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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和巫刚两人瞠目结舌了良久，才总算知道了一个理由：“林总，话是这么说，我们也不否认您可以从前苏联的各个加盟共和国淘到一些好东西，可这些设备今后总归是要维护保养的，在这方面一重和二重有自己的优势。”
这倒是真的，最起码一重和二重是“本土作战”，从他们那里订购的生产设备的维护倒是方便了不少，对于这一点林鸿飞也认同，他沉思了片刻，拍了拍眼前的这份厚厚的说明书，问道，“程部长，巫部长，你们告诉我，在这些设备当中，你们做的转口的产品有多大的比例？在这笔资金当中，又占据了多大的比例？”
所谓的转口产品，就是一重和二重自己不能生产的、只能从国外进口的产品，他们从国外进口了之后再加价卖给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以此来赚取差价。以一重和二重在重型工行生产设备方面的水平，这几乎是必然的。
“大约有不到两成吧，”程敏和巫刚对视了一眼，心里已经想到了林鸿飞想要做什么，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林鸿飞的这个问题，“约占总资金的三成半左右。”
“啧……”林鸿飞听的一咧嘴：这个时代的共和国，果然是仅次于前苏联的超级大肥羊。
第0934章 拿钱砸
一重和二重虽然是56家又中央直管的对国民经济和国家安全有着战略影响力的中央直属企业，哪怕亏损了也有国家的财政支持，但不管怎么说，好好地企业你都能做的亏损，总归是显得领导无能……如果领导满足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想往上面爬了，那自然是无所谓，无能就无能吧，大环境如此嘛；但如果企业的书记或者总经理之类还想继续往上面走走，那说不得就要好好想想办法了，总要让上面的首长们见识一下我力挽狂澜的能力不是？
作为国有企业，尤其是九十年代初期的国有企业，最好的向上面的大领导证明自己工作能力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赚钱！只要自己带领的企业赚钱了，企业领导人在上面的大领导面前就敢挺胸昂头：这就是能力！
一重和二重这两家企业是有出内阁副相的传统的，甚至还出过一届首相，既然有这个传统，那自认自己不含糊的领导们总要尝试一下：说破大天，一重和二重也不过是一家正部级的中央只管企业，自己不过是个正部级的领导，正部级和副国级，这中间差的可不止是一级这么简单，哪怕是副国级，这说出去也是“D和国家领导人”了。
自然，对于一位有上进心的国企领导来说，一笔上亿元、甚至是有可能上十亿元的单子，那真是一笔大单子，整个1993年能不能接到这么三五个单子都不好说，对于这么一个大单子，他们自然格外重视，但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人那又忧又喜的表情，领导们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林鸿飞是什么意思？”一重的老总高峻盯着巫刚，心里有些紧张。
“林总觉得我们的报价有些高了，他认为里面的一部分设备可以用俄罗斯以及其他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的二手生产设备代替，”巫刚苦笑了一声，“除此之外，他还要求我们一重和二重帮他们搞一笔20亿的政策性贷款。”
“他说什么？要我们给他们搞一笔政策性的贷款？”任凭高峻如何想，也没有想到林鸿飞的胃口竟然这么大，一笔最终的成交总额不到10个亿的单子，林鸿飞竟然敢要20个亿的政策性贷款来交换……他可真敢想！
但是心里这么想归这么想，如果真要帮他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运作，20个亿的政策性贷款……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重要的是一重和二重到底能不能拿到这笔订单？高峻哼了一声，“这么说，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还是比较倾向于从咱们国内采购生产设备了？”
“林总说，他愿意尽可能的支持国内的重工业企业，”尽管在说这话的时候，巫刚心里很有一种一拳砸在林鸿飞脸上的冲动，但当着自己领导的面，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如实转述着当时林鸿飞的原话，“他再次重申了上次的话，希望能够和我们结成战略性合作伙伴，并且愿意在他们的轿车生产线安装的时候由我们派出工程技术人员来协助他们进行安装和调试。”
这意思就是允许一重和二重明目张胆的去偷师了，对于一重和二重来说，如果能够生产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现代化轿车生产线，这可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姑且不论是否赚钱，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政绩。
和一重二重结成战略性合作伙伴？
高峻上次听到巫刚转述林鸿飞的这番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的想要发笑，但是这一次，高峻笑不起来了，一方面，和上个月相比，一重面临的情况越发的严峻，最起码在两年之内看不到情况好转的迹象，另一方面，如果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真的能够让一重参与到他们的汽车生产线的安装和调试当中去，对于一重而言，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轿车生产线那可是高技术含量的东西，既然是高技术含量，自然利润率也要比普通的单一产品高得多，但是到目前为止，一重和二重还没有开发这一类产品的能力，还是那句话，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一重有了开发此类大型成套工业生产设备的能力，利润还是其次，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巨大的政绩。
“他还说了些什么？”高峻犹豫了一下，再次向巫刚问道。
