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 第25部分

一夜之间，莫莉似乎身心成熟了许多。天刚微明，她便起了身，做了两个纱布茶包，浸过水敷在肿胀的眼睑上。她仰靠在被褥上，神思依旧在不停的悠游，做好分内的事，一如她现今的主子吩咐冷荷的话。好在剩下不足一年的日子，忍耐一时，很快她就会回到栖凤，回到娘亲身边。

博野落枫起来的时候，莫莉已经将屋里收拾停当，见莫莉平静无波的面容，竟看不出昨日哭的泪人般娇弱的一丝痕迹，只道莫莉孩子脾性，哭过闹过，见达不到目的，也便罢了。

44。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44章　　祭奠龙神（一）

洗漱用过早饭之后，俊生将绸缎铺伙计一早送来的衣服呈上。莫莉在王爷的吩咐下，回房将衣服换上。艳丽的妃红将莫莉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映衬的水润灵透，红粉娇柔，博野落枫的唇角不易觉察的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莫莉敛眉低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王爷身后出了青枫小院，不用回头去看，她也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射在身上异样的目光。

“莫莉，你穿这样的衣服好看呢~~”身旁的俊生小声的微笑说道，清俊的面上一副艳羡的表情。

莫莉冷眼瞥了瞥他，心里嘀咕着，好看你穿！你以为我想穿？没得让大伙在背后指指点点。

原以为又是骑马出去，没承想出得府门，一辆簇新的马车早已候在门旁。莫莉跟随着王爷到得近前，马车上立时跳下一人，脸上犹挂着笑意，原来是和成杰。还未等王爷上车，车帘已然被从里面挑起，一张笑靥如花，粉嫩娇蕊般的小脸露了出来：“爹爹~~”

“萱儿？”莫莉惊讶的张大嘴巴，竟忘记了王爷还在身边，她该称‘萱儿小姐’的。

萱儿此时亦瞥见了莫莉，眉眼更笑的月牙似的，欢声雀跃的就差跳下马车。

萱儿拉着莫莉的手，将莫莉拽上马车，俩人亲密的挤作一团，莫莉见王爷坐在对面微笑的看着她俩，于是尽力的压制着激动的心情，方才将一脸灿烂的笑容划归晨起时不悲不喜平淡的表情。

和成杰同俊生，两人骑着马，缓缓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行几人，朝朱雀城外行去。

今日是端阳节前请龙神的日子，每年龙舟竞渡之后，都要把龙头高高搁起，第二年划龙船前，再把龙头取下来，叫‘请龙头’。

莫莉的家乡栖凤，虽然依山傍水，但多是清浅小溪，因而每每过端阳节的时候，只听过村里的长辈说起，在百十里外的东菱湖，每年都会举办龙舟盛会，虽然热闹非凡，但因隔得遥远，很少有人去亲自看到。

这会儿听萱儿眉飞色舞的跟她讲起每年玉水湖龙舟竞渡的趣事，脸上自然就流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份刻意掩饰的真情实感，便也在不经意间，悄然的落进博野落枫乌墨的瞳底。

几个人到达玉水湖边的时候，湖岸边已聚集了成百上千观望的民众。东湖岸边搭建了一个高高的木制祭台，台上贡桌上端正的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龙头，因为人太多，挨不到近前，尽管莫莉跳着脚的蹦起，可依旧看不清那龙神的模样。和成杰见状，笑着扯过莫莉的胳膊，“傻丫头，你就是跳得再高，隔了这么远，也难看的清楚，去那边的小山坡凉亭上，那里才是观礼的最佳之所。”

一下马车，莫莉只顾着往这人群众多处观望，此时顺着和成杰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个小土丘样的漫坡上，一座六角风亭立在上面，亭子周围有卫兵把守，因而亭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和成杰护着莫莉和萱儿，挤过拥堵的人群，俊生虽然人生的瘦小，却不失精干，况且力气也大，单臂一挥就将人群分了开来，掩着王爷从容的走过。不一会儿就到了小丘之下，通往凉亭的小径之旁，亦有士兵三步一隔的把守着，因而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守卫的官兵见王爷、和成杰到来，面容端正严肃的行着礼仪，更有一个穿着官服、五十岁上下的官吏，陪着笑将王爷引领着朝坡上的凉亭走去。

