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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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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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巴斯辛:你清清楚楚在打鼾;你的鼾声里却蕴藏着意义。
  安东尼奥:我在一本正经他说话,你不要以为我限平常一样。
  你要是愿意听我的话,也必须一本正经,听了我的话之
  后,你的尊荣将要增加三倍。
  西巴斯辛:呕,你知道我是心如止水。
  安东尼奥:我可以教你怎样让止水激涨起来。
  西巴斯辛:你试试看吧!但习惯的惰性只会教我退落下去。
  安东尼奥:啊,但愿你知道你心中也在转这念头,虽然你表面
  上这样拿这件事取笑!越是排斥这思想,这思想越是牢
  固在你的心里。向后退的人,为了他们自己的胆小和因
  循,总是出不出头来。
  西巴斯辛:请你说下去吧,瞧你的眼睛和面颊的神气,好像心
  中藏着什么活,而且像是产妇难产似的,很吃力地要把它
  说出来。
  安东尼奥:我要说的是,大人:我们那位记性不好的大爷——
  这个人要是去世之后,别人也会把他淡然忘却的——他
  虽然已经把王上劝说得几乎使他相信他的儿子还活
  着——因为这个人唯一的本领就是向人家唠叨劝
  说,——但王子不曾死这一口事是绝对不可能的,正像在
  这里睡着的人不会游泳一样。
  西巴斯辛:我对于他不曾溺死这一句话是不抱一点希望的。
  安东尼奥:哎,不要说什么不抱希望啦,你自己的希望大着
  呢!从那方面说是没有希望,反过来说却正是最大不过
  的希望、野心所能企及而无可再进的极点。你同意不同
  意我说:腓迪南已经溺死了?
  西巴斯辛:他一定已经送命了。
  安东尼奥:那么告诉我,除了他,应该轮到谁承继那不勒斯的
  王位?
  西巴斯辛:克拉莉贝尔。
  安东尼奥:她是突尼斯的王后;她住的地区那么遥远,一个人
  赶一辈子路,可还差五六十里才到得了她的家;她和那不
  勒斯没有通信的可能:月亮里的使者是太慢了,除非叫太
  阳给她捎信,那么直到新生婴孩柔滑的脸上长满胡须的
  时候也许可以送到。我们从她的地方出发而遭到了海浪
  的吞噬,一部分人幸得生全,这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他们
  将有所作为,以往的一切都只是个开场的引子,以后的正
  文该由我们来干一番。
  西巴斯辛: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说的?不错,我的哥哥的女
  儿是突尼斯的王后,她也是那不勒斯的嗣君,俩地之间相
  隔着好多路程。
  安东尼奥:这路程是这么长,每一步的距离都似乎在喊着,
  “克拉莉贝尔怎么还能回头走,回到那不勒斯去呢?不要
  离开突尼斯,让西巴斯辛快清醒过来吧!”瞧,他们睡得像
  死去一般;真的,就是死了也不过如此。这儿有一个人治
  理起那不勒斯来,也决不亚于睡着的这一个,也总不会
  缺少像这位贡柴罗一样善于唠叨说空话的大臣——就是
  乌鸦我也能教它讲得比他有意思一点哩。啊,要是你也
  跟我一样想法就好了!这样的昏睡对于你的高升真是一
  个多么好的机会!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西巴斯辛:我想我懂得。
  安东尼奥:那么你对于你自己的好运气有什么意见呢?
