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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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十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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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老头拿出一个茶杯,给王玉堂倒了杯水,王玉堂接过水来,恭敬地笑着说,“他们告诉我季书记的车来了,我就跟过来看看,谁知道大妹子今天也到家了。”衣谨一般都是腊月二十九回南河,他知道季允祥也会来,早早就在村委办公室等着了。

    衣谨站起来说道,“王叔,坐啊,别站着。”王玉堂看看季允祥,季允祥示意他坐下,他才在一个板凳上坐了下来。

    于奶奶见村里支书、村长、会计都来了,赶忙去拿烟,季允祥不抽烟,王玉堂却是接过烟来,他平常抽的烟都是二十块以上的,过年时抽的却是“中华”,他也不计较八块钱一包的烟,接过来自己就点上了。

    “老于,家里温度不高啊!”他瞅瞅炉子,“大妹子回来了,别不舍得烧煤,村里不是给你拉了两吨过来,没有煤你就到村委大院去推。”

    于奶奶就笑着说,“王书记对我们家很照顾。”

    看着他们在东间说话,文光斗就走到西间,于润儿拿到地瓜没有到东间,一个人萎缩在炉子前,让人可怜。

    北方的家庭,虽然生着两个炉子,但平时家里都开着门,晚上温度更低,他理解对习惯了暖气的于润儿来说,早上醒来,肯定会冻得小脸发凉,鼻子通红。

    文光斗瞬间做出决定,他想帮一下于润儿,也让衣谨舒心。

    他走到于润儿身旁蹲下,“家里冷,你跟爷爷提一下到宾馆去住啊。”

    于润儿嘴一撇,“去年那个伯伯也说了,”她指了指季允祥,“爷爷不答应,爷爷说过年就得在家里住。”

    文光斗马上明白了,这事的关键在于老头。衣谨肯定也知道家里冷,但她不想惹老人不高兴,这是一个多么善良孝顺的女人啊,他感觉对衣谨的好感在不断升温。

    季允祥肯定觉着这是小事,衣谨不愿,他态度到了,自然不再勉强。

    于老头敢拒绝党委书记,他是认为有儿媳在这,有给他撑腰的。他一个从事杀狗营生的人,身有有煞气,脾气肯定也硬,要办成这事,必须得侧面迂回。

    看着于润儿满眼希望地看着自己,文光斗一边用火钩子捅着炉子,一边小声说,“叔叔保证你这次回来不让你挨冻,但你要配合叔叔。”

    于润儿很聪明,马上说道,“叔叔,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文光斗笑着伸出小指,于润儿也马上伸出来小指与他拉了一下,文光斗低声嘱咐道,“等会儿我到东间,你就喊奶奶说我头疼,发冷。”他看看于润儿,“量完温度,我一摸鼻子,你就叫爷爷。”

    于润儿有些疑惑,“能行吗?”

    文光斗笑着说,“叫爷爷时要哭着叫,你会哭吗?”

    于润儿笑着说,“会!哭谁不会?”

    文光斗又嘱咐道,“装个可怜样我看看。”

    于润儿马上低头耷脑,文光斗拍拍她,“好,那我过去了。”

    季允祥过来就是礼节性地坐一下,他看文光斗过来倒了一杯热茶,他刚要提出告辞,于润儿在那边喊起来,“奶奶,我头疼,冷!”

    于奶奶脸上神色大变,赶紧朝于润儿走去,衣谨也一脸关心地站起来。

    文光斗拿着茶假模假样地说,“不是感冒了吧?”

    于奶奶担心地说道,“去年就感冒了,家里不比城里,这个死老头子,我让你多填些煤,你就是不听,你非气死我不行啊!”

