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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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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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面,阳王再难忘记你娘。他本过婚嫁年纪,却始终没有娶亲。见过你娘便说,除了她。再不要别人了。”

除了她。再不要别人?

原来爹爹,真是阳王?

从来爹娘面前,不许提到宫里的事,他们从来没对曜灵提过他们的前世。没错,就是前世。

爹曾说过一句话,在曜灵二岁生日时:“若得此生如此过。何需前世富贵天!”

他们的前世,原来是阳王,和蔻儿。

阳王为了个小宫女蔻儿,放弃了富贵,归于俗世?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

祁妈妈眯起眼睛,手从桌上摸索着。拿出水烟袋来,纸媒还在,吹一吹,火星又起,她便就此抽上一口。

说是别人的故事,里头却也有她自己的回忆,祁妈妈一时竟分不出,眼下自己到底是在宫里,还是已经出来了?

“才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阳王。后来阳王便常常借机去皇后宫里的,只为见蔻儿,你娘一面。皇后是不知道的,没人知道。不过他二人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我一双眼睛一颗心是时时留意四周的,没办法,在宫里时候久了,练出来的。”

祁妈妈说话声音不大,又时不时抽上口烟,可却是这慢声细语的,却一字一句地把话送到曜灵耳朵里,更刻进她的心里。

“后来日子久了,听说阳王去求了先帝,要将蔻儿赏给他。先帝自然无有不从的,一个宫女罢了,赏也就赏了,不过不可做正室,却是皇家的规矩,更是体面问题。阳王不肯,为这事,他竟与先帝大吵一架,老太后也夹在其中,当时可真是,闹得不可开交啊!”

祁妈妈说话时,眼睛并不瞧著曜灵的脸,仿佛自言自语似的,曜灵很难察觉出她究竟内心如何想来。

可曜灵自己却是五内俱焚,她觉得身上发冷,胸口作闷,中人欲呕,浑身寒战。这些秘密,她从成人后就想知道,却是求之无门。可眼下一股脑全倒给她了,她却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得。

于是她突然开口,打断了祁妈妈的话:“妈妈,你出宫时,我娘还在皇后宫里吗?”这是她随便想出来的托词,她只想缓一缓,别将心里的伤疤揭开得太快。

祁妈妈愣了一下,又抽了口水烟,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愈发混沌起来:“我出宫时?我都快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出宫的了。。。”

关键的终于要来了,祁妈妈心想。自己该不该说?到底家里还有几条性命呢!看看床上小哥儿,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跟个大红苹果似的。

祁妈妈眉头一皱,暗自下定决心,不,不能说。于是她只管闷头抽着水烟,心里只想,该寻个什么由头,将这丫头搪塞过去?

见祁妈妈不开口,曜灵心里又急了起来,她怪自己不中用,好容易有个人能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怎么自己反倒服了软,示了弱?

错过这一次,下回再有机会,那几乎是不可能了!

可祁妈妈就是不肯开口了,曜灵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忽然却见,对方盯在小哥儿身上,脑中灵光一闪,骤然生出一计来。

“这哥儿长得真好!”曜灵顺着对方眼光看过去,口中喃喃道:“比我小时强得多了!我娘曾说过,我小时总也长不胖,不知是不是月子里受了累,落下了病根。”

祁妈妈身子微微一颤,眼带同情地看向曜灵,曜灵也回视对方,目光中全是哀求。

祁妈妈心软了,这眼睛多像阳王?实在他是个好人,可惜,可惜。

屋里又静了片刻,祁妈妈终于将水烟抽够了,整个人都笼在烟雾里,好似给她罩上了安全罩,于是她又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出宫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宫里的事,凭皇后说了算。本来不打算放人,可老太后说要那许多人做什么?年纪又大,又不会服侍人,这才将我们这一批放了出来。你娘?她那时已经不在皇后宫里了,她去了慈宁宫老太后身边,跟了蓝芷。”

