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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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言道-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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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张循浮出水面!他大口喘息着久违的空气,环视四周,高台、房屋纷纷倒影在湖水之中,果然,这就是那片湖水!

    短暂休息之后,张循游上岸边,瘫软的躺在泥土上。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张循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张循心中感慨万千,他从一个死去的吴兵身上拔下一件衣服裹在自己身上。寒风吹来,混杂着衣服上的血腥味道,让张循感到了更加刺骨的寒冷,这种感觉就如同死神的触摸一般,在肌肤上留下深深的抓痕,将死亡的寒冷浸入骨髓,仿佛瞬间将人的灵魂冻上冰霜。

    经过了水下的挣扎,张循似乎变得特别怕死,他怀疑自己以后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为了胜利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这时,嘈杂的哭喊声将他从惊魂未定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张循四下张望,只看到放声哭泣的宫女和四下逃窜的太监,慌乱的吴兵到处打砸,不顾一切搜索着陈王的下落。然而只有张循知道,这样的努力已经没有用了,陈王肯定不在宛丘城中了。

    城外追兵越来越多,张循知道自己和弟兄们已经彻底求生无路,但他刚刚死里逃生,又怎能轻言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一定要殊死一搏。

    一个百夫长看到了湿漉漉的张循,急忙跑来问道:“将军!您怎么在这儿?!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张循气息未平,打着寒颤说道:“让弟兄们集合到皇宫大门,咱们准备突围。”

    “不找陈王了?”百夫长不解。

    “不用找了,陈王已经跑了。

    “跑了?不可能啊!我们把皇宫整个围了起来,他怎么可能跑得了?!”

    张循摆了摆手,少气无力道:“我找到了一条密道,在那里见到了陈王,可惜没能抓住他。去吧,召集弟兄们过来。”

    “那,那我们还死守皇宫么?”

    “不守了,把北门的弟兄们也都调集过来,准备突围。”

    “将军!皇宫外面到处是陈国人,出去的话就是送死啊!”

    “出去是送死,留在这里是等死,如果我们全力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去,召集弟兄们过来,我们要殊死一战!”

    “喏!”

    很快,几名百夫长将部队集合在高台前面,向张循汇报道:“将军!弟兄们都集中过来了,还有不到三百人。”

    “好!让开皇宫大门,弟兄们!准备跟我一起冲出去!”

    于是,原本死死守住宫门的吴兵退开数步,只见那宫门被一次次撞击,灰尘和木屑抖落下来,令人战栗不安。终于,一声闷响传来,整座宫门轰然倒塌,陈国士兵踏过宫门,犹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入。

    “弟兄们!冲啊!”

    张循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剑,率先冲杀上去,吴兵们紧随其后,两边士兵混战厮杀。

    混乱之中,张循砍杀无数,然而他每杀一个人就会有更多的陈国人涌进皇宫,眼看陈国人越来越多,而仅存的吴国士兵却一个接一个死去。

    一名百夫长喊道:“将军!我们冲不出去!怎么办!?”

    张循心急如焚,面对无休无止的陈兵,也别无他法,只能高声大喊:“撤!退到高台里面去!快!”

    吴兵们且战且退,终于退至高台之中,待锁上大门时,最初的四百余人只剩下不足一百。

    陈国人的进攻停止了,他们将高台重重包围,对着里面喊道:“吴国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投降,投降还有活路,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张循没有回应,他命人守住高台大门,准备最后的抵抗。众吴兵严阵以待,所有人都死死盯住大门,精神高度紧张,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陈国人却迟迟没有攻打进来,看来陈国人也不愿再承受更多的损失。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吴兵们以为陈国人要攻打进来,纷纷挺身向前,但没过多久,嘈杂的声音消失了,空气变得格外宁静。众人不明所以,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名百夫长上前问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张循指向台阶上方的王座,对众人说道:“先守住大门,或许我们还有最后一线生机,那王座后面有条密道。”

    士兵们急忙跑到王座一旁,果然发现后面有道暗门,众人惊喜不已,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就是在这下面发现陈王的,只可惜让他跑掉了,顺着这条密道可以通向后面的湖水,也可以通向寝宫,甚至逃出城去。”

    百夫长问道:“莫非我刚才见到将军时,将军浑身湿透,就是因为刚从那湖中游出?”

    张循点了点头。

    “将军!那我们赶快进去吧。”

    “是啊!咱们快从这儿逃出去吧!”

