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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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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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黄雀

曜灵正要动手,不想外头飞扑进来一人,将她腿手抱得死死的,哀求不止。

曜灵不必回头,只听声音便知道,是香玉到了。她不理会地上那人,只将剑尖对准洪冉:“既然你娘求情,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说与不说,只在这一回!”

洪冉竭力再挣,可曜灵的手中如有神力,他此刻竟挣脱不开,再看地下香玉,早已是哭得花容失色,满头满脸,又是汗来又是泪。

“好吧,我说。”洪冉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开口。

“你的事我只大概知道,大头领传来的信里说,你爹娘与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带你去见祁妈妈,正好叫你了解下爹娘的前事。”

洪冉的话让曜灵愈发心惊,这福来社的大头领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许多秘密?!

******

京杭大运河上,洪家船队身后大约一天路程的地方,一艘方艄正飞快地驶于水面上,甲板上站着一人,身上冰青色长衣被风吹得鼓起,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正午的阳光奔放地洒了上去,这人身上却是纤尘不动,他站得笔直,如履于平地,整个人英爽之气,奕奕逼人。

“世子爷!”叮当从舱里出来,远远对着那丰度翩翩的背影,唤了一声,岑殷闻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又怎么了?”

叮当一身杏色缎金夹绣三蓝松鼠偷葡萄花边,四则四合如意云头长衣,笑嘻嘻地捧着个彩漆山水人物托盘出来:“光天白日的,总站在那太阳底下做什么?看将那皮晒黑了!”

岑殷轻轻一笑:“黑便黑了,怕什么?”

叮当小腰儿一扭,娇嗔道:“我不爱那黑炭哥儿,爷还是别晒了!这里是我新调出来的荷花露,里头还洒了不少茉莉汁儿呢!”

岑殷点了点头,大笑着道:“既然如此,将来我必好好替你寻个婆家。必让那小厮皮白过粉面!”

叮当切了一声。随即便一口啐去了地上。

岑殷又将头转去前头,看了远方一眼,口中喃喃道:“想不到他们走得倒快,前面来人怎么说?快到扬州了?”

叮当嗯了一声,又见岑殷只是不过来,不觉抱怨起来:“爷!你也心疼心疼我们下人吧!你是不怕晒了,我可当不得!才新开了一盒茉莉白香粉擦上了,若再黑了些,粉又要不够用了!”

岑殷被她催得无法,只得依言过来。接过她手里杯盏呷了一口:“嗯,味道不坏!”

叮当撇嘴道:“我也只能是不坏!若要好的。只得到了杭州,将那丫头接过来才有!”

岑殷瞟她一眼,不说话。叮当自己憋了半天,反倒笑了出来,笑声果然如清脆如银制叮当,转眼就撒下一地的碎屑似的。

回到舱里,坐在一把蟠龙椅上。岑殷便问叮当:“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太后那里怎么说?”

叮当正色回道:“我打听过了,太后每日皆从路上探子那里报回消息,一日也不肯放松。不过暂时没别的动静。皇上这几日跟庄贵妃置了气,也不去对方宫里,太后要见皇上,皇上也不肯去。”

岑殷有些吃惊:“最近没人见过皇上么?”

叮当缓缓摇头。

岑殷沉默下来,叮当细看其脸色,觉得有些阴沉,便不敢多说。

“我要去云南的事。你可传于宁王府里知道了?”半晌,岑殷方才继续道。

叮当点头:“早半个月出门时,我就传过信儿去了,他们倒回得晚,前几日我才从鸽子身上取出回音来。宁王说,久未见世子了,也想念得很,听得世子要去,简直欣喜异常呢!”

岑殷斜顺了上身,一手横撑在桌上,一手撑住自己的脸,陷入沉思之中。

叮当不敢打扰,转身进了里舱,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跟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似的。

一个小厮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悄悄走去叮当的身后,贴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姐姐!世子爷怎么了?

叮当本来手里拿着把银剪刀,正在修建花几上的盆景,不妨冷不丁地出来一人,吓了她一跳,剪刀便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铜锤你找死啊!”

