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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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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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听到或看到的明星绯闻。赵啦啦注意到何丹的嘴角有一点点讥讽的笑意,便越发变本加厉让自己恶俗不堪。何丹还是客气,时不时回应她,她以前当报社的娱乐记者,和她有交叉的话题。
      那天晚上赵啦啦又喝高了。中间跟白梅一起上了趟洗手间,白梅拍拍赵啦啦,说:“你没事吧?”赵啦啦知道她觉得她可笑又可怜,还怕她生出什么是非来。
      赵啦啦不记得夏城南在桌上说了些什么,好像就聊了聊几个同学的情况,还是赵啦啦问起的。他在桌上话很少,神情倒是泰然自若。他不怎么说话没什么奇怪的,在座的三个女人都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
      赵啦啦喝多了,但没醉。他们一起把她送到酒店。赵啦啦本来想让白梅陪她上去聊聊,但又改了主意。白梅和何丹是十几年的老朋友,她一定是站在她那边的。在成都,她没有援手。
      工作时,赵啦啦不知道对何丹的那些注视她是否能够察觉到。她相信她会的。她的背一定能够感觉有一双探究和挑衅的女人的眼睛在后面。就赵啦啦自己来说,也许一时半会儿察觉不了哪个男人从背后注视她,但,如果,背后有一双意味深长的女人眼睛,她的心立刻就会发麻。
      她和她之间绷着一股劲儿。不是橡皮筋,没有弹性的,是一根线,细而结实。
      这天白梅也来大慈寺了。她和赵啦啦坐在回廊下喝茶。看赵啦啦悠闲,白梅说:
      “你比我还像是在休假。”
      “也不是存心偷懒,我插不上手。你看。”赵啦啦努嘴,朝着何丹的方向,“她那么勤奋。”
      连着这几天,何丹一到现场就守在摄像机边上。给她泡的茶几乎没动过。其间赵啦啦过去几趟,和她聊两句,都是跟工作有关的。
      “她很紧张。她一向是这样的吗?”赵啦啦问白梅。
      白梅笑笑。
      “我也很紧张。”赵啦啦说。
      “没看出来。”白梅说。
      这时候何丹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她对赵啦啦客气地笑笑,然后问白梅:
      “昨天晚上可可怎么样?”
      赵啦啦知道,可可是白梅的女儿,离婚后一直放在成都由老人带着。
      “还行,比我刚回来的时候亲了点。我昨天又给她买了好多玩具。”
      “这样不太好吧,要惯坏的。”
      “我有什么办法。她脾气挺怪的,带搭不理的,一买玩具就眉开眼笑。”
      赵啦啦说:“这么势利?”
      白梅皱着眉说:“可不是,想不出这丫头长大是什么样。可能我生了个冤家。”
      赵啦啦想说,带回北京自己带吧。又想,不可能的,一个单身女人,工作性质又是这么没时间规律,不可能带孩子,便又把话咽回去了。她自己也没想到,接着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何丹,你什么时候要小孩呢?”
      何丹和白梅都很诧异地抬头看赵啦啦。
      何丹诧异之后,冷淡地说:“不知道。”
      赵啦啦敏感地意识到何丹的不快。其实她问出那句话就后悔了。但问的时候的确没什么恶意,只是不经意中提了一个话头出来。看何丹的样子,赵啦啦心里一愣,什么意思?她像是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看她们俩共同的受了惊吓的样子。
      赵啦啦想,我是没有恶意,但好像是不该问。她和这个女人之间有一层窗户纸,不捅也罢。
      赵啦啦心里堵得难受,突然间无比悲伤。刚掺水的茶很烫,她咕咚一下吞下去。四川的茉莉花茶有一种很浓烈很嚣张的茶以外的香,这种香混进茶的里面,又不属于茶。她以关切的口吻说:“现在应该要了。你现在怀的话,生的时候也差不多三十五岁了,还能恢复身材。”
      何丹认真地看着赵啦啦。她的眼里慢慢聚集着应付突发事件的力气。她的神情也呈现出一种不友好的戒备。这种神情里面有一种光,蓝色的,冰冷而坚硬。
      赵啦啦想,我也许并不讨厌她这个人,但我不喜欢她这副样子。她摆出了一把刀的姿态。
第四部分第十六章(4)
    赵啦啦兴奋起来。也好,也许就此不用再和她兜兜转转装客气了。她讨厌别人对她用脸色。谁的脸色放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还以颜色,不管这里面自己是否占理。现在,她讨厌面前这个阴沉着脸的女人。是的,应该说,她是讨厌这个女人,她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不快乐的根源。
      赵啦啦笑了。她经常因为心中有恨意而笑。
      何丹彻底翻脸,说:“你笑什么?”