老板竟然心动了？高峻的话让巫刚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必然的，不管怎么说，一重也是顶着一定国企的帽子，就算再怎么有国家财政的支持，国企就是国企，本质上，它是一家企业，不是只负责花钱的政府机关，作为企业，它就有赚钱的义务，作为国企的领导人，衡量他能力的一个基本标准就是能不能带着带着企业赚到钱，那么如果一重具有了乘用车的全部生产设备的生产能力之后能不能赚到钱？这简直是一定的，从这一点上来说，老板的心动很有理由。
想明白了这一点，巫刚心里就有数了，立刻道，“林总还说，如果一重和二重能够拿出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乘用车生产线，作为一重和二重的战略合作伙伴，他们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愿意在未来的5年时间里，采购至少四条年产量不低于20万辆乘用车的全部生产设备，如果一重有进军国际市场的打算，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愿意作为我们的乘用车生产设备的国际代理商，并且承诺五年内最少销售出5条生产线。”
只要一重和二重有自己的乘用车生产线的生产能力，答应和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结成战略合作伙伴，五年时间里最少就能够卖出去9条生产线？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了哪怕高峻这个共和国第一重型工业机械集团的老总都无法拒绝的程度：9条生产线能卖多收钱？折合成美元，最少也有3。5个亿！
如果能够连裁剪生产线、涂装生产线以及冲压生产线一起提供，9条生产线的总价值不会低于10个亿美元！
哪怕是和二重平分这笔钱，也足以保证每家企业每年有差不多一亿美元的资金进账！
这可是国内最紧缺的美元！如果一重可以保证连续五年时间里每年多一个亿美元的收入，哪怕亏损一两个亿RMB，都是有功无过！
“他真的这么说了？”高峻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巫刚重重的点头，这种事情，他怎么敢拿来开玩笑？
沉默了片刻，高峻做出了一个让巫刚觉得倍感意外，同时有认为在情理之中的决定，“小巫，你替我邀请林总来咱们一重参观访问，我要亲自和林总见个面。”
既然是战略性合作，两家企业的老总亲自坐在一起面谈自然就理所当然，嗯，或许还要算上二重的老总胡景云。
……
对于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的“建议”，万山特车很纠结。
一方面，他们很眼馋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从明斯克汽车重工联合体以及明斯克拖拉机重工联合体获得的整体式重型军用越野运输平台和拖曳式重型军用运输平台的技术，另一方面，深知这块肥肉有多么美味的他们，又不愿意将这块肥肉与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分享……哪怕现在的万山特车已经沦落到了亏损的境地，他们也坚持认为共和国的整体式重型军用轮式越野运输平台和拖曳式重型军用军用运输平台的市场是属于他们万山特车的，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不过是一个不道德的外来抢食者而已。
但是现在，由不得他们纠结太久了，已经有消息传来，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明斯克拖拉机重工联合体送给了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一辆前苏联计划用于承载“Tselina—2”型陆基洲际弹道导弹的7907型24轮、燃气轮机全电驱动整体式重型军用轮式越野运输车。
消息的准确性不用怀疑，该死的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开着这辆有着30多米长、长度和宽度都将近5米的庞然大物从舜耕市机场一路招摇过市，一直开到了舜耕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
在万山特车看来，这是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向自己的示威，也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含蓄的警告：如果你们再不迅速做出决定，那我们可就不陪你们玩了。
“同志们，必须要迅速拿出一个对策来，”万山特车内部召开的党委会上，邱勋杰的神色无比凝重，“大家都议一议吧。”
“老邱，上面的领导怎么说？”邱勋杰的话音刚落，万山特车的总工就开口向邱勋杰问道。
语气不怎么客气，但邱勋杰却并没有生气，他很熟悉一手开发了万山特车2400型整体式重型军用越野运输平台的总工的性子，除了技术，这家伙眼里没有其他的东西，道，“领导们还没有表示，”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不过从一重和二重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一重和二重有意同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沉默。
第0935章 这面子不给……也就不给了
大众再一次让林鸿飞看到了他们志在必得的决心，当他以为最起码自己还有足够的准备时间的时候，大众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林鸿飞想错了，这才是刚刚开始。没错，这就是林鸿飞看到这位中宣部的某司韩司长的时候心中真正的想法。
对上林鸿飞，韩司长的表情是和蔼当中带着一点隐隐的高傲的，就像是领导在接见群众的时候一样，虽然他努力的想要营造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民态度来，但那高傲和不屑一顾的态度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林鸿飞同志，部里对这次大众汽车协助你们公司参加巴西圣保罗国际车展的事情高度重视，领导们认为，这是中德两国企业相互扶持、共同发展、共同进步的典范，我们希望……”