叮当回头看,见是岑殷的贴身小厮,身唤铜锤的,心头火起,顺手就给对方头上一个爆栗:“没看我这里有事!你想吓死我不成?!”

铜锤正要喊疼,叮当一把捂住他的嘴,拽着他的耳朵,就将他从后面舱门拖了出来。

“你今日敢是活腻了?”叮当气呼呼地将铜锤拽上了甲板,怒叱道:“没见爷正想事呢!你倒好,吵吵闹闹地,还害得我剪子也掉了!一会爷问起来,看我不直回了,叫他打你!”

铜锤摸了摸被对方扭得通红的耳朵,不服回道:“怪道人说,院内有井防小口,便是祸少福星多。我哪里吵闹了?知道爷有事,我不是小声问你的嘛?你自己胆小,将剪子掉了,倒反过来埋怨我!”

叮当星眼圆睁,怒抬玉手,铜锤看看不好,赶紧躲开到一丈之外,口中连声求饶不止。

叮当看他一付可怜样儿,忍不住扑嗤又笑了出来:“好个银样蜡枪头!不中用的东西!”铜锤一看她笑了,自己也陪着笑出来,知道没事了,方才慢慢挨了过来。

“姐姐,到底爷有什么事?我看自出门后,爷就没舒心过,夜里也总睡不好,不是长吁就是短叹,到底是怎么了?再者,咱们才回京几天?怎么又要出门了?”

铜锤躲在船舷的阴影下,边吃着叮当给他的酱肉夹烧饼,边问道。

叮当叹气皆摇头:“你哪里知道?说起来,爷也真是不易。人家都说,生在皇族大家,必是富贵必极,享用不尽的荣华了!哪里知道,其实是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也是要掉脑袋的!”

铜锤嚼着烧饼,点头附和道:“可不是?我就觉得爷还不如我呢!我有个夹肉的烧饼就能乐上半天。可爷呢?我只看着他,这半年来,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叮当叹了口气,心想岂止半年,我跟爷也有几年了,上千的日子下来,没看他真心笑过。

铜锤将一个烧饼吃得干干净净,指缝里的芝麻也舔完了,方才意犹未尽地赞道:“如今这个厨子不坏!若论起来,我也吃过上千的烧饼了,只没这个滋味好!尤其里头的酱肉,不甜不咸,不淡不齁,他怎么能做得这样好呢?”

叮当本来满心郁闷,听见铜锤这话倒一下笑了出来:“好个没见识的小厮!吃个烧饼就好了?王府里许多好东西你还没见过呢!以后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见,笑话你是小事,笑话爷带了个乡巴佬出来,可就坏了!”

铜锤不好意思地讪笑:“我本来就是乡巴佬么!若不是姐姐提携我,爷身边的哥哥又走了,哪里能论得上我,干这差事?”

叮当一听,又生起气来,于是铜锤头上又中了个爆栗:“你是我亲弟弟!怎么咱俩心性一点儿不像?我这样聪明伶俐,偏你就这样蠢笨不长眼!整日说自己这样不中,那样不好!你怎么不好了?也长长自己志气中不中?爷是什么人?他肯留你,自然你有许多好处!爷见过的人,比你我吃过的饭加起来还多!你当爷是听人两句好话就轻易松口的?!”

铜锤心想你也太夸张了!爷才多大?怎么会见过那许多人?

叮当看出他的心思来,白他一眼道:“王爷当年带兵征战时,爷虽年小,也是跟着沙场上走过一遭的!上万的大军站在爷面前,你吃过上万的饭没有?!”

铜锤一听便咋舌不已,上万?他只知道百,万?那是什么概念?!

叮当顺手从袖子里抽出条鹅黄洋绉金夹绣三蓝风穿牡丹手帕来,轻轻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心里愈发焦急起来

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岑殷走一这趟的。

“太后知道爷才回来又要出去,会怎么说?”临出门时,她还在竭力劝阻岑殷,力求能让他改变主意。

可惜的是,岑殷拿定主意之后,是不听人劝的。

“怎么说?她巴不得我走呢!上回她老人家就说过,既然这样喜欢江南,不如长久住下,她愿意下道懿旨,随便封块地给我,让我逍遥自在地去快活。”岑殷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叮当一下就呆住了,去江南?那京里的老宅,还有王爷和王妃呢?

