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无奈地看着他,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有什么用处”——他一点也不喜欢用这种标准来评判任何人,但是……
“我想我知道他可能‘还有什么用’。”他愣愣地说,“像我一样的‘用处’……那个笼子,那个仪式,原本是为斯科特准备的,但他们没办法控制斯科特,于是他们找上了我……”
“……你觉得他们还想再来一次?”菲利皱眉。
“为什么不呢?”尼亚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那个恶心的骨头片儿也被抢走了——那绝对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当我把它握在手心的时候几乎都能感觉到它邪恶的心跳!……哦,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把它扔到埃德的笼子里的!这样它就不会被抢走了!”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腿,后悔不已。
“如果布卢默也可以,为什么他们要自找麻烦地抓走埃德?”菲利疑惑地问。
“因为他大概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是个选择。”埃德轻声回答。
“……所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这并不是‘献祭’那么简单?”菲利烦躁地抓着胡子,他的疑问显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埃德满怀同情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头痛得想去撞墙的自己。
“我也……不确定。”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而那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心虚——至少他希望如此。
他仍能记得那仿佛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炙热的力量……他记得那个名字和它带来的愤怒、恐惧与狂喜。
但他并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地方已经彻底毁了啊!”
“也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隐秘的地方——而不是什么特定的地方?”
埃德低下头,默默地听菲利和尼亚谈论着,那声音莫名地忽高忽低,突然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好吧……那他们还需要什么?”
“我想想——一个倒霉的克利瑟斯,一块恶心的骨头片儿,一群脑子大概被猪啃过的狂热的信徒……”
埃德的目光茫然地游移着……直到被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抓住。
那是小白的眼睛。冰冷清澈的蓝,却又在跳跃的烛光中反射出几点耀眼的金。
如果伊斯在这里就好了——他沮丧地想着。
他曾经想过最好让伊斯远离这一切……可现在,他迫切地需要他最好的朋友。
他会骂他蠢,他会嫌他烦,但他会毫无保留地回答他任何问题,而他可以向他倾诉所有秘密……那些对娜里亚也无法开口的秘密。这无关信任,只是,他下意识地认为娜里亚是需要被保护的——尽管她可能并不需要,甚至会因为他有这样的想法而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
“……嘿!”
菲利关切又不耐烦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的魂还在这儿吗?”
“……在。”
埃德尴尬地抓抓脸——啊,为什么他不能有两个脑子呢?一个用来聚精会神……一个用来走神。
“你还记得什么?”菲利问他,“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
“……泰利纳?”埃德茫然地回答,“那个骨头坠子上刻了个符号,我骗他说那代表牺牲……但那说不定是真的。它陷进了他的手心,他没有了影子……”
“一个博弗德。”尼亚歪了歪头,“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安特?博弗德也做过差不多同样的事。”
菲利愣了一下,脸色迅速地变了。
博弗德家子孙众多,但这里是王城。拥有爵位的人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但为了避免争端和危险,除了国王和他的子嗣,以及几个像人质一样生活在洛克堡的年轻人……斯顿布奇并没有多少博弗德家的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把那个胖子送进洛克堡可能不是个好主意?”尼亚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菲利就已经冲出了门。
为了避免各种可能的嫌疑,他今晚并没有待在洛克堡……那或许是个错误。
埃德怔怔地看着洞开的大门,不安地绞着双手。他不能跟去——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他无法在洛克堡中施法。
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如果你觉得连这个也是你的错,”尼亚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气,“那么你的脑子大概也被猪啃过。”
“在维萨城,我们通常会这么说……”埃德自嘲地苦笑,“‘你的脑子是核桃树上长出来的吗’?”