    士兵们满脸兴奋,七嘴八舌的议论不停。

    “先守住大门,等我再下去看看情况再说。”张循脱掉外衣,再次跳入密道,只听下面传来踩水的声音。然而,转眼的功夫,张循又爬了上来,一脸无奈的摇头,“不行,密道完全被水淹没,下面已经是死路一条。”

    百夫长急忙说道:“将军!我以前是渔夫,水性好,让我去试试吧!万一摸到路就能带大家出去了!”

    “这条暗道幽长逼仄,连至一座地宫,地宫有八门,必须通过生门才能逃出宛丘城。下面没有一点光线,即使我已经去过一次,也难以再找到出口,何况你根本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

    “将军!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您就让我去试试吧!”百夫长请求道。

    “那好。你去吧,下面暗道有数十步长,尽头有扇门,穿过大门之后,你可以在右前方找到一扇敞开的大门,那就是生门。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勉强,如果实在找不到路,就回来。”

    “喏!”百夫长说罢,脱去衣服跳进了密道。

    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着,期盼希望的降临。

    过了一会儿,百夫长从王座后面爬了出来,他喘息着摇头对士兵们说道:“不行,我试过了,一口气根本游不到尽头,而且什么都看不见,我差点儿就淹死在里面了。”

    士兵们听到这话,各个沮丧至极,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将军!我们怎么办?”

    众人满脸绝望,纷纷注视着张循,等待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张循缓缓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大门。身后再无退路,门外却是数不尽的屠刀,该如何选择?像飞蛾扑火一般,拔出宝剑做最后的抗争;还是苟且偷生,用尊严和忠义换取一丝生还的可能。这个选择太难了,但他必须做出选择,必须给出最后的回答,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这时,百夫长喊道:“将军!我们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拉陈国人垫背!”

    “对!拼了!跟他们拼了!”

    “老子已经杀了三个!早就不亏了!”

    “拼了!弟兄们!咱们拼了!”

    众人义愤填膺,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张循环视众人,看着那些坚毅的目光,他知道这些士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这样死去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陈国人与吴国人就真的有如此之大的仇恨么?如果不是吴国的入侵,又怎会死掉这么多无辜的人?

    张循知道,这些兄弟们坚毅的目光背后,其实暗藏着恐惧,即便不害怕死亡,又怎能不为自己身后的家人担忧?或许家中还有子女嗷嗷待哺,或许卧榻还有老娘流泪思念。

    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突然,空寂的宫殿里传来清脆的撞响,张循手中的短剑掉落在地上,颤抖的剑身正发出挥洒着轻微的蜂鸣。

    张循缓缓走下台阶,释然的说道:“投降吧,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死人了。”

    当张循说完这句话,士兵们原本紧握刀剑的手放松了下来。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沙场厮杀的战士,也不再是被玩弄于王权的棋子,更不是战报中伤亡的数字,而是一个个人,一个个父亲、丈夫、儿子。

    没有人说话,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丝声响,众人只是默默的看着张循。

    他一步一个脚印,沉重的向大门走去,众人紧随其后,有些人面无表情,有些人泪流满面,有些人咬牙愤恨,有些人面带笑容,而这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肩负在张循的身上。

    他,步履维艰。

    终于,张循来到了大门前,撤去门闩,用力将大门向前推开。

    一道光芒,透过缝隙照在张循脸上,格外明媚。

第六十八章 峰回路转() 
大门缓缓打开,光芒越来越明亮,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重新在张循眼前展开。此时,他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就在大门彻底打开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浮现在那耀眼的光芒中,那身影迈过大门的阻隔,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我来了。”

    此时,张循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所有压抑的情绪瞬间迸发,眼泪决堤而出沿着脸颊汩汩流下。这个清晨,他经历了太多太多,恩怨、善恶、成败、生死,这些对立的字眼猛烈冲击着他的灵魂,然而此时此刻,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那个人来了。

    他只是紧靠在那人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没事了,我来了。”姬政抚摸着张循的头,轻声说道。

    “小姬,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张循强压住哭腔,偷偷抹去眼泪,他这才发现原本包围在高台之外的陈国人已经消失不见,皇宫南部已经被吴兵占领。

    “刚才包围在外面的陈国人呢?”张循疑惑不解。

    姬政帮张循抹掉脸上的泪痕,答道:“陈国人被击退了,现在已经退至城北。现在城南已经被我军完全控制。”

    这时,高台里的吴兵们欢呼着冲出宫殿,与外面的战友们相拥在一起,他们得救了!

