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余老师……”周丰雪的唇忽然微微一动。
“怎么了,丰雪?”余涣箐问。
“我,我……我……”周丰雪欲言又止,脸上溢满了为难的神色。出了什么事?
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周丰雪恻然埋下头去,泪珠在眶子里打着转。余涣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回家吧。”周丰雪抬起百褶袖,端庄文雅地拭拭泪,显得舒心了一些。她起身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下,双手捏成了小小的拳头,好像在做痛苦的挣扎似的。良久,她终于犹豫着,缓缓地嫣然回首,不胜娇羞地望了望余涣箐。
“……余老师……”
周丰雪目光迷离,全身颤抖——
余涣箐彻底丧失了自制力。所有沸腾的鬼血、压抑太久的兽性,终于无保留地释放出世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她,与她滚倒在温暖绵软的地毯上,任杯碟打碎满地,任红茶泼上洋装,疯狂地占有了她的一切。此刻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们、分开他们;他与她浑然一体,身与心彼此亲密结合,如一对投入了炉窑的玻璃瓶,熔化在经过锤炼的盎然春意中……
这,才是他生命的开始。
二十一
“疼吗?”余涣箐为周丰雪擦净血迹,低声轻问。
“没什么的,别担心。”周丰雪在他怀中幸福地偎了一会儿,说:“我把东西收拾走,您自己坐一会儿,不介意吧?”
余涣箐抚弄着她的青丝,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于是披了洋装,轻悄悄地站起来,俯身把地上的碎瓷一片片捡起,用衣袖捧着走出角堂去了。
余涣箐感觉像在做梦。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我竟会失去理智,竟会做出这种事?!我身为灵魂的工程师,本应为人师表,却把自己的女学生……宏宇宙在上啊!我做下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丑事,造下了这么大一笔孽债,我这样和许冰、魏俊他们有何区别?!我真是罪无可恕、罄竹难书、罪该万死!!……
……原来,周丰雪她……也是一直喜欢我的吗?……
正在痛心疾首之际,周丰雪突然慌慌张张冲了进来,长梦初醒般六神无主地盯着他,一边上下摸着自己凌乱不堪的洋装:“老师,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您和我——是不是……”
“怎么了?”余涣箐莫名其妙。
周丰雪颓然瘫倒在门前,掩面抽泣起来。余涣箐慌了,赶紧披了衣服过去,蹲下身抚着她的肩:“出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余老师……”周丰雪紧紧握住他的手,哭得越发厉害:“刚才,我……我不是……对不起,对不起……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我……我……您一定会嫌弃我吧?我不是个好……”
“没有啊,怎么会呢?”余涣箐稍稍松了口气,尽管周丰雪的异常表现令他甚感蹊跷:“这又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是我。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呀,出了这种事,是我对不起你。好了,别担心,我会负责的。别哭了,别哭了……”
他俩紧紧拥抱在一起,贴在对方的耳畔彼此安慰着。余涣箐突然也有了一股要哭的冲动。即使发生了这种事,我和她依旧不明不白的。算是恋人吗?可这又是逆天理、悖人伦、反道德、违法律、为社会和自己良心所不容的孽情啊。也许命中注定,我们归根到底仅仅能是朋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吧?……
良久,两人都渐渐冷静下来。他们互相偎依着,静静地坐在地毯上。
“和我交往吧,丰雪。”
“嗯。”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我会被判刑的。”
“嗯。”
余涣箐下意识地将她又抱紧了一些,而她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冉冉地,悄悄地,来自天际的金色曦华蓬勃萌出,席天涌来,渐渐攀满拱券、缭尽飞扶,化作迷蒙奇幻的光幕,从一排排高而狭长的尖顶拱窗恣情洒下,将大教堂里的深沉黑暗不断逼退、溶解,驱赶向光明无力触及的角落。所有的光影冷暖,无不是来自天堂的眷顾垂怜,怀抱着亲亲相依的周丰雪和余涣箐,将他俩镀染成一座永恒的雕塑。
“困吗?”余涣箐问。
“不困啊。怎么?”