说不定还真是——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想。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惊夜(上)()
茉伊拉被惊醒时其实根本就还没有睡着。
她坐起身来,有一小会儿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敲击着耳膜,却说不清那种不安从何而来。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因为她似乎再也无法消除的焦躁……窗外隐隐的喧闹声也不是她的错觉。
她抓起床头的铜铃,迟疑片刻又轻轻放下,随手抓起一件斗篷裹在身上,赤着脚走向门边——这些天里一直陪伴着她的伊妮德?安格斯大概睡得正香,没必要无谓地吵醒那已经累得够呛的、可怜的女孩儿……她本该陪在弗里德里克身边,但不知为什么,那一向温和乖巧的女孩儿却执拗地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坚持留在洛克堡。
不……她或许是知道原因的。
拉开门的时候茉伊拉唇边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点笑意,门外的守卫却显然吓了一跳。
长枪在他们猛然转身时撞在一起。头顶上那铿然一声轻响让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茉伊拉差点惊跳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恼怒地压低了声音问,“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守卫们匆匆向她行礼,然后面面相觑。
“我们也不清楚。”塞文,已经跟随她好几年的谢维尔家的长子终于轻声回答:“但您最好还是待在房间里,陛下。”
茉伊拉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个答案,但她知道这没有什么可苛责的,这些骑士们负责寸步不离地保护她的安全,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洛克堡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很有可能只是某个喝醉了酒的年轻侍从又在胡闹而已。
她甚至希望是这样,但守卫们却显得异常地紧张。即使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沿着走廊逼近,茉伊拉不自觉地拉紧了斗篷,但出现在视线中的人却让她松了一口气。
带着近十个守卫迎面而来的是她的侍卫长,也是嘉德的老师韦恩?怀特。这个强壮的中年骑士对卡洛斯家的人来说差不多算是半个亲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的女儿很快就会成为嘉德的妻子。
斯坎侯爵留下了他最忠诚的骑士来保护女儿的安全。
“您最好还是待在房间里,陛下。“
韦恩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跟塞文一模一样,“北塔那边出了点意外……但很快就会平息下来的,您不用担心。”
“自己人”的好处就在于,他不会撒谎骗你,也用不着小心翼翼地粉饰太平。茉伊拉轻轻点头,甚至回以微笑,心中却还是隐隐抽紧。
洛克堡北塔那一片事实上算是监狱。尊贵的犯人囚禁在塔顶,其他的则关在塔底和附近的地牢。安特就死在北塔……
——别再想这个!
茉伊拉恼怒地告诫自己,正准备关上房门,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又一群卫兵跑了过来,只不过身上的罩衣并不是红色,而是墨绿。
“……格里姆!”韦恩叫出了为首者的名字,声音里透着不满:“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洛克堡中的守卫有着不同的职责,绿色的罩衣代表他们负责外围的防御,没有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入内庭的。
“大人……陛下!”格里姆有些慌张地躬身行礼,将来不及收回鞘中的长剑垂下地面,“十分抱歉……但恐怕有一两个逃犯趁乱跑了进来,卡特伦大人让我们……”
韦恩不耐烦地挥手制止了他。
“去别的地方找吧,别来惊扰陛下。”他说,“就算真有逃犯窜到这里,也用不着你们动手。”
格里姆再次深深地弯下腰去,看起来惶恐不已。
茉伊拉微微有些不忍。即使同样拥有骑士的身份,同在洛克堡,不同的出身依旧会让他们面对截然不同的命运。这似乎并不公平,却无法改变……至少她不知道要如何改变。
但她至少可以给这些只是服从命令,恪尽职守的骑士一些鼓励。
剑光在眼中闪过时,她还在怔怔地想着该说些什么……那些未能出口的嘉奖,冻结在一片血色之中。
片刻的死寂之后,一声凄厉的尖叫脱口而出。
她几乎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
直到被塞文硬拖着奔跑在走廊上的时候,茉伊拉的脑子里那可怕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格里姆从下往上直直地插进韦恩下颌的长剑,喷涌而出的鲜血,韦恩难以置信地睁大的双眼和渐渐扩散的瞳孔……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那么清楚,随之而来的混乱却反而一片模糊。盔甲和武器的反光晃得她头晕,还有血……她想大概是谁的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她用力擦了一次又一次,眼前却还是一片血红。
伊妮德在她身边低低地啜泣着,而她甚至都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上来的。
她的侍卫在出其不意的攻击之中死伤了一半,剩下的几个人来不及关门据守,只能带着她和伊妮德沿着走廊且战且退,大声呼救。
并没有人应声而来。
洛克堡中的守卫的确人手不足……她让弗里德里克带走了尽可能多的人,毕竟这里还有斯科特和菲利——他们今晚都不在这里。
她紧抓着伊妮德的手,竭力保持清醒,但真正把她从那一片充满恐惧、茫然和愤怒的混沌中扯出来的,是一阵响亮的号哭声。
“……朱恩!!”
她放声叫道,扔下了伊妮德,挣脱了塞文,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
弗里德里克带走了他的弟弟布兰登,但朱恩还太小……她早该把她送回卡洛斯家的领地的——这个城堡大概是真的被诅咒过。
“谢天谢地。”阿格尼丝不耐烦的声音被朱恩的哭声压得几乎听不清:“这孩子哭得我头都快炸了!”
