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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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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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你下午3点去医院,你就跟芳华说我下午有点事儿过不来,你跟我换班,我晚上稍微早点过去,保证不耽误你飞机。”

  “芳华多聪明的一个人,她能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儿?再说,我去香港也不是一天就回来。”

  “我知道,问题是明天是她化疗最后一天,我不想她出什么意外。后天我就接她出院,回家来住,你不过来看她,她也能理解,毕竟她是我媳妇,不是你媳妇,你说呢?”

  “我从香港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那就这么着。”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本来我是想问问胡高,那天坐在他车里的那个女的是谁,但后来想想,觉得问了也不好,如果胡高是王小西,那么问了也就问了,毕竟胡高是胡高,我和他永远也处不成哥们儿,尤其我们不可能处成我和王小西那种关系,虽然我和王小西之间有个青青,我和他胡高之间有个朱芳华,但总归不太一样。男人可以一起喝花酒,共享一个艳妓,但是却很难共妻。从古至今似乎都这样,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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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听说我要去香港,并没有做出“愁云薄雾锁永昼”的怨妇表情,相反,她特夸张的扑上来,一把将自己挂在我的脖子上,“人家要是想你了怎么办?”我说你以前没有我不也一样过?我说完这句话,就想到了王小西。我刚想到王小西,那边青青就说:“可是现在有你啦,不一样啦。”真是好乖巧的小女子,我捧起她的脸,那是鲜花一样的脸,我真是走了桃花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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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香港的几天,青青没有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实在是一个职业情人,对自己的角色吃得很透。胡高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倒是我忍不住给他打了一个,他说芳华已经出院,情况还行,就是口腔溃疡得厉害,整个嘴全烂了,张都张不开。我说那怎么吃饭,他说喝酸奶,一次只能喝一口,一天喝数次。

  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一进入纯工作状态,没有芳华没有胡高没有温秀玉没有青青 

也没有老妈,效率高得不得了。我们亚太部的负责人在看了我的计划书以后,并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疑问,他只是对我说,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并购,将延误整个公司的上市计划。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我不择手段尽快完成整个事情。他还表达了对我的信任,我知道这是他的领导艺术——“信任秀”,一般在上司表演过“信任秀”以后,如果下属还没有及时拿出成绩,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下属表演“辞职秀”或“跳槽秀”了,谁让你辜负了上司对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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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像是上了弦的闹钟,滴答滴答走个不停。刚从香港回来的那几天,还能坚持每天给芳华打一个电话,问问她,安慰她,她因为口腔溃疡得厉害,完全张不开嘴,说话全是“乌露乌露”的,像我以前养过的一条小博美狗,可好玩了。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想象着她的小模样,她像一只可爱又可怜的小动物,在电话的那端“乌露乌露”,我虽然一个字儿也听不清,但居然能完整的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我问她疼吗?

  她说“横”。

  我明白那就是疼,我学着她的样子,说“横?”

  她就会说“熬了”,我明白那是说“恼了”。

  她忽然成了一个婴儿,呀呀学语的婴儿。我许诺好几次要去看她,但一来她住在郊区的小豪宅,我去一趟极不容易,相当于从成都去一趟重庆,二来我现在有了新生活,顾不上她了——我每天要在办公室忙到晚上九点左右,然后去青青那儿,吃一个宵夜,再然后青青安静的在一旁看书,或者听音乐看盗版DVD,我则看一份又一份的文件,一直到深夜。有的时候想想,焦裕禄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这是干什么呢?我他妈的要是累出个好歹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称快,估计像查尔斯就是其中一个——钱哪有挣够的时候?累出毛病了吧?没见过钱吧?

  我几乎能听到他阴险的笑,笑得呱呱的,像一只池塘边求偶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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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明确的说,在我的芳华时代,虽然那个时候,我只有19岁,但我是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后悔的,我有过茫然不知所措的“苍茫时刻”,但是我对“爱”对“爱人”都是清清楚楚的,我知道我爱芳华,知道如果我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那一定是无心的,而且我会后悔,长时间地后悔,直到她原谅我;但是,我和青青的日子,让我完全糊涂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后悔,当事情越来越明显的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自己——我是不是明知道这是一个错误,也不愿意去纠正呢?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错误, 