    “有温度计吗?”文光斗问道。

    于润儿的小姑慌忙去找温度计,季允祥、王玉堂都站起来,衣谨却微笑着说,“头疼脑热都是小毛病,”她见季允祥和王玉堂也都站了起来,“季书记,坐啊。”她拿起茶壶又给季允祥和王玉堂续了一些水。

    于润儿接过小姑的温度计,不安地看看文光斗,文光斗示意她夹上。

    于奶奶、小姑都关切地站在一旁,文光斗说道,“大姨,要不你再填点煤?”

    于奶奶恨恨地看了看东间的于老头,拿起地上的煤盆走了出去。

    “感冒了要多喝点水,茶杯在那?”文光斗故意问道。

    于润儿的小姑赶忙去倒水,谭俊杰若有所思地朝这边看了看。

    文光斗急忙示意于润儿拿出温度计,他接过来背过身放到茶杯里,又赶忙抽出示意于润儿再“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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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做事让人感动4

    就在于润儿伸手要接过温度计的时候,文光斗犹豫了一下,又把温度计快速拿到眼前看了一下,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他一跳,温度表上显示到了四十二度。

    他赶忙转头朝东间看了看,发现小姑正用热水反复在冲洗一个茶杯,他忙把温度计用力甩了甩,三十九度一,再甩,三十七度九,这时他眼睛余光注意到小姑已经开始倒水,忙把温度表递给于润儿。

    小姑倒完水回来,把水杯递给于润儿,笑着说,“润儿,喝点水吧,感冒了就要多喝水。”

    于润儿小眉头一皱,“我不用这个杯子,我自己有杯子。”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而且还是小屁孩的屁股,文光斗觉着都替她小姑尴尬,可是小姑却好象没事人一样,“你的杯子在那,小祖宗,小姑用你的杯子去倒还不行吗?”

    于润儿板着小脸,“就在箱子里,等会儿我自己拿。”她小姑笑笑,“这孩子。”没有再说什么,接过从外面走进来的于奶奶手里的煤盆,开始往炉子里添煤。

    文光斗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大家都宠着于润儿,这也难怪,父亲走得早,爷爷奶奶肯定把对亡子的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她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恐怕屈指可数,再加上市领导、镇领导都高看她妈妈,家里跟着衣谨沾光,爷爷、奶奶、小姑恐怕把对衣谨的感激也投放到了她身上。

    不过,这个孩子的脾气真是不怎么好,文光斗看了看“老老实实”量体温的于润儿,他又看了看满脸皱纹蹲在于润儿旁边吁寒问暖的于奶奶,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心酸,这个家庭呀!

    他又走到正间,王玉堂正说着,“龙城是要比临阳冷,气温能低七?”

    衣谨笑笑,看了看于润儿,“那也不能刚到家就头疼?”她明显不相信于润儿。

    小姑这时对于润儿说道,“把温度表拿出来吧?”她笑着说,脸上有些讥诮的意思,恐怕她也知道这个小侄女的秉性。

    于润儿“乖乖”地把温度表递给小姑,小姑一看马上担心地说道,“润儿还真发烧了,三十七度九!”

    东间里还与季允祥说话的衣谨马上站起来,脸上充满了关切,她走过来接过温度表看了看,用手摸了摸于润儿的额头,又用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却不再说话。

    文光斗对季允祥说道,“农村太冷了,感冒了不如到宾馆去住。”谭俊杰看了看他,刚才的一切他尽收眼底。

    于老头的大嗓门又在屋里响起,“过年那能住外面,让人笑话嘛,你到卫生所拿点药,回来让润儿吃了,我把炕烧热了,发发汗就好了。”他对于奶奶说道。

    事关家事,季允祥、王玉堂都不好开口,衣谨也沉默不语。

    文光斗看看衣谨紧握着于润儿的手,满脸关切尽在指间,他一咬牙大声说,“现在温度低,晚上会烧得更厉害,出了一身汗再受凉,不是重感了吗?不在于在那里住,感冒好了再回家住嘛。”声音有些大,季允祥不由得看了看他。

    他看看于润儿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正在看着他,就摸了一下鼻子,于润儿马上蔫头蔫脑,带着哭腔叫一声,“爷爷!”