如睛天响过一个焦雷,曜灵听到蓝芷二字时,整个人都傻了。

祁妈妈斜坐在桌旁,眼睛茫然地看著门外,说一句想一句,像在沉思似的:“皇后本是不肯放人的,可是老太后发起狠来,是凭谁也拗不过的。皇后为这事,也算跟老太后结下了仇。不知道为什么,皇后一直不喜欢蔻儿。本来还算入眼,可自打知道阳王要娶她之后,皇后心里就恨上了蔻儿。”

曜灵缓缓将头偏了过来,祁妈妈也将脸正了过来,二人默然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后来呢?”曜灵久不闻祁妈妈开口,只好开口追问。

祁妈妈躲开她的视线,垂下头道:“后来我就出来了,再不知道了。”

曜灵颓然坐着,对方刚才眼中流露出的哀伤,令她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同情祁妈妈?可这哀伤似乎又是对方施与自己的,那么如果要同情,是不是该对方同情自己?

祁妈妈默默坐了半天,反问曜灵道:“倒是我要问你呢,你娘后来嫁了什么人?”

其实祁妈妈一看见曜灵的眼睛就知道谁是她爹了。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听这丫头自己说出来。

曜灵凄然一笑,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脑袋沉重地就快要掉下来了:“妈妈知道我爹是谁,要不然,怎么说阳王除了我娘,再不要别人了呢?”

祁妈妈大吃一惊,忙慌张地低下头去。这丫头太过机灵,自己只怕糊弄不过她去!

“妈妈话都说到这里了,为何还刻意隐瞒?说一半留一半,又有何好处?别人不会以为妈妈保守了秘密,我也不会以为妈妈吐尽了心事,妈妈何必要做这两头不落好的事?”

祁妈妈苦笑起来,蔻儿,蔻儿!你倒养了个好女儿,只不知,这是你的福气,还是晦气?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祁妈妈终于对曜灵流露出真情,她站起来走到曜灵身边,将嘴对着曜灵耳朵,极小声,极低重地道:“皇后将一切都办好了,就算老太后,也是挡她不住的。”

曜灵猛地抬头,正撞上祁妈妈的眼睛,本是浑浊无神的老眼,此刻却犀利凛然。

祁家媳妇儿送饭菜进来时,曜灵已经走了。祁妈妈一人独坐在桌旁,眼睛只看在小哥儿身上,默然如鬼魅一般。

“娘,刚才那位女客呢?”祁家媳妇儿有些好奇,放下手里的托盘,轻轻走到祁妈妈身边问道。

祁妈妈如从梦中惊醒,僵直地回过头来,见是自家媳妇进来,突然不知何故地爆怒起来,大声吼道:“哪儿来的女客?没看见这里只有我和哥儿二人?你是昏了头还是瞎了眼!青天白日的,说起鬼话来了不成?!”

祁家媳妇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大跳,再看其脸上,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一时吓得两腿发软,向后靠在门框上,竟有些站不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利剑

熟睡中的小哥儿被外界骤然而至的吵闹惊醒,由不得大哭起来,祁家媳妇一看儿子哭了,心疼不已,顾不上婆婆,赶紧扑到床上将他抱起来,走动着,边拍边哄他。

祁妈妈看着这一幕,眼酸心苦,忍不住落下泪来。

香玉在外头看到戏班子收场,竟还有些意犹未尽,看那些小戏子下场走了,不觉又拍手,又叹息。正当她回味其中,甚觉得有趣时,不想祁家媳妇慌慌张张地从后头跑出来,穿过众堂客,直冲到她座位旁,又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香玉一听便脸色大变,立即从座位上起来,顾不得与众人招呼一声,拎着裙脚,急匆匆奔就去了外头。

大堂里,洪冉与兄弟们吃喝正酣,眼角余光却看见,香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洪冉直觉有事,马上离席,香玉正扑到他身边,喘气不止,将刚才祁家媳妇告诉自己的话,又转于他耳内。

洪冉一听就转身,走去席间道罪告辞,然后与香玉火急火燎地,赶出门去。

“我先回船上,你坐上小轿镇上转一圈,左右这里地方不大,看看她是不是去买东西还是怎的!”洪冉丢下话就走,香玉在后头连喊带叫,他连头也不回。

香玉悻悻然停下口来,心想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放着现在的饭菜不用,难不成真去外头转了?这小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又没有东西买。

虽这样想着,香玉还是叫来顶软轿,坐上去吩咐:“去街市上转一圈,捡人多的地方去!”