余涣箐带着歉意说:“夜里闹成那样,你都没怎么睡。结果我又……”
“没关系的。”周丰雪像个小猫似的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我决定了,一毕业就和您结婚。”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丰雪,”余涣箐说,“你得去上大学。”
“我不去。”周丰雪撒娇。
“理智点儿,你必须上大学。”
周丰雪一脸担忧踌躇的神色:“您会等我?”
“当然喽。大学,研究生,博士生……你去多久,我就等你多久,直到你回来。”
“好。”
周丰雪开心地搂住余涣箐的脖子,赏给他一个甜蜜的长吻,吻得他骨头都要化了。两人又缠绵片刻,余涣箐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只得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周丰雪的身子:“我得和许院长他们开个会,马上回来。困了就睡会儿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
“我要是回来晚了,你睡起来记得早点儿回家。”余涣箐穿好衣服:“一整夜见不着人,你父母该急坏了。毕竟是一家人,气头上说几句狠话很正常,别往心里去。”
“……嗯……”
“我走了。注意安全,别四处乱跑啊。”
“早去早回。”周丰雪面朝余涣箐深深鞠躬,好像一位送别新婚丈夫的抚子花嫁。
送走余涣箐,周丰雪穿戴整齐,将角堂细细打扫一遍后,终于还是屈从于积累整夜的困倦与疲惫,猫咪一样蜷在被阳光晒得暖和和的地毯上,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了。缕缕清风透窗徐至,摇曳着角堂外庭院里灿若云霞的蔷薇蔓丛,挟带来翩翩洒洒的飞花落瓣,烂漫有如血雨炎雪,轻灵悄然地覆盖在她身上。
世界4 少女之歌 17
二十二
“……小雪……”
……这呼唤……来自哪儿?……
没有来向的细微声音,恍恍惚惚,稚嫩软绵,像孩童的梦言,像神志不清的呓语,从大教堂的每一个角落飘渺传出,汇聚在一起,四下里荡漾回响,来去幽幽,犹如鬼泣。
一阵尖锐刺痛的划刻声突贯直来,比指甲挠过黑板的噪音更刺耳十倍,简直要把鼓膜生生撕裂。梦境一下子玉碎了,周丰雪从无数蔷薇堆积成的落花冢中惊起,本能地望向角堂那紧闭的哥特式拱门。
眼花?幻觉?闹鬼?木制门扇竟像只冻坏的小狗一样瑟瑟抖动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门扇上骤然凸呈出一个浮雕人脸,五官明晰却难辨男女,口齿半张,神情凄惨无比,面部肌肉因极度紧张揪拧成一团,绷得像一具塑像,空落落的眼洞里噙满了恐怖,越陷越深,越睁越大——
“……小……雪……”
人脸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伴着一串串痛苦的呻吟与悲哀的惨号,肆无忌惮'/w/w/w/。/w/r/s/h/u/。/c/o/m/'地搅动着周丰雪的脑海,迫使她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尖叫不止。就在周丰雪的精神濒临崩溃之际,那具人脸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比出现时还要突然。门扇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寒冷的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
闸门已经升起,幕布已经拉开,一股股不可言状的恐惧挣脱了牢笼般的黑暗世界,一波波如潮涌至,死死攫住了周丰雪。她感到自己被埋进了坟墓,莫名的巨大压抑感令她窒息。
“……余老师?……”