她眼巴巴地望着岑殷,可对方却又不说话了。叮当知道,爷不说,自己就不能问,因此将嘴嘟了,不再出声。

此时坐在这轻舟快艇上,叮当突然又想起这番对话来,不知怎么的,她心中隐隐生出些不详来,前路迷惘,不知将来会怎样。

岑殷托腮沉思,太后目前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所在的。不过也只是暂时不知道罢了。自己一上蜀道,太后想必就立刻会猜出来自己要去找宁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刺客

从来王不见王,除了京里的几位王爷,时不时能见上一面,外头散居的几位,从不许私下里见面,更不许私下入京。若私自行事被发现,可算忤逆,罪过不小的。

这是太后定下的规矩,先帝是个宽厚仁慈的,他先前在时,兄弟之情甚深,常常召各位藩王入京相聚,京里几位更是日日进宫,常常宽坐的。

不过先帝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岑殷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他摇摇头,心想必是舱里太阴,又放着只大冰桶的关系。于是他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来,走到舱门口,预备叫叮当送些热茶进来。

不想手刚碰上竹帘,就听见铜锤大喇喇的声音:“姐姐你也太过操心了!咱们爷是什么人?世子爷!将来要承袭王爷名号的!他有什么解不开的结?爷可不是一般人!”

接着就听见叮当呸了一声:“什么好听的名号?要我说,倒不如外头一般人家!没心没肺,一般有吃有喝也就完了!想得太多,要得太多,反倒不定如意!”

岑殷的手,悬在半空中呆了片刻,然后方微笑起来,将湘竹帘捞起来,闲闲雅雅的出来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叮当丫头也是会说道理的!”

叮当一听是岑殷出来,慌得赶紧站了起来,又拉铜锤:“快点!爷来了!”

岑殷将铜锤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样出神,我出来也没听见?”

叮当咳嗽一声:“没有什么。爷出来做什么?外头热,又晒得厉害!”

岑殷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出来看看。你的香粉还够不够用?若不够,这里不靠村不着店的,可没现在的买!”

叮当噗地笑了出来,看见岑殷还能开得出玩笑来。她略觉得有些宽心:“爷说得哪里话?我才不要外头不三不四的东西!我用得是正宗采薇庄的。。。”

提起这三个字来,叮当突然觉出不妥,岑殷不正是为了那丫头出来的?她暗叫不好,骂别人倒骂得伶俐,怎么自己也说漏嘴了?

岑殷耸耸肩膀:“采薇庄有什么说不得?我正想着,要有一碟子单笼金乳酥,配上她家的玫瑰卤子蘸来吃,那可美味极了!”

铜锤不觉咽了下口水,单笼金乳酥?那是什么东西?

岑殷扫他一眼。突然将脸凑到他面前:“铜锤,你脸上什么东西?一定是刚才偷吃了什么好物!”

铜锤吓一大跳,从单笼金乳酥的美梦。直接回到夹肉烧饼的现实中来:“没,没什么。我才肚子有些饿了,因此就,我姐她就,给我。。。”

岑殷若无其事地从铜锤脸上拈起只芝麻来:“哦,想是烧饼。我说叮当,你也太小气了!厨房里那许多好吃的你不拿,怎么只给你亲弟弟吃烧饼?”

叮当涨红了脸,咀嚅道:“爷还没吃呢,他怎么能先吃?我。我也是看他饿得将死。心想爷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施舍他块烧饼,也省得造业。污了爷的名声。”

岑殷哈哈大笑起来,直冲叮当竖起大拇指来:“厉害!丫头!若朝堂上有你这样一张嘴,只怕许多大臣都要自愧不如呢!”

铜锤咧开大嘴一乐:“当真?我姐姐真这么厉害?!”

叮当扑地一下,又赏给他一个爆栗:“你倒想得美!爷在笑话我呢!你也跟着打趣不成?!”