亭子中间的四方桌上，一应时鲜的摆放着各色瓜果，待王爷落座，候在一边的侍从忙不迭的从食篮里取出七八盘做工精巧的点心。

萱儿早在和成杰的护持下，跑到亭子边上眺望去了，见莫莉规矩的立在身侧，博野落枫于是道：“不必那么拘谨，你也坐吧。”

“多谢王爷，奴婢站着就好。”莫莉面无表情的回道。

博野落枫有些气恼，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跟他说话，就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威仪的秉退周围不相干的人，连那个官吏也被他斥到坡下候着去了，只留下俊生在边上侍候。

他复又沉声吩咐莫莉坐下，见莫莉踟躇了一下依旧未动，不禁当真有些恼火。于是伸手粗鲁的掖过莫莉，一把将她按在腿上。莫莉粉脸霎时羞愤的彤红，惊叫着挣扎欲起，可她哪里挣的脱博野落枫虎钳般的手掌。此时萱儿、和成杰都因着莫莉尖利的惊叫声回过头来，见莫莉坐在王爷腿上，双臂被王爷紧紧的钳住，不禁讶异的愣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博野落枫也是一时恼火，才会粗暴的将莫莉曳在怀里，此时见女儿萱儿同和成杰讶异不解的目光，方才意识到此刻的行径确实有些过火。

莫莉挣扎不过，此时已羞愤的扑簌簌落下泪来，她恼恨的瞪着博野落枫。

见莫莉徒然间泪流满面，萱儿眉头紧蹙，不满的问道：“爹爹~~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欺负莫莉？”

“呵呵~~”博野落枫尴尬的咧咧嘴：“不是、爹爹没有欺负她，爹爹是怕莫莉累了，想让她、让她坐下休息会儿……”

听到博野落枫如此解释，和成杰心下早已了然，他急忙的和缓着父女俩之间尴尬的处境：“王爷没有欺负莫莉，萱儿误会了。”

“那干嘛爹爹要抱着莫莉坐在他的腿上，还不让她动。”萱儿依旧不依不饶。

“王爷那是……那是因为喜欢莫莉才会抱着她的，”和成杰说着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博野落枫，“王爷从前不是也会抱着萱儿坐在腿上么？萱儿难道不记得了？”

萱儿听了，懵懵懂懂的样子，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和成杰说的似乎颇有道理，于是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冲着莫莉道：“莫莉，爹爹是喜欢你才会抱着你的，你快别哭了，不信你看，爹爹也会抱着我的。”萱儿说着，从亭子边上的围栏木凳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搂着王爷的脖子，攀爬着就挤着莫莉坐在了爹爹的膝头。

博野落枫见状，生怕萱儿坐不稳掉下地摔到，于是松开对莫莉禁锢的大手，环臂将一个半大不大，一个说小不小的两个小美人圈在怀里。

看着萱儿纯净怡然的眼神是那般通透明澈，莫莉忽而意识到，从前的自己，也该是这般心无杂念、眼神净若纯水吧。然而经过了廖二少爷，以及三爷心意的表白，纵使再不想长大，莫莉也明白了，男女之间不只是父爱、兄妹之情那样简单，总有一些说不清楚，别样的情分存在着。

“铛~~铛~~”一阵响亮的钟鼎之声响起，祭奠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萱儿松开搂着博野落枫脖颈的手臂，出溜一下，仿若一条油滑的泥鳅般滑落到地下，“开始啦~~开始啦~~”她欢喜的叫嚷着冲向亭边的围栏。和成杰手疾眼快，一把搂住正爬上坐凳的萱儿，“你这小姑娘，如今越发的淘气。”他边宠爱的数落着萱儿，边在她鼓鼓的小屁股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