“没问题，如果国家希望我们参加，那我们就参加。”不等韩司长把话说完，林鸿飞就痛快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被林鸿飞这么一个小子不客气的打断了自己的话，韩司长心中多少有些恼火，但既然林鸿飞答应的这么痛快，他决定也就不跟林鸿飞计较了，就当是他年轻好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几个错误？韩司长自觉自己很大度的点点头，“很好，你们能有这个觉悟，那最好……”
但是林鸿飞显然不是很自觉的家伙，不等韩司长把话说完，他就再一次的打断了韩司长的话，“但是这笔大约总额为70万美元的参展经费，希望中宣部帮我们公司解决一下，韩司长，这个不难吧？”
“你说什么？参展经费要我们帮你们公司解决？”韩司长惊讶的张着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你林鸿飞还真敢想？！
韩司长很惊讶，但林鸿飞比他还惊讶，“我们在巴西没有市场，短期内也没有开发巴西市场的计划，若是要参加巴西圣保罗国际车展，意味着我们花掉的每一分钱都是净亏损……我们是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国际红十字会，没有可能在明知道赔钱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去做的生意吧？”
这是大实话，哪怕常年做宣传工作而伶牙俐齿的韩司长，此刻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林鸿飞说的是再实在不过的大道理：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是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股份制企业，如果是那些企业无法控制的经营风险导致的亏损那倒也罢了，但既然是明知道是亏损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去做……就算是政府，也没有硬逼着一家企业去做赔本买卖的道理，这个理由到哪里都说得通。
“作为一家企业，你们不能只看着眼前这一点的利益得失，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一点，要放在全局和战略的高度，放在中德两国友谊的高度……”好半晌，韩司长才憋出来一番话。
“那是政府需要考虑的事情，企业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合法经营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赚钱、多位国家贡献税收，如果觉悟再高一点，可以多帮国家解决就业问题，我认为这就是一家企业应该做到的本分了，”林鸿飞显然是打定了心思不给这位韩司长面子了，不客气的再一次的打断了他的话，“倒是大众的这一次的‘好意’，让我很怀疑啊，德国大众在共和国的合作伙伴是一汽和东方汽车集团，大众汽车不积极的扶持自己的合作伙伴，反而来帮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鸿飞望着韩司长的目光已然带上了隐隐的讽刺味道，“我记得当初东方汽车厂与大众集团合作之初，定下的基本原则是以市场换技术，现在市场给德国人了，我挺好奇，现在我们掌握了多少大众的技术了？”
……
韩司长最终怒气冲冲的走了，走的时候还带着满心的不甘。
他没有想到林鸿飞这个混蛋竟然这么强硬，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拒绝了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
站在窗台边，望着下面怒气冲冲的韩司长，林鸿飞脸上笑的很讽刺：姓韩的家伙还是没有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政府的权利来自于别人对他的敬畏和服从，如果这次的事情是中宣部给国家的名义给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下命令，那么不管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多么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也得服从命令，但国家会傻缺到下这种脑残到了极点的行政命令吗？当然不可能，哪怕大众汽车的政府公关再到位，他们也只能用过这种私下接触性质的、半官方类型的方式来含蓄的自己表达他们的意见。
如果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没有什么背景，那这种私下里的接触就等同于政府的新政命令，但很可惜，大概这位韩司长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习惯性的将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当做了那些被他们给呼来喝去的公司……这可真遗憾。
……
王大伯对林鸿飞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很无奈，虽然隔着电话，林鸿飞依旧能够感受的出他的无奈，“小林啊小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姓韩的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小肚鸡肠饿的混蛋，你怎么就得罪了他？”
“不得罪他我们公司就要损失最少70万美元，约合600万RMB，和600万比一比，我还是得罪他吧，今天不得罪他，明天说不定还要得罪什么马司长牛司长之类的牛鬼蛇神……如果真的有麻烦，我觉得600万足以解决所有的麻烦了吧？”林鸿飞并没有被王大伯的这番话给吓到，“和将来可能存在的经营风险比起来，我觉得这样还不错。”
“你……”王大伯没话说了。
这小子的立场很坚定，在立场坚定的同时，他还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得到这些，自己需要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