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言重了。”罗斯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但目光却十分坚定“我一直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在逃……农民在逃离田野,骑士逃离城堡,男爵逃离领地,斯瓦迪亚人逃离北方……杰里斯先生,是我在提哈外见过的第一个在前进的男人。”
珀薇没有转身,骑士不知道自己这一席话的效果如何,但他不敢说的更多。越是磨砺的久,他越开始意识到,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一味地用战争作解决。然而他对这些更加灵活的东西一窍不通,说话都有可能为自己招惹是非,成长的路还远得很。
“如果他安分守己、害怕就退缩,也许不会死……但我也不会瞧得起他。”珀薇夫人尽可能小幅度擦拭着自己的眼角,罗斯也尽最大幅度装作看不见“这是你们选择的命运……你们的世界里有斯瓦迪亚、有提哈、有战争、有人民……你们有的太多,所以爱情只是陪衬。”
透过月光,罗斯隐隐看到珀薇眼角若有若无的泪迹,与岁月留下不久的浅浅鱼尾。这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燃烧过了最美丽的年华,却只留得下一场心灰意冷。
罗斯更害怕的,是他看见了未来自己的乔安娜。倘若自己侥幸没有死在提哈,动乱的斯瓦迪亚,多灾多难的斯瓦迪亚,四面环敌的斯瓦迪亚,鬼知道有多少内乱外敌、恶仗硬仗,或许直到斯瓦迪亚鲜血干涸,方才有所停歇。
倘若有一天,长枪不再,盾牌折誉,骑士一去不复返,乔安娜也会像珀薇这般,孤独地带着悲伤与回忆,在绝望的老去?
他突然前所未有地期望,自己就死在这提哈,不要有什么波折。最好是在临死前看见诺德人屁滚尿流地掉进水里,和他们那些肮脏的船只一起葬身鱼腹才,是没有顾忌的结局。
“那么……您是打算离开?”罗斯恢复了一点精神,舔了舔嘴唇“您不该留在这片绝望之地的。”
“托您的福,南部的包围压力已经小的多,我天没有亮就会跟着最后一波可以出城的难民回到内陆。”珀薇勉强地笑了笑“我们的那些部队,里昂不会放他们走得,就拜托你了。那些小伙子都是优秀的战士,你会喜欢他们的。”
罗斯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一时闪过了些许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谈起。那缥缈的思路总是伴随着酒劲上涌令人头痛。
“您有理想的去处吗?”终于,在珀薇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前,罗斯究竟是在军事学院喝过墨水的人,晕乎乎脑子抓住了最后的闪光点“难不成您打算继续去当一个绿林弓箭手?现在哈劳斯忙着四处在不法分子身上表彰自己的勇武,这条路怕是不好走啊。”
看起来这个玩笑并不适宜,但问题很尖锐,珀薇没有表现的多么不快。而是皱着眉头,样子有些尴尬,似乎在顾虑什么。
“我怀孕了。”珀薇扭过头去,不让罗斯看见自己的脸庞“我会尽可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罗斯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坚强到可怕的女人,那一瞬间他觉得头皮发麻:“……多久?没有任何人知道?”
