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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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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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李惟遥同来的那十几个人衣着各异,有僧有俗,分明个个都是高手。当下和他同来的一个老和尚便招呼在场的江湖人士安静下来,然后逐一询问那蔷薇刺的下落。先竞月在远处见他们这一番指手画脚后,李惟遥那一行人的脸色都是失望至极,想来是在场的这些人虽然个个叫嚷得厉害,却没一个真正知道那蔷薇刺的行踪。

    遥见松萃楼中那李惟遥的脸色更是难看,先竞月自七分鄙夷中,又隐隐生出三分忧虑来。他所鄙夷的是,李惟遥身为堂堂的江海帮主,居然也会对言思道散播出的胡话信以为真,来这里地丢人现眼;所忧虑的却是,连江海帮帮主也不知道那蔷薇刺的行踪,莫非这蔷薇刺当真有飞天遁地的神通,就连在场的这数百人也找不到他?

    众人正彷徨间,忽听街道那头传来一阵吆喝声,伴随着被推开的人群,几个乞丐打扮的人一面大声嚷嚷,一面向那松萃楼里挤去。只听为首的一个乞丐叫大声叫道:“我丐帮已经探查到了蔷薇刺的下落,眼下只卖一万两银子。还是原来的老规矩,消息不二价,更不转卖第二人,此地可有人要买?”

    想不到到头来居然是绕出了一个大圈,最终找到蔷薇刺下落的,依然还是丐帮弟子。不过比起之前言思道只要花五百两银子就能让丐帮打探出的消息,此刻竟然暴涨了二十倍价格,先竞月不禁暗自好笑,随之缓缓站起身来。

    只见那松萃楼中,李惟遥的身旁立刻便有人摸出一大叠银票来,居然数也不数,便一把塞到为首的那个乞丐手里。几个乞丐顿时眉开眼笑,蘸着口水将那一叠银票细数了一番,继而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显是折叠银票有多无少。为首那个乞丐点清了银两,这才附在李惟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场众人都知道丐帮那“消息不卖二主”的规矩,此刻既然是江海帮帮主要买,又有谁敢和李惟遥相争?眼见那乞丐在李惟遥耳边低语,一时间众人连忙竖起耳朵,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远处的先竞月自然更是听不见了。待到那些个乞丐说完,李惟遥脸上已是一片喜色,立即和同来的十多个人撞开人群,一路从松萃楼里小跑出来,急匆匆地向北面而去。

    眼见李惟遥这般举动,自然是从那乞丐口中得知了蔷薇刺的下落,这便要丢下众人独自前往。当下松萃楼里里外外的所有人顿时一片沸腾,连忙争先恐后地追上街来,往李惟遥一行人前行的方向追赶而去。眨眼间,这原本又吵又闹街道,便成了一片冷清,只留下满地的瓜皮果壳。

    先竞月却并未同众人一起行动,心中暗想道:“这李惟遥并非善类,既已知晓‘蔷薇刺’的下落,绝不肯与人分享,必定会设法甩掉身后这帮人。与其跟在他们后面,倒不如去问那几个丐帮弟子。”

21 顺藤摸瓜() 
先竞月此念一出,便在暗中一直留意着那几个乞丐。那几个乞丐却极是机灵,虽然丐帮自古以来的规矩都是“消息不卖二主”,但眼下这蔷薇刺的行踪不但极为热门,同时也极为烫手,所以银票一到手,几个乞丐便悄然溜出,生怕被众人拦下了逼问。

    幸好李惟遥那边走得甚急,众人连忙随他而去,一时倒忘记了这几个丐帮弟子,先竞月当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相继穿过了几条街道。眼见那几个乞丐的脚步飘忽,借着夜色遁进了一条小巷里,他急忙抢上几步,轻轻跃上了那小巷的墙头。

    谁知刚上得墙头,小巷里陡然翻腾起一片血红色的光辉来,却是一个老和尚正兀自挥舞着手里的袈裟,劈头盖脸地向那几个乞丐横扫过去。但见老和尚那血红色的袈裟每挥舞一下,便有一个乞丐应声到底,顷刻之间,几名乞丐便被这老和尚尽数击毙在了小巷中。

