杨胖子的样子颇为滑稽,内心里真的就像那只吃了鼠肉的猫一样舒坦。在公司里,对于陶部长这样的整天都无所事事的人来说,如果哪一天看不到有人倒霉,那可谓真是最为没劲的一天;反之,如果某一天看见或听到有人触了霉头,他会比捡到一缸金子还要开心,仿佛别人的霉头可以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增光添彩似的。大概觉着戏也看得差不多了,陶仁贤觉得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他把手搭在门的把手上,还不忘回过头来再逗上一句:“小胖子,你小子给我好好的在屋里反省着。”说完话,便高兴地拧开房门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临近下班,杨胖子按照一贯的惯例去肖书记的办公室欣赏肖书记的大作,谁知他的恭维之辞还没有出口,肖书记就语重心长的发话了:“胖子,以后说话时一定要注意场合呀!”

    杨胖子的心里一咯噔,心想肖书记这是话外有话呢!但是仔细想想,除了昨天会议上的那个提案,自己也没说过什么出格的话呀!难道肖书记也认为自己的那个提案值得一骂么?

    他小心翼翼的问肖书记:“书记,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也没说错什么。”肖书记头也没抬地回答:“只是以后聊天时要分清对象,不要跟什么人都掏心窝子。”

    “我记下了。”见肖书记不肯说,杨胖子也不好再追问。琢磨着肖书记后面的这句话,似乎又不像是因为昨天提案的事。坏了!该不会是自己昨天在气头上的话,被姓陶的那小子给小广播了吧?想到这,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惶悚,呆在那儿了。

    “古人云‘三缄其口’,慎言总是有好处的。”见杨胖子不吭气,脸色也不太自然,肖书记又补充了一句。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杨胖子不住的点头,几乎是感激涕零了。他知道肖书记是自己好,才这样点拨他的,否则关人家肖书记什么事,要这样郑重其事的提醒你。肖书记对自己一向不错,毕竟在机关里作为晶宝盐化厂时的元老级的干部,存在于嘉信公司的人已经不多了。

    又在提心吊胆中熬过了几个月,见陈总经理丝毫没有罢免自己的意思,杨胖子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沉了下来。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几年过去了,杨胖子的日子过得如同一杯白开水。一种工作,只要干得久了,都会因为缺乏新意而让人丧失斗志。直到两年前,杨胖子的手下又多了两个摊子,他才变得稍许的忙碌起来。

第十章 人事调整() 
嘉信公司一贯好折腾,每年又是人事,又是部门整合的,大的动作总要搞上那么一两回。每一回都有着每一回的花样,横竖就是今年看你不顺眼,脾气上来了,给你来个一锅端;明年看着谁谁又顺眼了,再把撤销的部门给恢复上。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好处是,给那些个要求上进的人有了盼头,这项工作大多是在岁末年初进行,以示新年新气象,给人的感觉就是每年的人事改革都有了新意。一年一年的就这么走过来了,上上下下总有那么一阵子是忙得不亦乐乎。看上去大家都在忙,又是竞聘,又是测评,又是找个别谈话,但是大家忙的心态却各不相同,所忙的结果也各有差异。

    两年前的那次整合就是这样。

    不知是综合部和人武保卫部的那两个小子,何时踩着公司某位高层的尾巴了,还是这两个小子在年前进香时,香灰烧到了香炉外边,好端端的两个部门愣被生生地给整没了。对于这两个小子来说,只能用走“背”字来加以安慰;对于嘉信公司来说,这早已是见怪不怪的风气。群龙无首,部门被撤消了,下属的科室在领导的精心安排下是另起炉灶重开张,综合部下辖的其它几个科室都有了归属,唯有一个职工食堂还没有地方安置;人武保卫部呢,平日坐在机关里的数位高人均已作鸟兽散,各投明主,只剩下负责保卫公司南北两个大门的警卫班暂时无人统领。公司领导日理万机,即便有心想让职工食堂和警卫班成为自己的直属单位,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劳神呀!再说了,要是连这点儿小小的权力都舍不得放手,岂不是显得公司领导太小儿科了么?两位高层是研究来,研究去,觉得把它们放在哪个部门都不合适,最后临时决定把它们先放在机关办公室归杨胖子。

    机关办公室原先只管着一个小车班和办公室里的那几只鸟,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清水衙门。小车班的那几个老爷虽然归他杨胖子节制,但人家都是给领导开车的,出了公司的大门彼此坐在一个乌龟壳里,能和领导接得上话。宰相的门客三品官嘛,杨胖子平常同他们讲话是小心不待小心,生怕那一句话说漏了嘴会刮到领导的耳朵里,给自己造成不好的印象。那几位老爷似乎也没怎么把杨胖子放在眼里,搁在平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事没有,有时有了额外的任务,譬如送送基层的什么小角色,嘴里就会骂骂咧咧的,比他杨主任还要杨主任。