      白梅拉何丹:“何丹,怎么啦?别这样。”
      赵啦啦被彻底激怒,往前挪了挪身子,盯着何丹,慢慢地说:“你说我在笑什么?”
      是啊,赵啦啦想,我笑什么,我不知道我笑什么,我应该大放悲声才对。我是一个寒酸的近乎于赤贫的女人,我能笑什么?我就是偶尔笑了一下,别人也不放过我。我该是什么样子才称她的心?哀怜地楚楚动人,因为我爱着她的丈夫,而她丈夫不爱我,爱她。人不能这么得寸进尺吧。
      一股毒液漫上来,黑的,甜的,舒服极了。赵啦啦往椅子上一靠,冷静地说:“好吧,把话撕开说。是夏城南不想要孩子吧?我为他做过两次人流。他怎么对待情人是一回事,但应该不至于这样对待妻子。他是个自私透顶的男人,你耗不过他的。我也不是说喜欢你才这么说话,只是我觉得,女人不该善待他。”
      何丹不动声色地看着赵啦啦,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像被大雨长时间浇过。她没有震惊的表情,似乎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白梅震惊且狐疑地看着赵啦啦。
      何丹轻轻问:“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两次手术在什么时候吗?”
      赵啦啦想都没想就说:“后面那次在你们结婚后半年左右。”她是一个撒谎成性的女人,而且,现场发挥能力很强。
      何丹面如死灰。
      她的气散得很厉害,但语调还很冷静,问:“前面那次呢?”
      赵啦啦不假思索地说:“记不住了。可能是一九九六年或一九九七年。”
      “我可不可以这样说,你和他直到现在一直都是情人。”
      “情人?我不懂你这个词什么意思?不,我和他从来就不是情人,我们只是搭档,也就是平常说的性伙伴。”
      何丹厉声说:“你撒谎。”
      赵啦啦喝了一口茶,越发冷静地说:“我没撒谎。我和他上次干事是在半个多月前,在北京。”
      一场事端已经开始了,以赵啦啦不曾想象过的方式开始了。它是那么突然,那么不经意之间就开场了。赵啦啦看着回廊外的樟树,绿绿的,发现谎言都是即兴的产物,它们并不需要事先预谋。
      也许,这么多年赵啦啦就等待着出台这样的一次谎言。她知道这个谎言对于何丹意味着什么。她一看就是那种要被这种谎言谋害掉的女人。赵啦啦不会看人面相,但可以一眼看出何丹和她是不一样的女人。谁要是用这种方式来打击赵啦啦,那是不奏效的。但是,用这种方式来打击一个神经紧张、有洁癖的女人,效果很好。
      赵啦啦没有去看白梅。她已经顾不了白梅会怎么想了。
      一口一口地喝茶。烫茶很舒服,从喉管下去,一路暖流。
      赵啦啦接着说:“你不要以为我会跟你抢丈夫。我早就没有这个心思了,如果我要嫁人,轮不到他。我也不是因为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是所谓话赶话说说而已。好啦,我走了,这里的活也快完工了,麻烦你把素材带寄给我。其他事情,潘放会跟你联系的。”
      黑的甜的毒液,在赵啦啦离开事发现场后不久开始发作。她缩在宾馆的床上,打着抖。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问罪,手机和房间里电话一直沉默着。
