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绽放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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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绽放的年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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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户人推开院门走进灶间,村里的上空便会多一缕炊烟。这时的柳秋莎家,也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柳东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饭桌,他在那里写作业。 
    邱云飞抱柴火,柳秋莎做饭。等一家人在院子里吃过晚饭,天便黑了,家家户户的灯便点亮了。 
    有时,他们走到于三叔三婶院子里,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或木桩上,三叔在吸烟,烟火明明灭灭的。 
    三叔就说:今年不旱不涝,一准又是一个好收成。 
    邱云飞就说:可不是咋的。 
    他入乡随俗,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语言。 
    柳秋莎在给三婶揉腰,三婶年纪大了,腰总是疼,疼得哼哼哈哈的。 
    三叔又说:城里闹革命,革啥命,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咱这疙瘩的人,要活命,要想吃饱穿暖,不种地干啥?! 
    邱云飞和柳秋莎在三叔的话语里,猛不丁的就意识到了三叔说的是真理。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秋莎缝补衣裳,邱云飞则坐在炕桌前,他要写日记。自从到了乡下,他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把一天来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 
    柳秋莎偶尔抬起头来,看到邱云飞的身影,她有时会产生如梦如幻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延安,窑洞前那块操场上,她坐在两棵枣树下,听邱云飞讲课。她就是在那时爱上邱云飞的。 
    一晃快三十年了。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邱云飞灯下鬓边的白发。她放下针,凑过去,扳过邱云飞的肩,为他拔下头上的一根白发,然后说:二十多年了,咱们都有白发了。 
    邱云飞也望着柳秋莎的头说:那时,你梳一条长辫子,当年我们多年轻呀! 
    柳秋莎就动了感情,哽着声音道:我当时咋就嫁给你了? 
    邱云飞笑道:你后悔了? 
    柳秋莎说:我后悔?后悔就不说这些了。 
    邱云飞又说:是我连累了你,秋莎,真的。 
    柳秋莎就忙用手捂住了邱云飞的嘴,半晌认真地冲邱云飞说:我愿意。 
    邱云飞叹口气又说:当初要是你不嫁给我,嫁给胡参谋长,那就是另外一种样子了。 
    柳秋莎就坚定不移地说:我不后悔。我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这时,邱云飞就想到了两个女儿,也不知柳北和柳南怎么样了。他们一家回到靠山屯不久,便由邱云飞执笔,给柳北和柳南分别写了信。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俩人都没有回信。 
    三十 
    邱柳北在新疆当兵,并没有吃多大的苦。她当兵不久,新兵连快结束时,军里的文艺宣传队到新兵连里挑选演员,邱柳北以一首《兰花花》征服了来挑选演员的队长和指导员。就这样,新兵连一结束,邱柳北便到军宣传队报到了。 
    那时,上至军区,下到团级单位,都有自己的演出宣传队。军区的叫文工团,是很专业的,大都由干部组成;军、师、团级的属于业余性质,除了宣传队长、指导员外,其他的都是战士。当然,有男兵也有女兵。 
    刚到军宣传队的时候,柳北并不安于现状,她刚当兵时是怀着一颗红心的,那就是自己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给母亲柳秋莎看一看。她甚至都下定决心,不干出一番成绩来,绝不回家。 
    她知道母亲重男轻女,母亲在家里时从没有把她当盘菜,母亲冲她和柳南总是唉声叹气,当着她姐儿俩的面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俩要是男孩多好哇。母亲说这话时,目光和语气都充满了无奈。母亲的目光和语气,深深地烙印在她幼小的心灵上。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母亲望她姐儿俩的目光是灰暗的,毫无神采,可当一看到柳东,目光马上变得明澈和激动起来,因为柳东是男孩儿。 
    高中即将毕业时,她就为自己的出路谋划好了,那就是高中一毕业,便离开这个家,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当时,父亲希望她考大学,她就认真地考了。她知道,要是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家门,远走高飞了,也就是说,她可以独立了。结果让她失望的是,大学没有考上。她另外的出路,就是找工作,当时找一份工作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她没有找工作。因为她知道,找工作容易,离开家难,母亲不会因为她有了份工作而对她另眼相看,她要让母亲认识到,男孩子能干的事,她也能做到。结果,她选择了当兵,一下子来到了新疆。她第一步离开家的目的实现了,接下来,她要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了。 
    军里的宣传队,整日里干一些唱唱跳跳、吹吹打打的事情,当她熟悉这里的一切之后,她满怀的雄心便渐渐地枯萎了。她没来新疆前,对新疆的一切是满怀憧憬的,大漠、冷月、边关,她手持钢枪站在哨位上,万一这里有个战事,或者是敌特分子什么的,她就会挺身而出,让自己的鲜血溅洒在大漠的深处。新疆是祖国的前哨阵地,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在这样的条件下,她才有机会做出一些不平凡的事情来。只有那样,才能给母亲有力的回击。 
    没想到的是,她没能去成最前哨,反而来到了军宣传队,这里的工作和她当初的想法大相径庭。 
    她没有热情也没有兴趣去唱歌、跳舞。当时她唱了一首《兰花花》完全是凭着一时的兴致,那时她不知道宣传队的工作性质,结果歪打正着地被选上了。直到来到宣传队,熟悉了这里的工作,她才开始深深失望起来。这里毕竟是机关,远离部队的最前沿。邱柳北的情绪受到了空前的影响,她打不起精神去唱歌、跳舞。 
    宣传队的指导员姓吴,叫吴满天。人长得很清秀,一看就会让人相信他天生就是一个唱歌跳舞的材料。吴指导员吴满天就找邱柳北谈话,地点选择得看似很随意,有时在办公室里,有时在练功厅里,有时在吃完晚饭的机关营院里。 
    吴指导员就说:小邱,你要安心工作,你是个高中生,歌又唱得好,以后会大有作为的。 
    那时的高中生并不多,所以高中生走到哪里都很吃香。 
    邱柳北就低着头说:指导员,我要下部队去当一名真正的战士。 
    吴指导员知道了邱柳北真正的动机后,做邱柳北思想政治工作的劲头倒上来了,他从古至今,从工作岗位到理想情怀讲了个遍。最后他都讲得差不多口干舌燥了,才热切地盯着邱柳北的眼睛说:小邱同志,你想通了吗? 