见萱儿的注意力已移向了下面的祭台，博野落枫这才伸出手将犹自挂在莫莉睫毛上的泪水轻轻抹拭掉。

“哪里就来了这许多的眼泪。”他悄声的嗔怪，手下却是极轻极轻的抚弄着那半敛的细密茸长的睫羽。

是啊，从小莫莉就是一个讨喜爱笑的女孩儿，只是这阵子，不知为何，莫莉觉得，眼泪竟如流泻的洪水，来势汹汹的无力阻挡。

45。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45章　　祭奠龙神（二）

祭台周围躁动的人群已渐渐的安静下来，突然的静谥使莫莉蓦然惊觉，她竟还安然的坐在王爷腿上，方才退却的绯红的脸颊，立时又晕染了漫天飞霞，她倏然的起身，迅捷的逃离至亭边。

祭奠龙神的仪式已经开始，远远的见那祭台之上，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将香烛点燃，而后伏地叩拜，口中喃喃祝祷着什么，因为隔得较远，所以听得并不真切。

博野落枫不知何时已踱至莫莉身后，温热的呼吸拂在莫莉雪白的颈间。莫莉极力的往坐凳前靠靠，可是已经紧挨着了，哪里还有缝隙。

博野落枫只当莫莉看不真切，于是道：“你也像萱儿一样站上去，本王扶着你。”

“不用不用，奴婢看的见。”莫莉急急的回道。

“胆子怎的这般小？有本王在，还怕摔了你不成？”博野落枫说着，双手托举着莫莉纤细的腰身，已将她稳稳的举到坐凳上。

单臂环着莫莉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将那柔软馨香的身体紧紧的靠在自己身侧，博野落枫，恍然间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虽然人群极是安静，但毕竟隔了这样远的距离，自是无法听清台上之人所说之词。萱儿耐不住了，嘟着小嘴一个劲儿的说听不清楚，和成杰连哄带吓唬的说道：“嘘~~萱儿不可以大声说话，会惊到龙神的。”

萱儿听了，吓得吐吐小舌头，乖乖的扶在栏杆上，不做声了。

请龙、祭神，是一件极庄重的事，祭祀时，气氛相当严肃，成百上千的人众屏气凝神，同心祈望着龙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同时也祝祷龙神能够为一方百姓去邪祟、攘灾异，能够让大家事事如意，心想事成，并保佑划船的人平安。

台上的人祝祷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告一段落。而后在一阵哔哔啵啵的爆竹声中，几个壮汉抬着硕大的龙头，来至玉水湖岸一艘最为靓丽、崭新的船上，准备装龙头。

莫莉先前被博野落枫强制扶着站在坐凳上，心里异样的紧张，因而也未曾顾上细看祭台上颜色鲜丽、威武，异于普通龙头的龙神。这会儿只说站的累了，博野落枫才不得不将她抱将下来，揽在莫莉腰间温暖的大手，也不得不依依不舍的松了开来。

莫莉长舒了口气，紧张的心弦算是稍稍松弛下来。这会见几个壮年的汉子正抬了龙头走下祭台，忙急急的仔细望将过去。

方才王爷在她耳边悄声的给她讲解，说这是所有竞渡龙船之中最大的一个龙头，每年龙舟竞渡的得胜者才可以保管此龙头。普通的都是用香樟木制成，唯有这一个，龙头的内部框架结构都是由毛竹编制而成，竹子外面再敷以豪华亮丽的锦绸，并用彩色丝线绣上花纹图案，堪称精美绝伦。然而犹为吸引人的还不止这些，沿着龙头的边缘和花纹，还要用彩线，将两斤左右的上好珍珠串成串，进行点缀修饰。

莫莉仔细的端瞧着精美的龙头，果然见那龙头在耀目的阳光底下，熠熠的闪着璀璨的光泽。而微微向上翘起的龙须两端，两只大红金丝绒绣球忽悠悠极有韵律的上下颤动着，下颌处深棕色的马鬃做的龙须亦是极其逼真。这龙头，果然如王爷所说，做的是神采奕奕，栩栩如生。

龙头被抬到船上，人们用事先处理好的河底的硬河泥，将龙头粘到船上，而后几个壮汉摇着船桨，嘿呦好哟的吆喝着，兴高采烈的朝着附近最近的庙宇划去，据说是向菩萨报到去了，告诉菩萨，一年一度的龙船竞渡要开始了。待又一阵绵绵长长，噼里啪啦的爆竹响过之后，请龙祭神的仪式方算结束。此时人们笑逐颜开，前拥后挤迫不及待的赶回家中，将自家的龙头请出，放上贡品，点上香烛，划龙舟的众人一一向龙头叩头敬拜，而后亦是鸣放爆竹，在龙角上披上大红丝绵，抬着龙头喜气洋洋的装龙头去了。