    “谢谢你……小姬。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就打算投降了。”

    “那就好,你知道么?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选择飞蛾扑火,你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活着,千万不要轻易寻死。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张循撅嘴吹了口气,“哼,我在你心中就那么弱?你是不知道,我差一点就生擒陈王了!欸,可惜,实在可惜!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皇宫,退守南城,路上我再向你详细讲述。”

    “好。”

    于是,二人率领部队退回南城,一路上姬政向张循讲述了二人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前天晚上陈国派遣黑衣人夜袭大营,袭击被张循和姬政挫败之后,姬政便连夜赶往栾山接管部队。

    昨天一早,姬政抵达栾山,发现四千大军竟然退兵十里遥望栾山,这样的部署既不能随时掌握陈军动向,也不能及时牵制陈军,于是姬政下令部队向栾山挺进,并与陈军咫尺相对。

    姬政料定陈军与宛丘城必有联络,便命人在宛丘城与栾山之间的所有通路上做好埋伏,绝不放过任何经过的人马。

    子时刚过,姬政正在休息,突然帐外有士兵进来报信。

    “姬参军,我们抓住了一个宛丘城来的细作,还从他身上搜出来个令牌儿。”

    “拿来我看。”

    姬政接过令牌,借着烛光一看,发现这所谓的令牌其实是一枚符节,符节上刻有“太史令”三个字。姬政立即觉察到这个细作绝不简单,于是赶忙对士兵说道:“带他去中军营帐。”

    “喏!”士兵领命而出。

    姬政穿上铠甲,带着冬牙一同来到中军营帐,只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年轻人正被绑缚在地上。

    “你是何人?”姬政问道。

    “我……我是太史大人的侍从。”

    “哦?太史是谁?”

    “太史就是句谷大人。”

    “你要去干什么?”

    “太史大人托我办点事,我只是路过而已,只是路过。”侍从结结巴巴道。

    “哼,路过?你已被俘,怎还敢用这种屁话来敷衍我?来人!拖出去斩了!”姬政喊道。

    两个士兵冲进营帐,一把架起侍从,拖起来就往外拽。那侍从惊慌失措,急忙挣扎着喊道:“我说!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姬政示意士兵放下侍从,走上前问道:“那好,我问你,你这是要去哪?”

    “去栾山。”

    “去栾山干什么?”

    “报信。”

    “报什么信?”

    “报告军情!”

    “什么军情?”

    “宛丘城外五千吴军今日凌晨攻城,太史大人请萧将军火速支援,并将吴国太子转移至宛丘城。”

    “胡说!事已至此还敢满口胡言乱语,拖出去斩首示众!”

    “冤枉啊!将军!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姬政见侍从声泪俱下,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不像是在说谎,但他所说的情况自己竟然完全不知情。难道张循真的攻城了?就算是真的攻城,五千兵马又从何谈起?一天时间绝不可能调集到这么多兵力,姬政一头雾水,完全想不明白。

    姬政示意士兵放下侍从,又问道:“你能确定攻城的兵力有五千人?”

    “确定!请将军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贵国五千大军就在宛丘城下。我跟随太史大人爬上城墙去看了,是真的!真的有五千人啊!将军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姬政摸了摸下巴,苦思冥想还是搞不明白张循到底从哪里变出这么多人来,不过他现在可以确信这个侍从没有说谎,或许张循真的用了什么灵招妙计。但倘若如此,张循应该会派人通知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能阻截陈国的信使,陈国人就不能阻截张循的信使么?

    姬政脑中混乱,突然想起刚才侍从提到了一个人——萧将军。

    “你刚才说报信给萧将军?他是谁?”

    “萧摄将军!我国的镇国大将军!也就是此次抗战的主将!”

    “萧摄?是什么人物?为何从未听说过。”

    “萧将军原本不是陈国人,前两年才来到陈国。他来了没多久就被大王封为镇国大将军,萧将军岁数跟您差不多,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将军!知道的我都说了!还望将军饶命啊!”

    姬政心中仍旧疑惑重重,于是命人将这侍从押下去严加看守,随后又派遣曹足火速前往宛丘城探明究竟。

    虽然尚不清楚宛丘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姬政隐约感觉到张循可能采取了一些极端的做法,而这些做法也极有可能令其深陷险境。姬政担心至极,但不管怎样,眼下他必须知道这个萧摄——萧将军,到底意欲何为?

    姬政摩挲着符节,脑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脱去铠甲,换上一身便装,只带冬牙一人,趁着漆黑的夜色离开了营地。

    二人骑马来到陈军营前,冬牙十分紧张,低声问道:“姬政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姬政摇头道:“这次行动虽然看似风险很大,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危险,陈军里面没有人认得你我,不会有事。”

    “可是我们这样过去能有什么用呢?”

    “我必须弄清楚陈军的情况,现在有符节在手,是个一探究竟的大好机会。而且,一直以来我都感觉指挥作战的陈国将领是同一个人,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而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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