    邱柳北说:我还是要下部队,当一名合格的战士。 
    吴指导员就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他没想到,自己碰上了这么难缠的兵。以前,不论是谁有问题,他一通政治工作,保准能做通,即使暂时做不通的,隔上一阵子,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他现在已经找邱柳北谈了五六次话了,邱柳北就是那一句话,他所做的努力就烟消云散了。吴指导员也是个拗劲十足的人,他不相信,邱柳北这块高地他攻占不下来。于是办公室内、营院里都留下了他和邱柳北交谈的身影。 
    那时的邱柳北已经横下一条心了,一定要到祖国的最前哨去当一名真正的战士;吴指导员也下了最后的决心,一定要把邱柳北的工作做通,让她安下心来,成为宣传队里一名合格的文艺战士。 
    俩人你来我往地便展开了拉锯战和持久战。当然,指导员和邱柳北谈话做思想工作,是在业余时间里。在没有得到领导首肯的前提下,邱柳北唱歌跳舞以及正常训练仍是要进行的。这一阵子邱柳北情绪很不高,每次面对父亲的来信,她都不知说什么好,多数情况下,她只能三言两语,毫无热情地报一份平安。信写得很没有激情和内容,她觉得在没有实现自己的想法前,自己没必要跟家里谈得更多。 
    就在邱柳北苦闷、彷徨的时候,她认识了夏天来。夏天来比邱柳北早一年入伍,也是个高中生,他在宣传队里是男声独唱,他的保留节目是《打靶归来》和《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夏天来的嗓音宽阔、雄厚,天生就长了一副唱歌的嗓子,而且乐感很好。 
    夏天来生得眉清目秀,高高的个子,深得宣传队的女兵们喜欢。他的身边经常有一些女兵缠着,然后就小夏小夏地喊。他似乎也很愿意和女兵们打成一片,样子是嘻嘻哈哈的,眉目间多了许多愉悦和幸福的神情。 
    邱柳北从来不和男兵说笑,甚至女兵她也爱答不理的,按照自己的话说是没心情。在这之前,她对夏天来也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她只知道他叫夏天来,女兵称他为小夏。 
    那天,他们训练完,一哄而散跑回宿舍的洗漱间冲凉去了。蹦跳了一下午,他们都浑身是汗了。夏天来没有走,每次训练完他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离开,他要关窗子、打扫卫生、锁门什么的。邱柳北也没急着走,她怕指导员又拉住她去谈话。两个人便落在了后面,夏天来关完了窗子,便看见了她,她正准备走出去。这时夏天来叫了她一声:邱柳北—— 
    她站住了,回过身来望他。 
    他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说话,仍然望着他。她心想:我高兴不高兴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 
    他又说:邱柳北,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邱柳北就冲他睁大了眼睛。 
    他接着说:你不喜欢咱们宣传队,你想下部队是不是? 
    邱柳北说:是又怎么样? 
    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想到的是,他冲她笑了,笑得满脸内容和意味深长。 
    她说:你笑什么? 
    他说:你和我当初的想法一样,我刚当兵那会儿,也像你这么想来着。 
    她说:那你为什么又不想了? 
    他说:后来我发现我的想法很幼稚,在哪里都是革命工作。 
    她没说话,她想:最后他被指导员俘虏了,他现在说话的口气和指导员的口气如出一辙。她没必要和他说什么了,她扭头便走。 
    他锁上门,跟了出来,在她身后说:我写过血书,也泡过病号。 
    她听了这话,立住了,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他说:真的,那时,我弄的动静比你大。 
    她一字一顿地说:那你为什么没有成功? 