  西巴斯辛:我记得你曾经篡夺过你哥哥普洛斯彼罗的位置。
  安东尼奥:是的;你瞧我穿着这身衣服多么称身,比从前神气
  得多了!本来我的哥哥的仆人和我处在同等的地位,现
  在他们都在我的手下了。
  西巴斯辛:但是你的良心上——
  安东尼奥:哎,大人,良心在什么地方呢?假如它像一块冻
  疮,那么也许会害我穿不上鞋子,但是我并不觉得在我的
  胸头有这么一位神明。即使有二十颗冻结起来的良心梗
  在我和米兰之间,那么不等它们作梗起来,也早就溶化
  了。这儿躺着你的兄长,跟泥土也不差多少一一一假如他
  真像他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我用这柄称
  心如意的剑,只要轻轻刺进三时那么深,就可以叫他永远
  安静。同时你照着我的样子,也可以叫这个老头子,这位
  老成持重的老臣,从此长眠不醒,再也不会来呶呶指责我
  们。至于其余的人,只要用好处引诱他们,就会像猫儿舔
  牛奶似的流连不去,假如我们说是黄昏,他们也不敢说是
  早晨。
  西巴斯辛:好朋友,我将把你的情形作为我的榜样;如同你得
  到米兰一样,我也要得到我的那不勒斯。举起你的剑来
  吧,只要这么一下,便可以免却你以后的纳贡,我做了国
  王之后,一定十分眷宠你。
  安东尼奥:我们一起举剑吧,当我举起手来的时候,你也照样
  把你的剑对准贡柴罗的胸口。
  西巴斯辛:啊!且慢。(二人往一旁密议。)
  音乐;爱丽儿隐形复上。
  爱丽儿:我的主人凭他的法术,预知你,他的朋友,所陷入的
  危险,因此差我来保全你的性命,因为否则他的计划就要
  失败。(在贡柴罗耳边唱)
  当你酣然熟睡的时候,
  眼睛睁得大大的“阴谋”,
  正在施展着毒手。
  假如你重视你的生命,
  不要再睡了,你得留神,
  快快醒醒吧,醒醒!
  安东尼奥:那么让我们赶快下手吧。
  贡柴罗:天使保佑王上啊!(众醒。)
  阿隆佐:什么?怎么啦?喂,醒来!你们为什么拔剑?为什
  么脸无人色?
  贡柴罗:什么事?
  西巴斯辛:我们正站在这儿守护您的安息,就在这时候忽然
  听见了一阵大声的狂吼,好像公牛,不,狮子一样。你们
  不是也被那声音惊醒的吗?我听了害怕极了。
  阿隆佐:我什么都没听见。
  安东尼奥:啊!那是一种怪兽听了也会害怕的咆哮,大地都
  给它震动起来。那一定是一大群狮子的吼声。
  阿隆佐:你听见这声音吗,贡柴罗?
  贡柴罗:凭着我的名誉起誓,大王,我只听见一种很奇怪的蜜
  蜂似的声音,它使我惊醒转来。我摇着您的身体,喊醒了
  您。我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他们的剑拔出鞘外。有一个
  声音,那是真的,最好我们留心提防着,否则赶快离开这
  地方。让我们把武器预备好。
  阿隆佐:带领我们离开这块地面,让我们再去找寻一下我那
  可怜的孩子。
  贡柴罗:上天保佑他不要给这些野兽害了!我相信他一定在
  这岛上。
  阿隆佐:领路走吧。(率众人下。)
  爱丽儿:我要把我的工作回去报告我的主人;
  国王呀,安心着前去把你的孩子找寻。(下。)
  第二场  岛上的另一处
  凯列班荷柴上,雷声。
  凯列班:愿太阳从一切沼泽、平原上吸起来的瘴气都降在普
  洛斯彼罗身上,让他的全身没有一处不生恶病!他的精
  灵会听见我的话,但我非把他咒一下不可。他们要是没
  有他的吩咐,决不会拧我,显出各种怪相吓我,把我推到
  烂泥里,或是在黑暗中化做一一团懈火诱我迷路;但是只要
  我有点儿什么,他们便想出种种的恶作剧来摆布我:有时
  变成猴子,向我咧着牙齿扮鬼脸,然后再咬我,一下子又