铜锤撇嘴,心想真不划算!不过吃了个烧饼,倒白白受了这许多打击!

岑殷安慰他道:“没事!打就打了,你姐姐性子不好,你担待她些。一会我请你,咱们屋里坐着,吃大餐去!”

一听大餐二字,铜锤顿时忘了头上的疼,大张开口,险些留下哈喇子子。

叮当白他一眼,强忍住再给他一记的冲动。

“行了,说了半天累死热死了,”岑殷冲叮当眨了眨眼睛:“快去厨下看看,有好吃的尽快上来!”说完又对铜锤会意地一笑,自管自进舱去了。

铜锤简直要快叫个爽字!叮当上来将他拖走:“跟我端菜去!就想偷懒!”

岑殷再次回到舱里,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赶紧走到窗下,将四边窗帘拉了起来,又推开窗格,瞬间,河上清爽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夏天的气息,微微有些热烈,却温暖了他的身体。

叮当与铜锤鱼贯而入,手里都是金齑玉鲙,珍馐美味,别的不说,只一道单笼金乳酥,就叫铜锤馋了一路,差点没将口水掉落其中。

“来来,这里没有外人,都坐在这里,一起用了吧!”岑殷招呼二人坐下,叮当不过虚应他的话,很快就又起来,忙着给岑殷布菜倒酒,又不住地对铜锤翻白眼,手下却也勤快地向他盘子里夹菜。

正吃得畅快时,突然岑殷眼神微微有变,本来伸向盘中美食的筷子,也顿在了空中。叮当瞟他一眼,岑殷不易察觉地轻轻摇了下头,叮当会意,装作头昏坐了下来,口中亦喃喃自语道:“今儿这酒怎么这样烈了?我竟经不得几盏!”

铜锤塞了一口的吃食,正嚼得香甜,看见叮当这样儿,不觉好笑起来,正要开口揶揄上几句,突然耳后传来一阵寒意,惊得他汗毛儿乍起一片。

不好!有刺客!

铜锤看似年小,身形却十分灵活,感觉不对立刻一个纵身,先扑到岑殷背后,预备替他挡上来历不明的暗器。

叮当更是如风一般,刚才的娇态全不见了,那本是用来麻痹外头刺客的。此时看见铜锤起身,她也即刻动作起来,窗子正是大开着,她便飞身扑了出去,很快,甲板上就听见有人厮打起来的声音。

“快!出去看看!”岑殷一把推开铜锤,二人急匆匆奔到舱门外。

铜锤一出来就怒了,叮当正和二名黑衣人打斗得欢,二人皆出手狠毒,叮当寡不敌众,隐隐竟有处于下风之势。

铜锤看见自己姐姐落了下风,疾忙抢进一步,轻舒猿臂就要动手,不料岑殷立刻伸手拦住他,漆黑的冷眸里闪出一丝寒光来:“原来是太后宫里的锦衣卫到了?有失远迎,呵呵,失礼失礼了!”

岑殷的话,让那二位黑衣人立刻停下手来,叮当得以喘息,也就见好就收,并一个箭步收回到岑殷身边来。

黑衣人羯羯地笑了起来,声音刺耳之极,如食腐的秃鹰在泥沼里寻找到了腐尸,预备开餐一般,得意,狂妄。

“世子爷好啊!”打头的一人开了口:“太后可想念世子得很呢!每日只听闻世子爷传回去的消息还不够,这不,特意命我兄弟二人连夜起程,赶来与世子爷相见!”

岑殷此时站在大太阳底下,可却觉得自己身上,隐约有冷汗沁出,好个太后!阴狠的女人!

“太后想是有话吩咐了?”岑殷面上只作若无其事,眼神里全是凛然森冷之意。只因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二位黑衣人要得就是看自己的笑话,若是自己露出丝毫胆怯与懦弱,回去后定要叫太后,并李公公这帮狗奴才乐上半日了。

黑衣人浑身上下都掩盖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眼睛,此刻其中便有些对岑殷的敬佩之情流出:“世子爷真好胆识也!”

岑殷漆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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