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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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史记-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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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田叔等十馀人。上尽召见,与语,汉廷臣毋能出其右者,上说,尽拜为郡守、
诸侯相。叔为汉中守十馀年,会高后崩,诸吕作乱,大臣诛之,立孝文帝。
    孝文帝既立,召田叔问之曰:“公知天下长者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
上曰:“公,长者也,宜知之。”叔顿首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
孟舒坐虏大入塞盗劫,云中尤甚,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馀年矣,虏曾
一人,孟舒不能坚守,毋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公何以言孟舒为
长者也?”叔叩头对曰:“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也。夫贯高等谋反,上下明诏,
赵有敢随张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敖之所在,欲以身死之,岂自知
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匈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害,孟舒知士
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弟为兄,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
岂故驱战之哉!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也。”於是上曰:“贤哉孟舒!”复召孟舒
以为云中守。
    後数岁,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杀故吴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
事,还报。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对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
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诛,
是汉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景帝
大贤之,以为鲁相。
    鲁相初到,民自言相,讼王取其财物百馀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五
十,馀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何自敢言若主!”鲁王闻之大惭,发
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夺之,使相偿之,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相毋
与偿之。”於是王乃尽偿之。
    鲁王好猎,相常从入苑中,王辄休相就馆舍,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王数
使人请相休,终不休,曰:“我王暴露苑中,我独何为就舍!”鲁王以故不大出
游。
    数年,叔以官卒,鲁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也,曰:“不以百金伤先人名。”
    仁以壮健为卫将军舍人,数从击匈奴。卫将军进言仁,仁为郎中。数岁,为
二千石丞相长史,失官。其後使刺举三河。上东巡,仁奏事有辞,上说,拜为京
辅都尉。月馀,上迁拜为司直。数岁,坐太子事。时左丞相自将兵,令司直田仁
主闭守城门,坐纵太子,下吏诛死。仁发兵,长陵令车千秋上变仁,仁族死。陉
城今在中山国。
    太史公曰:孔子称曰“居是国必闻其政”,田叔之谓乎!义不忘贤,明主之
美以救过。仁与余善,余故并论之。
    褚先生曰:臣为郎时,闻之曰田仁故与任安相善。任安,荥阳人也。少孤贫
困,为人将车之长安,留,求事为小吏,未有因缘也,因占著名数。武功,扶风
西界小邑也,谷口蜀道近山。安以为武功小邑,无豪,易高也,安留,代人为
求盗亭父。後为亭长。邑中人民俱出猎,任安常为人分麋鹿雉兔,部署老小当壮
剧易处,众人皆喜,曰:“无伤也,任少卿分别平,有智略。”明日复合会,会
者数百人。任少卿曰:“某子甲何为不来乎?”诸人皆怪其见之疾也。其後除为
三老,举为亲民,出为三百石长,治民。坐上行出游共帐不办,斥免。
    乃为卫将军舍人,与田仁会,俱为舍人,居门下,同心相爱。此二人家贫,
无钱用以事将军家监,家监使养恶马。两人同床卧,仁窃言曰:“不知人哉家
监也!”任安曰:“将军尚不知人,何乃家监也!”卫将军从此两人过平阳主,
主家令两人与骑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断席别坐。主家皆怪而恶之,莫敢呵。
    其後有诏募择卫将军舍人以为郎,将军取舍人中富给者,令具鞍马绛衣玉具
剑,欲入奏之。会贤大夫少府赵禹来过卫将军,将军呼所举舍人以示赵禹。赵禹
以次问之,十馀人无一人习事有智略者。赵禹曰:“吾闻之,将门之下必有将类。
传曰‘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子视其所友’。今有诏举将军舍人者,欲以观
将军而能得贤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无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绮绣
耳,将柰之何?”於是赵禹悉召卫将军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
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卫将军见此两人贫,意不平。赵禹去,谓
两人曰:“各自具鞍马新绛衣。”两人对曰:“家贫无用具也。”将军怒曰:
“今两君家自为贫,何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德於我者,何也?”将军不得已,