  变成刺猬,在路上滚作一团,我的赤脚一踏上去,便把针
  刺竖了起来;有时我的周身围绕着几条毒蛇,吐出分叉的
  舌头来,那咝咝的声音吓得我发狂。
  特林鸠罗上。
  凯列班:瞧!瞧!又有一个他的精灵来了!因为我柴捡得
  慢,要来给我吃苦头。让我把身体横躺下来;也许他会不
  注意到我。
  特林鸠罗:这儿没有丛林也没有灌木,可以抵御任何风雨。
  又有一阵大雷雨要来啦,我听见风在呼啸,那边那堆大的
  乌云像是一只臭皮袋就要把袋里的酒倒下来的样子。要
  是这回再像不久以前那么响着大雷,我不晓得我该把我
  的头藏到什么地方去好;那块云准要整桶整桶地倒下水
  来。咦!这是什么东西?是一个人还是一条鱼?死的还
  是活的?一定是一条鱼;他的气味像一条鱼,有些隔宿发
  霉的鱼腥气,不是新腌的鱼。奇怪的鱼!我从前曾经到
  过英国;要是我现在还在英国,只要把这条鱼画出来,挂
  在帐篷外面,包管那边无论哪一个节日里没事做的傻瓜
  都会掏出整块的银洋来瞧一瞧:在那边很可以靠这条鱼
  发一笔财;随便什么希奇古怪的畜生在那边都可以让你
  发一笔财。他们不愿意丢一个铜子给跛脚的叫化,却愿
  意拿出一角钱来看一个死了的印第安红种人。嘿,他像
  人一样生着腿呢!他的翼鳍多么像是一对臂膀!他的身
  体还是暖的!我说我弄错了,我放弃原来的意见了,这不
  是鱼,是一个岛上的土人,刚才被天雷轰得那样子。(雷声)
  唉!雷雨又来了;我只得躲到他的衫子底下去,再没有别
  的躲避的地方了:一个人倒起运来,就要跟妖怪一起睡
  觉。让我躲在这儿,直到云消雨散。
  斯丹法诺唱歌上,手持酒瓶。
  斯丹法诺(唱)
  我将不再到海上去,到海上去,
  我要老死在岸上。——
  这是一支送葬时唱的难听的曲子。好,这儿是我的安慰。
  (饮酒;唱)
  船长:船老大,咱小子和打扫甲板的,
  还有炮手和他的助理,
  爱上了毛儿、梅哥、玛利痕和玛葛丽,
  但凯德可没有人欢喜;
  因为她有一副绝顶响喉咙,
  见了水手就要嚷,“迭你的终!”
  焦油和沥青的气味熏得她满心烦躁,
  可是栽缝把她浑身搔痒就呵呵乱笑:
  海上去吧,弟兄们,让她自个儿去上吊!
  这也是一支难听的曲子;但这儿是我的安慰。(饮酒。)
  凯列班:不要折磨我,喔!
  斯丹法诺:什么事?这儿有鬼吗?叫野人和印第安人来跟我
  们捣乱吗?哈!海水都淹不死我,我还怕四只脚的东西
  不成?古话说得好,一个人神气得竟然用四条腿走路,就
  决不能叫人望而生畏:只要斯丹法诺鼻孔里还透着气,这
  句话还是照样要说下去。
  凯列班:精灵在折磨我了,喔!
  斯丹法诺:这是这儿岛上生四条腿的什么怪物,照我看起来
  像在发疟疾。见鬼,他跟谁学会了我们的话?为了这,我
  也得给他医治一下子;要是我医好了他,把他驯伏了,带
  回到那不勒斯去。可不是一桩可以送给随便哪一个脚踏
  牛皮的皇帝老官儿的绝妙礼物!
  凯列班:不要折磨我,求求你!我愿意赶紧把柴背回家去。
  斯丹法诺:他现在寒热发作,语无伦次,他可以尝一尝我瓶里
  的酒;要是他从来不曾沾过一滴酒,那很可以把他完全医
  好。我倘然医好了他,把他驯伏了,我也不要怎么狠心需
  索;反正谁要他,谁就得出一笔钱——出一大笔钱。
  凯列班:你还不曾给我多少苦头吃,但你就要大动其手了,我
  知道的,因为你在发抖;普洛斯彼罗的法术在驱使你了。
  斯丹法诺:给我爬过来,张开你的嘴巴;这是会叫你说话的好
  东西,你这头猫!张开嘴来;这会把你的战抖完完全全驱
  走,我可以告诉你。(给凯列班喝酒)你不晓得谁是你的朋友。
  再张开嘴来。
  特林鸠罗:这声音我很熟悉,那像是——但他已经淹死了。
  这些都是邪鬼。老天保佑我啊!