“没有任何人知道。”绿林女强盗的声音开始越来越细不可闻“他……他也不知道,但我在他死之前告诉了他,希望他听得见。”
沉思了一分钟,罗斯轻轻抬起头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作为报答,我会为您提供一个安全的场所……相信我,苏诺是个很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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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很久不见。”昏暗的酒馆里,一个留着短胡须的维吉亚男人轻轻伸出来双手,压低声音说道“听闻你最近活得可是多姿多彩,老元帅家里那朵小白花,马上要有主了啊。”
维吉亚战神热情地拥抱了自己的朋友,继而坐下,朝一边的伊万招了招手:“门外有几条狗在盯着我们,你拿着这碟子肉还有这些酒去那边看着一下,不要惊到他们,也别让他们靠的太近。”
雪原强盗出身的伊万对此了如指掌,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把匕首插进面前的一盘牛肉里,端着走出了酒馆隔间的门。
“很好,米拉克。”康斯坦丁摘下来自己的兜帽,笑着说道“看起来你还是和我一样,喜欢喝劣质的兑水麦芽酒啊。”
下等酒馆里的喧闹声、臭烘烘的人味和胖女仆的招待,让两位士官出身的将领非常惬意,甚至有种回家的感觉。对于老兵来说,下等酒馆是最常释放压力的场所。刀剑积累的抑郁与痛苦,在酒精、女人与打架中可以很快消磨去。
米拉克的年纪不大,正是二十八九,年富力强的时候。眼神没有康斯坦丁那么深邃稳健,显得非常具有锐气,眉宇之间显示着他的性格非常富有冲动的攻击性。然而和康斯坦丁不一样,他所擅长的并不是进攻与野外遭遇战,防守才是他所擅长的王牌。
“元帅现在过得怎么样?”米拉克身材瘦小一些,但却很结实,他依旧按照军旅时期的作息要求着自己“退休真是幸福啊……日瓦车则到处都是乱跑的诺德人,前几天风浪很大,一些倒霉蛋上岸把我们当斯瓦迪亚人抢。我不得不在海滩上砍死那些不该来的混球,不然所有的村子里都会长满这些垃*圾。”
“啊……看起来不难对付,是吧。”康斯坦丁抿了口酒“他们是新兵练手的好靶子……维兰大人——我们可爱的老元帅,以及那个罗幕佩斯家族,愿意给予我们很大支持。”
“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吾神(维吉亚神教)在上,老师肯帮助北方军团建立,就像是给快渴死的人一碗麦芽酒一样。”米拉克把一大片鱼干塞进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但是你的旧爱不是很开心吧……吼吼吼,艾德琳真是漂亮,可惜那年舞会她只选择你当舞伴,你这个走狗屎运的小子。”
“……我会尽力平衡的……但是,米拉克。”康斯坦丁把一杯麦芽酒一饮而尽“那些禅达人……我要看到他们的尸体,尽可能地多。如果我们对那场战败默不作声,那么整个王国都会嘲笑我们的懦弱……米桑(爱称),给他们放放血!那些奴*隶才会老实。”
“杀光甚至说是根除都不可能。”米拉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但是五百颗人头,我相信维吉亚的人民会满意的,有些畜生也应该知道,乖乖呆在猪栏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198章 前夜(中)()
“你们要做什么?”那个穿着锁子甲的小首领小心翼翼地拎着斧子打量着,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地掩饰,还是暴露了那身铠甲又老又破,吃不住多少伤害的本质“西德尼已经死了,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们下去找他。”
四百多名黑加仑军士兵持盾持矛,轰轰烈烈地排列在西德尼军营的门口,如同在接受检阅。原本在外面晃荡、坐在栅栏和破烂上晒太阳的散兵立刻被吓得鸡飞狗跳,沃尔夫不可置信地看到,还有不穿裤子晒太阳的蠢*货,晃着两团白花花的屁蛋甩来甩去。
黑加仑军的旗帜飞扬在这座规模不虚的军营上空,那些老兵不可一世地跺跺脚,新兵跟着壮势吼两声,居然没有一个带把的敢站出来反对。
沃尔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十分出人意料,大部分围上来的诺德士兵是在抱着肩膀看热闹,没有敌意也没什么想法。似乎情况并没有像他猜想的那样,由一个小首领迅速接过原老大的遗产,变身为新的领袖。
大家伫立在这里半天,看到的也不过是路口这个看门的小个子。要么西格德的手下还在纠结利益分配问题,要么都是些烂蒜,一时半会分不出谁说的算。
沃尔夫觉得很奇怪,从这些刚刚失去了领袖的士兵脸上,并不能看到多少慌乱或是悲哀,仿佛发生的事情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
话说按照诺德人劫掠团的规矩,似乎也没有开工资和战利品集体分配的传统,死个没啥存在感的老大,也许确实并没什么蛋用。大家该抢还是要抢,日子还得过,哭叫又不能解决问题,诺德人可是没有人死就要挤几滴猫尿的做作习惯。
这让他一时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天喝水呛死隔了屁,自己的黑加仑军也会沦落到一个德行,甚至当着自己棺材板的面就开始分行李。
“混账东西,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按照之前的安排,沃尔夫并不想和那些乐色交流,这种处理垃圾的差事,就交给了新晋的第三旗队副旗队长亚托先生“沃尔夫雅尔大爷……大人是你这货色能叫号的!”