是人心甘情愿去犯的呢?青青也许是我的错误,但她是我喜欢的一个错误,我不知道自己仅是被她吸引,还是真的“堕入爱河”?或许,所谓“被吸引”和“堕入爱河”原本就是同一事物的不同表达?我不知道再过多少年后,我回忆起这段往事,我会对自己说“后悔”还是“不后悔”?我甚至不能确定,如果有一天我的儿子遭遇这么一位“红颜杀手”,我是会一把拉住儿子对他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会递给他一根烟说:“儿子,你艳福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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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一个傻子,甚至很多时候,我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跟青青说那篇报道?假如我不跟她说,她能有什么别的方法从我这里套200万的投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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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于青萍之末。

  我职业生涯的青萍之末就是一篇发到我信箱里的报道,居然全面报道了我们尚处于秘密阶段的并购计划。我当然知道假如这篇报道见报,可能会引起的反应。

  最简单的,被收购的公司有可能股价狂涨,从而大大增加我们的收购成本。另外,也可 

能引起对手公司的争购,那和拍卖一个公司没有什么区别。问题是谁会掌握这些绝密材料?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的人吗?我已经做得很小心了,我知道得是最多最细的,即使是翠西和查尔斯他们也仅知道一小部分,最关键的关于底价和一系列核心问题,除了我没有人更清楚,但写这篇报道的人显然什么都知道。我甚至相信,假如这篇报道一旦公开,连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在梦中写了这么一篇东西?

  它几乎就是我的并购计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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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属于那种“生活的烦恼和妈妈说说,工作的郁闷和爸爸谈谈”的那类人,我好像从来不善于“敞开心扉”,即使是和温秀玉,即使是和朱芳华,我也从不。和温秀玉主要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朱芳华则是“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但现在是青青,最初我以为她只是我窗外的一道风景,我喜欢看着她,见到她,在她身边享受轻松愉快的感觉。我以为只要到了她那里,所有的烦恼就都结束了。就像从北京乘飞机,只要到了丽江,心情自然就会好起来。你不需要理解丽江,丽江也不需要你的理解;你高兴你的,她美丽她的,因为她美 

丽,所以你高兴;因为你高兴,所以她仿佛成了你的私人风景。而实际上,你还是你,她还是她。

  这是我在事后总结出来的,我和青青的关系,我认为就是这样一种关系。假如我有可能成为一个名人,我一定会说——一个男人一生会犯许多错误,有的错误你犯过一次你就不会再犯,比如和朱芳华这样的错误;而有的错误假如你从来没有犯过,那么到你垂垂老矣,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一定会心生悔恨,你会说:曾经有一个迷人的错误摆在我面前,而我却没有珍惜,现在时光流逝,我追悔莫及,假如老天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要说:“就让我错上一次吧!”如果要让我给这个错误追加一个期限,我愿意是一万年。

  青青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一种错误——记得是王小西跟我说过,有的女人对男人的一生来说,她的出现是遗憾,她的不出现则是更深的遗憾。我想他指的或许是青青吧?现在我成了他的“同情兄”,我和他反而联系得少了,按道理说,我们应该是“知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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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太远了。我一说到青青,就容易情不自禁地东拉西扯。原谅我,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对,说到那篇能要我半条命的报道,当时我虽然心情沉重,但头脑依然非常清楚。这和我一向是一个心思重城府深的人有关——在我没有想好对策以前,我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在快下班的时候看到那封邮件,我不能确定办公室别的人是否也收到类似邮件。我 

想了想,就把翠西找来。在写字楼这样的钢筋水泥丛林中,虽然险象环生暗藏杀机,但你还是不能没有一两个知己,你总得有几个“自己人”,即使他们也有可能给你使绊儿,但你还是要相信他们,这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曹操说的。

  我给翠西看了文章,从她脸上的神情,我断定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这很好,说明事情还停留在可控制范围内。翠西不是一个轻易提问的女孩子,这种性格是能干大事的。我问她是否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文章的来源,以及写文章的人的目的,她说其实不用查,也许没有多久,就会有人找你谈条件。翠西认为,应该准备好一笔钱,以防万一。

  这个世界上最简单最有效的解决工具就是“钱”,所谓“危机公关”一大半都是因为肯花钱才会有“转危为安”的效果。如果没有“钱”做支撑,MBA案例就是一堆垃圾,没有一个有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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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青青枕着我。她从来不关心我的工作,但就在这天晚上,我从浴室里出来,她一边给我吹头发一边把手指在我头发里拨来拨去一边有意无意的问我:“有心事?”刹那间,我受到巨大的感动,顷刻工夫,胸中块垒土崩瓦解,整个人立即化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我跟她说了那封倒霉的邮件。那种倾诉的感觉真好,古人说“唤红襟翠袄韫英雄泪”,大概指的就是青青这种女人所提供的“心连心”式服务吧?