当她最最需要的时候,唯一的依靠却不在身边。周丰雪怕得不能自已。她哆哆嗦嗦地起身,踏出落花冢的芳艳国界,一步一步试探着摸到门前,用尽浑身的娇弱气力,将那精雕细刻的木质门扇小心推开。
“吱~~~~”
……不对……
……这里……不是谢姬娜大教堂?……
门的外边,是一座豪华大厅里的二楼平台,左右分生出一对弯曲舒缓的双合式楼梯,栏杆凝墨,红毯染血,连接向大厅的地面。天花板正中央垂下一盏精妙的水晶吊灯,像一朵由无数小玻璃珠攒成的巨大玫瑰,将楼下光滑平整的实木地板照耀得明光夺目。
犹豫着,忐忑着,周丰雪扶紧栏杆,沿着阶梯缓步而下,漆黑的长发垂拂如瀑,雪白的荷叶边蕾丝长裙拖散在妖艳的红毯上,宛如无上高贵的公主、来自天界的精灵,线条曼妙,形姿秀雅,仪态娇美,动作优嬿。凉爽的清风徐徐穿过,撩掠过她的耳鬓,聊算是这沉寂大厅里唯一的生机。
周丰雪走下楼梯,彳亍向对面墙上的哥特式落地花窗。那花窗原本紧闭着,可她刚一走近,两扇危然高峻的窗户便仿佛活了似的,无声地对她敞开了胸怀。透过极光一样飘舞风中的窗帘,周丰雪不知所措地眺望出去,望向窗外那寂然无垠的陌生夜色。
没错,不是清晨,而是深夜。
这里不是大教堂。
这是一栋她不曾相识的古老屋宇,孤零零斜倚在峰端绝岭、悬崖尽头,窗外便是无底深渊;纵能到达地面,所见之处也尽是绵绵无涯的绿色地狱,远远的还隐约传来众多瀑布的浩大水声。这栋屋宇就像一座高大的天文台,鹤立鸡群地屹立在莽林深处,仿佛英王权杖上的库里南宝钻。
逐渐陶醉于夜色的神韵、几乎忘却了恐惧的周丰雪忽觉腹中猛地一震,一阵难以想象的头晕目眩接踵袭至,五脏六腑剧烈痉挛,从喉咙到肠胃无不翻江倒海的疼痛。她趴倒在窗台上,“哗啦”一声呕出一滩黏稠的黑糊,像煤浆,像石油,粘在地面上徐徐蠕动,恍如一堆不成形体的怪蛆。周丰雪彻底吓坏了,浑身抖得要命,亮晶晶的泪水止不住地顺颊流淌,嗓子呜咽哽哑,一边泣不成声地呼喊着余涣箐的名字,一边扶壁强撑,挣扎着想要远离这滩黏液。可她尚未退后几步,那黑浆忽然像条挨了电击的毒蛇,倏地一跃而起,缠上她的胳膊顺臂游走,粗暴地径直灌进她嘴里,一滴不剩,呛得她死去活来干咳不止。
“看到了吗?”
一个饱含嘲弄的女声泠然鸣响。周丰雪好容易止住咳嗽,紧攥胸襟抬头一望——
另一个她,另一个周丰雪,一个半透明的、幽灵幻影般的周丰雪,似一尊黑色的、流动的水晶,傲然站立在对面的楼梯上,眉目神色暗敛而又纵情,黑暗如死的Lolita洋装乘风狂乱,散开的缎带猎猎飞飏、抽打攫卷,好像条条来自地狱的触腕。
“你是谁?”周丰雪面无血色:“我……在做梦?”
“也许是梦吧。”不知何时,黑色的周丰雪已经飘落在她面前,近得可以俯吻她的额头:“来吧,我的小公主,来摸摸我,看看这是不是梦。来,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丰雪迟疑数秒,慢慢抬起战栗的右手,指尖接触了她的身体。没有更多的异样,周丰雪只觉得摸到了一个果冻似的东西,凉冰冰,滑溜溜,且十分粘稠,手指轻轻一用力便插进了她的体内,没有出一丝血。
“是梦吗?”
来自黑暗彼方的神秘少女流露出阴寒的微笑,用冰冷的手心轻抚周丰雪的脸。周丰雪像中毒了一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来吧,我带你去看看,看看窗外是什么。”
周丰雪似乎着了魔,顺从地回到窗前,向外面远远地探出了身子——
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悬崖,没有夜色,没有丛林,只有茫茫薄雾,潮湿阴冷,脚下布满积水。周丰雪一步一步,轻轻地、缓缓地走着,不知流逝了多少时光,她渐渐脱离雾团,陷入一个漫漫无涯的黑色世界,一片空旷,绝对的寂静,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哪怕轻吸一口气,也会招来钟鼓般宏大的回响。
“你的痛苦永远不会结束,我的小公主。”
一片平静安逸的银光朦胧着黑色的周丰雪,朦胧着她神秘的微笑。
白:“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谁?”