这位诺德大爷穿着灵活轻便的皮甲,腰腹手掌力量可是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接上去就是一记标准的回旋式大力嘴巴子,抽的小首领两眼冒金光,斧子都差点没握住。
两个亲信赶忙从后面撑住了他的臂膀,几个士兵抽出武器,一名穿着毛皮甲的小子叫到:“你们要干什么?”
黑加仑士兵将长矛密密麻麻地对准这些士兵,那叫人望而生畏的武器光泽让人望而生畏。几十个士兵颤颤巍巍地那着盾牌、斧子、长矛、剑之类的家伙事涌了出来,但人数上仍旧严重不对等。
沃尔夫注意到,这个首领手下的盾牌和周围人上分别绘着不同的图绘,而且非常地鲜艳,似乎在特意在强调某种不同。
“来干什么?来拿钱的!”亚托把西德尼的脑袋扔到这些士兵面前,咕噜咕噜地像是个皮球般甩在脚下“你们老大的脑袋,你们难倒也不赎回去吗?”
这句话问的倒是不错,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那个穿毛皮甲的小子摊了摊手:“你们把他身子带来了吗?”
亚托尴尬地看着这些破破烂烂的士兵,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西德尼的身子没人拿,你们就该抬回来,而不是瞪着鼻孔看着黑加仑军大爷’这种事情。
“……你们中谁是能说的上话的?”沃尔夫拍了拍亚托肩膀,后者很不情愿,且有几分难堪地让开了“就是能做点决定的。”
刚刚那个挨揍的小首领,拍拍身上的灰,有些不太高兴地横眉冷对沃尔夫说道:“很多人都可以做点决定,但单独一个人,顶多能决定大家晚上吃什么,还仅限于今天晚上。”
“那么就把所有能决定晚餐吃什么的人找来。”沃尔夫的目光非常平和,甚至可以说很温柔“不然今晚大家谁也别想吃半块小饼干。”
也许是这句话并不想开玩笑,或者说那四百根长矛并不像开玩笑——毕竟黑压压的一层,且行列整齐。想要硬生生从中间劈过去,需要准备好足够的脑袋才行。
即便沃尔夫对他的军队非常不满意,总是觉得训练不够、人手匮乏、装备一般、士气低迷,但对于西格德的残余而言,这就是一堵墙。
“沃尔夫雅尔先生,西格德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们也没有什么兴趣继承他的遗志。”还是那个说起话来有点水平的看门小首领,同沃尔夫交谈起来“来自不同部落和部队的二十多名首领现在都在这里,您有什么要求吗?”
卢瑟的眼睛都发直,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部队,打碎了分给二十个人,平均每个人在人数上……也就是刚登陆的沃尔夫水平。这就是所谓一盘散沙的完美演绎。
他靠近沃尔夫的耳边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黑加仑军将军眼角闪烁着兴奋而又贪婪的光芒,心神领会地收回了身子。
“我并没有什么意愿去介入各位的生活。”沃尔夫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首领,他们的脸埋伏在一顶顶带着装饰的头盔下,像是争食的高翎布谷鸟“也没有什么意愿去和无辜者为敌,我只想拿取应有的赎金——就像你们履行对死者的诺言一样,这是义务。”
“去你*ma的义务!”一个暴躁的小首领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只知道西德尼叫我来砍人,好处三七开,凭什么他被劈了,我们还要为他擦屁股?”