轿夫听后一愣,心想这大热的天,这位衣着光鲜的夫人不在家里歇晌,跑到街市上看什么热闹?还要人多的地方?不怕腌臜了自己?

香玉在轿子上见无动静,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清楚脆快地骂道:“没吃饱饭是怎的?!要走快走!不走老娘可要换人抬了!”

轿夫被骂得脸红起来,知道今日碰上块辣姜了。赶紧前后加劲。将香玉抬起来就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这里香玉去了街市,洪冉则一路狂奔,回到了码头。

他先上了后头小船,前舱后舱,舱里舱外地寻了一番,没人。又叫上看船的伙计来问,也都说没看见有人回来。

洪冉疑惑不已,难不成那丫头真在祁家坐得不耐烦了,走去外头街上看热闹去了?

不可能吧?那丫头行事不是这样的呀!再者。自己安排她去见祁妈妈,是明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且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她听说了自己父母以前在宫里的事,还能有心思去看热闹?

洪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完全跟他原本的设想背道而驰了。他本来以为,曜灵会耐下性子等到终席,然后回来,自己再慢慢解释,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想这丫头半路上就跑了。倒叫自己一盘好棋,走出个臭子儿来。

洪冉垂头丧气,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心里唯愿香玉能将曜灵找回来罢了。

当下他只好先回到自己船上,因天气炎热,走得又急,不免出了一身大汗,他便先回舱里,预备洗脸净手。换身干净衣服。

“祥子!”洪冉边走边叫伺候自己的小厮,却没听见回音,他心里烦闷,不觉咬牙骂道:“又跑哪儿疯去了?正经使着他,死了一般懒待动旦!看我抓住了,不好好给几鞭子!”

一边说,洪冉自己打起帘子来进了后舱,不想才进去就被人一把捏住了衣领,好生猛地一股子力气,直接就将他推到了舱底,咚地一声,背部直接撞上了舱板,撞得生疼。

“姓洪的!”一双青金色的猫眼,在阴暗的舱里闪出碧色的寒光来,杏核似的瞳仁里,洪冉看见了自己惊恐的脸:“今儿咱们可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爹娘的事?”

一枘利剑抵住洪冉胸口,锋利的剑尖逼在他的喉头,他认得出来,这东西本是挂在自己舱中墙上,预备防身用的,如今,却到了曜灵手里。

洪冉定定地看着曜灵,她脸上有股绝然寒柝之气,是他从来没在别人脸上见过的。她似乎下了决心,今日自己不说真话,看来是过来了这一关了。

“你先将剑下了,咱们有话慢慢商量。”洪冉不愿就此服输,脸上堆上笑来,还想再搏一搏,意图缓和这不详的气氛,最起码,也要等香玉那张能嘴回来。

曜灵冷冷一笑,阴气飕飕的笑容,瞬间冷彻了洪冉遍体骨髓,手里再略使一把力,犀利的剑尖,径直刺进了洪冉的颈脖皮肤下,细小的血珠滚落出来,顺势而下,将洪冉的长衣,由上至下,染出一条血线来。

你可以不说,不过我是不会停手的。曜灵直直逼视洪冉,手里的剑稳如泰山,见了血也丝毫不抖,只因她要对方知道,她的决心。

洪冉瞟了曜灵一眼,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突然笑了起来。利剑横于脖颈,还能笑得出来,曜灵倒是对他有些敬佩了。

初始的惊慌已经过去,见了血倒让洪冉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常年在外行走,知道什么时候该说真话,什么时候,可以诈一诈,什么时候可以谈条件,什么时候该以退为进。