    至于办公室里的那几位,都有着各自的来头,这年头没有一点儿弯弯绕,谁能在机关里呆得下去呢?因此,逢年过节很少有人给他杨胖子尽孝心,即便有了,也是寒酸的要命。这下好了,手下有了自己的实业,应该不愁没有人巴结了。

    当天晚上下班,杨胖子就兴匆匆的夹起皮包往家里赶,打算把这件喜事告诉给老婆她也高兴高兴。多少年过去了,别看自己在公司里还算个角,可是在老婆的眼里他杨胖子什么也不是,老婆是要说就说,要骂便骂。唉,这也难怪,家里的柴米油盐,孩子的头疼脑热,公公婆婆的嘘寒问暖,都是媳妇在操心。他杨胖子干什么去了,大钱没挣着几个,每天是精神抖擞的上班,酒气熏天的下班。如今孩子都快要结婚了,可是嫁妆钱还没有着落,你说老婆能给他好脸色看么?

    杨胖子的老婆姓蓝,叫蓝采苹,原先是区棉纺厂的挡车工。在杨胖子没有晶宝盐化厂之前,就总嚷嚷着受不了上三班的苦和工厂里的“哐气哐气”的织机声,在杨胖子当上晶宝盐化厂办公室主任的那一年,杨胖子跟史厂长提了老婆的事,史厂长感激杨胖子替自己挨的那几棍子,同意杨胖子把自己的老婆调来晶宝盐化厂上班,当时史厂长给予了特别的关照,把她安排在采供中心仓库任保管员。这不,前几年公司里搞歇岗,女工四十五周岁一刀切,现在她连班都不用上了,每天在家里是看看电视打打麻将混日子。

    说起蓝采苹,过日子那确实是一把好手。在她的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有一摞子账本,这些账本里记载着她与杨胖子结婚二十多年来的支出用度。她从不乱花一分钱,家里的每一笔大小开支她都会在账本上留账,即使是买上一角钱的一根针,她也不会漏记。平日里买个菜呀啥的,就更不用说了,饶上一根葱,饶上一颗蒜头,跟菜贩子在柜台前夺来夺去的,是乐此不疲。因此,家里的这些做菜用的佐料,她是很少花钱去买,用她的话说,买菜还要买葱,那都是些老实鬼,是没有用的人干的事情。

    每个月到了月底,蓝采苹都会把家里的账本盘一盘,她先把自己和杨胖子的工资加一加,再把一个月的用度算一算,确信收入与支出没有误差才能歇手。哪怕计算过后出现了两毛钱的误差,她也绝不放过,会把计算器清空重来,直到把那两毛钱的差错找出来为止。这个事情,她是没少挨杨胖子嘀咕,可是每次杨胖子嘀咕过后,都被她用一句话“你懂个屁”结束战斗。

    杨胖子有些个惧内,老婆大声说话时,他小声地陪着说话;老婆小声说话时,他不敢大声说话。这年头惧内的男人很多,惧内的理由也不少,譬如女人长得太漂亮,女人的工资比较高,男人的事业不发达,男人的能力不如人意等等等等。要说女人长得太好看,男人惧内是因为爱她,这还是说得过去的,可是杨胖子的老婆长相一般,并不是人见人爱的那种;要说女人的工资比较高,杨胖子的老婆似乎也谈不上,尽管做仓库保管员时,她会与采购员、检修工串通起来做一些假账,发一些小财,但她的工资大多数时候要比杨胖子低得多;在单位里杨胖子大小也是个领导,按理说个人的能力也并不差到哪儿去,可是不知为什么,杨胖子在家里的地位就是提不高。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也是一样。在单位里,男人们聚在一起时常常会议论到怕老婆的这个话题,杨胖子的见解是:惧内有利于家庭的安定团结,且离婚率低。

    杨胖子走进楼道口,发现家里的门正虚掩着,听到杨胖子那熟悉的脚步声,他的老婆急急忙忙的从客厅里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看着他,说:“胖子,你回来啦!”

    杨胖子也笑:“老婆大人,我回来了。”心想,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老婆居然跑到门外来迎接他。

    老婆拥着他走进客厅,杨胖子一眼就看见饭桌旁边码放着的十来包米,和一溜排贴在墙边摆放的十多桶花生油,他就问老婆:“怎么,最近油跟米又要涨价了么?”

    “没有听说呀!”老婆随口答道。

    “没涨价,你买那么多的米和油干什么?也不怕吃的上霉变质了!”杨胖子说。

    “哪儿呀!是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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