    于老头脸上一动,于奶奶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小姑也恨恨地瞪着于老头,喊了一声,“爹!”

    文光斗看看衣谨,又看了看季允祥,他的任务就是去接衣谨,把行李拿进来他就应出去等着,他已经说了两句了,再说恐怕季允祥怪他不知轻重,但他看于老头还在犹豫,心一横继续说道,“季书记,白天让衣处长在家里,吃完饭晚上到宾馆去睡,于润儿烧得温度不高,说不定一晚上就好了呢?”

    季允祥站起来,“白天在家过年,晚上睡着了,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在那睡不都一样吗?老于?”

    王玉堂也跟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死性呢?转不过这根筋来?要不到我家住?”农村人可能不知道县委书记,但村支部书记却都认得,也都知道这个书记的份量。

    于老头看看于润儿,最终改了口,“我就是想让她娘俩多在家里待会,润儿这感冒了,到宾馆住也能少遭罪,就是过年了没有车,这怎么来回啊?”这是一个传统的老人,对孙女也充满了感情,文光斗马上理解了他的想法。

    季允祥笑道,“这好办,我让小程每天把衣处长送回来,白天让你好好伺候伺候孙女,吃了晚饭再把她们接回去。”

    衣谨慌忙道,“这那行,程师傅也要过年。”

    季允祥笑道,“小程家就住市里,不麻烦,好,这这么定了,玉堂,明年,你给于大爷家装套土暖气,现在都上冻了不能装了,明年提早下手。”王玉堂赶忙答应下来。

    季允祥又笑着跟衣谨告辞,“那,衣处长,晚上我让小程联系您,你们一家刚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衣谨一脸谦意,“季书记,那麻烦您了,这个春节得辛苦程师傅了。”

    一行人把季允祥送到门口,季允祥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脸来,“小程就先让他在这盯着,一会你不是还要上坟吗?路不好走,让他开车拉你们过去。”

    衣谨这时也想起什么,她说道,“程师傅去接我的时候腰就扭了,快让他休息休息吧。”

    季允祥看看旁边的文光斗,文光斗马上答道,“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一不小心扭了腰。”

    季允祥反应很快,马上笑着说,“小文也会开车,这几天就让小文开车吧。”这是决定,不是商量,文光斗不须回答。

    程英杰见大家走出来,就迎上来,季允祥朝衣谨和众人挥挥手,“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他又看看程英杰,“你坐前面的车。”

    程英杰看看文光斗,也不询问,跟着季允祥上车了,丰田越野车一溜烟开走了。见季允祥已走,王玉堂带着村长和会计也撤了,一会功夫,门前就冷落下来。

    文光斗笑着对衣谨说道,“衣处长,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衣谨笑道,“小文,那以后几天你得多辛苦了,让你跟着受累。”

    文光斗忙说,“衣处长,您千万别这么说,别人还服务不上呢?”这句话倒是真的,他是从心底里愿意接近这位异常漂亮、气质出众的女处长。

    衣谨进去后,很快带着于润儿出来了,于老头拿着一把铁锨和一个篮子也上了车,里面是一些香烛和黄纸。

    顺着于老头的指点,文光斗把车开到了村外的土路上,这里是种田才走的乡间路,坎坷不平,坑坑洼洼,路边间或还有没化掉的积雪压在杂草上,荆棘和黄草在风中无助地摇曳。

    文光斗把车停在路边,于老头一言不发下了车,衣谨和于润儿穿着新买的运动鞋倒也跟得上他。文光斗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坟地建在坡上,离路边还有一段距离,陡峭的小路上处处是土黄色的野草,偶尔也有荆棘伸过。衣谨拉着于润儿的手蹒跚着,每走一步都很小心,既防摔倒还要提防被荆棘刮破衣服,刺伤皮肤。