      赵啦啦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有良心的好人。就是那通谎言,其实也不能算是罪恶,是一个错误吧,一个没人可以原谅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错误。但是,她难受得想吐。她真的是在恨夏城南,也恨何丹。赵啦啦对自己说,对于两个自己恨的人,这样恶作剧一番,应该可以自圆其说的。她从床上下来,在房间里抱着肩游走,很足的暖气里,但她始终处于颤抖的状态,很轻微的,但匀速的,像一个通了电的冰箱。
      冰箱?她想起了,拉开房间冰箱门,找酒。啤酒、红酒、白酒,都有。一般宾馆里没有白酒,但这里有。赵啦啦拿了一瓶“剑南春”出来。
      第二天早上电话响起的时候,赵啦啦从脑袋剧痛中醒来。醒来比梦里还痛。这种酒这么上头吗?电话一直响,锲而不舍地响。她不知道是谁,但也无所谓是谁,反正豁出去了。拿起电话,是总台,说赵啦啦该退房出发了,离她的航班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的航班?赵啦啦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终于想起来,昨天回宾馆时就在总台订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挣扎着起身。床边地毯上一大摊呕吐物。还好,床上还干净。整个房间气味非常不堪。她把一瓶酒喝完了,就这么空口喝的。赵啦啦也算是个酒鬼,但从来都保持着基本的体面,从不在外面吐,就是回家或回宾馆,也都是到卫生间吐的,从来没有如此丑陋过。她想,待会儿退房后服务员进来打扫,一定把我祖宗十八代骂尽。
      头痛欲裂,赵啦啦想撞墙。
      宿醉之后的头痛还是挺有意思的。那脑袋还是自己的,但又不是自己的了,像顶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灵魂在远处看着,却看不真切。
      赵啦啦头痛得近乎于有了快感。
      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她死命地摁住太阳穴,耳朵里像安了一架直升机,螺旋飞转,搅动着脑汁满天飞舞。
      一直到回家倒在床上,她的魂才稍微安定了下来。
      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窗外挂着蛋黄似的夕阳。她的床是靠窗的,她就这么仰着头,把头吊在床边,看着那太阳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此刻,她已经没有了痛苦。空虚爬了上来,像一只静悄悄的虫一样爬上来,停在她的鼻尖。
      一只蜘蛛蹲在床上方的墙和窗户的连接处。冬天还有蜘蛛吗?蜘蛛不冬眠吗?不知道。赵啦啦想,就像我不知道怎么会一念之差就成了一个卑劣的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有底线的人。可是,没有,我没有底线。
第四部分第十七章(1)
    我跌下,趴到地上,然后一点点积聚力量,跪起来;我知道,我还会慢慢地站起来。
      很多个早上,我觉得自己站起来了。但到了晚上,我又趴下了。或是相反的情形,晚上我觉得站起来了,早上一醒来,阳光一照,我就像一个鬼一样显了原形。
      爱上你真是我的一次大劫。在遇到桃花的时候,每个人都满心欢喜,可是谁知道这究竟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呢?