    事出突然之间,先竞月一时也来不及出手相救。他倒是记得这个老和尚,分明是方才同李惟遥一并前往松萃楼那十几个人之一,却不知为何没随李惟遥同去,而是出现在了这条小巷里。

    那老和尚用自己的袈裟将所有乞丐尽数击毙,嘴里念了声“善哉”,便弯腰在那几具乞丐尸体上摸索起来。不过片刻,只见他从一具尸体的破烂衣服里掏出一叠银票,正是方才李惟遥手下所给的那笔买消息的钱。老和尚将银票放进自己怀里,嘴里兀自讥笑道:“阿弥你个陀佛,几个小杂毛,既然没本事,就别学人家出来做生意。”

    墙上的先竞月听他念出这句“阿弥你个陀佛”,立刻想了起来,这老和尚便是那九华山上的了命禅师,素来和李惟遥私交极好,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那了命禅师拿回银票,便施展开轻功向北疾奔而去,先竞月等他行出数丈,这才发足跟上,小心翼翼地尾随在了命禅师身后。

    此时的夜空已是一片漆黑,恰逢今夜又没有一丝星月之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两人一前一后躲避开沿途房舍内的灯火,静悄悄地在这岳阳城内穿梭而行,一个似秃鹫掠食,一个似猎鹰疾飞,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奔行出数里的路程。

    须知先竞月的刀法虽是旷古烁今,但相比之下,他的内力和轻功却差得远了,甚至还入不得一流高手的法眼。那了命禅师武功不俗,他这般尾随跟踪,倒也不贴跟得太近,只是尽量控制在十丈距离内。行进中,眼见两边房舍的灯火逐渐变少,继而彻底消失,四周随之没入黑暗,却是到了岳阳城北的贫民窟一带。奔行在前方的了命禅师忽然飞身而起,跳进了路边的一个破落小院。

    要知道夜色当中这贫民窟一带的房舍一盏灯火都没有,放眼望去尽是深黑色的一片,只有这个小院里却传出耀眼的火光来。先竞月出身贫苦,心知这些个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哪里舍得花钱买油点灯,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便息,所以如今虽只是亥时,他们却早就已经上床歇息,以待明日的辛劳。眼下这传出火光的破落小院,自然不是普通人家了。

    当下先竞月在黑暗中四下一望,隐约可见那小院之外的不远处,恰好有个破破烂烂的牌坊,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立的,早已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模样。他当即滑出几步,轻轻地攀爬了上去,将身形隐藏在牌坊后,从缝隙里监探了命禅师跳进的那个小院。

    先竞月刚把自己安排妥当,便听那小院中一个男子沉声说道:“阁下若是再不现身,那便休要怪李某无礼了。”先竞月听这声音熟悉,便举目往那小院中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果然便是那江海帮帮主李惟遥,身旁是他那一行十来个人,手里拿着五六根火把,个个神色肃然,将院子里的一间小屋包围起来。

    那李惟遥说完这话,便和刚刚赶来的了命禅师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知道他已取回了付给乞丐们的银票,当即放下心来。他又转头盯向院子里那间小屋,低声喝道:“阁下似这般藏头露尾,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先竞月眼见小院里这般情形,不禁有些诧异。莫非那个诛杀朝廷官员,甚至上动天听的蔷薇刺,居然会躲在这岳阳城贫民窟里的一间小屋中?

    只听小屋里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李大帮主既然有本事找来此地,又何苦要留在屋外喝冷风、不敢进屋一叙?”

    只见火光中的李惟遥冷笑道:“嘿嘿,阁下的机关之术好不厉害,想当日在岳阳府衙之中,竟能让李某的杀父仇人插翅而逃,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此刻阁下邀我进屋,莫非是想借助屋内的机关暗箭伤人?嘿嘿,此等雕虫小技,倒也敢在我面前施展?”