    他说:后来我爱上了咱们的宣传队,在这里我找到了实现我理想的自我价值。 
    她长吁了口气,心想:他果然背叛了自己。她咬着牙说:我不会当叛徒的,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吃惊而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祝你成功。 
    说完,他迈着大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她望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楼道的深处。 
    邱柳北没有料到的是,就是这个夏天来在她未来的生活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让她幸福过,也让她痛苦过,最后使她走向成熟。 
    三十一 
    邱柳北有了那一次和夏天来不同凡响的接触后,不知为什么,她开始留意起夏天来了。也就是说,不知自己的哪根神经,被夏天来打动了。 
    不久,俩人被指导员安排在一起,排练了一个男女声二重唱。夏天来的嗓子在男兵中是最好的,邱柳北是女兵中最好的;指导员之所以下那么大决心和毅力劝说邱柳北留在宣传队,他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他要把邱柳北培养成宣传队的台柱子。 
    有一天,夏天来和邱柳北在操场上的一棵树下练习唱歌。这里没有人打扰,夏天来唱得很饱满,声情并茂的样子,邱柳北却提不起精神来,她的样子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夏天来看出来了,便说:咱们不唱了,说说我的过去吧。 
    邱柳北对这个早她一年入伍的夏天来已经有些兴趣了,她没说听,也没说不听,就那么大睁着眼睛望着夏天来。 
    夏天来就说: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来新疆当兵吗? 
    邱柳北不点头也不摇头,仍那么看着他。 
    他又说:新疆是祖国的前哨,我要当一名真正的士兵,为祖国站岗放哨。可新兵连结束,我却来到了宣传队,这算什么事? 
    她说:那后来你为什么又愿意在这里了呢? 
    这是她最关心也是最想听的,因为她此时就遇到了这种矛盾和困惑。 
    他说:我下部队演出过,去过哨所,那里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她问:那是哪样? 
    他说:荒凉、孤独、条件很差。没有敌人,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自豪。 
    她又说:可那里的机会毕竟比咱们这儿多。 
    他笑了笑,笑得很含蓄:我认为作为一个士兵,在哪里都是祖国的最前沿,如果有一天真正打仗了,到那时,我们拿起枪,走向战场也不迟。 
    他简单的几句话,邱柳北似乎呼啦一下子就想开了。指导员找她谈过无数次,里里外外,深深浅浅的,能讲到的都讲了,可她并没有被说服,指导员越那么讲,她越想下到部队,下到最基层去。 
    这话从夏天来嘴里说出来了,她心里的什么东西就被触动了。 
    那天她望着他,望出了内容和希望。 
    这时他就不失时机地说:咱们再唱一遍。 
    这次,果然就不一样了,俩人的感情都很充沛,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很投入,吸引了不少从操场路过的官兵。他们驻足在那里,向他们投来好奇和羡慕的目光。 
    从此,夏天来在邱柳北的心里有了立足之地。 
    一天早晨,邱柳北起来绕着操场跑步,她远远地看见夏天来站在操场边一棵树下,冲着远方大声地说着什么,直到她跑到了近前,才听到他在大声地朗诵着高尔基的《海燕》,他是那么投入,那么忘我。 
    她停在那里,神情激动地望着他,后来不知不觉地和他一起朗诵起来,刚开始是小声,后来就放开声音了,直到他们激情澎湃地把《海燕》朗诵完了,停了一会儿,他才转脸望着她。他说:你也会? 
    她笑一下,接着又朗诵了一首莱蒙托夫的《帆》。后来,他也跟着朗诵了起来,俩人都那么投入。之后,俩人四目相对,就那么久久地凝望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发现了晶亮的东西。 
    那天,他们没有说更多的话,大部分话语都通过眼神交流了出来。后来,他们就走了。 
    从此以后,他们都似乎时时留意起对方来。不论是排练的时候,还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的目光经常碰在一起,很快又躲开对方的目光。邱柳北一碰到夏天来的目光,总是脸热心跳的,心里慌得不行,然后她就大声地和女兵们说话,来掩饰她心里的慌乱。 
    那些日子,邱柳北兴奋的同时又莫名地伤感。她不清楚,这样的情绪来自何方,又要流到哪里去。总之,她睁眼闭眼的总是会想起夏天来,由夏天来,她又想到了父亲邱云飞。她在夏天来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她觉得两个人很像,究竟哪里像,她一时又说不出来。 
    她经常在夜里大睁着眼睛思索这些问题,那时她的精力很充沛,想象也很丰富,于是,她就在床上辗转着想象着。 
    有一天,她从食堂里走出来,她低着头走得很快。因为在这之前,她只要发现夏天来吃完饭走出去,她就想追出来,希望看见他,哪怕看一眼也好。就在这时,夏天来突然从一个墙角走了出来,很不经意的样子。她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闪,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他。他什么也没说,从兜里快速地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小声地说:给你的。说完转身便走了。 
    她那一刻心跳如鼓,不知自己的脸是白了还是红了。她拿着他递给她的两片纸没有回宿舍,径直来到了排练厅。时间还早,这里还没有人。她打开了那两片纸,那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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