上籍以闻。有诏召见卫将军舍人,此二人前见,诏问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对曰;
“提桴鼓立军门,使士大夫乐死战斗,仁不及任安。”任安对曰:“夫决嫌疑,
定是非,辩治官,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
护北军,使田仁护边田於河上。此两人立名天下。
    其後用任安为益州刺史,以田仁为丞相长史。
    田仁上书言:“天下郡太守多为奸利,三河尤甚,臣请先刺举三河。三河太
守皆内倚中贵人,与三公有亲属,无所畏惮,宜先正三河以警天下奸吏。”是时
河南、河内太守皆御史大夫杜父兄子弟也,河东太守石丞相子孙也。是时石氏九
人为二千石,方盛贵。田仁数上书言之。杜大夫及石氏使人谢,谓田少卿曰:
“吾非敢有语言也,愿少卿无相诬也。”仁已刺三河,三河太守皆下吏诛死。
仁还奏事,武帝说,以仁为能不畏︹御,拜仁为丞相司直,威振天下。
    其後逢太子有兵事,丞相自将兵,使司直主城门。司直以为太子骨肉之亲,
父子之间不甚欲近,去之诸陵过。是时武帝在甘泉,使御史大夫暴君下责丞相
“何为纵太子”,丞相对言“使司直部守城门而开太子”。上书以闻,请捕系司
直。司直下吏,诛死。
    是时任安为北军使者护军,太子立车北军南门外,召任安,与节令发兵。安
拜受节,入,闭门不出。武帝闻之,以为任安为详邪,不傅事,何也?任安笞辱
北军钱官小吏,小吏上书言之,以为受太子节,言“幸与我其鲜好者”。书上闻,
武帝曰:“是老吏也,见兵事起,欲坐观成败,见胜者欲合从之,有两心。安有
当死之罪甚众,吾常活之,今怀诈,有不忠之心。”下安吏,诛死。
    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知进而不知退,久乘富贵,祸积为祟。
故范蠡之去越,辞不受官位,名传後世,万岁不忘,岂可及哉!後进者慎戒之。

    ●卷一百五·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
    扁鹊者,勃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时为人舍长。舍客长桑君过,
扁鹊独奇之,常谨遇之。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出入十馀年,乃呼扁鹊私坐,
间与语曰:“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毋泄。”扁鹊曰:“敬诺。”乃出
其怀中药予扁鹊:“饮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当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
扁鹊。忽然不见,殆非人也。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
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为医或在齐,或在赵。在赵者名扁鹊。
    当晋昭公时,诸大夫︹而公族弱,赵简子为大夫,专国事。简子疾,五日不
知人,大夫皆惧,於是召扁鹊。扁鹊入视病,出,董安于问扁鹊,扁鹊曰:“血
脉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尝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
‘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有所学也。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
其後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秦策
於是出。夫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而襄公败秦师於ゾ而归纵淫,此子之所闻。今
主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必间,间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简子寤,语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於钧天,广乐
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
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帝甚喜,赐我二笥,皆有副。吾见儿在帝侧,
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壮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世衰,七世而
亡。嬴姓将大败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书而藏之。
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其後扁鹊过虢。虢太子死,扁鹊至虢宫门下,问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
病,国中治穰过於众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气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
於外,则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气,邪气畜积而不得泄,是以阳缓而阴急,故暴
蹶而死。”扁鹊曰:“其死何如时?”曰:“鸡鸣至今。”曰:“收乎?”曰:
“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齐勃海秦越人也,家在於郑,未尝得望精光
侍谒於前也。闻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无诞之乎?何
以言太子可生也!臣闻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洒,钅石挢引,
案扌兀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
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练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则太子可生也;不
能若是而欲生之,曾不可以告咳婴之儿。”终日,扁鹊仰天叹曰:“夫子之为方
也,若以管窥天,以郄视文。越人之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
在。闻病之阳,论得其阴;闻病之阴,论得其阳。病应见於大表,不出千里,决
者至众,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为不诚,试入诊太子,当闻其耳鸣而鼻张,循其