现在?正是以退为进的时候。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会一无所知,所有的一切线索都在我这里断了去。”洪冉正色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曜灵瞪着他,半晌,她也笑了。

“没错!”曜灵缓缓点头,手里的剑却半寸也没有移开:“杀了你于我没有半点为好处,反倒将惹出一堆麻烦。”

洪冉笑得更大声,更坦然了:“既然姑娘是识时务者,不如将剑放下来,有话咱们。。。”

不想他话才说了一半,曜灵的剑却又向他脖内,纵深了三分。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刚才不过是血珠,现在则由点成线,而衣服上刚才的血线?已然成面。

“不过我这个也有个坏毛病,”曜灵也笑,语带娇媚,盈盈宝靥,如经酣春晓之花;浅浅蛾眉,恰黛画初三之月,若不见其手中之剑,可说整个人是婉转娇柔极了。

可惜的是,那把剑,刺进洪冉脖子里的那把剑,铮铮然提醒着洪冉,这女子没有心柔,更不会示弱。

“我的坏毛病就是,吃软不知硬。别人若真求我,也许我会放他一马,若以强凌弱,又或是恐吓要挟我,那我是宁可不要好处,也要出一口胸中闷气的!”

曜灵一字一字地将这话吐了出来,洪冉望着那只艳若桃李,却冷如冰霜的脸,心沉到了底,再无话可回了。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请洪三爷想好了再答,若答错了,又或是答得不称我心意,我认得你,我手中的剑,却是不认得自家主人的!”曜灵右手轻轻将剑从洪冉肉中拔出三分,洪冉疼得一激灵,曜灵的左手却不放松,如磐石一般,重重推压在他胸膛上,动也不许他动一下。

自己是小看这丫头了!洪冉心中升起怒气来,那天夜里第一次跟她打交道,他就知道,她身手不凡,可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竟会败在她手下。

曜灵冷冷地看着他,小看我?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请问洪三爷,谁让你带我去祁家,见那老妈妈的?”曜灵再次将剑尖推近洪冉的命门,瞳孔缩成一条小缝,其中自有深意,幽暗深邃,阴晦难明。

洪冉知道,这就是到了,必须要说真话的时候了。

“我乃福来社京城堂主,”洪冉舔了舔嘴唇,终于开口了:“那日你从我书房离开后不久,我接到社里大头领传来的秘信,说务必要带你到这小镇上,祁姓兄弟家中,面见祁妈妈。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听头领吩咐罢了。别的事,我不知道,也不会去问,这是社里的规矩,你以后就知道了。”

曜灵手里的剑尖微微有些打颤,她看着洪冉说话的,因此凭细微表情分辩得出,对方说得是真是假,而刚才的话,明显却是真假参半,更让她不满的是,对方半吐半露,并没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你不想活了,我也不勉强,不过可惜的是,福来社将来可要少一员大将了!”话音未落,曜灵高高将手中利剑举起,左手拼出全力压住洪冉不让他有机会逃脱,右手眼见就要落下,直刺进洪冉的喉咙。

“丫头!”情急之下,洪冉叫出声来:“灵儿!”他竭力挣扎,可曜灵手劲真可谓不小,且是下了死力,一丝儿不留情的,洪冉爆出一头冷汗来,眼见剑尖已到了眼前。

曜灵此刻如聋似哑,不理会对方的呼喊,冰冷的剑锋从洪冉脸颊旁扫过,不过眨眼的瞬间,带着砭骨阴风,很快就逼近了洪冉。

“尹丫头!”突然外头猛扑进来一个身影,飞一般冲到了曜灵脚下,直通通就跪下来,抱住了曜灵的大腿:“妹妹,好妹妹,饶命吧!”

第一百三十章 黄雀

曜灵正要动手,不想外头飞扑进来一人,将她腿手抱得死死的,哀求不止。

曜灵不必回头,只听声音便知道,是香玉到了。她不理会地上那人,只将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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