    说着,他将自己手里的火把一扬,狠狠说道:“今日阁下若是将那庄浩明的遗物交出来,并把庄浩明的行踪告知于我,李某便不再追究此事,双方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互不滋扰。否则我先烧了你这间屋子,看你还能剩下什么厉害的机关。”

    屋里那嘶哑的声音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低声笑道:“都说江海帮靠水吃水,有水的地方,逐浪旗才能迎风飘展,却何时要拿‘火’来唬人了?既然李大帮主有此雅兴,倒也不妨一试,就怕你即便能将这整条街道都给点燃,我这间屋子也是毫发无损。”

    那李惟遥虽有些草包,但堂堂江海帮帮主,当此情形也不可示弱。他当即大喝道:“那便如你所愿,我先把这一整条街道都给烧了,看你出不出来。”

    屋内顿时又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说道:“莫说这一条街道,就算李大帮主将整座岳阳城都尽数焚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蔷薇刺是何许人也,难不成会吃你这一套?”

    牌坊后的先竞月听到此处,这才敢肯定屋里确实是那蔷薇刺无疑,当下正盘算自己应该如何出面,却听李惟遥大声说道:“我江海帮言出必行,李某这便如你所愿!”话音落处,他便率先将自己手里的火把掷出,却是扔到了小院邻家的茅草屋顶上。眼见李惟遥带头放火,他身旁的众人也纷纷扔出手中火把,将那小院周围的房舍都给点燃起来。

22 风生火起() 
要知道这岳阳城虽然地处洞庭湖畔,湖风夹雾,向来湿气甚重,但这一带贫民窟的屋顶,大多乃是由稻草铺制而成,火把方一落上去,顿时便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先竞月不料这李惟遥身为一帮之主,行事竟是如此狠辣,完全不顾四周的百姓,他大怒之下,正待现身阻止,猛听火光中一声巨响,蔷薇刺那间小屋的两道门板已飞了出来,伴随着劲风扑面,一个极其魁梧的巨汉浑身裹在黑布里,大步踏出门;而这巨汉的肩上,分明还坐着一个脸带面具的黑衣人。

    眼见巨汉肩头那人的面具上,乃是一朵鲜红色的蔷薇,李惟遥等人立刻便认了出来。那日在岳阳府衙中众人曾见过一面,这一上一下的两个人,正是那蔷薇刺无疑。

    李惟遥本是一时赌气,这才放火烧街,不料此举当真把这蔷薇刺给逼了出来,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当即大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阁下要把庄浩明留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再告知他的行踪,李某绝不再追究阁下。”

    只听巨汉肩头的面具人沉声怒喝道:“李惟遥你还是不是人?此间住的都是些无辜百姓,速速将火灭掉,你我之间的事再议不迟。”李惟遥冷哼一声,不徐不疾地说道:“你先把东西交出来。”

    那面具人当即说道:“我一早便说过了,庄浩明根本就没交给我什么东西……”话刚说道一半,眼见四下的火势逐渐蔓延起来,他语气立刻一转,冷冷说道:“不错,庄浩明给我的那些东西,便藏在这一带的房舍当中,你此刻烧得痛快,稍后便追悔莫及了。”

    李惟遥不禁一愣,他身旁的了命禅师已哈哈大笑道:“东西要是真在附近的房舍中,这家伙怎会如此镇定?阿弥你个陀佛,依老衲看来,东西必定就在他的身上。”李惟遥顿时醒悟,当即抬手打了个暗号,身旁的众人便纷纷掏出兵刃,合力向面具人身下的巨汉攻了过去。

    面具人身下的巨汉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布里,连脑袋都被黑布包裹,将一双眼睛也遮挡住了。眼见李惟遥率众攻来,面具人连忙伸手在那巨汉的背上拍了几下,巨汉那两条壮如水桶粗细的手臂立刻僵硬地挥舞起来。只听一片清脆的“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巨汉竟以自己的两条手臂,将众人攻来的兵刃一股脑荡开到了一旁,似乎是他衣袖中戴了护腕一类的防具。