几个不安生的也应和起来,很多首领沉默以对,也有不少人暗自点头或是摇头叹气,沃尔夫大致扫视了一圈,基本明白大概的形式。站起来的是几个剁了尾巴的猴儿,长脑子的都坐在一边等着看戏。
沃尔夫觉得很无聊,不是说对斗智玩心眼失去了兴趣,而是抓到了一把好牌去玩弄对方,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黑加仑军四百根长矛在营地边灌木丛一般生长着,他们左右了这场谈判的局势,并预示着沃尔夫背后某些更加不可触碰的。
“当然,各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沃尔夫的笑容还是那么和善,他使用表情就像皇家侍卫使用盾牌那么熟练“但也请各位想一想,我是替柏兰顿伯爵收租,也是在替我的瓦格良部落朋友们拿走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那又怎么样!”那个小首领继续拍着桌子“我们会怕几个东部来的小铁片人?笑话……”
“啊,我知道您无所畏惧。”沃尔夫笑得非常开心,像是在为最了不起的诺德武士欢呼“四百名不速之客一定对您而言轻而易举,那么两千多人的部队,也只不过是需要稍微动动手指吧?”
卢瑟轻轻一挥手,黑加仑军的四百名士兵纷纷用长矛握柄一端狠狠敲击着地面,整齐的共振如同一只大象从地表的背面走过一般。
“沃尔夫!”一个沉默了许久的大年纪首领站起身来“不要试图为自己树立那么多敌人!”
并没有穿着戎装的沃尔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三个中队的黑加仑军重步兵平举长矛,一步一步推向那些看热闹的人群,杂乱的士兵立刻像是碰到烙铁的冰块般向后融化退却。
黑加仑军的中队长们也没有去为难那些无关紧要的士兵,直接带路走到这一片最大最好看的帐篷边,一阵干脆的砸东西和撕碎布匹的声音响起,三个中队的士兵举着长矛推了回来,这一次那些士兵已经学会了聪明地让开。
一个还算精美的箱子放在沃尔夫面前的桌子上,某个中队长将其打开,卢瑟上前翻了几下,耸了耸肩,凑在沃尔夫耳边说道:“就几个金镯子和银片,穷死了。”
沃尔夫抬起头,看着一干面色铁青的小首领:“鄙人没什么出息,但就是有点耐心。我可以翻遍这里每一个角落,直到我和我的盟友满意为止。”
第199章 前夜(下)()
不是说每一次的胜利都会伴随着死亡与牺牲,有时只要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就可以使得胆怯者屈从。
这种手段使用,并不需要区别使用者的腕力强横与否,就像性格懦弱并不分体格强弱。只要弱势一方能表现出足够的压力,也可收获得心满意足。
当库吉特人刚刚从草原荒漠赶到卡拉迪亚的时候,他们经常盘旋在东部数以百计的村落与图尔加附近,倘若帝国不肯接受所谓的‘优厚’谈判条件,骑枪就将席卷整个草原边境。结果总是满载而归,甚至连曾经处于他们威胁之下的土地,也从懦弱的皇帝手中兵不刃血地拿到了。
“沃尔夫先生,我们也许可以换一种方式。”一个看起来穿着很简谱的小首领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我们的钱就算是都给您,也没有多少金银。”
其他首领表情不论是愁眉苦脸,还是怒目而视,都透露着一种名为贫穷的无奈。如果非要去评判,沃尔夫的运气真的算是非常出色,很少有人上岸几个月就拿到了第一桶金并扩招了部队。
不是所有人都像沃尔夫这样,有机会和时间在别处发一笔横财。事实上,统领大军的雅尔们并不希望手下人发财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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