两股以至於阴,当尚温也。”
    中庶子闻扁鹊言,目眩然而不寅,舌挢然而不下,乃以扁鹊言入报虢君。
虢君闻之大惊,出见扁鹊於中阙,曰:“窃闻高义之日久矣,然未尝得拜谒於前
也。先生过小国,幸而举之,偏国寡臣幸甚。有先生则活,无先生则弃捐填沟壑,
长终而不得反。”言末卒,因嘘唏服臆,魂精泄横,流涕长潸,忽忽承夹,悲
不能自止,容貌变更。扁鹊曰:“若太子病,所谓‘尸蹶’者也。夫以阳入阴中,
动胃纟缘,中经维络,别下於三焦、膀胱,是以阳脉下遂,阴脉上争,会气闭
而不通,阴上而阳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绝而不为使,上有绝阳之络,下有
破阴之纽,破阴绝阳,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太子未死也。夫以阳入阴支兰
藏者生,以阴入阳支兰藏者死。凡此数事,皆五藏蹙中之时暴作也。良工取之,
拙者疑殆。”
    扁鹊乃使弟子子阳厉针砥石,以取外三阳五会。有间,太子苏。乃使子豹为
五分之熨,以八减之齐和煮之,以更熨两胁下。太子起坐。更阴阳,但服汤二
旬而复故。故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扁鹊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当
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
    扁鹊过齐,齐桓侯客之。入朝见,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深。”桓侯
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谓左右曰:“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
後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
扁鹊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肠胃间,不治将深。”
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鹊复见,望见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
问其故。扁鹊曰:“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
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柰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後五日,桓侯体病,使人召扁鹊,扁鹊已逃去。桓侯遂死。
    使圣人预知微,能使良医得蚤从事,则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
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於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
二不治也;衣食不能,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
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
    扁鹊名闻天下。过邯郸,闻贵妇人,即为带下医;过雒阳,闻周人爱老人,
即为耳目痹医;来入咸阳,闻秦人爱小儿,即为小儿医:随俗为变。秦太医令李
醯自知伎不如扁鹊也,使人刺杀之。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
    太仓公者,齐太仓长,临人也,姓淳于氏,名意。少而喜医方术。高后八
年,更受师同郡元里公乘阳庆。庆年七十馀,无子,使意尽去其故方,更悉以禁
方予之,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死生,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
甚精。受之三年,为人治病,决死生多验。然左右行游诸侯,不以家为家,或不
为人治病,病家多怨之者。
    文帝四年中,人上书言意,以刑罪当传西之长安。意有五女,随而泣。意怒,
骂曰:“生子不生男,缓急无可使者!”於是少女缇萦伤父之言,乃随父西。上
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
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
使得改行自新也。”书闻,上悲其意,此岁中亦除肉刑法。
    意家居,诏召问所为治病死生验者几何人也,主名为谁。
    诏问故太仓长臣意:“方伎所长,及所能治病者?有其书无有?皆安受学?
受学几何岁?尝有所验,何县里人也?何病?医药已,其病之状皆何如?具悉而
对。”臣意对曰:
    自意少时,喜医药,医药方试之多不验者。至高后八年,得见师临元里公
乘阳庆。庆年七十馀,意得见事之。谓意曰:“尽去而方书,非是也。庆有古先
道遗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生死,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书,
甚精。我家给富,心爱公,欲尽以我禁方书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非意
之所敢望也。”臣意即避席再拜谒,受其脉书上下经、五色诊、奇咳术、揆度阴
阳外变、药论、石神、接阴阳禁书,受读解验之,可一年所。明岁即验之,有验,
然尚未精也。要事之三年所,即尝已为人治,诊病决死生,有验,精良。今庆已
死十年所,臣意年尽三年,年三十九岁也。
    齐侍御史成自言病头痛,臣意诊其脉,告曰:“君之病恶,不可言也。”即
出,独告成弟昌曰:“此病疽也,内发於肠胃之间,後五日当臃肿,後八日呕脓
死。”成之病得之饮酒且内。成即如期死。所以知成之病者,臣意切其脉,得肝
气。肝气浊而静,此内关之病也。脉法曰“脉长而弦,不得代四时者,其病主在
於肝。和即经主病也,代则络脉有过”。经主病和者,其病得之筋髓里。其代绝
而脉贲者,病得之酒且内。所以知其後五日而臃肿,八日呕脓死者,切其脉时,
少阳初代。代者经病,病去过人,人则去。络脉主病,当其时,少阳初关一分,
故中热而脓未发也,及五分,则至少阳之界,及八日,则呕脓死,故上二分而脓
发,至界而臃肿,尽泄而死。热上则熏阳明,烂流络,流络动则脉结发,脉结发
则烂解,故络交。热气已上行,至头而动,故头痛。
    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病,召臣意诊切其脉,告曰:“气鬲病。病使人烦懑,
食不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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