黑:“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
白:“你问我?”
黑:“回答我。”
白:“我是周丰雪。”
黑:“你确信吗?周丰雪?周风雪?周枫雪?周峰雪?周沨雪?周封雪?周锋雪?周凤雪?……还是一字之差的周丰血?周风血?周枫血?周峰血?周沨血?周封血?周锋血?周凤血?……”
白:“我不懂……”
黑:“你不是你,尊贵的小公主。你是我,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你根本不存在,你只是我的替代品,只不过是玩偶而已!”
时间、空间,以超越一切概念的速度在周丰雪的视界中转换着。她发觉自己在一条狭长幽暗的隧道里奔跑,身不由己、神智迷蒙地奔跑。她的洋装在风间飘摇翻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却说不清是由于恐惧、激动还是疲倦。不知跑了多久,她忽觉面前歘然一闪——余涣箐!?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几近不能辨识的冷酷面孔扭曲变形,显得格外凶险骇人;他像蓄势待发的猛兽觊觎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像上膛合闩的大炮直指着发呆等死的目标,猛然爆发出一声崩天坼地的怒吼:
“……把茵苔萝佩……还给我!!!”
他急不可耐地牢牢抓住了她,却不是要与她温存——他用锋利的指爪撕扯开她的胸膛,在她体内歇斯底里地扒着、找着,皮肉迸绽翻溅,血如泉喷,Ru房撕碎,肋骨一根根崩断,脏器全部扯出,肠胃掉坠散落……周丰雪痛苦地扭动、挣揣、惨叫、哭喊,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拉回现实——
“丰雪!冷静!丰雪!”
苏醒过来的周丰雪依然惊恐万状,但那人温暖的怀抱很快稳定了她的情绪。来者不消多说,正是开完会赶回来的余涣箐。
“……老师?您……您回来了?……”
周丰雪的感激之情,瞬间被余涣箐对她的注视冻结了。那种一往情深、很不得立刻得到她的眼神,那种只属于猛兽的、写满贪婪食欲的眼神……与方才梦中的恐怖画面何其神似!周丰雪一阵不寒而栗。
“放开我!”她满脸泛着红云,强硬地挣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你。”余涣箐也觉得有点尴尬——虽说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只得逡退几步。
“没什么。一个噩梦罢了。”周丰雪背过身,心神不宁地踱向门外。
“真的没事?”余涣箐追着问。
“都说了没事了!”
周丰雪突然大发脾气,吓得余涣箐一下子愣住了。
“丰雪,你……”
周丰雪神情恍惚地呆立几秒,小声道一句:“我回家了。”抛下呆若木鸡的余涣箐,撒开一路小跑,离开了谢姬娜大教堂。
世界4 少女之歌 18
二十三
一大清早,以“离阳军区司令艳照及不雅视频曝光”为标题的重磅爆弹已经蹿红国内各大门户网站首页头条了。点开链接一看,里面密密麻麻满是赵林杰在奥迪车里和身着校服的索秋渠颠鸾倒凤的内容,全套组图+480P/720P/1080P/4K视频,文字内容更是写得声声泪字字血,足以令网上一大票“公知体”羞愧而死。除去关键部位外,索秋渠的脸也被打上了马赛克(就是不让你晓得是谁!宅男们对着无面女神一边YY一边流口水去吧),紫凌书院的校服倒是拍得格外夺人眼球。虽然傻瓜也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存心要整赵林杰,但他赵司令毕竟是真干了这个丑事——真的,不是假的,铁证如山赖不掉。这还不算完,新闻里还爆料了诸多其他罪状,比如公然在五星级酒店铺张浪费(盛世皇廷噻)、深夜在城区主干道滨河路上酒驾超速行驶(索秋渠走后他一直裸睡在车里,天亮才被交警叫醒来着,车里酒气大得差点儿没把交警同志熏一跟头)云云,可谓数罪并罚。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