一片黑影当头压过来,茉伊拉下意识地伸手,准确地接住了阿格尼丝迫不及待地扔过来的小女儿,紧紧地把她按在胸口。
“让她别哭了!”阿格尼丝暴躁地吼道。
她披头散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裙,神情几乎能用狰狞来形容。
茉伊拉扑过去用单手用力地抱了她一下。
“有看见其他人吗?”她问。
“一群傻瓜被堵在了那边的走廊,另外那些蠢货大概还在不知道哪里追捕所谓的‘逃犯’。”阿格尼丝冷笑着挥手,“还是别指望他们吧。”
“……我们得去南面。”茉伊拉在朱恩声嘶力竭的哭声里迅速冷静下来,“弗米利安和他的人在南塔。”
弗米利安是韦恩?怀特的儿子,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他不会背叛他们。
韦恩濒死时睁大的双眼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我们往南……往石榴厅!”茉伊拉咬咬牙,开口命令。
。(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惊夜(中)()
塞文不得不留下三个守卫阻挡敌人,让茉伊拉她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力量悬殊,谁都清楚被留下的人多半只有死路一条,年轻的骑士们却只是沉默地服从了命令。
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朱恩渐渐停止了哭泣。茉伊拉并不怎么惊讶地发现,阿格尼丝比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她更熟悉洛克堡中的每一条路。他们沿着西南侧通常只有仆人们使用的楼梯顺利地下到了第一层,向南的庭院里却异常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茉伊拉不禁忐忑地怀疑起自己的决定——她总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信,但是天知道,她的信心每一天都摇摇欲坠,唯恐一不小心做出什么愚蠢的决定,让这个国家……让她的孩子和她所有的亲人们,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
去南塔最近的路是穿过石榴厅左侧的走廊,那里有一扇隐蔽的小门通往前庭。横穿走廊时塞文依旧显得不够谨慎——他甚至都没有左右看上一眼就直接跨了出去。
然后他石化般僵在了那里。当他回过神来,慌乱地回身想要拦住茉伊拉时,走廊右侧那一片血泊已经映入了茉伊拉的眼中。
她推开塞文的手臂,冲了出去,却本能地将女儿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
她不能让她看到这些。
石榴厅外的守卫没有得到国王的直接命令是不允许离开的,那原本也是茉伊拉的希望所在……但现在,那些精心挑选出的、王国之中最优秀的骑士们静静地躺在自己的鲜血之中,惨白的脸上带着惊愕与茫然。
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茉伊拉僵直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她无法想象有什么敌人能让他们这样毫无反抗之力……不,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她不愿相信——她不能相信。
心脏沉重地坠下去,坠下去……她没有办法呼吸。
阿格尼丝粗鲁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但她几乎感觉不到……解救了她的是意料之外的,熟悉的声音。
“陛下。”那浸了蜜一样的声音甜腻而殷勤,“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儿呢?”
亚伦?曼西尼。
茉伊拉沉默片刻,转身时神情平静。
她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衣衫不整,被汗水打湿的长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还光着一双脚……但她微微抬起下巴,平静地注视着曼西尼,就像坐在王座之上,头戴王冠,骄傲而从容。
“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呢?”她冷冷地问,“北塔上的房间不够舒适吗?”
阿格尼丝总是能把这样的话说得更加好听——更加婉转而又充满了讽刺。茉伊拉偷偷向她学过一些,但现在,她只恨她过于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更直接地表达出更强烈的愤怒与不屑。
菲利?泽里提醒过她……但大概连他也没有想到曼西尼会如此大胆。
“当然不是。”曼西尼低低地笑着,“我怎敢挑剔囚禁过两位国王的地方?”
塞文一声不响地移动脚步,半挡在茉伊拉身前。即使是平常急躁大胆的他,也没有出手攻击。站在他们面前的“逃犯”独自一人,却毫无惧色,而在他们身后,还躺着骑士们狼藉的尸体……情形如此诡异,连他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依旧面带微笑的费迪南德伯爵像是变了一个人——并不只是因为他手中握着一根法杖。那法杖通体银白,长枪般笔直,顶端分出尖锐的五棱,隐约刻着几行符文,却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看起来几乎像是某种武器。
手杖简洁到凌厉的风格与曼西尼堆积着脂肪的身材格格不入,却奇怪地并不显得十分突兀。
他的眼神同样凌厉。凌厉得仿佛此刻装在那身体里的是另一个灵魂……但茉伊拉知道,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亚伦?曼西尼,撕下了他谦恭、热情、油滑和狡黠的面具,显出其下隐藏已久的狰狞,比那个谁也摸不透的伯爵大人更加可怕……却反而没那么令人厌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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