  斯丹法诺:四条腿,两个声音,真是一个有趣不过的怪物!他
  的前面的嘴巴在向他的朋友说着恭维的活,他的背后的
  嘴巴却在说他坏话讥笑他。即使医好他需要我全瓶的
  酒,我也要给他出一下力。喝吧。阿门!让我再把一些
  酒倒在你那另外一只嘴里。
  特林鸠罗:斯丹法诺!
  斯丹法诺:你另外的那张嘴在叫我吗?天哪,天哪!这是个
  魔鬼,不是个妖怪。我得离开他;我可跟魔鬼打不了
  交道。
  特林鸠罗:斯丹法诺!如果你是斯丹法诺,请你过来摸摸我,
  跟我讲几句话。我是特林鸠罗;不要害怕,你的好朋友特
  林鸠罗。
  斯丹法诺:你倘然是特林鸠罗,那么钻出来吧,让我来把那
  两条小一点的腿拔出来;要是这儿有特林鸠罗的腿的话,
  这一定不会错。哎哟,你果真是特林鸠罗!你怎么会变
  成这个妖怪的粪便?他能够泻下特林鸠罗来吗?
  特林鸠罗:我以为他是给天雷轰死了的。但是你不是淹死了
  吗,斯丹法诺?我现在希望你不曾淹死。雷雨过去了吗?
  我因为害怕雷雨,所以才躲在这个死妖精的衫子底下。
  你还活着吗,斯丹法诺?啊,斯丹法诺,两个那不勒斯人
  脱险了!
  斯丹法诺:请你不要把我旋来旋去,我的胃不大好。
  凯列班(旁白):这两个人倘然不是精灵,一定是好人,那是一
  位英雄的天神:他还有琼浆玉液。我要向他跪下去。
  斯丹法诺:你怎么会逃命了的?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凭着这
  个瓶儿起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凭着这个瓶儿起誓。
  我自己是因为伏在一桶白葡萄酒的桶顶上才不曾淹死;
  那桶酒是水手们从船上抛下海的,这个瓶是我被冲上岸
  之后自己亲手用树干剖成的。
  凯列班:凭着那个瓶儿起誓,我要做您的忠心的仆人;因为您
  那种水是仙水。
  斯丹法诺:嗨,起誓吧,说你是怎样逃了命的。
  特林鸩罗:游泳到岸上,像一只鸭子一样,我会橡鸭子一样游
  泳,我可以起誓。
  斯丹法诺:来,吻你的《圣经》①。(给特林鸩罗喝酒)你虽然能像鸭
  子一样游泳,可是你的样子倒像是一只鹅。
  特林鸠罗:啊,斯丹法诺!这酒还有吗?
  斯丹法诺:有着整整一桶呢,老兄;我在海边的一座岩穴里藏
  下了我的美酒。喂,妖精!你的寒热病怎么样啦?
  凯列班:您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斯丹法诺:从月亮里下来的,实实在在告诉你;从前我是住在
  月亮里的。
  凯列班:我曾经看见过您在月亮里;我真喜欢您。我的女主
  人曾经指点给我看您和您的狗和您的柴枝。
  斯丹法诺:来,起誓吧,吻你的《圣经》,我会把它重新装满。
  起誓吧。
  特林鸠罗:凭着这个太阳起誓,这是个蠢得很的怪物;可笑我
  竞会害怕起他来!一个不中用的怪物!月亮里的人,嘿!
  这个可怜的轻信的怪物!好啊,怪物!你的酒量真不小。
  凯列班我要指点给您看这岛上每一处肥沃的地方,我要吻
  您的脚。请您做我的神明吧!
  ①吻《圣经》原为基督徒起誓时表示郑重之仪式,此处斯丹法诺用以指饮
  其瓶中之酒。
  特林鸠罗:凭着太阳起誓,这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嗜酒的怪物;
  一等他的神明睡了过去,他就会把酒瓶偷走。
  凯列班:我要吻您的脚;我要发誓做您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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