  温秀玉是与我比翼齐飞的鸟儿,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但飞着飞着,就“你有你的航程,我有我的方向”,于是“孔雀东南飞”,“隔海两相望”;芳华则是我“近旁的一株木棉”,假如我是她生命中认定的那株“橡树”,她固执地坚持要“以树的形象”和我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我真是辜负她的厚望了,那种浪漫,需要男人多大的能量啊?对于男人而言,如果他是一株高大的树木,他宁肯他的女人是山峰——“衬托他的威仪”;或者是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哪怕就是一株“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那也是一种成就感啊!男人的一生图什么?有几个男人一辈子喜欢做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那天晚上,我的“红颜知己”青青对我说:“只要文章不发表,不就没有人知道?”

  我说:“是啊,是啊。问题是怎么才能做到这件事情呢?”

  青青说找小西吧,他有办法,他和媒体网站各方面都熟。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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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西在第二天中午就给我回了电话,特有谱地告诉我不必担心了,他已经找着人了,是个自由撰稿人。

  完全搞定。

  我问小西我能不能见见那个家伙,小西说:“没有必要,哥们已经给你摆平了。”

  当然,这个自由撰稿人我最后还是见到了。虽然此前我只见过他一面,但我还是认出了他——他就是那个在酒吧,被青青打了一个耳光的艺术青年!如果没有那个耳光,我不会带着青青转遍大半个北京,以至在半夜三更落脚丽都国际公寓,以至以至以至以至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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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强迫的性质,一切都很自然,见面地点约在吕西安的酒吧。小西张罗的。

  他屁股还没有坐稳,就特兴奋地跟我谈“投资”,他说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剧本,编剧就是那个自由撰稿人,名字好像叫艾伦。他跟我说:“一军,你相信我的眼光,这笔投资肯定能赚回来。你知道冯小刚一部戏赚多少?我觉得这也是缘分,不打不成交。我本来是去查谁给你发的那封邮件,结果查到艾伦,我跟他一聊特投机,他告诉我他写了一个剧本 

,特来劲,我一看,也特来劲,我当时就琢磨着女主角应该让青青演,就是她那个劲儿!这戏没准儿能送嘎纳,估计至少能获个处女奖,你看编剧、导演、演员全是第一次,而且故事是关于一个男孩子的成长,一个女孩子的成长,还有吸毒、绝望、孤独,多来劲?绝对获奖!你知道现在多时髦‘残酷青春’?”

  正说着艾伦出场了,开始我并没有认出他来,第一,我们只见过一面,而且那一面只有几分钟,从我进门到他被青青煽一个耳光,整个过程极其短暂,我甚至没有留下关于他的任何印象,只记得他长发飘飘,连眉眼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第二,他现在染了头发并且把头发剪得像F4。所以我只是觉得他面熟,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显得略有些害羞,坐下以后要了一杯热奶茶。我讨厌喝奶茶的男人,尤其是喝热奶茶的男人,即使是自称为大男孩,年龄低于25岁,穿鼻涕裤,戴单侧耳环,斜挎鼓鼓囊囊的中性布艺书包;只要性别为雄性,我就觉得该喝点别的,哪怕是热巧克力也行。我问奶茶艾伦是怎么获得关于我们要并购的消息?他只是敷衍了我几句,然后说:“你是西哥的朋友,又肯投资我的剧本,我怎么会发表你不希望见到的文字呢?再说,那也只是我写着玩的,我经常写着玩,没有什么目的,就像写一个剧本,也没有什么目的,但西哥说他喜欢,OK,那就喜欢好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不对?”

  “不对,有的时候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首先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插进去一句。

  奶茶艾伦露出两排牙齿,笑容灿烂,可惜牙齿很脏。一个喝奶茶的男人,怎么会有很脏的牙?除非他个人卫生习惯极其不好,并且常年抽劣质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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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变得微妙。

  如果是青青要主演一部电影,我想无论如何我还是应该会想方设法帮她找投资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搞这么一个圈套来套我?我打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偶尔跟一个制片人聊天,我终于想出个眉目——谁肯掏钱给他们几个拍电影呢?何 况电影是一个收益大风险也大的行当。

  青青虽然好看,但是她毕竟不是学表演的,毕竟没有任何表演前科;而且,电影剧本也是一个无名小卒写的,并且还将由一个只在电视台做过晚会导演的王小西来导,哪家投资公司会心血来潮拍出200万来?风险太大。除非是我,我欠王小西一个人情,我有把柄抓在奶茶艾伦手里,所以我会积极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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