    众人哪料到这巨汉会出此怪招,一时不慎,又是“啪”的一声闷响,却是了命禅师那一颗光秃秃的头颅,被巨汉的手臂扫中头顶,顿时泛起一片红肿。

    那了命禅师气得哇哇大叫,当即将身上的袈裟脱下,手中奋力一抖,血红色的袈裟便完全伸展了开来,竟仿佛将整个小院都覆盖在了其中。原来了命禅师这件袈裟约有丈许长宽,乃是以金线和雪蚕丝混合编制而成,刀枪难破,平日里他都是折叠起来披在自己身上,如今这一彻底展开,正是他平生最得意的“袈裟伏魔功”。

    一时间但见红光闪烁,晃得在场众人双眼微闭。那了命禅师一面将袈裟向那巨汉当头罩落,一面悄无声息地摸出腰间狼牙棒,在袈裟的掩盖下,狠狠地往那巨汉的下身捅去。

    眼见了命禅师的这一招便要得手,却听耳边突然有劲风划过,小院外不远处的牌坊上,一道白色人影俯冲而来,孤身闯进战圈,一伸手便将了命禅师那件袈裟拉扯过去,顺势从他手中夺去。了命禅师做梦也没料到世上竟有人能在一招之间夺去自己的袈裟,惊愕之下手中的狼牙棒随之一缓,顿时被那巨汉挥臂荡开。继而又是“啪”的一声闷响,了命禅师那颗光头又被巨汉的手臂重重砸了个正着。

    李惟遥一行人惊讶之余,正要看清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却见那白衣人一招夺去了命禅师的袈裟后,便再不理会众人,反而飞身来到一间着火的屋子前,将了命禅师的袈裟奋力挥出,用袈裟去拍打着火的屋顶。看他这一举动,分明是在灭火了。

    众人不禁愕然片刻,却又同时回过神来,相继大喝一声,再次向那面具人身下的巨汉围攻过去。巨汉肩上的面具人淡淡地说了声“多谢”,似乎是对那救火的白衣人所说,然后便不停地在身下巨汉的肩背上拍打敲击,那巨汉的两条手臂便随之轮转如飞,带起阵阵劲风,如同罡风扫落叶一般乱舞开来,逼得李惟遥一行人近不得身。

    此刻那挥舞着袈裟灭火之人,正是先竞月。他见火势逐渐蔓延,四下的房屋中已相继响起呼喊求救声,心知不能再等。他一时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立刻便现身救火。谁知李惟遥几人丢出的火把被夜风一吹,火势更是雄壮,片刻工夫间,大半条街已哔哩啪啦地烧了起来,他用了命禅师的袈裟拍打了许久,火势非但没灭,反而借着那袈裟荡出的劲风,愈发烧得旺了。

    眼见自己的此举无功,先竞月当机立断,丢开了手中袈裟。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拔出腰间的纷别,凌空一刀奋力削出,刀光所过之处,顿时将面前一间房舍那燃烧着的屋顶削去了一大片。

    小院中李惟遥等人与蔷薇刺二人激战正酣,忽觉浑身上下无端一寒,不禁同时停下手来,转头往那股寒气的来源望去,立刻被先竞月使出的这般刀法吓了一大跳。那先竞月又是一刀挥出,将整个屋顶尽数削去,燃烧着掉落在街心,而他的人已纵身跃起,从空荡荡的屋顶上跳进房中。不到片刻,又一股寒意从房中迸发出来,本就简陋的房舍顿时从中分作两半,兀自带着火焰轰然倒塌在两边。

    但见火光黑烟中,先竞月手持纷别,背上是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是两个三四岁的幼儿,踏着满地的火焰冲出房来,径直跑到街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妇女和两个幼儿放下。

23 杀气御刀() 
那巨汉肩头的面具人眼见先竞月舍命救人,似乎大是欣慰,当即高声叫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有劳阁下再辛苦一趟,将这附近的百姓也一并疏散了。”说着,他猛一拍身下巨汉的肩头,那巨汉的手臂当即狠狠击落,再一次命中正在发愣的了命禅师那颗光头。

    先竞月听到这话,又见那巨汉神威凛凛,两人一时也没落下风,当即便调了调内息,提起气来,大声喝道:“走——水——了!”

    他虽然年纪尚轻,内息不纯,但毕竟也是练武之人。此刻这一声大喝全力喊出,一时倒也响彻夜空了。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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