    见于老头只顾在前面走,文光斗就赶紧快走几步,用手拨开横伸到面前的棘条,为两人开出一条路来,衣谨看了看他,低声地说,“谢谢。”

    于润儿却没有说话,这里她每年都要随母亲来两次,一次是夏天,一次是冬天,这里的环境她也早已熟悉,但每次妈妈都会对着那小小的坟茔流泪,她心里也会涌起难以言状的悲伤。

    文光斗也不说话,他一路在前面走着,终于于老头在一处坟前站定,他把篮子一放,拿起铁锨开始铲起坟上的枯草来。他一边铲一边说,“儿啊,润儿她娘俩又来看你了,来看你了,……”

    这个倔强的老头眼圈突然变得通红,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扯动,腰也更佝偻了。

    文光斗再看衣谨,寒风中,她的头发随风飘动,一会儿遮住她的脸庞,一会又散向一边,早已是眼泪婆娑,泪湿衣衫。于润儿紧紧拉着衣谨的手,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她紧咬嘴唇,不安地看着眼前这座小小的黄土堆。

    文光斗不由走上前,接过于老头手里的铁锨,于老头也不谦让,他弯腰从篮子里把香烛在坟前摆开,又从旁边的松树上掰下一根干枯的树枝,在坟前划了一个圈,把黄纸放到里面。

    黄纸燃烧起来,衣谨拉着于润儿的手,接过于老头手里的树枝,挑动着燃烧的黄纸。火苗跃动,映红了衣谨的雪白的脸,它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小了下去,最终熄灭,只留下袅袅青烟,缕缕直上。

    “润儿,给你爸磕个头吧。”于老头嗓子嘶哑,转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于润儿仿佛成了个大孩子,她跪倒在地,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杂草沾满了头发,她也不用手去拂。

    “儿啊,过年了,你在那边也好好过年,她娘俩给你送去几个钱,你省着点花,不够清明的时候爹再给你来送,我们走了,你娘和你妹都在家等着呢……”

    他一手扛着铁锨,一手提着篮子,絮絮地念叨着,衣谨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于润儿看妈妈哭了起来,也跟着抽泣起来……

    哭泣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空旷的荒野,寂静无声,一片萧瑟。

    把衣谨送回去,文光斗赶忙开车往镇里赶,路上谭俊杰又打来电话。

第四章 做事让人感动5

    谭俊杰的电话不为别的事,正是为文光斗“巧妙安排”衣谨住宾馆一事。

    当自以为做得隐密时,其实一切都在别人眼里。

    “光斗,下午你不应该叫那孩子撒谎,”谭俊杰很少这么直接批评他,“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只是做好服务和接待,但干预人家的家事就不好了。”

    文光斗也意识到这一层,但鬼使神差,那一阵儿脑子里想的只是让于润儿高兴,“谭局,我错了。”

    谭俊杰道,“你第一次参加重人客人接待,接待工作与组织会议、协调活动又不一样,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如果能住宾馆,老板不早说了?”他停顿一下。

    文光斗马上说,“主任,那现在该怎么办?”

    谭俊杰道,“水都泼出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几天你给衣处长服务,凡事要多想想,不明白的多问问。”谭俊杰最了解季允祥的心思,他知道衣谨在季允祥心目中的份量。

    文光斗挂断电话,把车直接开到店里。一路上,他也在反思,谭俊杰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自己做得是有些鲁莽了。

    他把车停下,却发现店里有些反常,卷帘门没有拉下,但店里却有些漆黑。

    他推门走进去,店里点着一支蜡烛,父亲文致远正在吃饭,中午田文丽送了一些酱牛肉和炸鱼过来,他晚上热了热,已经吃得差不多。

    “爸,怎么没电啊?”文光斗带着一股寒风进来,玻璃柜台上的蜡烛晃了晃,差点熄灭。

    “我不不知道,上午一个电工过来说是检修线路,到现在电也没有送来。”文致远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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