博野落枫带着莫莉，一直看到人们将自家的龙头粘好在一艘艘渔船之上，方才同和成杰，将意犹未尽的萱儿和莫莉带离六角凉亭，朝坡下等候的马车行去。

请龙、祭神的仪式已是这般热闹，端阳节那一天，不定还要怎样的热火朝天，莫莉的眉梢眼底露出了无限期待的神色。

过了端阳就是五月初八，几个夫人那边总要去走个过场，博野落枫就是再不情愿，这大婚的前夕，也得去安慰安慰夫人们受伤的心灵。又况且，这阵子一直未去六夫人的夜荷园，却也着实想念那美艳的姿容了。

博野落枫这两夜都未宿在青枫小院，这般莫莉到得了闲空，于是趁着无人打扰，又去找刘管事讨了些艾草、菖蒲，一个人闷在屋里，偷偷地赶制端阳节的挂饰。

五月初四的傍晚，和成杰来告知莫莉，说王爷有政务在身，一早得先去议事厅，因此不能履约几个人一同去玉水湖，便要莫莉同萱儿，卢妈一起相约了去。莫莉正巴不得如此，将一个编制精细的蒲葫芦递给和成杰，“和大哥，这个蒲葫芦送给你，在我们家乡，端阳节的时候都要带些艾草、菖蒲编制的小物件，可以驱邪避虫，招祥纳瑞讨个吉庆。”

和成杰微笑着接过，挂在了腰间的带上。

“和大哥~~”莫莉复又甜甜的叫道：“我可不可以出去一趟？我总要同萱儿小姐说好明早见面的时辰……”

“可是王爷有令……”和成杰有些为难。

“你放心，和大哥，我去去就回，哪里也不乱走动，不会让王爷发现的。”

和成杰皱眉寻思了一下，手不自然的落到了腰间的蒲葫芦上，不禁笑道：“拿人手短，我不答应似乎是不行了，o（∩_∩）o…”

两个人同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和成杰又嘱咐了莫莉几句，无非是早去早回，免的让王爷知道又惹出是非。莫莉应诺着，兴高采烈的跑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和成杰同刘管事打过招呼，说是带莫莉出去办点事情，已经同王爷打过招呼。和成杰既如此说，刘管事当然只能放行。莫莉出了青枫小院的大门，心里顿然舒爽明朗，一种久违了的自由的感觉扑面而来，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

和成杰一直走到青枫小院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方才同莫莉分手，匆匆的去办他自己的事情。

循着夕阳漫散的一天红霞，莫莉几乎是雀跃着，直奔了三爷住的碧青园。‘师傅，好久不见，您还在生莫莉的气吗？莫莉给您赔不是来啦~~’莫莉一路奔走一路思忖着见到三爷后的说词，然后再把那个精致的小葫芦奉上，看到特意为师傅精心编制的蒲葫芦，师傅一定会原来自己的……莫莉自顾自的想着，不肖一会儿，便来到了碧青园。

通常这个时候，碧青园的院门都是敞开的，只有到了晚间才会关门落锁。莫莉到了近前，见院门紧闭，心中顿时起了疑惑，师傅该不是出去了吧？可是……以往即便师傅不在园子里，院门也是敞着的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莫莉踟躇了一会儿，想了想，终究上前叩响了门环。

值更的李伯将门开了一道缝，见是莫莉，于是赶忙将门敞开了半扇。

“李伯~~麻烦您通禀一声，就说莫莉来拜见三爷。”莫莉同李伯不是很熟，但碧青园的仆役对莫莉却是极留意的，知道自家主子对待莫莉并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因而大家对莫莉也是极客气。

46。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46章　　计访山寺

李伯此时看着莫莉，面露惊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如此，到叫莫莉愈发感到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伯~~怎么了？是……三爷、不在么？”莫莉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真的被自己猜中，师傅……出去了？

“三爷……三爷早就到静音庵养病去了，你难道……不知道？”李伯奇怪至极，莫莉跟三爷的关系那么亲近，三爷病