      好在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了。什么样的挣扎跌扑,我自己痛,自己知道。
      至少你真正教会我一件事。一切都是自己承担。谢谢你。我不停说这句话,虽然你听不见。
      ——没有发出去的邮件之五
      回北京一个多星期了,赵啦啦没有接到关于成都的任何电话。
      赵啦啦想,也许,没人把我当回事。我不过就是一个拉幕转场的间隙出来串场的小丑,说了些没人当回事儿的玩笑话。
      赵啦啦一向不是沉得住气的人。早些年,她会憋不住打电话问个究竟,至少她会问问白梅,然后,因为这个沉不住气的德性把事情越弄越糟。
      但这回,她忍住了,因为事情已经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她也不找我。自从我给她讲了我的事之后,她对我有了一种不太信任的感觉,我前面对她保密让她受到了伤害。而且,她现在已经进入到一个她不能控制的轨道上去了,这个时候,她不需要任何意见,任何意见除了会打扰她,没有任何效果。她知道她在损害自己最在乎的东西,这给了她一种残酷的快感。
      刘晓冬到北京来了。他到赵啦啦家敲门,没人应,然后就瞎猫撞死耗子般到附近找她。这种像电影里的人做的事,也就他才做得出来。他站在赵啦啦那个小区门口想了想,径直走进右手边五十米处的小超市,一眼就看见赵啦啦正在收银台前——鬼一样的暗淡。
      这都是他给赵啦啦说的。赵啦啦不信,她才不信他说的什么凭直觉直接到超市找到她。
      他说他没办法打赵啦啦的手机,通讯录丢了。
      赵啦啦斜他一眼,说:“没把我当回事吧?怎么不把我的号存在你的手机里?就是不存的话,只要想记就记得住。”
      刘晓冬挠挠头发,狐疑地问:“你的口气怎么像我女朋友似的?”
      赵啦啦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刘晓冬说:“咦,你是女的啊?”
      他俩嬉笑着又进到超市里面,帮刘晓冬找乳黄瓜。他是江苏扬州人,就好这一口。乳黄瓜对于江浙人来说,就像疙瘩菜对于北京人一样,得定期吃,不吃就要犯病。赵啦啦在南京那段时间,什么菜都能吃,有些还喜欢,就这乳黄瓜吃不惯,它太甜了。
      刘晓冬的胡子又开始有点规模了。赵啦啦摸了他的下巴一把,说:
      “这样比较好。”
      刘晓冬半蹲着在罐头品那一排里面找着,应她一句:
      “不好吧,我只是懒,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埋没自己。”
      “你那张大面饼脸,胡子可以救你。”
      “别这样,虽然把我弄不到手,你也不要这样怨毒。”
      “嘿,谁在打谁的主意?你忘了头上的疤了?”
      刘晓冬摸摸脑袋,呵呵笑起来。当年,和他初次见面持械斗殴,那酒瓶子磕在他头上,血跟几条小红蛇一样细细地往下爬,然后,渐渐漫开,成为一个关公。那模样,赵啦啦一直记得,想的时候就跟放慢镜头一样。
      赵啦啦见到刘晓冬很高兴,但他救不了她。他的出现,是水面上漂过来的一根稻草,水面下,她已经冻僵。
      突然想起他刚才的那句话:“虽然把我弄不到手,你也不要这样怨毒。”赵啦啦这才有了反应。她心情本来就是灰的,这一来,变得漆黑一片。
      可能是因为有刘晓冬在身边的缘故吧,赵啦啦知道有人可以为她圆场收拾,一放松,就拎着购物篮靠在货架上哭起来。周围只有人影的晃动,却无声无息,她听见眼泪淌过她的脸时,有一种丝绸被撕开的声音。她觉得这些泪水经过脸时,一定是犁耕过田似的,会留下深深的痕迹。这些泪水很脏,还有一种辣的感觉。她的皮肤被这些泪水腐蚀着。
      刘晓冬站在赵啦啦旁边,一声不吭。他是个笨拙的人,想来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场面。呆了一会儿,他把赵啦啦和他手上的购物篮放到一边,拉着她出了超市。
      赵啦啦揩干脸,对他说:
      “中年妇女当众哭,是不是很可怕?”
      刘晓冬尴尬地笑:“你自己知道啊”
      出了超市后,赵啦啦和刘晓冬在街边小花园的椅子上呆坐着。天甚明媚,他说:
      “我想去圆明园。到北京这么多次,一直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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